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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皇后-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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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第二箭。
趁这空当,苏倩手中冷光乍现,满手的暗器毫不迟疑的飞了出去。对面传来几声闷哼,那些弓箭手已经倒下了一半。
火焰墙再次腾起,阻隔了一切视线。
从坐骑失足到我们重新回到岸上,这些几乎都发生在一瞬间,火焰再次腾起的时候,暗流里才接二连三的传出骏马撕心裂肺的悲嘶,它们这时才落到水中。
“躲开。”萧焕短促的下令,拉着我跃入路旁的灌木丛中。
我们刚刚躲开,火墙后又飞出了第二拨羽箭,箭尾带火,把停在路上的几匹马射穿在地,骏马悲嘶着打滚,地上的火焰不住跳动。
我看的心烦,忍不住压低了声音:“我们到底在干什么?”
那边沉默了一下,萧焕的声音也很低:“谈生意。”
我微微有气:“谈生意?这是拼命啊还是谈生意?你平日里都是这么谈生意的?”
那边没有回答,握着我手的那只手动了动,我这才发现他的手不但冰凉的没有一丝温度,还在不断的渗出冷汗。
手上突然空了,他把手抽了出去:“平日里就是这么谈的,你不是要见世面?好好学着。”
火光突然暗了下来,火墙渐渐熄灭,一块厚重宽大的铁板担在暗流的两岸,两只写有“闻”字的灯笼移了过来,一个清朗带笑的声音传了过来:“原来是白先生亲自驾到,得罪之处,万望见谅,见谅。”
萧焕弹弹衣衫,起身走到灌木丛之外,我连忙跟了出去,苏倩和那几名帮众也都从藏身之处出来跟上。
铁桥上站着一个儒冠轻衫的中年人,正在殷勤拱手,在他身后,那排弓箭手早已不见了踪迹,取而代之的是一驾彩篷高鞍的华美大车,岸边持灯的少女垂鬟罗衫,在她们身后,居然还有手捧金鼎香炉的使女,清雅的香气在暗夜里袅袅散开,遮住了血腥炭熏之气。
萧焕向那中年人拱手,淡淡说:“有劳闻庄主迎接。”
那个被称为“闻庄主”的中年人笑得温文尔雅:“白先生不见怪就好,此地距鄙庄还有一里有余,请白先生和同行的诸位上车前往。”说完,侧身客客气气的做了个请的手势,殷勤有礼的完全像一个尽职的主人。
萧焕也不推让,走过铁桥就上了马车,我们也都跟着上车。
车上没人说话,一里多的路很快走完,马车停在一座庄园门口,下了车,可以看出这是座很雄伟的庄园,门口灯火通明,站满了迎接客人的家仆使女。
随车而来的闻庄主很殷勤的把我们请到大堂中,诺大的厅堂亮如白昼,安放了两排座椅,却只有左首的一排椅子上坐了一个被一群黑衣人簇拥的紫袍人,那是位三十多岁左右的中年人,气度儒雅,一身织金云锦紫袍,正在抚摸手中的玉扳指,抬头看到萧焕,他目光闪烁了一下,微露诧异之色。
经过了刚才的“欢迎仪式”,我们身上虽然没有水渍和火痕,但是在被伏击时都多多少少沾上了点血迹,怎么说也有点狼狈,和那个中年人光鲜整洁的衣着一比,气势上先输了三分。
我瞥一眼那个中年人的云锦紫衣,云锦号称“寸锦寸金”,就算紫禁城中的妃嫔,有件云锦做成的衣衫,也是值得炫耀的事情,这个人居然把云锦当作日常的衣饰,夜里也穿了出来,他气质高华,被灿若云霞的云锦一衬,更显得高贵脱俗,仿佛生就的天皇贵胄。
“锦衣还夜行,就会显摆。”我在心里咕哝,抬头看了看萧焕,他的玄色外氅早就除了下来,现在一身青衣,腰间是一条连碧玉都未镶的玄色腰带,全身上下唯一的装饰就是头顶绾发的那支白玉簪。
不比还罢了,一比那中年人成了彻头彻尾的暴发户,我暗暗偷笑,随着萧焕走到了右首最靠上的那张椅子边。
闻庄主也赶上来,双方分宾主坐下,苏倩站在萧焕的椅边,我和同来的几名帮众在后边依次站好。
“两位贵客驾临,漱水庄真是蓬荜生辉,”闻庄主客套着,他左看看那个紫衣人,右看看萧焕,温雅的脸上表情有点古怪:“两位都是当世武林惊才绝艳的人物,叫在下真为难啊。”
紫衣人冷冷的笑了,他话声慵懒优雅,藏着锐利的锋芒:“庄主在通往贵庄的路上设起天火五行阵,为的不就是挡下那些不自量力的蝼蚁之辈,选出真正的强者,现下人选出来了,庄主也不必绕弯子,接下来该怎么比,请庄主快些明示。”
闻庄主脸上的愁容更重:“白先生是凤来阁之主,紫先生是七不坞之主,在下怎能挑动两位争执,哎,这该如何是好?”
