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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襄-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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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没有来得及回答,郎将军的剑到了。

他旋身支挡,嗤笑,“怎么总有男人愿意为你出头?”

她自是不必理会如此没有营养的话题,但如这种在他臂内忍受剑器肆虐声的景象屡屡上演,她也会不厌其烦,道:“你可以先放开我再去打架的罢?”

“你认为呢?”他反诘。

巷子狭窄,为了腾挪方便,他将她向上抛了出去,右手中的无俦剑击退对手重击,在臂虚位以待,重将小女子接进臂弯。

受此一番,扶襄眼前繁星闪闪,五脏六腑好一阵翻江倒海,委实气恼至极:“左丘无俦你这混账!”

他胸腔震动,笑意澎湃。

“左丘无俦?”郎硕听到这声娇叱,攻掠的身形顿止,“阁下是左丘无俦?”

“而阁下是郎硕。”

郎硕定睛端详,对在这种情形下得遇这一颇多诧愕,颔首:“正是郎某,请问阁下与扶姑娘有何恩怨?”

“我还以为左丘无俦情陷越国细作的风流韵事早已经遍传了天下。”

郎硕并不确定自己所听到的,望向另位当事者,“扶姑娘,你也他认识。”

“认识。”

“他埋伏在此处不是为狙杀扶姑娘?”

“也许有一日会,但至少不是眼下。”

“是郎某多事了?”正直刚毅的将军大人有几分郝然。

左丘无俦眉梢一扬:“你的确多……”

“怎么会?”她打断某人的毒舌,“多谢郎将军援手,使扶襄不必失去自由。”

左丘无俦唇角抽搐。

郎硕目色一凛,“扶姑娘是郎某的朋友,郎某不会袖手旁观。”

“朋友么?”他尾音上挑,“朋友的家务事郎将军也有意干预么?”

郎硕愣了愣,“家务?”

“本家主要带走自己的爱妾,应该不需要郎将军首肯罢?”

她容色丕变,冷冷道:“左丘家主未免太过一厢情愿!”

他眉拢薄怒,“你说什么?”

“莫非左丘家主深知在贵府的岁月是扶襄迄今为止的最大耻辱,为羞辱扶襄不惜反复提及那段逢场作戏?”

耻辱,羞辱,逢场作戏。小女子受伤了,恰如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儿,露出尖牙利爪。他一笑,“瞳儿……”

“很好笑么?”她盯住他,眸光利若剑芒,“若阁下是为了曾从阁下手中盗取了珍物的异国细作而来,我不会坐以待毙,大家各凭本事。若是为了所谓爱妾,左丘无俦,让我更明白更认真的告诉你,倘使我眼前只余两个选择,一是死,一是重做你的妾,我选择……”

“死。”

他眯眸,一层寒霜覆上俊美面容。

“好,好呐,不愧是本公子欣赏喜爱的小襄子!”长巷彼端忽有人鼓掌欢呼,一位前呼后拥的灰衣少年四平八稳地登场。

扶襄惑然相觑。

“不用糊涂,你没有看错,小襄子。本公子看你来了。”

“冉轻尘?”

“感动得说不出话来了么?”冉轻尘困扰地抹了抹额角,“也难怪,本公子一听小郎说在阙国看到了你,就不顾风尘辛苦地赶来,还藏在暗处准备给你个惊喜,你是该感动的。”

“……”这位公子的率直朴实仍然千年如一日。

冉轻尘示意左右两婢,“你们将本公子的决定告诉小襄子。”

赏心、乐事面有难色。

扶襄背陡生恶寒。

“扶姑娘……”赏心干笑了两声,“我们公子愿娶姑娘为妻。”

二十九、直若当初不相识(上)

赏心的话落下,长巷内刹那无声。

轻尘公子的冷场效果由来不同凡响。

“我记得……”两人是莫逆好友,郎硕比任何人都深刻领教过这主儿无节无序的凌乱,免疫力高出众人一筹。呆了须臾后,他迷惑又谨慎地发问:“轻尘说此行是为了叶国的温泉,怎么换做了扶姑娘?”

“那时不晓得小襄在叶国,自然是为了温泉。”

“……你何时晓得扶姑娘在此?”

“就在刚刚。”

“……”不顾风尘辛苦一说,又从何来?

“不用感谢我,感谢小襄子即可。若非听到我家小襄子在里边,我应该不会派良辰、美景帮你挡住这人的手下。”

“……扶姑娘,郎某先走一步。”不待回应,郎硕退场的脚步迈得急不可待。

“慢走不送。”冉轻尘施施然道:“良辰、美景在和人打架,你去看一眼,别让那两个粗人伤了我家美婢的细皮嫩肉。”

郎硕背身顿了片刻,步行如飞。

冉轻尘秀长双目殷殷递向扶襄,“小襄子,咱们也该走了罢?”

