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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汉嫣华-第10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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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不胜收。
一只蜻蜓便这么在天边的赤红朝霞色泽下飞过来。
在这幅荷池朝霞的山水画中,它是唯一灵动的活物,于是,张嫣的目光也便追随着它移动,看着它缓缓的落在一朵白色的荷花上。
天光渐亮,荷花经过一夜的收敛,在朝霞之中,重新开始绽放。
她重未看到过荷花开放的情景。
那支荷花沐浴在清晨的天光之下,绽出娇嫩完美的花瓣,一层层的。最初的时候,她以为花瓣的颜色洁白如初雪,直到渐渐绽开,才发现,外围花瓣的边缘有一层淡淡的红色,色泽极淡,仿佛美人脸上的红晕,风流袅娜。
这天然美景,正令张嫣目眩神迷的时候,忽然觉得身体中出现一种坠感。渐渐从午眠的梦境中拔出来。
“娘娘,”伺候在一旁的菡萏见了张嫣面上神色不对,不由的停了扇子,推醒张嫣,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持已,”张嫣微微呻吟,“陛下他人呢?”
“听说今日左右丞相入宫求见,这时候,陛下正在宣室殿接见。”
“我要持已。”张嫣已经是抱着腹直起背来,“你叫他回来,跟他说,我要生了。”
……
“据探子从吴国传来的消息,吴王刘濞在吴国境内煮盐造铁,显见得所图非小。”宣室殿中,天子刘盈的声音带着一种冷然,哼了一声,又道,“两位丞相怎么看?”
王陵与陈平低下头去,对视一眼。
有这种情况,本就是君臣意料中的事。
自年前高庙之事后,皇帝刘盈便对吴王怀有极烈的厌憎之情。吴王刘濞显然也有所察觉,才加速了反叛的步伐。
“如果我们以吴王不轨的名义开战,是否能够一举拿下吴国?”
“陛下不可。”
陈平吃了一惊,连忙劝阻道,“且不说我大汉去年刚刚和匈奴打过大战,此时并不适宜开战。吴王反心虽说我们君臣都知晓,天下百姓却多半不能理解。若是由朝廷先动手,落在百姓眼中,只怕不是吴王意欲造反,而是陛下容不得宗亲手足。”
刘盈默然不满,作为皇帝,他岂是不知道这个道理,只是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吴王濞积蓄着力量,他十分不甘。
殿中一时沉默,忽听得殿外廊上传来慌乱的脚步声,刘盈不由得皱起眉头,还没来得及开口,身边中侍长韩长骝已经是出口斥道,“什么人在宣室殿外放肆。”
“启禀大家,”管升气喘吁吁的进来禀道,“椒房殿传来消息,张皇后马上要生了。”
“什么?”刘盈振袖而起。
一旁,左丞相王陵与右丞相陈平也都听到了这个消息,连忙起身,退到殿上伏拜贺道,“恭喜陛下。”
刘盈匆匆点了点头,无心应和,吩咐道,“立时回椒房殿。”
……
宣室署长得知张皇后生产的消息,连忙吩咐道,“将陛下的御辇抬过来。”抬辇的内侍一片慌乱,待到都收拾好了,在殿下等了一会儿,却没有见皇帝出来。不由疑惑道,“陛下还不打算起驾去椒房殿么?”
