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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皇后-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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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辆走的很慢的马车,我不知道照这样走下去,什么时候才能走到山海关,不过山海关离京师其实不远,送呈战报的快马一来一回,也就是一天左右。
我侧躺在这辆敞篷的马车上,左肩的伤口处已经不疼了,痒痒麻麻的,有只手轻柔的按在那里,正在抹药。我举起右臂,看到自己已经换上了一身粗麻布衣,拉车老马的橐橐蹄音,连天的牧草,秋风,褐衣,我真的已经离开紫禁城了。一瞬间我居然挑起嘴角露出了一个微笑。
“醒了?”是在延春阁按着我的那个大汉的声音,他转着身给我的伤口上药,拉车的那匹老马就没人驾驭,悠悠的在夯实的黄土官道上遛遛达达的走着。
“一个女子让一个陌生男人解开衣衫抚摸着肌肤,一般情况下,你不是应该失声尖叫,然后推开我的吗?”那人一边抹药,一边说。
“尖叫什么?这种荒郊野外,叫了也没人听到,我还是不用装矜持了吧?而且推开你,碰到伤口我会疼的,你以为我那么笨?”我舔舔有些干裂的嘴唇,说。
“看来你很怕疼啊,很怕疼还要刺自己一剑,你真的那么不想伤害那个人?”
“你会意错了,我只是不想被那个人亲手杀掉而已。你以为凭这点小伎俩真能杀了他?到头来我还要陪你们送命,不值,不值。”我悠然说着,在淡白的阳光下微微眯上眼,享受着这懒散的时光。
“啊,不过是个懂点武功会点驭火术的皇帝罢了,体质还很弱,你怎么对他这么有信心,他真有那么难对付?”似乎是来了兴趣,他笑问。
“这个,”我摇摇脑袋,想着该怎么回答他:“看起来你想杀萧焕也不是一年两年了,你真的就没摸清楚他的底细?”
“有些还是不清楚,你知道,大武萧氏的子弟在把自己装扮的高深莫测上,都是行家里手。”他笑着说。
“这句话说得好。”我蜷起手臂支住脑袋,让自己躺得更舒服些:“那你总该知道,去年秋天在江湖上声名大噪的那个身份神秘的萧云从吧。”
“噢?就是那个单枪匹马闯入盘踞长江十数年的漕帮龙头十二连环坞逼死帮主钟丰琰,赤手从天下第一剑客温昱闲手中夺下胜邪剑,武林大会上剑挑执武林牛耳的江南四大山庄,挫败灵碧教四大护法光明左右堂主,使灵碧教与江南武林签下二十年不战之约的萧云从?真是英雄出少年,一时艳绝江湖。只不过此后这位萧少侠就销声匿迹,踪迹难觅了,空留下一段佳话,叫后人追思啊。这我怎会不知,京城茶馆酒坊里的说书先生,至今都在津津乐道的评讲着这段往事呢。”他慢慢说着,语气里真的有点悠然神往的意思。
“那个萧云从就是萧焕了,武林大会之前,不知道有多少所谓江湖豪侠想要他的命,杀手雇了有一车,蛊毒高手也不是没有,还动不了他一根毫毛,你说,你们这么儿戏似的弄件防火的袍子,点几支香就想收拾他?”我晃晃脑袋:“不过,居然有人把那事儿编成评书说。”
“有些人,生来就是给人敬仰的,就算他再怎么想遮挡自己的光辉,早晚也要光芒四射的。”那人淡笑着说,他把药涂好了,就拿出一卷纱布细细的帮我包扎伤口。
“敬仰?谁会敬仰那家伙?平时也算人五人六,怕苦就怕得要死,一提起吃药,脸都能吓绿了。”我轻哼了一声。
“对他这么了解?是做他的妻子之后才了解的呢,还是早就熟了?”
“不都一样。”我问:“其实我看你功夫好像也不错,为什么不和荧一块儿去刺杀萧焕,这样胜算不是大些?”
“这个,”那人笑了笑:“还不到我们两个交手的时候。”
“随便你怎么说好了。”我懒懒的打个哈欠,然后抬头笑眯眯的看他:“我说这位大哥,你帮我个忙好不好?不要把我送到库莫尔的大军里了,反正这里也没别的人,你偷偷把我放了,然后跟别人说我路上自尽了。你把我放了后,我肯定销声匿迹,我自己能养活自己的,我保证我再也不会露面了,怎么样?”
