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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汉嫣华-第1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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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竟是如此

一时之间,张嫣心念电转,许多思绪浮上来,又在一刹被压下去,只一个念头盘桓在心头,徘徊不去,渐成执着之势,急急支起半边身子问道,“我阿娘知道这事么?”

吕后怔了片刻,方默然道,“她……应是不知道的。”

所谓秘密,一旦起了一丝疑心,再深入挖掘下去,也就再也成不了秘密。和当年赵王宫中的那场秘事相关的人,赵姬,张嫣,刘盈,赵元,吕后先后得知实情,唯有那个处在风暴中心的温柔的元公主,却是所有人都珍惜的存在,不忍她知道实情。直到陈疴将秘密终结,都是认为,张嫣是自己最最嫡亲的女儿。

“那就好。”张嫣舒了一口气,精疲力竭的躺回去,面上出现心灰意冷的了然,“原来,阿婆竟是早已经知道这件事了。”

未央宫之下,这间小小的地室为青石所建,桌榻简陋,天光幽暗,石壁攀生暗苔,粗犷生凉。不过是一个再不知名不过的地方,却因为这个冬日的午后而变的极度传奇起来——大汉帝国最尊贵的两个女子此时便在这间地室之中。她们一个是自先帝龙驭上宾之后独居长乐宫,诞育今上的皇太后,另一个是信平侯张敖长女,以今上外甥的身份嫁进未央宫,椒房独宠母仪天下的皇后;一个一身华服,依旧高高在上为主,另一个已然天翻地覆,披着单薄素衣为阶下囚;一个胜券在握,包含着多年被欺骗的刻骨仇恨,另一个却高热不已,病骨支离,几乎无法维持最后的神智清醒。

这一对婆媳,都是自我性格十分强烈的人。从前祖孙情分尚和睦的时候,自然一切皆好;自从张嫣与刘盈在北地圆房,先后回到长安,矛盾便不停的产生,日益严重,本来尚有鲁元作为最好的调节人物,在鲁元去世之后,便缺了一道润滑剂,彼此激烈碰撞,最后,竟落得这么一个不死不休的局面。

吕后念及亡女,心中一恸,一刹那间几乎不能自持。念及自己查到的真相,一种被欺骗羞辱的感觉就再度泛上来,她本是极善隐忍的人,心中越是怒极,面上笑的就越畅快,只一双眸子像是浸在冰水中,泛出泠泠的光,轻轻道,“你是否好奇,我是怎么知道的么?”

张嫣闭目淡淡道,“这重要么?”

吕后笑的十分奇异,“于你也许不重要,但于我,于满华,却是极重要的。”

“你出生的时候在赵国,张敖也的确瞒的足够好,本来我的确是不知道的。但怪就怪你阿翁实在是太贪了,他又想要做元公主的夫婿,又想要做皇后的父亲——”

这世间哪里有这样的好事,竟能都让那个负心男人给占全了?

吕后思及从前。

她曾经意图撮合自己的儿子和张嫣,为此下了那么大的功夫,甚至不惜给皇帝下了*药,然后将他们关在一处宫殿中整整一个夜晚。皇帝明明身体情欲贲发,却依旧无法做到顺水推舟,要了张嫣的身体。这样的刘盈,却在之后的短短半年内彻底的改变心意,追逐着张嫣的踪迹到北地去,而且,在先后历经一场大难之后回来,竟是一片夫妻琴瑟相和的样子。此情此景,其中颇有蹊跷,自己怎么可能就轻轻放过,派了心腹细细查访其中细密,最终发现,自己一贯疼爱的张嫣身世,竟然似有疑窦。

“……当年赵国的往事,你那个父亲做了一番手脚,后来,皇帝又再清理了一遍,我本以为是没有指望翻出真相了,但终究苍天有眼,看不得你们父女的阴谋得逞,竟让我找到了赵家的最后一人。”

张嫣浑身一震,抬头问道,“你将赵元怎么了?”