紫衣人脸上显出不耐之色:“无论如何,漕河只有一条,货物只有一批,庄主也只会委托一方运送。在下没有时间在这里多耗,庄主明示!”
他说是“庄主明示”,口气却强硬的可以,我在心里暗叹:都说七不坞的坞主紫流辉脾气不好,看来不假。(亲爱的们就当是刘辉来客串的好了……起名字真是件痛苦的事啊……声明声明:我是很爱刘辉的,也很支持他跟秀丽的……我最亲爱的刘辉和现在这个小配角除了名字很像,是没什么联系的了。)
七不坞和十二连环坞一样,都是长江上的漕运大帮,十二连环坞建帮年代已久,七不坞却是后起之秀,这几年风头正劲,坞主紫流辉手下二十八员大将,联手出击就是四象辉天阵,三年前天下第一刀雪残云遭遇此阵,只是瞬间功夫,这位十五岁成名,二十五岁独步天下的刀客就在二十八柄快剑下化为了一堆血块,自此之后,长江上就再也无人敢直撄七不坞的锋芒。
就现在的情况来看,这个闻庄主似乎有什么货物要委托一个帮派从漕河运送,而凤来阁和七不坞都想趟这趟浑水,狭路相逢,一场恶斗是少不了了。
不过这位闻庄主也真是麻烦,不就是运个货,不但在庄外设了阵法把武功差点的挡在门外,还惹得现在屋里这些人跟斗鸡眼一样,真是唯恐天下不乱。
闻庄主打着哈哈:“紫先生说的是,说的是……”
“你是没有多少时间在这里耗了,”从进门后一直沉默着的萧焕居然淡淡开了口:“死人是不会有时间的。”
紫流辉脸色微变,按着椅背的手青筋毕露,他顿了几顿,终于只是冷哼一声:“白先生好大口气啊,不过是一笔生意而已,不值得闹得两败俱伤罢。”
他说话软中带硬,虽然有威胁的意思在,毕竟还是畏惧凤来阁势力,在尽力避免和萧焕起正面冲突。
萧焕冷笑一声:“一笔生意而已?紫坞主差人偷袭我凤来阁分坛,为的不就是铲除对手,好抢得这笔生意,紫坞主今夜令人埋伏在金陵城外伏击,不还是为了阻拦凤来阁派人前来?紫坞主,你既然能为这笔生意做到如此地步,我怎能不奉陪到底?”
紫流辉终于变色离座:“白阁主,你究竟要怎样?”