“嗯?这种情况下,你不是应该恳求我杀了你,让你免受凌辱吗?”那人笑着。
“人不能那么轻易就说死的,”我叹了口气:“你不答应就算了。”
他已经帮我包扎好了伤口,就转身持起缰绳赶车,马车走的快了许多。沉默了一阵,他忽然头也不回的笑了笑:“虽然不能放了你,但是我还是有办法帮你的,怎么样?”
“随你。”我眯着眼睛任由辽阔深远的暮秋景色在眼前一一倒退,这样什么都不用想的时刻,真是舒服。从心里说,我果然是讨厌紫禁城,对于离开那个地方,或者说离开萧焕,有着莫可名状的期盼。
马车晃晃悠悠,还是在黄昏前来到了山海关下。
在幸懿雍在宫中起事的同时,握有帅印的幸羽应该也已经率军投敌了,可是在我们到达山海关的时候,山海关巍峨的城墙上并没有换上承金国的三角金龙旗,远远的看到关前狼烟不断,好像还在激战。
押解我的那个大汉一挥马鞭,老马吃痛,就奋蹄向关前的战场奔去。
我连忙叫:“你干什么?那边杀的正眼红,我们不是冲过去送死?”
“不趁战事还未结束,两方混战的时候过去,等尘埃落定,你你为我们还出得了关?”那人长笑了一声:“小姑娘,你怕死人吗?”
我愣了愣,连忙说:“不怕。”
“那就好。”话音未落,就有一骑女真骑兵纵马过来,这时双方已经激斗多时,那女真骑兵看到不是己方人马的人闯进来,连问都不问一声,就呼喝着挥刀砍过来。
关外烈马雄健神骏,女真骑兵尤其擅长短途奔袭,霎时间明晃晃的大刀就砍到了眼前。
“抓稳车板!”我还晕乎乎的想要抱住头蹲在车板上,那人就一声厉喝。
女真铁骑和残旧的马车瞬间错开,有几滴温热的鲜血洒在我的脸上,车轮下有什么东西翻滚过去,依稀是一颗戴着铁盔的头颅。我连忙抬头,看到后方的骏马上,那个女真骑兵的头颅早不翼而飞,只剩下一个手持大刀的躯干,血雾从脖腔冲天而出,那躯干犹自手握刚刀,保持着俯冲的姿势。
“别看了,往后要见得的多了。”那人呵呵笑了一声,笑声里竟然有着诡异的快意,他手里横提着的一柄正在滴血的长剑,正是我的杨柳风。
他说着又赶了一鞭,老马带着马车,车轮下碾着死尸,撞撞跌跌的向前冲去,不远处三骑骑兵又挥舞着大刀冲了过来。这次的骑兵身着玄色钢甲,是大武的将士。
我连忙上去拉住他:“这是我们大武的骑兵,你也要杀?”
“我的小姑娘,我们大武?你难道以为自己还是大武的人?”嗤笑中他忽然揽住揽腰:“准备好,要换马了。”
“什么人?”看到是布衣的贫民,那三个骑兵先是大喝了一声,并没有直接举刀来砍。
但是就在这个空隙,长剑挥舞成一道光屏,一名骑兵的咽喉已经被刺穿。抱着我,那人一脚踢在那骑兵的尸体上,尸体应声落地,我们已经坐在了马背上。
剩下的两名骑兵见突生变故,都喝斥着举刀砍来。那人轻轻低头,就躲过了他们的攻击。接着纵马奔出,那两名骑兵继续在马后高叫着追赶。
我害怕他又拨马回去把那两个骑兵杀了,就抢着握住缰绳:“那个谁,马也抢到了,我们快走吧。”
“好,谨遵皇后娘娘懿旨。”那人笑着:“对了,忘了告诉你,我叫归无常。”
“归无常?”
