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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襄-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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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本事,就尽快替本公主辟谣,否则本公主不食云粟,以死明志!”

话撂下,公主殿下当日便绝食起来。

扶宁几回欲怒,都被扶襄按下。

“你设法让公主至少喝点汤水,我来想法子罢。”

公主的恼怒未必是坏事,或许成为打破眼下这奇特僵局的契机也说不定。想那位左丘无俦并非闲人,如此刻意的为难,不会没有缘故,至于缘在何处,故在哪里……不妨一探。

当夜,扶襄前往左丘府。

左丘家这般的世家门第,其内自是高手如云,扶襄的武功远不及扶宁,轻功在扶门却是最好的,凭高远望,依据着对云国建筑格局的了解,寻到了象征权力中心的中枢院落,落在墙顶瓦上的重量不及一只小小的猫儿,又如一片絮般划过左丘府的夜空,进入了家主寝院,最后的驻足点,是书房。

黑暗内,扶襄以一双夜能视物的美眸缓缓逡巡。

这间房,阔绰得超乎她的想象,个中的陈设尤其令她意外。在扶襄想来,左丘无俦得以威震于世的,并非他云国第一世家的家主之位,而是在万里沙场上驰骋出来的赫赫战名。此人十二岁从戎出征,少年成名,用兵多行诡道,善出奇而制胜,但无论如何,总是脱不了一个“武”字。而这偌大的外室内,三面墙前是整墙的书柜,书柜内又是累累厚典,诸子百家,经史典籍,更似一位治学之士的书房……

嗯?

扶襄的目光,被放在西窗下长案上的一物吸引住。

她识得这把琴。那日,她助一个落魄书生将它以高价沽出,至今尚不时为错过那天籁般的音质惋惜,它竟然出现在了左丘无俦的案头。

想不到左丘俦尚有这一份风雅兴致。

指尖在根根琴弦上摸挲,爱不释手,当真是爱不释手,若非此来另有要务,她或许不介意做一回梁上君子,携了这把琴同去。

她从琴前撤步,移身到位于南窗之下的楠木大案前,细细翻查案面的笔墨纸砚。这些物什,那个男人皆一一触碰过的罢?若是投身于书生的案上,它们或儒雅,或风流,或成锦绣文章,或作千古绝唱,而在那个男人的指下,它们却是挥斥方遒,纵横捭阖,有了另一样风情成就……

“无俦,你提前归来,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文人小说下载

“是有件事。”

扶襄手势一顿。

两道话声并两道蛩音向这方迫来,她将手中物置下,依着记忆各归原处。

两扃大开,侍从擦燃了火摺子,点亮了门口两侧的立灯,通室大亮,映进两条高大的男人立影。走在前头的,正是左丘无俦。

“能让你修改行程,看来此事非同小可了。”走在左侧的,是左丘家的三爷左丘雁。

落了座,左丘无俦打袖内抽了一轴卷纸递了过去,“侄儿想请三叔过目,这张图的真假各有几分?”

左丘雁接图在手,仅仅一眼,脸色已是一凝,眼睛紧紧粘在其上一寸一寸巡移,足足一盏茶过后,眉峰蹙拢成川,“这东西……你是如何获得的?”

“侄儿暂且卖个关子,三叔先说说对此图的判定。”

“落笔缥缈,气格空灵,形神飘逸,委实像极了他的手笔。”

“像?”

“此图用得是近三五年内出产的安南宣纸,墨也非陈墨,若当真出自于他,该是近期作品。但,你可记得他在离开之前,风格已然起变了么?”

左丘无俦拧眉思忖。

“他不是固步自封的人,无论是治学抑或用兵,求得皆是新、异二字。这多年过去,似乎没有道理仍是原地踏步。”左丘雁仍将那张图一看再看,道:“不过,无论是否是他,能将他手笔摹仿如此惟妙惟肖者,必定也和他脱不了干系,按这条线查下去,或者会有斩获。交予三叔罢。”

“侄儿正是此意。”左丘无俦冷肃多时的面上释出一丝笑意。

左丘雁将东西收拢进袖内,瞥了家主侄儿一眼,面上微现揶揄,“说了这桩事,不如说说你的大事如何?”