“若都等你们,张皇后在椒房殿都生产了。”宣室署长的神色极为复杂。
“大家已经自己赶去椒房殿了,这御辇,咳,你们便将空辇抬到椒房殿外头,等着看大家等下从椒房殿出来,打算去哪里吧。”
刘盈赶到未央宫的时候,张嫣刚刚被送入产房。
经历了最初的慌乱之后,椒房殿的内侍官婢进进出出,各司其职,忙而不乱。
张嫣躺在产房中早已经铺好的用开水煮过的白叠布床单上,整个人都处在一种微微的慌乱之中。
虽然在生产之前,也给自己做了很多的心理建设,但事到临头,她还是有些害怕起来。
虽然有着两世的经验阅历,但她从来都没有生过孩子。
她的身体才刚刚十七岁。
这个时代的中医术刚刚发展未久,稳婆甚至没有形成一个专门的职业。她虽然是中宫皇后,但在生产的时候,也只能由两个医女伺候,如果中间出现了难产甚至大出血,更是多半没有机会活着走出产房。
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撑着走出这个产房,且母子均安。
陷入这种惶惑的情绪之后的一段时间,她听见了刘盈唤她的声音,
“阿嫣,”
刘盈从宣室殿赶来,来到了她的身边,一把拥住妻子。
产房之中,宫人和医女的神色都有些奇异。
千古以来,女子生产的时候,惯例是不容男子入产房的。人们都认为,女子生产是一件污秽的事情,若男子见了,会染上霉运。
更何况,这个男子还是大汉的一国之君。
“陛下,”楚傅姆便上前劝刘盈道,“娘娘这儿有奴婢等尽心伺候,你还是先回避出去吧。”
她连着说了两次,刘盈却恍若未闻,依旧紧紧的拥着妻子,没有一点动作。
张嫣怔了怔,从刘盈的怀中仰起头来,却看见刘盈的面色带着微微挣扎,一双漆黑的凤眸中,也露出一点恐惧。
她便忽然明白了一件事情:
原来,不仅是她害怕即将到来的生产,事实上,作为她的夫君和孩子的父亲,刘盈比自己还要恐惧。
有了这样的认知之后,奇迹似的,她心中的紧张慢慢消逝,整个人也渐渐轻松起来,轻轻的唤了一声“持已,”
刘盈愣了愣,垂眸看她。
她叹了口气,闭上眼睛,将额头凑到了刘盈面前。
她感到了落在额头上的轻轻亲吻。
这个吻不染任何**意味,只是带着微微的抚慰以及静静守候。
她在丈夫怀中待了一会儿,方坚定的一把推开了刘盈。“你出去吧。”
作为妻子,她当然希望刘盈能够陪在自己身边,陪着自己生下这个孩子,就和后世的许多夫妻一样。但是他们如今身处的这个年代,大众都很忌讳产房的不祥意义,她不希望因此给刘盈和自己带来任何麻烦。
她看着刘盈,眼神充满了坚定和承诺,“你放心,我一定会平安生下孩子,和孩子一起回到你的身边。”
……
宫人们捧着热汤在椒房殿的廊下行走,私语道,“说起来,今儿个还是五月呢。”
“……听人说,生一个孩子需要好久的。也许皇后娘娘能够拖到明日生产,若是六月癸亥,便是个吉利的日子了。”
……
到了这个时候,张嫣已经顾不得什么五月恶子的忌讳,她只是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平安健康。
冷静下来之后,张嫣知道,一般上从最初阵痛到真正生产,中间通常会有很长一段时间。若是孕妇在这段时间浪费了太多精力,之后真正生产就为反而疲乏,使不出力气;相反,若是孕妇在这段时间做好一定的准备,接下来的生产便会顺畅一些。于是在床上坐起来,吩咐道,“菡萏,给我把头发梳起来。”
生产,是一件很耗费体力的事情。之前午睡的时候,她将青丝全部都散起来了,若是就这么披着,待会儿生产,汗水浸透,头发黏黏腻腻的,不仅难受,说不定也会碍手碍脚。
菡萏应了,走到张嫣背后,双手微微抖索,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将张嫣的青丝全部掠到头顶,扎成了一个干净利落的卧髻。
张嫣便又道,“我肚子有些饿,给我敖一碗粟米羹,要岑娘多加些鲜肉末,这样才抵饿,等下有力生产。”
过了小半个时辰,吕后匆匆的从长乐宫赶过来。问道,“张皇后如今怎么样?”
殿里殿外的宫人顷刻间全部伏拜下去,“参见太后娘娘。”
“回太后娘娘,”楚傅姆上前答道,“张皇后进产房已经有大半个时辰了。”
吕后点了点头,道,“知道了。”在宫人们在产房外备下的坐榻上坐下,回头看了看守在产房外,因为担心阿嫣有些神魂失守的刘盈,心中涌起一阵不悦,斥道,“皇帝,你看看你如今的模样,像什么样子。”
“母后,”刘盈回过神来,勉强道,“儿臣失礼,只是阿嫣如今在里头……”
阿嫣在里头为自己拼命生育子嗣,他在外头等候,又怎么能做到若无其事?