“对,人世无常,归途无常,希望你能记住这个名字。”归无常说,忽然把一柄正在滴血的大刀塞到我手里:“抓紧,不要丢了。”
我也不知道他的用意,连忙握紧刀柄。
说话的时候,我们已经冲到了山海关前,关前的激战更为惨烈,关门前尸横遍野,关隘里更是堆了有半人多高的双方将士的尸体,血流浮尸,把护城河里的水染得通红。
归无常也不管正在挥刀砍杀的双方人马,纵马从间隙里直冲到关前。
山海关城楼仍被大武的将士占据着,这时看到有人靠近,流星般的箭矢就射了下来,归无常把杨柳风挥舞成一个光圈,滴水不漏的将羽箭都挡了回去。
但是剑圈也只能笼罩住我们两个人的头顶,还没奔到城门下,我们坐下的那匹枣红大马就一声哀嘶,屈膝跪了下来。
我和归无常顺着马往前冲的力道跌了出去。
我正好跌在一具死尸上,鲜血黏糊糊的沾了一手,我的头正撞在那具尸体的头盔上,死人的眼神空洞幽深,清晰的映在我的眼睛里。
我惊叫了一声,还没爬起来,归无常就一把把我推开:“想办法自保吧。”
把我带到这鬼地方,就叫我自保?顾不上骂他,我慌得举起手中的大刀,从城楼上射下的快箭仿佛暴雨般铺天盖地的落下来,凭我的三脚猫剑法怎么挡得开?我闭上眼睛挥出一刀,生死由命,富贵在天了。
我的刀锵然一声,砍在什么厚重的兵刃上,震得我手臂发麻。耳边风声呼呼,却并没有羽箭射在我身上。我连忙睁开眼睛,看到头顶有一双鹰一样的灰色眼睛俯视下来,立在我身前的那匹纯黑骏马上,一个披着金色盔甲的年轻人正挥舞着手中的长刀,一边随手挡开满天的流矢,一边低着头看我。
他盖在钢盔下的脸棱角分明,薄如剑锋般的嘴角挂着一丝讥讽一样的笑容,两条直飞入鬓的浓眉上却仿佛凝聚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大汗,这个就是大武国的皇后了。”归无常早跳到城门下,流矢射不到城下,他就负手悠闲的笑着。
大汗?难道这个年轻人就是库莫尔?我一直以为他是个胡子拉碴的老男人,没想到他还这么年轻,单看脸的话,应该和萧焕的年龄不相上下。
“噢?那个汉人皇帝的女人?”库莫尔感兴趣的把头俯得更低,嘴角的笑意更浓:“女人,你的刀法不错。”
“大汗,”有个军官打马聚拢过来,对库莫尔说:“军士们已经死伤过半,天快要黑了,还要继续打吗?”
库莫尔那双鹰一样的眼睛蓦得眯了起来:“戚承亮这头狐狸,不打了。”说着从马上俯身把我拖到马背上横放着,长笑了一声:“这次也不算没打到猎物,撤退。”
那个军官得令,从腰间摸出一只号角,长短不均的吹了几声,正在激战的女真骑兵们就纷纷拨马回转。
归无常也跳上跟随在库莫尔身旁的军官的战马,女真人虽然败退,但是撤退的井然有序,毫无败像。不大一会儿,山海关的城墙就隐入暮色中,前方的扎满了白色帐篷的营地渐渐显露出来,到了晚饭的时候,有篝火在白色的营盘间亮了起来,炊烟袅袅。
一眼望去,夹在山坳间的女真大营连绵成片,旌旗猎猎,随风招展。我这才知道女真对外宣扬的四十万大军并不是徒有虚名。