“大事?”

“当然是大事,终身大事呢。”左丘雁似笑非笑。“我在来你这前,你家三婶尚要我问一句,你与越国公主到底是怎么一回子事?”

左丘无俦失笑,“三婶想做媒么?”

“怎么,已到了需要你家三婶出面时了?那位越国公主让你如此看重?”

“那位越国公主……”他长指摸颌,略加沉吟,斟酌着适宜的用词。“很有趣。”

“哦?”左丘雁眸内兴味大增。“如何个有趣?”

“在那些个纨绔子弟前,做为质女,她的沉着实属罕见。在小侄面前,她竟也能处之泰然。侄儿领她去见三婶,本是出于一时兴起欲稍加为难,毕竟,她是拿我左丘家的夫人去抵挡了一回,她竟也给平安过关。之后,她将侄儿的几回出手都给化解了,还借机结交上了边夫人。这么一个人,难道不是有趣得紧?”

“仅仅如此?”

“不止,她尚……”眼尾瞟一眼北窗下的孟离琴,唇角笑意更浓。“总之,侄儿对那张面纱下的脸颇有几分好奇,但愿不让人失望才是。”

面纱下的脸?俯于房顶的倾听者一怔。

十、假戏成真锣鼓长

面纱下的脸。

回到会馆,扶襄在镜前端坐了已有半个时辰。镜中那张脸,纵横的疤痕已然消失,毁去的皮肉业已复原,但无论如何,都不会是一张倾国倾城的容颜,那左丘无俦的好奇,注定要失望了呢。

“阿襄。”扶宁排闼而入,婀娜生姿地走到她背后站定。“你打回来就一径地发呆,可是有什么难题?”

“难题?”扶襄莞尔,这两个字还真是准确极了。“公主的身形和我极像,可对?”

“嗯?”这是什么问题?

“假以时日,公主会长成一位绝代佳人罢。”

“大有可能。”

“我在想,是时候让公主与那位左丘家主正面交锋了。”

扶宁失笑,“公主去和那位左丘无俦交锋?你确定你没有说错?”

“没有说错,就此决定罢。今后再出门,有男子所在之处,请公主蒙以面纱,意在彰显我越国王室的教养。”

她将桌上的面纱扯起,在手心攥握须臾,而后,十指张开,任那轻软之物飘飘坠地。从此,用不到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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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要本公主与左丘无俦当面说清楚这些事?”

断食了几日,稷辰已是气虚体弱,扶襄带来的化解之策非但没有令她欣慰,反而更添惶乱。对左丘无俦她焉会没有印象?那个仅仅是站着不动就能迫得人无法完整呼吸的男子,她如何独力应付?

扶襄答道:“禀公主,不是‘要’,是建议。若公主想要杜绝风昌人的攸攸之口,这是最好亦是最快的办法,有道三人成虎,想灭虎,不妨直捣虎穴。”

“若我不应呢?”

“公主不允,奴婢们自然要遵从。今后,奴婢们会尽力不让那些蜚短流长传到公主耳中。”扶宁一脸恭顺地道。

稷辰默然,在心中反复惦量了晌久,呐呐道:“我……要如何才能见到他?他甚至连边姐姐的邀约也缺席了。”

“这由奴婢们来安排。”扶襄将桌上的羹碗端了过来,持匙亲自喂食。“公主只管调养玉体就好。”

说是调养玉体,但此处毕竟不是越国后宫,珍贵食材无法信手拈来,一调一养颇费了些工夫。好在有左丘无俦那根千年人参做底,一个月后,稷辰恢复了以往气色,且在扶宁的精心打理与耐心雕琢下,出落得愈发美丽了。而扶襄则开始着手调教公主的琴棋书画与谈吐才情,为下一步的隆重登场铺路。

“你真的认为左丘无俦对我们的公主殿下动了心?”

“难道不是么?”

“他与公主甚至不曾正式谋面,动得是哪门子的心?”

“机缘巧合之下,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呢?”