素衣小宫女提着食篮匆匆的从廊外走过来。
“等等。”
吕后略扬了扬下颔,唤道,“你这提的是什么?”
宫人连忙将食篮放在一旁地上,同时展袖伏拜在地,不敢抬头,恭敬答话道,“回太后的话,这是鲜肉粟米羹,张皇后之前要的,椒房殿食官岑娘亲手做的。”
“你瞧瞧,”吕后哂笑道,“你媳妇在里头还有心思用汤羹呢,你就在外头忙的没头没脑的。若等会她真的发作起来,你的手脚可怎么摆呢?——不就是生个孩子么?想当初,我生你和你阿姐的时候,还不是轻轻松松的就生下来了。”
那时候,
吕后的眸中闪过一道追忆与伤感。
可没那么多人为自己忙着进出伺候。她的丈夫,孩子的父亲,也没有像刘盈这样,站在自己的门外担忧不已的守着。
阵痛发作的时间渐渐密集起来,到了酉末,张嫣终于撑不住,开始呼痛起来。
“娘娘,”医女查看了下身状况,道,“宫口已经是要开了,可以使力了。”
很痛,
真的很痛。
张嫣从来不知道生产是这么疼痛的事情,她渐渐的顾不得外头一切动静,只是机械的听着医女的;吩咐,咬牙使力。只觉得汗水从额头落下来,打湿了所有的头发。
“皇后娘娘——”
声音,图像都仿佛一时间静止,凝成黑白色的画面。
她忽然觉得下身传来一阵撕裂般的疼痛,眼前一黑,闭上眼睛的同时,新生儿的啼哭声划破了天际。
二四七:公主
“生了,生了。”
过了一会儿,产房才从里头打开门开,楚傅姆从中出来,屈膝禀道,“恭喜太后娘娘,恭喜大家,鲁元长公主,皇后娘娘刚刚生了一位公主,母女均安。”
话音落后,椒房殿整个便静了一静。
吕后微微一笑,扶着苏摩的手站起来,逡视了椒房殿一遍,最后落在刘盈略显担忧的目光上,
“是个公主啊。皇后娘娘如今状况怎么样?”
楚傅姆怔了一会儿,方答道,“皇后娘娘很好,因为生产力竭,已经睡过去了。”
“那就好。”吕后点了点头,
“中宫嫡公主出世,是大好的喜事。你们都是有经验的,要好好照顾好张皇后和小公主,本宫年纪大了,侯了大半个晚上,撑不住乏,这便先回长乐宫去了。”
小公主的出生在夏六月庚午的子时一刻,这是一个吉利的生辰。据说在这个日子出生的女孩,利其生母。
张嫣从悠悠昏睡中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被从头到尾拾掇过一遍。新生的小公主被傅姆用煮过三沸的白叠布包裹,襁褓用的是陈留的长寿锦,寓意着对小公主的美好祝愿。
“阿嫣,”
刘盈在一旁陪着,见她醒来,双眸的光泽亮的惊人,“你醒了?”回头吩咐“将小公主抱过来给皇后娘娘看看。”
张嫣便看见了乳娘抱过来的手中襁褓里的女婴。
因为在母体中积弱的缘故,小公主虽是足月生产,却较之正常的初生婴儿要瘦弱一点。不过肌肤特别的粉嫩,额头胎发颜色很浅,
虽然还没有长开,但落在母亲眼中,便已经是生命的奇迹。
“她……”
张嫣惊叹,不敢直接伸手去抱,只先小心的抚了抚她柔嫩的面颊。
女婴感觉到了来自母亲的触摸,于是头微微的转过来,眼睛睁开一线。尚没有怎么着,反而是张嫣受了一惊,连忙所绘了手。
“怎么了?”刘盈失笑。
“她……好小,好软。”
这个孩子,说是自己千辛万苦痛的半死的生下来的,但现在洗过羊水过后裹上襁褓重新放在自己面前,却觉得有些不真实。而孩子却是粉粉嫩嫩极为可爱,就像前世街头吹的棉花糖,洁白绵软,让她生出一种不敢去碰触的感觉。生怕一个触碰就融化了。
胞弟张偃出生的时候,她当时正觉得生命彷徨,心中别扭,不肯去亲近新生的孩子。等到终于想明白,偃儿却已经是过了百日,不需要像新生婴儿一样小心照顾。也因此,面对着这个刚刚出生的女儿,张嫣手忙脚乱,竟是不知道该怎么照顾。
刘盈失笑,“新生的孩子都是这样的。”