临到那顶涂了金粉图腾的帅帐,库莫尔把我挟在腋下翻身下马,然后走进帐篷,把我扔到帐篷正中的那张狼皮毯上,取下头盔坐在上首的虎皮大椅里。看着归无常笑了笑:“这次依归先生的计策行事,本来能一举拿下山海关,可惜汉人们早有准备,那个幸羽还未投诚,就被戚承亮发觉斩首了。我们虽然趁着汉人内乱打到了城下,但是还没能攻下这关。”
“大汗不必忧心,汉人们坐享太平,早就锐气尽失,大汗攻克山海关,直捣汉人的京城,是早晚的事。就算这次不行,下次也一定能成功。”归无常在一边悠悠的说,他似乎很被库莫尔敬重,当着其余军士的面,也不对库莫尔行礼,就这样随便的回他的话。
“先生说的对。”库莫尔朗声笑着,似乎一点也不以这次失策为怵:“还好先生到底是把汉人皇帝的女人带来了。今晚就把她充归到女奴的营房里,归我们女真的好汉享用。”
今晚?这么快?我正想叫苦,归无常在一边笑着说:“大汗,其实我看,还是不要把这个女人充做军妓为好。”
“先生的意思是?”库莫尔对归无常的意见很重视,问。
“汉人们号称以诗书治天下,最重地位尊卑,这女人是一国之后,身份尊崇,大汗如果让她充了人尽可夫的军妓,汉人知道了这个消息,只怕会群情激奋,反而加倍奋力抗敌。”归无常一面说,一面有意无意的瞟着我。
我回瞪他了一眼。
“先生说,该怎么处置这个女人?”库莫尔笑问。
“大汗不妨把这女子收为姬妾,以此来羞辱汉人的皇帝,不是更好?”归无常含笑回答。
他就是这样帮我的?让我做库莫尔的姬妾?还不如什么都不说。
“这法子不错。”那边库莫尔已经很有兴致的走下虎皮椅,俯身把我脸上的乱发抚开,扳起我的脸让我看着他的眼睛。
如果说萧焕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总是让我有些无从把握,那库莫尔灰色的眼睛就让我有些慌张,我忍住心虚,展颜向他一笑。
库莫尔好像没有料到我会对他笑,有些惊讶的笑出了声:“真是像玫瑰花一样的女人。归先生,这个提议我喜欢。”
你喜欢我不喜欢,我一面拼命忍住甩开他的手的冲动,一面瞥到归无常在一边露出一脸看好戏似的表情。电石火光间,我忽然明白了他递给我大刀和把我推到箭雨中的用意,这家伙推开我时,一定是看到库莫尔就在附近,他从一开始就打算让库莫尔在乱军中注意到我。
这样想着,我一把搂住库莫尔的脖子,放媚了声音:“大汗,一路奔波,我肩膀还受伤了,好累啊。”
“受伤了吗?”库莫尔摸了摸我的肩头,看那里果然渗出了鲜血,就把我抱起来,吩咐左近的随从:“赤库,让赫都带上创药过来。”
刚才在山海关前问库莫尔要不要撤退的军官一直跟在他身边,这时得令退了出去,看来他就是赤库,应该也算库莫尔身边的亲信。
库莫尔的帐篷用一道屏风隔开,屏风后就是他起居的地方,放置着一张大床,库莫尔走进去把我放到床上。
我攀住他的肩膀媚笑:“大汗,你对我真好,你看,我有伤在身,你不会是想今晚就让我陪你吧。”
库莫尔突然呵呵的笑了,他把嘴贴到我的耳朵上:“你很聪明,女人,用你们汉人的话说就叫做‘懂得审时度势’,你这样挑逗我,难道就想这么算了?”
他的气息吹得我的耳朵痒痒的,我把胳膊架在胸前挡住他的身子,强笑着:“大汗怎么这么说,难道喜欢看我哭哭啼啼寻死觅活的?”