“简单,”萧焕冷笑:“那次偷袭,你伤了我十九条人命,还我就好了。”
“好,”紫流辉毫无犹豫的答应:“如此若能化解和白阁主的过节,在下改日就将那次偷袭贵分坛的首领的头颅砍下十九颗来给白阁主送去。”
“紫坞主会意错了。”萧焕缓缓站起来,向厅中走了两步,语气依旧轻淡:“除了那天的十九条人命,还有今晚的一条,这一条,我要紫坞主项上的人头来还。”
紫流辉目光闪烁,突然冷笑了起来:“姓白的,逼人不要逼得太紧,你以为我没有胜算么?”随着他的笑声,大厅门口,梁上,以及窗口,都鬼魅似的浮现出一条条黑色的人影,同时,跟在紫流辉身后的黑衣人也悄然散开,仿佛一张大网静静压来,大厅之内的各个方位霎时之间被这些黑衣人占满。
“四象辉天阵。”萧焕一字一顿。
“不错,四象辉天阵。”紫流辉的声音里已经有了些得意:“你料不到我把他们都带了吧,白阁主,我知道你剑法冠绝天下,但在这诛神灭佛的四象辉天阵里,把你的命留下罢。”
他扬起的手掌无声的划下,这一刻,萧焕还是垂着头的,淡漠的神情也没有什么变化,这一刻,厅内的二十八条黑影突然动了起来,一条快若闪电的黑影闪过,接着是百条,千条,万条,无数条黑影犹如乌云压顶,纷乱的击向站在厅中的萧焕,眨眼间就要埋没了他的身影。
那道乌云下的青色身影突然动了,就在黑色最浓重的向他压去的那一瞬间,仿佛是一直来不及做出反应的那道身影突然动了,他一动起来居然是不能描述的速度,光影倏忽交错,清光破云而出,仿佛是旭日初升之时,越出深沉海面陡峭山壁的那道灿灿阳光,又仿佛灵台澄明之时,佛前拈花不语的使者含在嘴角的那抹淡淡轻笑,清光里的剑气烈若炙火却偏偏又柔如春风,霸道的瞬间填满厅内一丝一毫的缝隙。
炙风猎猎刮过面颊,血珠在阵中飘起,两只连在剑上的手以无法言喻速度直飞出阵来,狠狠地撞击上雪白的墙壁,无力的打着旋,停在椅子脚下。
空中的血珠这才喷洒开来,艳红凄美,宛若凌空开放的花朵。
和这朵血花炸开只隔了一瞬,妖红的花朵突然接二连三的次第绽放,大厅之内,居然有了一座开满妖艳花朵的花园,不,这更像炼狱,那是只有在地狱之中才会看到的杀神,那道肆意流淌的剑光,刺入咽喉,削下手足,剖开胸膛,砍入头颅,剑刃上沾着粘稠的鲜血和白糊糊的脑浆,转瞬又在刺入下一具躯体前被挥开,挥剑的那个人眼中闪着残酷的冷光,任由鲜血污物淋在他苍白的几乎没有颜色的脸颊上,青色的袍角沾满污迹,在一片尸体和断肢中翻飞。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萧焕这么杀人,我虽然和他一起行走过江湖,但是我从来没有看到过他这么杀人,实际上他很少杀人,除了那次他一剑把师父的头颅斩下来之外,我不记得还见他杀过什么人,那时候他不喜欢用兵刃,与人动手从来都留三分余地,就连有次我们被祁山四剑逼到悬崖边上,萧焕受伤毒发命在顷刻,他都没有拿出王风来杀了那四个衣冠禽兽。
可是他现在仿佛是从修罗场里走来,嘴角有微微的冷笑,目光深如幽潭,不起丝毫波澜,那是视人命如草芥一般的目光。
断肢肉块横陈一地,萧焕把剑锋放在早已被眼前景象震惊不能动弹的紫流辉的咽喉上,声音泠然如水:“紫坞主,二十八个人,十九个死了,九个废了武功,我说过,不算你,我要十九条命。”
冷冷的清光毫无挂碍的划出,剑尖洒落的鲜血划出一道凄艳的弧线,紫流辉的尸体颓然倒地。
萧焕转过身,把目光转向闻庄主,此刻这个老狐狸,也骇然的望着面前的这个屠宰场,双脚不自觉地发抖。
“庄主,这次的生意,是跟我们做了罢。”萧焕淡淡的开口,声音依旧如片刻以前,温和有礼,却不容拒绝。
已失去的和该得到的
下卷
闻庄主诚惶诚恐的答应下了这批货物由凤来阁承运,接着热情的备好车马,送我们出门,那张温文尔雅而又老于世故的面皮下有掩藏不住的恐惧和厌恶。
毕竟,这会儿七零八落的趟在他庄园大厅里的,是纵横长江十数年的枭雄,那些残肢断手,是曾威震江湖的二十八杀手,如今他们就像微尘浮灰一样被轻易抹杀了,只是瞬间的功夫,漕运大帮七不坞就毁在了那道剑光之下,这样恐怖的力量,没有理由不令人因畏惧而颤栗。
萧焕和苏倩对闻庄主的异状视而不见,他们仿佛只要达到了目的,别的一概不放在心上。
我随着匆匆走到了庄园门外,台阶下停着我们来时乘坐的那辆马车,苏倩不等萧焕发话就断然命令:“我和阁主乘车,其余的人骑马。”
“我受伤,头晕,骑不了马。”我连忙发言。
苏倩皱了皱眉头:“那又如……”
“一起上车罢。”萧焕淡然说,弯腰先上了车。
我向苏倩摊摊手,跟着上车,苏倩不再说话,也上车,其余的帮众上马骑好,一行人又在夜色中动身。
折腾了整整一夜,东方已经有些发白,车轮滚动的吱嘎声悠悠传来,无穷无尽一样的响彻在这个凌晨。
庄园渐渐退远,车外是树木葱郁的原野,萧焕沉默的靠在车壁上,侧头看着车窗外剪影一样的远山近树,如黛的风景飞快掠过,晨雾丝丝缕缕的吹拂进来,微曦的晨光里他脸上残余的几点血污更加刺目,衬着雪白的脸色,有点触目惊心。
我摸出一方手绢递过去:“擦擦脸吧。”
蓝色的棉手帕,边角处用同色的天蚕丝绣了一个“佑”字,是养心殿中萧焕用惯的旧物。
他微微怔了一下,伸手接过,仔细擦拭脸上的血点。
嘴边的话终于忍不住出口:“为什么要杀?制服他们不就行了,为什么一定要杀?”