扶宁美眸一闪,将正为公主搭配的衣服饰物扔在床上,娇躯偎近了身后人,“阿襄,你有些不对呢。”

扶襄笑睐了下颌搭在自己肩上的螓首一眼,手中调式琴弦的动作未停,“哪里不对?”

“你不是不晓得外间那些关于左丘无俦与公主的传言都是假的。”

“那就弄假成真。”

“为何?”

“为了越国的未来。”

“……仅仅如此?”

“不然还有什么?”

“这个……”虽然一起长大,一起受训,一起共历过诸多事情,但扶宁自知对阿襄的心思永远无法捉摸仔细。“不管阿襄到底是怎么想的,我相信一定会有你的道理在。”

道理?扶襄怔忡。她这一次的道理是什么呢?似乎,连她自己也并未完全清楚罢。

~~~~~~~~~~~~~~~~~~~~~~~~~~~~~~

风昌城的气候,素有“早穿裘衣午穿纱”之说,尤其在初春季节,今日阳光普照、明日凄风冷雨的景象更是屡见不鲜。而比风昌气候更多变的,是风昌城内的传言。前些时日,风昌城上下还为左丘家主与越国公主的绯闻乐传不疲,近几日,又在为逯家的双生子家主追慕越国公主津津乐道了。

几大家主中,南苏开最是好事之人,听贴身丫鬟莫江把从街间听来的闲话一番详尽描述后,登时兴气勃发,等不及套车,一骑快马赶至左丘府。

“哈哈,无俦,你说这位越国公主倒是了得呐,先是和你这位堂堂的左丘家主有了耐人寻味的互动,现在又招惹上了咱们风昌城两位顶有名的风流情种,我真怀疑这公主殿下来咱们越国不是做质子,而是选婿来了呢。”

其时,左丘家半顷方圆的操练场上,左丘无俦正难得清闲地操练刚刚获得的一匹良驹,南苏开一气眉飞色舞的描述过后,左丘无俦尚未理会,闻声赶来凑事的左丘无倚已哇叫大叫了一声,“竟有这等事?这位公主也欺人太甚了罢?敢将我云国的三位家主玩弄于股掌之中,南苏你说,我们该如何为无俦出气?”

南苏开义薄云天,“左丘将军想如何做,我南苏开惟你马首是瞻!”

“爽快!随我来,我们将越国会馆踏平了事!”

“左丘将军请!”

“南家家主请!”

这二位只说不做,煞是热闹,这厢左丘无俦仔细打理着马鬃,向那厢眄了一眼,“二位演得如此卖力,不去群英堂开个场子真是可惜了。”

群英堂,风昌城内最大的戏堂是也。

南苏家主笑容一敛,堆起满面歉意,“唉,在下失礼了,左丘家主闻此恶讯必定心乱如麻,在下居然还敢在此兴灾乐祸,与向人的伤处撒盐有何不同?实在有失厚道,有失厚道啊。”

左丘无倚也干咳了声,肃颜道:“南苏家主你且将功折罪,将那逯家两位家主如何追慕越国公主的经过一一道来,若有失实之处,小心你项上人头。”

“嗻。”南苏开遵行不悖。“话说五日前,越国公主与边夫人同游上贤祠,偶遇逯家两位家主,这一遇,真个是天雷地火……口误,口误,是相见恨晚才对。逯家两位家主对越国公主惊若天人,第二日即送了厚礼,第三日上门邀约遭拒,第四日再度上门,仍遭拒,第五日,也就是今儿个,在下来此的路上,与逯家前往越国会馆的车马相遇,想必又是约晤佳人去了。”

左丘无倚一脸正色,“如此说来,此事是真非假,确凿无疑了?”

“左丘将军明鉴。”

“南苏家主客气……”

左丘无俦眉梢淡扬,冷道:“本王送二位进群英堂当上一个月的角儿,让二位演个过瘾如何?”

左丘无倚生怕兄长说到做到,当即缄口。

南苏开则叉手抱拳,“左丘家主太客气,在下力有不及,不敢当此重任。”

“无倚,替我拟个帖子。”左丘无俦放开缰绳,任马儿自行扬蹄疾奔,回首命道。“本月初十,本王要在骊园宴客,邀请各方光临。”

“这‘各方’里,可包括那位……”

“左丘将军以为呢?”左丘家主勾唇笑问。

左丘无倚打个冷颤,“小弟明白,小弟明白。”

十一、戏外戏内戏中人

好天气。

日阳明媚,微风送暖,路畔的树木抽长出了鲜嫩枝芽,间有一点红意杂陈其内。开春春未至,花意迟迟来,距开春节过去两月之后,风昌城的春天终于到了。

四月初十,左丘家主宴请各方齐聚骊园,骊园前再度上演“华盖记”。公子王孙,名流仕女,风昌城内有头有面的人物络绎而至,那些个香车宝马,华服环佩,在阳光慷慨的照耀下光辉熠熠,摇曳生姿,直看花了风昌人的眼,忙坏了风昌人的嘴。

“芸郡主、雅公主这两位定然还是在心里较着劲儿的罢?这早早来了不说,排场也做得十足,只是不知道这样地大费周张究竟想做哪家家主的夫人?”

“三大世家,四位家主,如今正室夫人的位子都缺着,这各家王族中的待嫁女儿哪个不惦记?但要是想做‘云国第一夫人’,自然是非左丘家的家主夫人莫属了。”

“但历代的左丘家主娶得都是王室的正脉女儿,旁支杂系的很难攀得上去罢。”

“若是容易,还需要哪门子的大费周张?前些时候左丘家主与越国公主的事传得如火如荼,恐怕这些位金枝玉叶早起急红了眼,又碍着那点身份不能找上门骂阵,今儿个不正是个别苗头的机会?”

“照你这么说,今儿个越国公主也会露面了?”

“争风吃醋的事,女人最喜欢,没有道理不出来……”

人群中,一位着宝蓝长袍、持玉骨折扇的浊世美少年听得百般专心,且不时点头不止,随他身扣的贴身侍卫恨不能扬天长叹,俯首低道:“家主,这时候不早,您也该上车进园了……”

“急什么?闷日子过久了,好不容易有今儿这场大戏上演,焉有不看足全套的道理?”

“若是让人发现了堂堂南苏家主如此没形没状,传到老家主耳朵里,又得……”

“又得怒发冲冠、咆哮如雷?太好了呢,如此看来,本家主还要再接再厉才是。”

这位没形没状的家主,乃南苏开是也,为搜集第一手好料,混迹于市井间,煞是自得其乐。

“家主大人,属下劝您还是……”

“嘘。”南苏家主的深色瞳仁内突然跃起两点亮芒,牢牢定在了某处。

那一处,立着一道向街央观望的背影,发长及腰,腰细如柳,窄袖长裙,婀娜而窈窕。

南苏开的记忆力向来惊人,他自忖自己不会看错这道背影。