他手把着手教着妻子如何抱起初生婴儿,浑不记得,昨日在产房外,刚刚再做了父亲的他也是茫然不知所措,还是由楚傅姆和鲁元一点点的指导着才终于敢抱起小小的女儿的。这时候却拿来在孩子的母亲面前显摆,好似自己很优越似的。
许是感觉到母亲的气息,小婴儿在张嫣的怀中入蠕了蠕,显得很舒适的样子。
张嫣僵硬的姿势慢慢的放松下来,也渐渐的变的自然。
“……你睡了整整有一天,今天已经是庚午了。”
刘盈知道妻子心思,于是赶在妻子询问之前,便将这些信息絮絮告之,
“母后知道你生的是女儿,面上淡淡的,没有特别欢喜,也没有不满的模样。不过今天白天,你阿母进宫,有你阿母在一旁调解,母后最后倒也抱着孩子露了笑容。”
椒房殿张皇后母女均安,不过最后生出来的只是一个女儿,到底有些让人失望,椒房殿的宫人眉目舒展之余,难免一抹遗憾。
张嫣瞧着,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情,急急问道,“昨儿个我是什么时候生的?”
“子时过一刻。”
“真的?”
张嫣长长的松了口气,目光落在女儿身上。
小女婴呶了呶嘴,在母亲怀中睡的香甜。
终究是个有福气的孩子,避过了恶月之子的命运。
“当然是真的。”
刘盈坐在榻上,瞧着面前的温馨景象,只觉得心中一片柔软。
他的妻子抱着女儿,神情温柔。落在他的眼里,就像一个大孩子抱着小孩子一样。转了心思笑道,“我还会骗你不成?”
“阿嫣,我们的女儿是有福气的,挑的是吉祥时辰出生。她日后也一定会一生顺遂。”
张嫣便抿嘴微笑,“我也希望这样。”
“所以……,”刘盈迟疑了一阵,“你不必难过。下一次,咱们一定能生皇子的。”
张嫣闻言,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刘盈是怕自己失望生的是女儿而非儿子,于是寻着好话安慰自己。
心中好笑,转而又感动不已,于是笑道,“我没有觉得不好啊。其实生一个女儿也挺好。”
刘盈微微愕然。
从丰沛乡间的农家少年到如今的大汉君主,经历了一次夺嫡之争的刘盈深知一个皇子对于后宫妃嫔的重要性,尤其,阿嫣还身负吕张二家的殷切希望,
也因此,在得知阿嫣生的是女儿之后,他的第一反应是望着母后,怕期望有一个身含张吕两家血脉嫡皇子的母后加责阿嫣。好在母后表现的虽然不是很热衷,但终究也没有说什么,再加上阿姐在一旁劝说,应该是不会再放在心上。
除此之外,他也怕阿嫣对此心生失望,从而对女儿生了不喜。
张嫣却显得极为自然,“其实,我本就想着,这一胎若是女儿也不错。”
“我还年轻,只要没有意外,日后终究能生下皇子。本不必急于一时。阿婆和阿母不都是先生的女儿,再生儿子的么。不也挺好。”
她说的并不违心,这确实是她的真心话。
虽然表面上已经遮掩过去,但无论如何,前元七年的自己行踪终究有些首尾。这一胎若真生的是儿子,便是嫡皇子,他日很可能将会继承刘盈的皇位。眼下看着还好。待到日后,难保不会有一日,有人以当日事情质疑他的身世,进而指责他得位的正统性。
她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与其若此,反而不如如今生的是个女儿了。”
阿嫣能够这么想的开,刘盈便常常的松了一口气,放下心来,笑道,“你能够这么想,也好。”
“阿嫣,你给女儿取个乳名吧。”
张嫣将身子倚在身后丈夫怀中,抱着女儿软软的身体。小公主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转,咿咿呀呀的,声音落在耳中,仿如天籁。
一刹那间,张嫣觉得十分幸福。于是偏头想了想,笑道,“我希望她这一生顺遂和美,永远不要出现难关。莫不如,就叫好好吧。”
“好好?”