他把被血沾脏手绢放到眼前,幽黑的眸子里没有一丝表情,语气平静无波:“如若能制服,就不用杀了。”
我把头别开:“阁主,我刚入江湖的时候,有个人曾对我说:所有人的生命都是宝贵的,什么人都没有权利夺走别人的生命。他这么对我说的,也是这么做的,除了最后杀了我一个至亲之人,他真的没有夺走过任何人的生命。我在想,如今那个人是不是已经忘了他说过的话。”
那边静默了一下,他淡淡开口:“没有,那个人只是发现有些事情,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不简单。”
“说得到却做不到,这种人不是很软弱吗?”我转头看着他的眼睛:“这种人和那些满口仁义道德满肚子男盗女娼的伪君子有什么分别?”
他静静的看着我,挑起嘴角笑了,眼底里是我从未见过的疲惫和寂寥,他把眼睛转开,轻轻咳嗽了两声:“是,没什么分别。”
车外突然喧闹了起来,车夫把马车赶到路边,车身倾斜了起来,一直在车内闭目不语的苏倩掀开窗帘探出头询问:“怎么了?”
“好晦气,有人送葬,这种时候下葬,真真是芝麻杆上结绿豆——希奇了。”车夫气哼哼的抱怨。
“那就在路边停一停罢。”苏倩交待,挥手叫骑马跟着的那几个帮众也停下。
这路已经靠近一座小村庄了,村里正走出一队送葬的人群,没有灵幡,也没有孝衣,几个壮汉抬着一口薄棺,棺材后跟着一名脸有泪痕的男子。
车边这时聚起了几个看热闹的村民,从他们的窃窃私语里,大概听出了这是昨夜难产而死的一个孕妇,因为家里人怕尸首放着晦气,才一清早就匆匆下葬。
棺材匆匆从车前经过,一直漠视着车外动静的萧焕突然皱了皱眉,低喝了一声:“停下。”
抬棺材的壮汉猛然间听到有人发话,都是一惊,看了过来,脚步却没有停下。
苏倩轻跃出车,落在棺木之前,伸手一推,那四个壮汉的脚步生生定了下来,棺木还是平平稳稳丝毫不晃。
萧焕下车走到棺木前伸手摸了摸棺底渗出的鲜血,果断的开口:“血是新的,人还没有死,把棺盖打开。”
脸有泪痕的那个男子扑过来护住棺木,惊恐的打量我们:“你们是谁,你们要怎样?”
我笑着拍拍萧焕的肩膀:“这位是大夫,你老婆应该还没死,你这么紧张干什么?难道我们要抢你的?还不快把棺材打开?”