~~~~~~~~~~~~~~~~~~~~~~~~~

“请问,这边风景独好么?”

闻声,扶襄缓缓回首。

好一个面色剔莹如珠,气韵幽冷若梅……南苏开笑逐颜开,又问一句:“姑娘在此看了许久,可是这边的风景独好?”

“阁下何不自己看?”言间,她让出脚下位置。

“姑娘请留步。”南苏开绕至她面前,竭力让自己表现得彬彬彬有礼。“若在下没有猜错,今日这场华宴,姑娘不该仅是旁观者罢?何以在此留连不去?”

“阁下是在说自己么?”扶襄自然早已在扶宁画出的各国要人图中识得眼前人姓甚名谁。

“哦?”南苏开眉开眼笑。“这话怎么说?”

“阁下这一身的华服锦带,早已与周遭格格不入,难道阁下没有发现您所到之处人群皆会避到五步开外么?”

“呃……”南苏家主面上微窒。对方这句话,俨然是在暗讽他这份自得其乐是何等无知无觉了。

“小女子告退。”扶襄径自离场。

“姑娘!”南苏开此刻端的是兴奋极了,亦步亦趋地随上。“纵然姑娘穿得比在下低调,也很难不让人注目,至少本公子一眼就看到了姑娘的与众不同。”

“阁下不妨先去看看眼睛。”

“本公子的眼睛好得很,看什么……”敢情这位又在嘲讽自己眼力不济?“姑娘好口才,不过本公子需要告诉姑娘,若想在这云国站稳脚跟,仅靠一张利嘴远远不够呢。”

“阁下何以认为小女子一定需要在这风昌城站稳脚跟?”