刘盈沉吟念了一遍,忍不住偷笑了一下,道,“好,就叫好好。”
“不好听么?”张嫣回头,盯着他问道。
妻子的一双漂亮杏核眼黑白分明,刘盈咳了一声,道,“没有,很好听。”从妻子手中接过女儿,道,“好好,从今天开始,你便叫好好了。”
小公主满月过后,容颜便慢慢的长开,玉雪可爱,一双凤目,肖似极了父亲刘盈。但凡有人一逗就会咯咯笑,是个一点都不让人烦心的孩子。
她的父亲,在她满月的时候,给她取的大名是一个“芷”字。“屈扈江离与辟芷兮;纫秋兰以为佩。”芷是一种芳草名,寓意着品性高洁,一生芬芳。
张嫣从乳母怀中抱过女儿,一手托着新生儿稚嫩的颈脖,另一只手将女儿抱在胸前,亲昵的逗弄了一会儿,好好便挥舞着胳膊,对着母亲咯咯的笑。
她便慢慢的心疼起来,嗔道,
“傻丫头,你怎么都不会哭呢?会哭的孩子才有奶吃,你这样,以后怎么让人心疼你?”
“瞎说什么?”内殿珠帘晃动,刘盈从殿外进来,瞪了妻子一眼,“好好是朕的女儿,大汉的嫡长公主,日后难道还会少了人疼不成?”
张嫣一笑,将怀中的女儿交给侯在一旁的乳母秦氏,起身迎上去道,“持已,你回来了。”乳娘抱着好好,屈膝对帝后二人拜了一拜,便无声的退到一旁。
秦氏是张嫣最终给好好择定的乳娘。
在好好成长的过程中,乳母的影响是巨大的。一个好的乳母言传身教,对孩子的性格成型有着极大的影响,秦氏出身于先朝没入宫中的官眷,为人秀美,性和善,通诗书,且颇识得文字,为人处世也颇为干练,进退之间颇有分寸。在家之时,闺名一个桑字,宫中便唤作桑娘。
张嫣也曾考虑过是否要亲自为好好哺乳。母乳喂养,母女感情自然更亲善。可是最终还是决定放弃。
这个年代,贵族女子会将子女交给精心选择的乳母,亲自喂养孩子,是只有穷人家的主妇才会做的事情。
不是不可以做。如果她坚持,刘盈绝不至于反对,而吕后,这些日子虽对她不如从前亲善,但吕后终究性子里属于政客的一面更多一些,不屑于在这些细枝末节上为难她这个媳妇。
最终沉默,还是为了女儿考虑。
身为中宫皇后,就算她再爱这个女儿,也不可能时刻陪在她的身边,事事为她考虑周到。在这个意义上来说,好好需要一个忠心的奴婢在她这个母亲看不见的角度上为她筹谋关爱,指点机窍。而乳母在填补这一空缺之上有着天然的优势。因为自幼哺育的情分,她对这个孩子有一份类似母女的情感,更能够为之切身考虑,忠心耿耿。
不可讳言,好好是她十月怀胎,辛辛苦苦生下来的女儿,她比全天下所有的人多更爱她。但正因为这样的爱,她更要理性的为好好考虑,而不是因为一份独占的心情而自私。
至于害怕好好日后对乳母的依赖胜过于她这个母亲。
她张嫣亲手养育的女儿,会更去爱一个外人?
刘盈换下了外朝的冕服,回过头来,见到张嫣,连忙道,“你不用动。刚刚做完月子不久,我还是自己来吧。最多不要宫女伺候,”
他自己动手就是了。
“什么吗?”张嫣心满意足,嗔道,“我不过是想帮你做点事情。”
“免了。”
刘盈道,“你少让我动手服侍你,就算是不错了。”
“好好的食邑我刚刚也定下来了。”刘盈在张嫣的伺候下脱去了蓑衣,“是繁阳。”
张嫣想了一下子,“繁阳县是在魏郡?”