“瞧瞧,”

吕后望着她,眸光轻蔑,怒极反笑,口中出言语如刀剑凌体,“满华养你,还不如养条狗呢。养条狗也知道摇尾乞怜,感念主人恩德,怎么像你,忘恩负义。明明是被满华养大的,却偏偏惦记着那一家姓赵的。”

“阿婆,”张嫣喝道。

垂下一双颤抖的眸子,忍耐道,“人都是有感情的——”

“阿娘她待我,掏心掏肺,是再也不能更好了。我从小受她养,唤她阿娘,从来没有一刻生过半分背离思想。纵然……纵然后来猜到了一些事情,但我心里却一直是始终当她做亲娘的,从无半点犹豫。可有些事情,若是我不知道就算了,既然知道,又怎么能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我与赵氏并无感情,但赵氏终究予我以血脉,我可以不亲他近他,甚至不认他,但我至少希望保住他生命平安。”

“巧言令色。”吕后勃然怒喝,

“你就是说一千,道一万,也改变不了一个事实,你对不住我的满华。”

张嫣想要再说些什么,终究颓然,靠着榻凄然一笑。

她和吕后,仿佛永远是飞鸟与鱼,观念想不到一处去。从前尚没有冲突的时候还好,如今图穷匕见,便成为陌路,背道而驰。所谓夏虫不可以语冰,正如吕后之前所言,事到如今,再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只心灰意冷,闭目道,“阿婆如此不谅解,又打算如何处置阿嫣呢?”

是如淮阴侯韩信那般不见天日处死,还是如戚懿人彘那般惨烈,又或者,像是隐王如意,一杯鸩酒结束了年轻的一生,躺在宣室殿兄长的卧榻之上,临死尚不能闭目。但对于吕后而言,却已然是很和平的方式了?

我不服。

她昏昏沉沉的想着。

匕首在胸前,已然被高热的身体染成同温,左手握住刀鞘,慢慢无声。

记忆力长乐宫的朝阳,是极鲜艳明媚的红色。她还是少女的时侯,在长乐宫朱红静谧的长廊上奔跑,阿婆笑吟吟的瞧着,扯过帕子擦去她额头的汗珠,“早晚天气凉,小心着凉。”

“知道的,”彼时的自己脆生生的答道,“到春天了,阿婆手足有些干燥,不如涂些杏花膏吧。”

“哎呀,阿婆的小阿嫣,最乖了。”

“就终生禁闭于此,如何?”吕后居高临下,看着惨淡的张嫣,眉眼中有一种蔑视和病态的张狂,“你不过是一个卑贱姬妾的女儿,又有什么资格生下带吕氏血统的皇子?”声音冰冷。

张嫣吞下了喉中血泪,抬起头来,一双明媚的杏眸闪着熠熠光辉,耀眼如天上星辰,心底的极度恨意反而忽略了身体的不适,扬声道,“太后,你儿子姓刘,不姓吕。”

“——你总是想着要吕家尊荣,你有没有想过,刘盈才是你儿子。他也会哭会笑有喜有忧,是个有血有肉的人,不是任你摆布的傀儡娃娃,或者是为你传承吕氏尊荣的种马,在你心里头,吕氏就比你儿子更重要么?”

我花了那么大的力气,来回于两个时空之间,才为自己争取到那么一点点的小幸福。如果仅仅是因为这样可笑的理由,便要我将一切都放弃从头来过,我不服气——

张嫣睁着大大的眼睛,凝视着吕后。

阿婆,

你若不能放过我,我又何必记得你的好?

握着匕首的手腕劲用的十分的大,微微颤抖。

它为哑女私下所赠,未必被吕后所知。

说起来,自己虽因着高烧而手足无力,但吕后亦已经年老体衰,若是出其不意,未必不能反败为胜。

“你知道什么?”吕后压制住心中恼怒,冷笑道,“我是他亲娘,我还会害他么?”

“我自然知道。”

张嫣仰起精致下颔,伶仃的身体在逆境之中愈发挺的笔直,笑的极为美艳薄凉,“离开沛县已经二十多年了,刘盈他喜欢什么,讨厌什么,现在的你可能够一口报出来?他这辈子最大的愿望是什么,你可知晓?”