那男子终于反应过来,慌张的找东西翘开封死的棺盖。
棺木被放在地上,萧焕蹲下来翻翻棺中那个女子的眼睑,又试了试她的脉搏:“还有救,快抬回去,把稳婆找来。”
那男子眼里闪出光芒,慌着叫唤稳婆,让抬棺材的几个人掉头回去。
那男子的家离路边很近,稳婆也很快找来,村里的人听说有一位年轻的神医可以让产妇起死回生,都聚在门口想看热闹,被凤来阁的帮众挡了回去。
产妇被移到床上,衣衫也褪了下来,那男子有些期期艾艾的看着萧焕:“神医,你是男子,只怕有些不妥……”
我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把他丢到门外:“一边叨叨去。”
那边萧焕伸指飞快的在产妇额头至肚脐的穴位按过,沉吟了一下:“耽误太久,要推宫过血。”
苏倩开口:“我来吧,阁主你不能……”
萧焕早运指如飞,在产妇任脉诸穴上点过,把手掌按在了她头顶的百汇穴上:“你来太慢,没关系。”
推宫过血十分损耗内力又费时,萧焕和稳婆在帘后救治,我和苏倩轮换着把开水端进去,把血水端出来到掉,足足有一个时辰过去,才听到有产妇微弱的呻吟声传出来,又过了半个时辰,一声嬴弱的啼哭从屋内传出,稳婆把依旧裹着胎衣的新生儿抱出来,沾着血污的脸上满是褶子,笑得好象一朵菊花:“神医啊,真是神医,老身活了半辈子,从没见过有人能起死回生。”
萧焕手上满是鲜血,一身青袍比刚才还要污浊不堪,脸上有掩不住的疲倦,笑了笑:“产妇还很虚弱,要开个方子调理调理。”
稳婆还在啧啧称赞:“老实说,老身还从未见过神医这样的人,女子生产的时候,那些男人怕脏,都躲得远远的,神医这般儒雅的人物,居然不避嫌,不怕脏。”
萧焕又笑笑,向窗前的桌案前走去,想要找纸笔开药方,他刚迈出一步,居然踉跄一下,扶住了身边的墙壁。
苏倩急忙上前一步:“阁主。”
他扶住墙壁站好,袖头飞快从嘴角拭过,抬头向苏倩摆了摆手,示意无碍。
稳婆看到了这边的异状,出声问:“神医累了么?”产妇的丈夫和家人已经从门外涌了进来,屋内瞬间喧闹,淹没了她的话声。
萧焕分开人群走到桌案前,这家因为办丧事,所以有备好的纸笔,我早找来一张白纸铺好,把蘸了墨的毛笔递过去。
他用苏倩递过的手巾擦拭了一下手上的血迹,接过笔,微一凝神,在纸上写:人参六钱,白术五钱……
他皱眉摇了摇头,把字涂掉,写:当归三钱,酒浸微炒,川芎两钱,白芍三钱,熟地五钱,酒蒸。在下面批注:每服三钱,水一盏半,煎至八分,去渣热服,空心食前。
遒劲清峻的字一个个从他笔下写出,写到最后一笔时,他的身子突然一颤,手一抖,墨迹差点破纸而出。我离得近,连忙扶住他的肩膀:“萧大哥。”
他把手中的笔放下,肩膀轻轻一斜,已经躲开了我的手,站起来低声说:“走吧。”说完抬步向门外走去。
屋内人的注意力都在新生的婴儿和卧床的产妇身上,谁也没注意到我们离开。
从屋内出来刚走到院子里,迎面就跑来一个风风火火的汉子,边跑边嚷:“孩子生下来了?小子还是闺女?”
他冲得急,院子里东西又放的杂乱,眼看直向着萧焕撞过来,萧焕侧身相让,居然没有避过,那汉子的半个身子狠狠地撞在了他身上。
“阁主!”苏倩的惊呼声里,萧焕的身子已经被撞的跌向路旁,背心重重磕在了门口那张木案的桌角上。
青石路上蓦然一片暗红,萧焕捂紧嘴,堵住了下面就要喷出的血,挺直的身子深深弯了下去,暗红的血里混着鲜红的新血,蜿蜒流过他苍白的手背。
“阁主!”苏倩应变迅速,五指伸出,已经扣住了那汉子手臂上的大穴,足尖连踢,把他健壮的身躯掀翻在地,死死叉住他的咽喉,左掌成手刀切下,就要削断他的筋脉。
“小倩!”萧焕焦急制止,他的手刚从嘴边移开,一大口血就喷在了地上,剧烈的咳嗽:“咳咳……不能……咳咳……他只是……咳咳……不懂武功的普通人。”
苏倩目光闪烁,终于如梦初醒一样的放开了抓着那汉子的手,抢过去扶住他,伸指封住他心肺间的大穴,用手指抵住他灵台穴,想要输送内力过去,她的手指才刚开始发力,萧焕就呛咳起来,又一口血冲出,全喷在了苏倩胸前的衣衫上,他微微苦笑着摇头:“没用……咳咳……扶我……扶我上车。”
被苏倩打翻在地的那汉子突然跳起来,惊悸的大叫:“你们看到了,这个人本来就有病,不是我撞的,不是我把他撞死的……”
“啪”的一声,我抬手给了他一记清脆的巴掌:“闭嘴!”