说的一点都不差。刘盈便若有深意的笑起来。权贵家的女儿,哪一个知道大汉天下有哪些郡县的?阿嫣却单听到县名,就能马上想起它的地望。
张嫣便将女儿抱在怀中,望着女儿的笑脸,逗着道,“好好,从今儿起,你就是繁阳公主喽。”
“不。”
刘盈摇头,在张嫣疑惑的目光中一笑,“是繁阳长公主。”
他的声音沉稳而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气息,迎着张嫣微微讶然的目光,握着好好的手,笑道,“繁阳县是一个好地方,将来一定穷不到好好的。”
注:出于下面剧情需要,将番外中好好的眼睛与母亲阿嫣一样的杏核眼修改为凤眸,随父。
二四八:母寿
周朝制度,天子的女儿由公主婚,于是称公主。不同于后世长公主仅为辈分的代表,在汉一朝,公主其尊崇者,加号长公主,服同蕃王。
据张嫣所知,史上西汉一朝十二任皇帝,二百余年国祚,帝女中得皇帝特旨加封长公主的只有馆陶、平阳、卫长、鄂邑、敬武五人(外加鲁元公主的元公主)。有此可知,长公主地位之尊贵,只有由正宫皇后所出的嫡长皇女,或者极受帝宠的公主,才有资格得封。
(注:泪奔撞头,在此向大家致歉,我之前一直弄错了,鲁元并未确切加封过长公主。但她封号中的元字,即长的意思。元公主为长公主的一个别称。东汉服虔曰:“元,长也。食邑于鲁。”)
也许是天生的血缘亲近,好好对于父亲的反应特别敏锐,啊啊做声,白嫩的手足挥动,咯咯的笑起来,凤眼弯弯。
虽然好好是嫡出长女,但是刚刚出生满百日,便加封长公主,这圣宠,实是过隆重了。
“你不必担心。”刘盈瞧着妻子的神色,安慰道,“这个长公主封号,早晚是要给好好的。我春秋二十五,嫡出只有这一女,日后还需要靠她带来嫡子,现在便封了长公主号,也不算为过。”
一旁,桑娘察言观色,将新出炉的繁阳长公主抱走。
甘松香燃着清甜的味道,在椒房殿的角落里静静的燃烧着。自产后,张嫣便在东次间里点这甘松香。
“……倒是阿嫣你,坐了双月子,又休养了一个月,到如今,淳于堇究竟怎么说?”
“还好啦。”
她的脸色便有些不自然。她生产过后,身材自然有些走样,在加紧运动恢复过来之前,便不肯让刘盈近身。却扛不过刘盈,于是照着当日在渐台的法子伺候了他两回,只是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热气扑到耳垂后面,刘盈从背后抱住妻子的腰肢,埋怨道,“就不知道你在计较什么?说起来,你什么模样我没看过,到了如今这个份上,我还能嫌弃不成?”
事到如今,她早已经浸入到自己的血脉,是刻在自己心上的一部分。人难道能不满自己的身体?