望着面前这个她曾经并不理解,但亦深爱的女子,张嫣心中复杂之极,一滴泪水从睁大的明眸中坠落,“他一直很努力,但他最深重的无奈,总是来自于他的母亲你。因为你,千百年之后,他无法全名;因为你,他一辈子背负良心的债;你明明知道……”

明明知道,这个世界上,他最爱的两个女人,一个是他的母亲你,一个是他的妻子我。却偏偏因为这样不足为外人道的理由,从他的身边带走了我。你可曾想过,他最爱的女人是我,却因为这样可笑的理由,将我从他身边带走。当他日复道倾颓的真相被揭露,你要他如何面对一个亲手杀了自己妻子的母亲?”

吕后狂怒之极,一把上前掐住她的脖子。

蒲扇一样的手上青筋累累显露,显见得,她是用了十足力气,真的置了杀了张嫣的心思。张嫣呼吸困难,右手握紧了怀中的匕首,生命被逼到了最逼仄的境地,翻生出极致的恨意。她既想要致自己于死地。也就对自己没有什么,只要她手上的匕首这样顺势一搠——

生命的甜美与自由的诱惑在血管里疯狂的叫嚣,这一瞬间,她的心却仿佛忽然从其中抽离,生出一种空茫的情绪来。

真的能够得回曾经的自由么?

在她最爱的那个男人心里,究竟是母亲重要些,还是自己重要些?今天之前,她从不去思虑这样看起来无谓的问题。却在这一刹那迟疑了。

想来,刘盈固然没有办法面对一个杀了妻子的母亲,但若自己今日伤了吕后一星半点,哪怕是出于自卫,他又会如何呢?

自己是刘盈的妻子,吕后却是刘盈的亲生母亲。她固然自信,刘盈深爱自己,但是若自己真的因为这样或者那样的原因伤了他的母亲,他又如何能面对这样的自己?是否还能毫无芥蒂的相亲相爱,没有防备的吻他的眼睛。他年之后,难道她对刘芷说,“阿娘曾经,用一把匕首劫持过的你的大母……”

而无论是如何走到这个地步,在最初的时候,吕后终究是曾经无私的疼爱过自己的。

天大地大,恍惚间,她已经是回不去了。

一时之间,张嫣心若死灰。手中的匕首哐当一声,软软的跌落在被衾之中,似已无求生之心。

囧囧的飞过。

二八六:生死

如果让她在这个时候穿越回去,回到汉九年冬日的长乐宫,她来到大汉时空的最初,重新将这场人生所有的道路再用自己的双脚重走一遍,张嫣问自己,一切会不会有一条不同的出路?

她想,也许,她还是会做出和今生一样的选择吧。

站在命运的岔路口,回望自己璀璨的半生,有过极致的欢喜;也有过痛苦的彷徨;有些事情,当时做下了,事后想起来,会有些后悔;有些事情,一个瞬间转身,已然回不到从前。但至少在当下,都是依从了心底的声音做出的选择。

人的一生,也不过如此。

额头的高热渐渐的降下来。到底她年纪尚轻,有着不错的身体底子,虽然几乎没有服用什么汤药,渐渐的还是熬过了这场风寒。

寂静昏暗的石室中,张嫣捧了蜜烛坐在石榻上,微微眯着眼睛,回忆数日前午后的激烈冲撞,仿佛回到高热时头脑昏沉如醺酒的状态,惶然无法分辨,究竟那记忆里恍惚的景象,是虚幻梦境反映出来的想象,还是曾经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若那是真实的,以当时自己与吕后剑拔弩张的冲突局面,心狠手辣如吕后,既确实起了杀心,又如何会在后来放过自己的性命?

可是,若说是虚幻吧,喉间却尚残存着隐隐的不适,一张口说话,就如火灼烧的疼痛,声音嘶哑,听着几乎完全不像是自己的声音。

也许,

张嫣叹了口气,终究还是真实发生过的吧?