“因为,质女生涯并不好过。”

扶襄眉尖微颦。

南苏家主笑意晏晏,“越国公主,南苏开有礼了。”

“越国公主……”原来又是一位错将冯京当马凉的主儿。“南苏家主的确好眼力,看得出小女子来自越国。奴婢有礼。”

“奴婢?”

“奴婢随同我家公主到此为质,今后还望南苏家主多多关照。”

“你是……”

“奴婢是越国公主的贴身侍女扶襄。”

“这……”怎么可能?南苏开愕然。

“奴婢刚刚是奉了主子之命前来找寻泊车的地方,此刻主子之命尚未达成,恕奴婢告退。”

“你等等等等……”错乱啊,到底是哪里出了错?“你方才说你叫……”

“奴婢扶襄。”

“……好名字。”

“谢南苏家主褒奖。”

“你说你正在为你家公主寻找泊车之处?”

“回南苏家主,正是。”

“本家主的车位宽绰,就请你们家公主将车停过去罢。”

“……奴婢先行谢过。”这竟是错打正着了。适才的观望,一为借机观摩这风昌城的势力分布,二来委实思忖过适宜的落车处:是与所有质子质女逐波随流,还是不经意出现于逯家兄弟的视野内行一个众所瞩目?如今这位南苏家主愿意慷慨出借,倒省了无所适从。只是……如此一来,她们的公主殿下更要名声在外了。

“南诚,你头前为扶姑娘带路,小心伺候。”回首吩咐过侍卫,南苏开俊脸上已恢复了笑容灿烂。凭他南苏家主的直觉再算上二十年看戏的“戏龄”判断,这中间的事,越发得好玩了呐。

“老天爷,看见了没有?越国公主到了。”

“那辆车前挂饰上绣着‘越’的车?看是看到了,但……那车怎么停在了南苏家主的车位上?”

“是啊,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越国公主到底是和哪位家主相好?”

“咱们云国笼共四位家主,难不成公主殿下要雨露均沾?哈哈……”

众说纷纭的喧闹中,左丘府的车驾来临,左右人群刹时间敛声收语,在一派敬畏肃穆下,屏气等待左丘家主的现身。

十二、堂上堂下堂前闻(上)

骊园,燕然堂。

骊园有三堂,燕然堂,霁光堂,细雨堂,分别为三家家主宴客之所。燕然堂前有三十九道白玉阶,阶梯分明,形若通天,堂口无狮无虎,四季花草轮迭开放,少有荒芜。此时正在怒放的,是各色各形的杜鹃,有贴地如垫,亦有高逾五丈。花开深处,有高堂朱柱,华椅排布,层次分明。

八尺身量,宽肩窄眼,内着玄色劲装,外罩宽袖黑袍,脚下蹬一双薄底丝质长靴,腰间系巴掌宽的金丝腰带,满头浓墨般的黑发以一条金丝随意拢系再散披下去,衬得个肤白如寒玉,眸沉如暗夜,深不可见……

左丘家主登场。

直待他坐定,以优雅之姿喝下了半盏茶,满堂仍是鸦雀无声。

沉沉的墨色中透着薄薄紫意的瞳光闲闲扫去,他问:“既然是宴请,便要热闹繁华,难道无俦的到来,反而坏了各位的兴致?”

“非也非也,坏了兴致倒不至于,骇住了兴致倒有几分。”斜偎在宽大的软倚上,姿态最是松垮自在的南苏开接话。“您左丘家主的气场太过强大,震得咱们口不能言,笑不能声呐。”

“本王请教,既然本王如此令人恐惧,南苏家主为何一定要接受本王邀请?”

“不接不成呐,试问越国谁敢不接左丘家主的帖子?”

“这么说,南苏家主是被迫到此了?”