“你就让一让我么?”张嫣便嗔道,在他怀中的身体也微微挣扎,只是听起来,意志似乎不是很坚定。
刘盈吻了吻妻子的红唇,然后忽然道,“今儿个,我在宣室殿召见了一个人。之后,他向我提出求见你。”
“是什么人?”张嫣的眸中便闪过一丝好奇的神色。
刘盈眸中便闪过一丝笑意,“你今儿要是从了我,我待会儿就让他进来。”声音狡黠。
椒房殿中,那顶四阿顶绯红烟罗芙蓉帐的四角便慢慢的垂了下来。
……
张嫣洗浴过后,换了一件碧色绣莲花纹罗襦,玉带十二幅间色裙见客。荼蘼伺候着她围上腰带的时候,笑道,“皇后娘娘如今已经足够瘦了,实在不需要太在意的。”
“尽胡说。”张嫣瞪了她一眼,杏核眼眸中闪过一丝娇媚水意。
她便坐在坐榻上,抿了一口茶,心想,究竟这个如今在外宫求见的人是何方神圣,能够让刘盈觉得,自己见着会足够欢喜,从而答应交换他的要求。
然后便听见廊下传来一阵急急的脚步声,一个声音唤道,“阿姐。”还略带了一丝奔走之后停下的喘息。
张嫣手中的茶盏倏然僵住,猛的抬起头来,见殿帘揭处,一个紫衣少年从外进来,不由失声唤道,“偃儿。”
来人不过十一二岁,皮肤晒成了微微的麦色,脸蛋容长,眉目与自己有三四成相似,双目炯炯,望着自己,神情似悲似喜,不是暌违数年的胞弟张偃又是谁。
张偃静了片刻,重又伏拜了下去,“臣弟偃拜见皇后娘娘。愿娘娘长乐未央”抬起头来微笑,露出一丝牙齿的洁白,已经是有了两个人的父亲信平侯张敖当年的几分风采。
……
“我这些年都在洛阳,陛下将我从家中领出,送入了河南郡守吴公门下求学。且命人看着,不准我带小厮伺候,不准我曝露信平侯府的身份,每个月除了必用的伙食住宿费用,没有给我多余一分钱。”
张偃对着姐姐提及这些年离开家人后在外的生活,轻描淡写。
张嫣沉默了一会儿,“那你现在如何呢?”
“一开始,我是很恼舅舅的,”张偃笑的坦然,“觉得他是记恨我,故意与我为难。后来,过了一两年,才开始慢慢察觉到舅舅的用意。”
他是信平侯府唯一的嫡子,生母又是出身高贵的鲁元公主,注定了自幼娇宠,总是依恋自己的阿母,姐姐,学不会独立的看这个世界,处理问题。如果就那么下去,也许,就会渐渐的走到岔途,前路越走越窄。
阿翁张敖也许察觉到了这个问题,可是碍于鲁元以及吕太后,不好出手矫正。
在这个时候,刘盈以舅舅的身份,将他从锦绣富贵堆里带出来,丢到没有人知道他的身份的洛阳,让他离开所有的光环,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求学,直面这个世界,在撞的头破血流之后,才跌跌撞撞的成长。
“舅舅他,是想让我看看,剥离开信平侯府世子的身份之后,这个世界是怎么样的。而我自己,又是多么的渺小不堪。”
张嫣看着成长了的弟弟,笑的欣慰,
“那这些年后,你又体悟到什么?”
张偃想了想后答道,“自前元四年,陛下在长安城外建太学后,河南郡守吴公第一个在本郡建地方官学,官学之中,有不少达官贵人子嗣,也有平民卓异之人。而我在他们之间学习,因为隐瞒了身份,这才看到了一些以前看不到的东西。”
他的目光转为坚毅,
“我知道,我是信平侯嫡子,日后是注定要继承信平侯位及阿母食邑的,且阿姐你又做了皇后,繁阳长公主已经出世,日后,想来还会有嫡皇子,我作为张家的家主,日后一定要给你们母子撑腰。只有我能够站起来,拥有属于自己的功业、势力,日后,阿姐才能够在这座未央宫中真正站稳脚。”
张嫣望着他的目光颇为感慨,“偃儿,你长大了。”
不再是当年那个任性的男童,渐渐开始有了自己的主见和志向。
听了胞姐的夸奖,张偃便又觉得羞涩起来,赧然一笑,脸上微红,承袭了信平侯的美貌,他日长大,当又是一个俊美的男子。
“对了,你还没有见过你的外甥女吧。”张嫣道,“好容易回来一趟,不妨多聚一聚。”回头吩咐宫人道,“将繁阳长公主抱过来。”
张偃看着襁褓中的刘芷,便觉得眼睛都移不开,衷心赞道,“长公主很可爱。”
“是么?”张嫣微笑,“她乳名叫好好。”
“好好么?”
“嗯。”
“好字意思为一子一女,好好,”张偃便逗道,“看起来,你还会有一个妹妹两个弟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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