那样激烈而濒临危局的情感,因被逼到极处而爆发出来的苦怨,一旦发生过之后,就不会水过无痕的消逝。纵然身体因为高热的病痛而忘记了当时情景,心情却依旧留下了痕迹,不能发散,难以释怀。

“踏、踏、踏……”石室外的台阶传来不轻不重的脚步声响。

张嫣匆匆将复杂心情丢到了一旁,抬头笑道,“阿雅,你又过来了。”

哑女拎着漆木提梁食盒推门进来,看见了张嫣,大大的眼睛透出欢喜的色泽。

自当日一梦之后,怀中的那把带鞘匕首就不见了踪迹,但常日里来往石室送食水用具的哑女却没有遭到查阅,甚至根本没有被更换,依旧每日下来为自己送东西,只是摆出来的食水一天比一天精致起来。张嫣愈发迷惑不解,无法猜透吕后的用意,但哑女毕竟不能听说言语,一些浅显的东西尚可以通过手势交流获得,再深入一些的消息,她便一片茫然了。张嫣尝试了数次,索性放弃,用哑女的帕子将手边的橘子抱起来,随手打了一个结。

哑女瞧着那个结打的十分漂亮,便作色欢喜起来,一双眸子晶亮晶亮的。张嫣一笑,将橘子递给她,“给你吧。”

哑女嗯嗯两声,将橘子从左手换到右手,提起食盒,走到石室门口,又不放心的回头望了张嫣一眼。

张嫣露出安抚笑意。

哑女便安心了,自顾自登上石阶,啪啦啪啦的脚步声越传越远,哗啦一声,便没有了动静。

张嫣望着重被关上的石室之门,黑暗之中,杏眸露出慎重思虑。

石室黑压压的,躺在榻上,望着它低矮的顶部,就像是森森巨石临空,下一刻就要压下来一样,十分压抑。低下头,双足索链粗大,呈锃黑色泽,拖出去一尺左右,用一个硕大的铜锁锁起,坚固的仿佛嘲笑着自己所有对自由的痴心妄想。

这间石室就像是一个巨大的黑盒,她被困在其中,看守似乎松散,实则精细,这么些日子下来,除了日常送食水下来的哑女,只两次见过丁酩,并且一次见过吕后,与外界几乎完全隔绝,想要凭借自己逃出去,几乎是难如登天。

黯淡天光从南墙中射进来,渐渐完全的隐下去。身后石壁上的计数正字,张嫣在第三个字上,写下了第三划的一横。

石室之中不知岁月,但终究深在地底之下,若没有通风设计,人困在下头,早就闷死了。张嫣寻了数日,才终究在石室之中看到了一个隐秘气孔,觑着光线变化,判断一日的始终。自从当日从哑女手上得到了那把匕首,便在石壁上记日,风寒病重的时候昏迷了数日,醒来之后,手中匕首不见了,便转用尖石块续记,不知不觉,已经数到了第十三日。

在这儿困上十三日,终究还有希望。但若是困上无数个十三日,又当如何呢?

除了当日高烧的一刹那间,她曾经萌生过死志之外,张嫣从未放弃过求生的渴望。

情况无论多么糟糕,只要心中还怀有希望,就有可能出现转机。但若是连自己都放弃了,那便真的没有办法了。

而她还有丈夫,还有需要自己照顾的女儿,她不能就在这里放弃,放弃回到他们的身边去。

但是……

若我真的没有办法回去——

张嫣黯然,

曾经深爱过的心灵不会变化,我总要留下一些印记,若有一日,持已和好好能够找到自己,尚有遗迹可以凭吊瞻仰,思念亲人。

上天可以为我证明,我爱他们。

……

石门声音扎扎,以一种刻意压低的喑哑的声音从外头被推开来。

张嫣不以为意,只以为是哑女重新回来,笑着回过头来,“你怎么又重新回来……?”迅速敛了脸上的笑意,看着面前身材高大身着深绿色低等内侍衣裳的中年宦者,“你是什么人?”声音戒备。

“回皇后娘娘,”来人急急的走进来,头用一种近似谦卑的状态微微低下,在室中阴暗的光色下,看不清容貌,只有一管声音,阴沉低哑,带着一丝急迫,“奴婢是来救你的,丁七子打算对娘娘不利,只怕稍后就要过来动手了,时间紧急,”取了身后的斧头,拉过张嫣脚下的锁链,“奴婢这就带了娘娘走,先躲避一二再说。”

“啪”的一声,斧头狠狠的砸下去,锁链为锋刃所击,火光四射,映亮张嫣的容颜,虽有几分憔悴,却清艳的过人,匆匆问道,“是谁派你来的?”