“我们女真人有句老话,想打老虎,就要能等老虎。”库莫尔忽然把嘴从我耳边移到我脸前,吻了吻我的嘴唇:“我想打老虎,所以我也能等。”
屏风后几声轻咳,一个留着一把山羊胡子的老军医提着一只药箱走了出来,库莫尔起身坐到一旁的圈椅中。
我低着头,觉得自己脸烧得厉害,我这会儿应该是脸红了吧,和萧焕接吻行房事从来都没有脸红过的我,现在竟然脸红了。
我抬头飞快的瞥了库莫尔一眼,这个年轻的大汗抱胸坐在一边,鹰一样犀利的眼神早就投向了不知名的远方。
我用手背擦了擦被他吻过的嘴唇,很奇怪的,和这个异族男子接吻的感觉,我不讨厌。

第十一章

上卷
趁着库莫尔把我丢在他的大帐里养伤的时候,依据从侍从婢女的嘴里套出的东西,再加上我以往看过的女真部落情况的密报,我大概弄清了女真大军这方面的情况。
女真共分为建州女真,海西女真和北山女真三大部,北山女真远在黑塔哈卫(约为今天黑龙江)以北,远离中土,对重振雄风,入主中原这样的话题不感兴趣,这次并没有直接参加叛乱,只是远远的在驻地观望。而参与叛乱的建州女真和海西女真共有八个部落,除了以库莫尔为首的沙台部以外,还有七个各为其主的部落,依其部族所擎旗帜颜色,被划分为八旗,除了沙台部的正黄旗,其余为正白,正红,正蓝,镶黄,镶白,镶红,镶蓝(就算俺EG吧……另外,这段所说的制度跟清代的八旗制度完全不同,只是顺手把名称借来玩儿的^^,不要误会)。
八旗定期举行叼狼大会选定那一旗的族长为部落联盟的汗王,但是库莫尔这个汗王却不是由大会选出的,而是直接继承自他的父亲那哈赤。那哈赤在女真人中是神一样人人敬畏的天命大汗,就是他领导着这些女真人慢慢走出了深山,建立了现在这套半农半兵的捕猎耕作制度,那些婢女说到他的时候都是一脸崇敬。可惜这位英明神武的大汗不怎么会教儿子,连库莫尔在内,膝下的六个儿子为了争夺汗位打得不可开交。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最后击败几位兄弟夺得汗位的竟然是年纪最小的库莫尔,他先是联合大哥巴戈设计杀掉了二哥青护和三哥齐力舍,然后挑拨大哥和五哥哈沙内斗,最后巴戈被杀,哈沙被流放到了冰海,只剩下了一个婢女所生的老四达苏里,自然不能跟侧福晋所生的库莫尔争位。据说这场兄弟相残的血斗把那哈赤气的不轻,没多久就去世了,库莫尔名正言顺的继承了汗位。
库莫尔继位后有段时间,其余各旗的首领曾经试图再开叼狼大会选出新大汗,但是从库莫尔剿杀了两名首领后,就再也没人敢提这个事儿了。
把库莫尔的底细摸得越清楚,我就越想叹气,这位年轻的大汗是个一点儿也不比萧焕好对付的狠角色,我有点刚出狼窝就进虎穴的感觉。
不过库莫尔这几天对我还算客气,虽然把我安置在他的大帐里,但并没有强行要求我陪他入寝。我乐得清闲,每天就是睡睡觉,随便抓个人聊聊天。然而即便足不出户,我也感觉到天气一点一点的转凉了,冷风从狼皮帐篷的缝隙里一点点渗进来,大概过不了几天,就会下雪了。
长白山中多的是珍贵药材,女真人自制的创药很管用,没过几天,我的肩伤就好了七八成。这天午后喝了药,我正准备小睡一会儿。库莫尔就风风火火的进来了。
我觑着他的脸色不像往常那么好,就起身笑着:“大汗,这会儿回来,有什么事?”
库莫尔把自己的佩刀甩在地上,忽然冷笑了一声:“你丈夫来了。”
“什么?”我一时没明白过来。
“你丈夫来了,御驾亲征的大军,现在到了山海关。”当着帐内婢女的面,库莫尔几步抢上来紧紧抓住我的肩膀:“他终于来了,我等这一天等了这么多年,他总算来了,从他那个金光闪闪的大殿里走下来了,你说我是不是该高兴?”
库莫尔一声高过一声,震的我的头皮发麻。
我强自镇定,笑着向他说:“大汗,还有别人在。”
库莫尔有些狂乱的眼神渐渐恢复正常,他抓着我肩膀的手却还是像铁箍一样紧。等他再开口是,声音已经变回了一贯的沉稳冷冽:“你们退出去。”
婢女们小步退下,库莫尔把我推到床上坐下,然后自己也坐在床沿。
“你知不知道,我见过你丈夫。”冷不丁的,库莫尔开口说,他剑锋一样的薄唇微微挑起,英俊的脸上就添上了一丝嘲讽。
“那是在我十四岁的时候,跟着大哥去京师向皇帝进献当年的岁供。你知道岁供吧,就是让我们女真人把当年收获的最好的兽皮,老参,活兽,矿产,全都交给你们汉人。”库莫尔悠悠的追述着往事,提到被他害死的大哥巴戈,他的语气里竟然还有一丝怀念。
“我和大哥从部落里出发,押着装满了三十多辆大车的岁供。沿着刚下了大雪的路去京师,大雪有过膝那么深,很不好走,半路还有山贼想来抢岁供,幸亏大哥神勇,三十多车岁供才没有丢。要不然,交不足岁供,我们女真的少女,又要被你们汉人的总兵抓走了。
“好不容易走到了京师,大哥害怕车里新鲜的兽肉坏掉,想赶快把货物交上去。但是收岁供的汉官却说,这几天要操办元旦庆典和汉人皇帝的生日,让我们等几天再交。”说到这里,库莫尔停了停,问:“你丈夫的生日,是在新年那一天吧?”