“也不能一概而论,左丘家主英雄盖世,权高位重,这攀交的机会小可自然不能错过。”

二人这番一正一谐的问答,直直打中了在场许多人的心结:来了则畏,不来则不甘,真个是万分的纠结呢。

“无俦今日作此宴请,一为弥补开春节缺席之过,二为与各位同乐一场,各位能够敞开兴致最好,倘若不能,无俦可以离开。”

“无俦这是哪里话?”大庭广众,敢直呼“无俦”者,风昌城内非边夫人莫属。今日的边夫人,云髻高挽,眉目如画,艳色逼人。“你是今儿的东家,你若走了,这场宴也就散了,岂不辜负了今日的天公作美?”

“边夫人这话说得对极了,左丘家主如若走了,诸位今儿个是为谁而来?那才是真正的扫兴。”红色长衣的逯炎誓莞尔开口。“诸位今儿个也莫拘谨了,我风昌国乃豪放之国,当大口吃肉、大盅饮酒才是。各位,请。”

“逯左家主言之有理,请。”

“今儿个不醉不归!”

“对,定然不醉不归,请——”

这当下,燕然堂内弦歌起,云舞动,觥筹交错,欢宴真正开始。

“南苏家主,看你今日印堂发亮,满面红光,可是有什么喜事?”那厢有人问。

南苏开但笑不语。

旁边人凑话道:“南苏家主当然有喜事,今日进门时有佳人相伴,美婢陪同,那一份艳福,端的羡煞旁人呐。”

“人不风流枉少年,以南苏家主的潘安之貌,子健之才,若没有红颜知己相伴才是令人奇怪的罢。”紫色袍衫的逯炎谈勾唇揶揄。“但不知能入南苏家主贵眼的,又是一位怎样的绝代佳人?”

“这个么……”南苏开面现难色。

“怎么?”逯炎誓眼尾含笑瞟来。“南苏家主如此神色,难道是怕咱们抢人不成?”

南苏开摇首,“哪里哪里,实则我与那位佳人也只是初次相识,只不过初见之下,已是惊若天人。”

“哦?”闻者兴趣更甚。“南苏家主何不引荐佳人与我们认识认识?”

“今日与在下一同进园的,乃越国的稷辰公主。”南苏开一张俊脸之上,尽是“喜悦”二字。

哗笑的人声戛止。

十二、堂上堂下堂前闻(下)

南苏家主的话,如一片薄薄刀光,切断了哗语高声,令得寂静重新降临燕然堂。

然而,始作俑者却茫然四顾,恁是无辜地,“发生何事么?各位怎不说话了?”

左丘无俦一笑,指间的夜光杯悠悠然一个上下翻转,杯内的琼浆涓滴未动。

外务院院士安大人蹙眉道:“说起这位越国公主,下官想起了一桩事,开春节的时候各国的质子质女无不依照我云国规例前来拜见家主,惟独不见越国质女现身,是何因由?”

“还能有何因由?也不过是依恃着几分姿色,想抄一条近路罢了。”话者貌色妍丽,姿态仪容皆属上乘,玫瑰胭脂饰就的艳唇畔,一抹凉笑讽意十足,“风昌城十美”之一芸郡主。“请教安大人,若有人公然违反我云国规例,当如何处罚?”

安大人腰杆笔直,其声朗朗,“禀芸郡主,凡质子质女,皆系我云国从属之民,所行所言须依从我云国律法,胆敢公然违反者,依照所违轻重,处以劓刑、鞭刑、笞刑等诸刑,最轻罚千金,最重至剐刑。”

芸郡主挑着精勾细描过的细眉,继续问道:“那么,到达云国数月,从未参拜三家家主,这算得上轻还是重?”

“依照我云国外务院规例,冒犯王颜、忤逆各大家主者,死。”

“天!”芸郡主花容失色,艳唇惊张。“竟是如此大的罪过。”

“这……纵然有罪,也罪不至死罢。”梁国公主姚贞其声呐呐。“稷辰公主初来云国……”

“姚贞公主是在同病相怜么?”发声者,雅公主,亦是名噪风昌的美人胚子,杏眼桃腮气色新,顾盼间更是娇怜可人。“姚贞公主好度量呢,若是天下旧爱对新欢皆如此宽容,想这大千世界必定清平不少罢。”