那汉子被我吓住,愣愣的捂着脸,四周一片死寂。
旁边苏倩身子一震,突然大叫了起来,一向冷静自持的声音惊慌失措:“阁主!”
我连忙转头,萧焕的手正从她的手臂间垂下来,一片寂静中,他的咳声轻浅而迟缓,有回音一样的消散开来,透过苏倩的手臂,我看到了他的眼睛,诡异空洞,无底一样的深黑,死灰色一点点在眼底深处扩散。
一阵刺痛从心底传到指尖,我猛地冲过去,推开苏倩,拉住萧焕的衣领,触手居然是一片刺骨的冰凉,他的身体冷而僵硬,像是一具早就被剥夺去了生命的躯壳,我摸索着把手放到他的心口上,那里还残留着一丝热气。
“萧大哥。”我轻轻叫了一声,没有回答,手掌间的那缕热气迅速透过指缝散去。
牙齿用力咬在嘴唇上,有血腥的味道在口腔里散开,我揪紧他的衣领,一巴掌扇上去:“萧大哥!”
没有回应。
“萧大哥!”反手又一巴掌扇上去,我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殷红的血顺着他苍白无色的嘴角流下来,那双眼睛,一片死寂。
“混蛋,说句话啊……”冰冷的眼泪滑过脸颊,有血腥味阵阵袭来,眼前一片血红,终于还是没有了么?再找到的也不过是个幻象而已?
我木然的提起手掌,照着他渐渐泛起五根红色指痕的脸上扇去。
手腕猛地被捉住,苏倩厉声:“你疯了?阁主是昏过去了。”
昏了?只是昏了?手下的那个身体动了动,有只冰冷的手轻轻盖在了我手上,他声音低的宛若叹息:“苍苍……”
我回过头去,他幽深的瞳仁一点点清明起来,淡白无色的薄唇上也有了一抹粉色,他用力的盯着我的脸,仿佛在分辨眼前这个人是不是真的存在,他费力的挑起嘴角笑了笑,那双深瞳明明灭灭,像是风中随时都会熄灭的火烛,连咳声都断断续续:“咳咳……咳咳……你能不能……咳咳……扶我上马车?”
我慌着点头,用力托住他摇摇欲坠的身子,他深吸口气站直身子,摇晃着踏出一步,终于还是稳稳站住,慢慢向门口走去。
幸而早有帮众让车夫把马车赶到了村中,就算艰难,我们也很快来到车旁。
萧焕刚一上车,就用手帕堵住嘴,剧烈的咳嗽起来,他靠在车壁上,艰难的喘息,另一只手摸到留在车中的外氅口袋,掏出了一只小瓷瓶,颤抖着拔出瓶塞,他的手托不稳,小瓶掉下来,瓶中淡金色的液体洒在车底铺着的毡毯上,车厢内马上充盈了一种极为香醇甜美的气味。
这气味有些似曾相识,我用力嗅嗅,脱口而出:“极乐香!”
萧焕艰难的俯身去捡,我一把抢过小瓶:“这是毒药,你不要命了?”
他抬头看我一眼,皱了皱眉:“放……咳咳……放肆,”吸了口气伸出手:“不然我……咳咳……撑不到总堂,给我。”
我反手把小瓶从车窗里远远的抛出去,摊了摊手:“不给。”
他咳出一口血,气得险些昏倒:“你……”
我低头看看他:“很生气?”他还没有回答,我抬手又给了他一巴掌:“我更生气。”
他愣住,我伸手对苏倩说:“他平日吃的药呢,你带的有没有?”
苏倩马上从怀里摸出一只瓷瓶,倒出几粒白色的药丸,递过来。
我拿起一粒药丸放到眼前,想了想前不久看到他吃药的情景,问苏倩:“这药丸是阁主自己配的?”