“奴婢名叫楼谓。”

楼谓匆匆答道,趴下身去看铁链,见适才刀斧抨击的地方,出现了一个小小缺口,不由面露喜色,愈发发狠了力气砸那链子,“只是太医署的一个小药童,平日里跟在吴太医身边,皇后娘娘大概是没有见过的。”

四五斧头下去,铜锁终于“砰”的一声断裂开来,放开了张嫣的双脚。张嫣喜形于色,那边,楼谓已经是一把丢开手中卷了锋刃的斧头,急急道,“没有时间细说了,娘娘还是先跟着奴婢走吧。”

张嫣点点头,匆匆跟着楼谓奔到门外。两个青衣宦者守在门外,已然是脑浆迸裂,伏在原地,早就不能活了,一条窄小石阶从岔路口处盘旋而上,通向出口被紧紧合上,不留一丝缝隙。纵然是上头的人即刻听到动静,开启出口,从石阶上奔下来,最短也要十数息的时间。

“奴婢进来的时候先解决了这两个贼子,”楼谓解释道,许是怕惊到了地上的宫人,声音压的极低,

“皇后娘娘,如今丁七子的人在上头守着出口,若是从这儿出去,只怕是正好撞上。奴婢找娘娘下落的时候粗粗看过,这地道十分复杂,我们先往深处走一走,避过丁七子的人马,待大家接了吴太医的消息,过来寻娘娘时再出去,应当就可以安全无虑了。”

张嫣紧了紧身上的绵衣,颔首道,“也只好如此了。”毫不犹豫的转身,领着楼谓往另一条岔路走去。

未央宫下的地道不为人所知,常年不用,里面便积满了堆落的灰尘。暗夜之中,伸手不见五指,唯有行了一段路透出的气孔,尚透出一线淡光来,映衬浮尘飞舞。张嫣左手衣袖掩口,走在前面,呛咳出声,

“你们是如何发现我的下落的?”

“地道声音传递幽远,娘娘声音小一点。”楼谓护在张嫣身后,小心的张望着来路动静,

“……也是皇后娘娘洪福齐天,吴太医为丁七子诊病,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回往宣室殿禀报大家。奴婢留在殿中熬药,凑巧听丁七子和心腹惠芸谈话,拘着娘娘在此,丁七子也是十分不安,打算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奴婢估摸着若真依了她的主意,只怕在大家赶到之前,娘娘便会出事。这才冒险避过增成殿人的看守,溜下来先救走娘娘。”

“……听起来竟是险到极处,”张嫣吁了一口气,回头瞧了楼谓一眼,美丽的杏核眼中,就露出了一种劫后余生的喜悦和真挚的感激之情,许诺道,“若是这番,我……本宫能脱险境,定当厚恩致谢你与吴太医。”

楼谓随在身后的脚步不经意间顿了顿,随即抬起跟上,几乎没有留下一丝缝隙。在地道的暗色之下,嘴角微微诡异的翘了翘,声音却愈发柔和低沉,“这都是奴婢应当做的,不敢言功。”

“怎么可以这么说?”张嫣回头,坚持道,“你们救下了本宫的性命,这份大功,难道竟担不起县官和本宫的奖赏么?这样吧,太医令高况年老,年前就已经乞求致仕。只是县官怜惜其才能,没有允准。不若日后本宫向县官进言,命吴太医为太医令——”

“那奴婢可就代吴太医谢过皇后娘娘了。”楼谓惊喜的声音传来。

地道在未央宫之下盘旋屈伸,路况复杂,道路难行,初行的时候尚凭着一股心中的气力,待奔了一小段路,张嫣渐觉体力不支,速度慢下来。

“娘娘,怎么了?”楼谓从后头赶上来,见着她的模样,声音关怀焦灼。。

“我实在没有力气了,”张嫣抬头,露出惨淡容颜,

“这些日子,在石室里,饮食都不够好……”在楼谓靠近的时候,猛然握紧在最初跌倒的时候藏在手心的石头,“咚”的一声,狠狠的砸在楼谓额头上,一击即中,不敢浪费时间回头,骤然起身,用尽全身力气翻转方向,沿着来时路奔回去。