我点了点头,萧焕的确是在新年元旦当天出生的,说起来我和他大婚不到一年,还从来没赶上给他过万寿节。
“哪一天都是一样,既然他来了,我就不会让他还能再过明年的生日。”库莫尔冷笑了一声说,他顿了顿,接着讲下去:“我们在宫外等了一天又一天,那汉官始终不让我们进去,直到有个曾经来交过岁供的老叔说,想要进去,只怕得给汉官钱,说你们汉人说这是疏通费,凡是求人办事,都要给的。
“我们给了那汉官钱,果然第二天皇帝就召见我们了。那天天刚蒙蒙亮,我们就在皇宫外等着。你们汉人的皇宫叫紫禁城,门很多,也很大,但是你们偏偏不让人从正门走。
“我和大哥等的腿走酸了,才有人领我们进皇宫,那人先是对我们喝斥了一番,说了一些不准说话,不准吐痰,不准抬头走路的话,然后才领我们进去。
“皇宫真大,走过了几重门,经过了几个院子,我们才被带进了一间房子。那房子也很高,不但房顶是金色的,就连房子里的柱子,也是金色的,甚至地上铺着的砖,也有金子的颜色。
“我第一次见到这么漂亮的房子,人都要傻了,低头看着脚下闪着金光的砖上倒映出我的影子,像站在松花江的冰面上。带我们来的那人又大声喝斥,我这才想起,要给皇帝下跪的。我愣了,我们女真的好汉最看重膝头,除了奴隶,谁也不会轻易下跪,我看了看大哥。我们几个兄弟中,大哥生性最是高傲,但大哥拉着我跪了下来,我看到大哥额头的青筋都快迸出来了。他也没有办法啊,谁叫我们女真人是你们汉人的奴隶,你们每年叫我们缴纳这些血汗换来的宝贝,也不过是要我们女真人记住,你们汉人才是这土地的主人吧。
“起身的时候,我抬头偷偷看了看皇帝。他坐在一张宽大的黄椅子上,是个瘦瘦的,长得比女孩儿还秀气的少年,脸色苍白的很,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咳嗽两声。那一瞬间我觉得自己没用透了,我竟然向这样一个人下跪。
“我这样想的时候,站在皇帝身边的那个胡子过腹的汉官开口说:‘皇上体恤你们路途辛苦,准予在京盘庚两日再走。’我这才知道,原来缴纳岁供的人员交上了供物之后是要马上就走的,以免这些异族人在你们的京城里生事。”说到这里,库莫尔再次停下,看着我说:“跟我们说话的那个人,就是你父亲吧,内阁首辅凌雪峰,我知道你们国家的大权其实是握在他手里的,对不对?”
我点了点头,犹豫了一下说:“现在是这样。”
库莫尔冷笑了一声:“我不管握着大权的是谁,也不想明白你们汉人的那些莫名其妙的事情,我只相信我的铁骑,谁的力量大,谁能打败别人,谁就是英雄,土地就应该是谁的。为什么那么肥沃的土地就应该是你们汉人的?为什么要让那些只懂伸手要钱的汉官作威作福?为什么养着那些汉官的皇帝还能坐在龙椅上?为什么他的江山不能是我的?为什么他的东西不能是我的?”他的声音又高了起来,抓住我的肩膀把我摔到床上,一把扯开我的衣领。
他喷着热气的脸一下子埋在了我的脖子里,胡子茬刺的我的脖子一阵痒疼,他的手已经从我的衣领里插了进来,长满老茧的手掌摩挲着我的后背。
我扳着他的肩膀想把他推开,有这么粗暴的做爱的男人吗?不过,我也不知道这样算不算粗暴,我只和萧焕做过爱而已。我并不认为自己是一个看重贞操的女人,但是当库莫尔的手开始向下游走时,电石火光间,我突然想到了萧焕的手,因为常年握剑,那双手的掌心也结着厚厚的老茧,那样一双修长苍白的手,指骨也不粗大,似乎只应该执起玉管羊毫,在雪白的玉花版笺上落下几笔隽秀的小楷,那不是双属于兵刃的手。
他已经来了,御驾就在几里外的山海关内,但是他却不是来救我,而是来雪耻的。在朝中官员的眼里,我应该已经是个死人了,身陷敌营这么多天,大武帝国的皇后,如果不能保全完璧之身,那么最好就已经是个死人。
我用尽全身的力气,一巴掌扇在库莫尔脸上:“我不是他的东西!”