苏倩有些疑惑,点头。
我把药丸放到嘴边,伸舌头舔了舔:甜的。
我冷笑一声,气的牙都是疼的:我就知道,他这种怕苦怕的要死的人打死他他也不会把药放到嘴里含着,我就知道,天下千奇百怪什么都有,怎么会有白色的药丸?但是,把药丸表面用一层糖裹起来……亏他想得出来!
我接着问苏倩:“这药吃下去后,是不是有时还需要别人帮着用内力化开?”
苏倩点头:“有时阁主内息太虚弱,药力又慢,的确需要我用内力助其化开。”
我二话不说,把药丸一个个放到嘴里,用牙齿把外面的一层糖衣咬下来,最后把一堆表面坑坑凹凹的黑色药丸举到萧焕面前:“吞下去。”
他眉头紧紧皱起来:“咳咳……你想……咳咳咳……干什么?”
“把毒药从你嘴里夺出来,然后给你吃苦口的良药啊。”我皮笑肉不笑:“吞下去。”
药丸推到嘴边,他终于放下架子,惊慌的摇头,极力推辞:“我很好……咳咳……咳咳……不用吃药了……咳咳咳……”
咳成这样还敢大言不惭说自己很好?我咧嘴一笑,把脸凑到他脸前,一字一字:“那么,想让我喂你吃?”
“嗯?”他一顿,更加剧烈的咳嗽起来,却抢着把一把药都吞到嘴里。
他吞药吞的太急,药丸卡在喉咙里呛咳起来,我连忙扶起他,拍着他的背心帮他顺气,苏倩适时地递过一壶水来,不知道她是怎么保温的,水瓶拿在手里居然还是热的。
我小心的把水壶凑到萧焕嘴边喂他喝水,等他示意够了的时候,我把水壶拿开,用袖子擦拭他脸颊溅上的水珠。
经过这番折腾,他的脸颊微微有些发红,晶莹的水珠沾在他的唇边,折射出雪一样的光彩,精致的不真实。
我低低笑了起来,凑到他脸前轻轻吻了一下他的嘴唇:“撑不到就撑不到,该昏就昏吧。”
“你……”他愕然出声,后半句话戛然截断,我再次凑上去,撬开他的牙齿,把舌头伸入到他嘴里。
深吻结束,我抬头又在他紧闭的眼睛上轻吻一下:“这么就昏倒了啊,真丢人。”
搞定了这个,我扬扬头问苏倩:“这是哪里?离什么地方最近?”
苏倩沉吟一下:“这里地近汤山,离总堂还有六十约里路。”
“汤山?那个有温泉的汤山?”我眼睛一亮:“别听这家伙,六十里路能把他颠死,我们不回总堂,我们去汤山,去汤山的行宫。”
苏倩点头,她终于抬起头来正视我:“你……到底是谁?”她把眼睛移到昏睡着的萧焕脸上,沉吟着,声音夹些酸涩:“或者说,他到底是谁?”
我愣了愣:“他没告诉你他的真名?”转念一想,在大武虽然萧焕的名字是绝对的禁忌,不容人提及,但是又有几个人心里不清楚自己国家皇帝的名讳?告诉别人他的真名,不就等于明摆的告诉别人他的身份?
苏倩的眼睛黯了黯,我连忙打哈哈:“没关系的,他没告诉过你我来告诉你好了。”
苏倩淡淡一笑:“阁主从来没有提起过自己的真名和身世来历,我想他不说,可能是有什么顾虑,也许我还是不知道的好。”
我看看她:“你从来没问过他吧,没问过他的名字到底是什么,他以前是干什么的吧?”(小说下载网|。。)
苏倩点头。
我叹口气:“你问了他一定就会说的,他虽然不想很多人知道他真正的身份,不过如果是你问他的话,他应该会说。”
苏倩侧头看着我,目光闪烁:“你很了解阁主?”
“算不上吧。”我老实回答:“他做的很多事情我都不明白,很多时候我也拿不准他到底想干什么,他的学识见解超过我太多,志向心性也和我不同,我们更不可能在治国安邦这些大问题上志同道合,认真考虑一下的话,我不怎么了解他。”
苏倩转头认真的盯着我的脸,轻轻一笑:“即便如此,你还是知道他会告诉我他的真名?”
我摊摊手:“没办法,就是这么觉得。”
苏倩又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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