地道中的空气从身体两侧经过,形成呼呼的风声。这一生,她都不曾知道,她居然能够用这么快的速度奔跑。若是多年前的体育课上,八百米能有这样的成绩,也不至于多次盘桓在及格边缘,要求着老师才能算过。那时候,罗蜜笑谑她道,“若是身后有一只吃人的狮子在追赶,你就自然跑的快了。”

如今,她身后没有一只吃人的狮子,却有一个会伤人的恶人。

世界上真正最可怕的,从来都不是猛兽,而是人心。

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逃命,希望赶回到增成殿——吕后至少没有要杀她的心思,但这个所谓来救她脱险的楼谓,却是来历不明,险恶远甚于增成殿的人。她不过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和一个壮年男子较抗,定无幸理,反而只有回到那间石室之外,唤人求助,才有一线可能逃出生机。

人总是在最深的危机里,激发出最大的潜能。

张嫣沿着地道奔跑,只觉左脚脚踝上隐隐作痛,却泛出一种酥麻之感,根本没有心力顾及。当日从复道上摔下来的脚伤并没有经过仔细医治,养了这些日子,本以为好的差不多了,此时急速奔跑起来,才知道从未真正恢复。地道中婉转曲折,却如记得方向一般,毫不迟疑的转弯,前行。疾奔的脚步声踏在地道之中,发出轻微明晰的回响。

张嫣心中暗暗焦急,

——这样,不行。

她从来没有杀过人,石块砸在额头上的力道,究竟对壮年男子能够造成多大的伤害,她并不能肯定。而女子和男子的体力差距本就是客观存在,尤其自己多日困顿,早已力气不继,若是楼谓能起得身来,沿着声音追上来,赶上自己是迟早的事情。

她心中转过千万挑思绪,脚下步子却丝毫不乱。侧耳细听,身后远处传来男子粗重急速的脚步声。“咚,咚,咚。”却是楼谓追了上来。

前路尚有长长的一段,她心中焦急,脚步微乱,只听得“啪”的一声,趺跌在地道地上尘土之中,只觉的一阵钻心的疼痛,抚着受伤的左脚踝,咬唇发不出声音。

张嫣抬起头来,前方地道弯曲纵横,转角之处黝黑黝黑的,张着大口,仿佛欲择人而吞的怪兽。后有追兵,脚伤却发作,短时间内恢复不过来,已经是没有法子在楼谓赶到之前回到增成殿了。

地道的暗色之中,张嫣从尘土中爬起,绯唇咬成了一条血线,犹疑了一瞬,已然做下了决定,左右张望,轻声走了一小段路,寻了岔道中一个隐秘的光线死角,蜷缩在其中躲了起来。

这并不是一个好的方法,她不是不知道,但在现在的情况下,她根本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咚,咚……”

张嫣后背用力,更深的靠入石壁之中。

男子的脚步声向着自己的方向传来,越来越近,也越来越迟缓,最后停了下来,似乎在猜测着张嫣走向了哪个方向。

过了一会儿,楼谓出声试探道,“皇后娘娘,”声音压的极低,却略带低沉,在低森的地道中听起来,十分阴沉。

“娘娘,”楼谓低声道,“奴婢真的是奉吴太医的命令来帮着你的。娘娘忘记了么?是奴婢砍断了你的锁链。若不是奴婢,娘娘还被困在那间石室之中,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出来呢?”