我想这应该是我一辈子所发出的最大的声音,我声嘶力竭的吼着:“我不是东西!”
“为什么我让你们这些无耻的男人抢来抢去?滚你的江山权柄,都是狗屁!在你们眼里,我就是个东西是吗?戴在身上会闪闪发光,拿在手里能跟人炫耀?姓萧的那个混蛋因为我是内阁首辅的女儿要娶我,你因为我是他的女人把我抢过来,你们觉得这样很好玩是不是?你们都是混蛋是吗?有哪个混蛋问过我高兴不高兴?问过我到底想干什么?是啊,我是个女人,长得不够倾国倾城,功夫差的像白痴,不聪明也不懂怎么讨男人的欢心,可是你们问过我到底想干什么没有?一个个说喜欢我要跟我上床的,混蛋们你们问过我想干什么想到哪里去?”我扯住库莫尔的衣领吼着,我觉得我大概已经疯了,我狠狠地把库莫尔摔到地上:“我现在就来告诉你,我不喜欢被你摸,不想跟你上床,你给我滚出去!”
库莫尔站起来擦擦嘴角被我打出的血迹,他把沾血的手指放到嘴里吮着,竟然呵呵的笑了起来:“好,我干过那么多女人,汉人皇帝的女人,比你还辣的不是没有,你知道她们最后都怎么样了吗?”他把头欺过来,用那双鹰一样的眼睛直视我的眼睛:“我把她们扒光衣服绑在木柱上,就竖在大营前,只要哪个士兵想了,就可以上去干。”
他说着,轻轻握住我的下巴笑了笑:“像你这么白净漂亮的女人,士兵们一定很喜欢,只怕不到一天,就会断气。”
薄唇上讥讽般的笑意更浓,他含笑盯着我,鸽灰色的眼睛里清晰的,分明是猫耍老鼠一样的表情。他的佩刀就扔在离床不远的地方,屋里包铜方桌的桌角也很尖利。
在这种情况下,我是不是应该选择自尽比较好一点?但是死在女真大营里的感觉一定不好,不会有人为我伤心落泪,而且也不见得壮烈到哪里,我的尸体说不定还要被扒光了衣服挂到大营外示众。
库莫尔不说话,他只是微挑着嘴角等着,然后,他放开走转身走了。他一出这个帐篷,我大概就要给人拖出去绑在柱子上了。
我赶快抢上两步,从背后抱住他:“大汗,我想了想,我还是愿意侍奉你,只要你喜欢,我的身子随时都是你的。”
“聪明的女人,”库莫尔冷笑着:“可惜我现在对你不感兴趣了。”
那么我就只有死路一条了?等我的身体开始僵直的时候,库莫尔忽然回头抱住我,轻笑着:“不过我从来不会厌烦聪明的女人,你就留在这个大帐里,看着我怎么把你丈夫的东西全都抢过来,当然,还包括你。我并没有说你是东西,我只是想要你而已,开始想要你的身子,现在你的身子和心,都想要。”
说完,他再次在我嘴唇上轻轻一吻,转身出了大帐。
帐外的寒风呜呜拍打着皮墙,我突然只想倒在床上好好睡一觉,帐篷的角落里却猛地传来两声轻咳。
我低声喝斥:“谁?”
那边没有动静,我从地上挑起库莫尔的佩刀握住,慢慢走过去:“谁?出来。”
“是小的,夫人,别杀小的。”帐篷角落的兽皮中连爬带滚的出来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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