这话,成功将姚贞的话端堵截了回去。有诗云“花容未老恩先断”,在场人谁不知近来逯家双生子家主对越国公主的热烈追求呢?今儿个恩主与新欢同在,心慈肠软者不免向这位被排坐到远离逯氏家主位座的偏席之侧的昔日宠儿投以同情目光。

“据史书记载,古夏时期,于他国为质者与贱籍卑奴无异,莫说参加宴席与贵人同坐一堂,哪怕是为贵人奉茶研墨,也是不具资格的。想来,也只有我云国这等包罗万象的泱泱大邦方有这等气量,不是么?如今恐怕连忤逆家主之罪也能宽容过去了罢?”芸郡主不胜唏嘘。

“岂有此理!”安大人拍案而起。“我云国纵然仁慈,也不能一味纵容,越国公主胆敢无视我云国家主威严,岂能……”

叮~~~

一声琴鸣曼妙划入。

琴鸣如山间细风,盘旋拂起,进而弥漫于整座大堂。似乎无孔不入,又似丝丝入扣,燕然堂内,第三次被静谧笼罩。

“越国人稷辰,在此见过三家家主大人,见过各位贵人。”琴声骤歇,抚琴女子由堂下起身,款款行至大堂中央。高梳越国流霞髻,身裹越式裙裾深衣,腰身细柔,步生莲花,那一举手,一投足,无不彰显一国王室之风。

十三、粉墨登场气色新(上)

“这位大人,容稷辰细道原委。”宽袖内,手心汗意涔涔,但身后两位侍女的目光,令稷辰公主不得不强自前行。幸得有薄纱护脸,面上的僵硬生涩不至于在众所瞩目下无所遁形。

“开春节那日,稷辰为参拜三家家主,早早即到了骊园门前。还因手下侍女的莽撞,与几位贵人发生些许误会,今日,那几位贵人也是在场的。”绛色薄纱上的翦水双眸在场内一个流转,似乎已将场上那日遭遇过的人看过一遍。

于是,那些位“贵人”不期然地微显窘态。

立于大柱之侧的扶襄、扶宁互换眼色:公主殿下的表现,可圈可点呢。

“幸蒙左丘家主为稷辰与几位贵人调解,未伤了和气。经左丘家主提醒,稷辰蓦然记起稷辰为人子侄,应先去拜会姑母,以尽睽违了多年的孝道。后又因与姑母久别重逢,长话别情,依依难舍,以至于将拜会四位家主大人的时辰耽搁,对此,稷辰无话可说,甘愿领罚。”

扶宁唇语翕动:一字未差。

扶襄眸闪笑意:且观后效。

“听稷辰公主这么一说,似乎未能拜会各家家主,该归咎于左丘家主或是上阳侯夫人了是不是?”雅公主掩口轻噱。“只是不知稷辰公主想为这二位安排一个什么样的罪过?”

“稷辰不敢。”稷辰向发声者欠首微礼。“稷辰身为质女,极是明白自身处境,背境离乡,身处贵国,说是如履薄冰亦不为过,怎敢有半点的失礼?开春节未能拜会四位家主,稷辰耿耿不敢忘怀,近些时日来无时不在想拜会三位家主,为此还曾请托边姐姐援手。哪成想还是不能如愿。稷辰在此,向四位家主请罪,听凭贵国律法发落。”

言讫,向主位上的左丘家主屈膝一拜,再向另两位家主方向一一施礼。而礼罢,螓首略垂,俯眸静立。当真是听凭发落了。

不卑不亢,从容坦然,越国公主的作派,不仅使得在座的云国权贵侧目,也令同为质子质女的诸多异国人油然震服。

芸郡主巧笑嫣然,“稷辰公主如此无惧无畏,是当真的勇气可嘉,还是断定了我们云国的家主大人们怜香惜玉,舍不得重罪于你呢?公主阁下切莫忘了,纵然是四位家主,也不能置我们云国律法于罔顾呢。我说得可对,无俦哥哥?”

“唷~~”南苏开打个寒颤,抱肩哀吟。“郡主阁下,还请口下留情,您这一声‘无俦哥哥’真个是让人的肚肠翻江倒海的不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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