手脚俱是麻木,一颗心脏却怦怦跳动起来,无比鲜活起来。

楼谓脚步一折,已经是向着张嫣的方向走过来,一步一步,缓慢低沉,似乎是踏在死亡的琴弦之上。

这一生,她从没有如这一刻这般接近死亡。哪怕在匈奴逃亡之际,或者是当日吕后扣着自己颈项,险些要了自己命的时候,亦没有这般恐惧。明白自己即将面对什么,才能见招拆招。最可怕的是未知,根本不知道敌人的目的是什么,才无计可施。吕后再记恨如意,派出去灌鸩酒的,不过是一个杨力士。

在临近张嫣几步的距离里,楼谓停下来,笑道,“娘娘,出来吧。奴婢已经看到你了哦”

地道之中回音清浅,除了他自己的声音,仿佛再没有第二个动静。

楼谓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终究转身走了回去。

“皇后娘娘,”他的声音持续传来,脚步声从远及近,又由近及远,试图在迷宫般分叉的地宫地道中,寻找到张嫣的踪迹。

张嫣手足蜷缩,将自己蜷成了最小的地方,希望再也没有人能够看见。呼吸放的清浅,连自己都仿佛不能闻。传说中,但人的惊惧达到最高程度的时候,会不自觉的想起自己最怀念的场景。而此时,她脑海中的所有影像都全部消逝去,只余下那一年长乐宫暖暖的冬阳,身含松香的少年步下阶梯,挽起泪流满面的幼年女童的画面。

而那彩色画面在识海忠愈退愈远,渐渐定格,成了一幅隽永白描。

脚步声渐渐停在了自己面前,张嫣抬起头来,借着漠漠的暗光,看见楼谓狰狞的神色,和额头带着深见血肉伤口的额头。

“哟,”

楼谓久低的头亦抬了起来,看着面前的女郎,笑容轻谑而讽刺,“瞧瞧,我抓到了什么?”。o。

二八七:关头

一时间,张嫣绝望的闭上了眼眸。

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她已经恢复了从容。从藏身处轻轻的坐起来,优容娴雅,只有单薄的背脊在阴暗的地道中挺的笔直,像一棵孤傲的杨柳,“落到你的手里,是我运道不好。”张嫣轻轻道,却在下一刻扬起下颔,“但是,你倘若想以我的性命逼着做什么事情,那却是痴心妄想”

回想起刚刚窝在暗地角落里等待未知命运的惊惶。就像抛了一只鞋子,焦灼等待另一只鞋子落地的声响。如今,生死危机真的降临到了面前,另一只鞋子终于落地,反而将所有的情绪都敛去,一时之间,心神冷静而又从容。

楼谓为她的风姿所折,一双三角眼中闪过微微惊艳的色彩,片刻之后很快的回过神来,笑道,不怀好意的打量着面前的女郎,目光肆意而下流,好像是长安街头的恶少打量蓬门国色的民女,“皇后娘娘,我自觉我编的说辞并没有什么可疑之处,你是怎么猜到我的恶意的?”

可能是因为宦者身体的缘故,他的声音有着一种特殊的柔意,在地洞里听起来,有一种奇异粘滞的不适感。不知道什么时候,宦者之前一直佝偻着的身躯此时已经在张嫣面前挺拔了起来,像是放弃了所有下位者的卑微心态和顾忌伪装。完全不再将面前的女郎当做一国皇后,而自己也不再是未央宫中的一个卑微宫人。

张嫣在心中斟酌了一下目前孤立无援的形势,不着痕迹的向背后微微退了一点,干脆利落的解答道,“丁七子没有这个胆子动我,而程太医也不是个会想当太医令的人。”抬起头来看着楼谓,声音脆朗,眸光清亮,“我倒是很想知道,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欺诈于我?你的背后又是什么人?”

“哈。”

楼谓短促的一笑,“张皇后果然聪慧,难怪他跟我说,想要顺利抓着你,得用上十分心力。只可惜,任你狡诈如狐,终究还是落到了我的手上,”他奇异的目光落在张嫣身上,仿佛实质流淌,含着欣赏怜悯,又似乎包含一种摧残所有美好事物的残暴欲望,

“皇后娘娘都这么大的人了,”他的声音转为冷淡讥诮,“难道还认为,这世上的事情都这么干净美好,只有在彼此有深仇大恨的时候,一个人才会动另一个人么?”

“你……”张嫣背后冷汗渗出,脚背的肌肤也微微绷起来,警惕问道,“你想要做什么?”

“干什么啊?”

楼谓喃喃而笑,打量着面前娇贵的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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