扶襄哭笑两难,“走去哪里?”

“随我回家,择日完婚。”

“……为什么?”

“因为我喜爱你,欣赏你,珍惜你,明白你的独一无二。”

恶寒骤袭全身,扶襄艰难一笑:“小女子多谢轻尘公子的看重。”

“我更明白你的珍贵,你值得这世上最尊贵的男人明媒正娶。所以,本公子来了。”

“……”

“本公子来了,你将是未来的华王妃。”

“华王妃?”那是什么东西?

“解释。”轻尘公子眼尾挑向奴婢。

乐事窘态毕现,讪笑道:“公子不久前承袭了老王爷的爵位,华王。公子要娶您为妻,您便是我们的华王妃。”

“轻尘公子……”扶襄微有动容。若是她理解未错,这位疯癫无状的公子是在以他自己的方式为她鸣报不平,以王妃之位回敬左丘无俦对她的辱没,她须说,在她心境灰暗的此刻,的确教她心生感动。

“怎么,无论阿猫阿狗,但能许你正妻之位,你都要感激涕零么?”她神情间的每丝变化,身旁男人尽收眼底,唇线讥诮,声嗓无温。

她笑吟吟颔首:“是呢,感激涕零,那可是王妃之位不是么?”

“当然是王妃之位。”冉轻尘昂首接话,掷地有声。

“好,我……”

“你敢!”一只粉臂被男人铁箍般攥住。

她掀睑,看着他铁青冰冷的俊脸,眼波淡若秋烟,“左丘家主当明白,这世上少有我不敢的事。”

他眸内的紫芒霍地跃跳如炬。

冉轻尘老大不悦地皱眉,伸出手招呼:“小襄子还和他废什么话?快来本公子这边,我们夫妻返家去过我们的逍遥日子去。”

“好。”她顺巧应声,垂首瞄了瞄。

自己臂上的掌,遂伸手来掰,一根一根手指,为求自由,不厌其烦。

低头瞰睨她的表演,他且怒且恨,至极反笑:“你可以从我手中逃开几次?”文人小说下载

“逃得几次是几次,直到左丘家主失去了耐心,决定杀我为快。”

“你以为我不会杀你?”

“会,若你的耐心濒临顶点,一剑落下,纠葛即断。何况……”她望向他身后,有人正悄步临近,“你那些忠心相随的家人与手下,会在那之前,早早将我杀了。”

二十九、直若当初不相识(下)

左丘无倚的确来了,也的确如扶襄所断定的,他想除去这个女子。

他一路目睹兄长为扶襄一次次破例、一次次有违常性的种种,他与整个左丘家族都已感觉到了不安。杀了扶襄,他固然可以想象到兄长的暴怒,但留下她,他们却无法想象他们的家主还能为这个女子做到多少。

当然,不是在这种情形下,他还没有自大到以为会在兄长的眼皮底下取了这女子的性命。

“大哥,小弟来助您一臂之力,哪国的宵小敢在我兄长面前猖狂,放马过来!”

“请问……”冉轻尘极为认真郑重地打量着这位面目凶狠的锦衣少年,道:“左丘无俦把你家戏子也带来了么?”

如果不是立场有别,左丘无俦应该会为对方喝声彩。

“装疯卖傻是你冉轻尘的长项才对罢?”只是,左丘二少回击的话声煞是流利,“你当你换了身衣服本二少就不认得阁下是那位在午州花魁的初夜竞标会上与人大打出手的纨绔代表了么?”

轻尘公子的反唇相讥也不遑多让:“阁下不换衣服本公子也认得出你是那位被午州花魁拒之门外的倒霉权贵。”

电光石火的当儿,这二位将彼此过往的光辉事迹和盘托出,还真是……

令人无语。

“用这人来刺激本王,当真可行么?”左丘无俦唇角愉快上扬,在身边小女子耳边低语。

“我累了。”扶襄何尝不觉无趣,“左丘家主是打算将小女子就地处决还是愿意放小女子一马?”

“本王两者都不选。”

“带回去囚禁?”

“你可以这么认为。”

“而后借你家人之手将小女子彻底解决?”

左丘无俦瞥了那厢与冉轻尘相斗甚欢的堂弟,嗤声道:“你怎么会认为他们有胆子杀你?”

“他们有胆子为你做任何事,更有胆子为你清除通往霸业路上的任何障碍。”

他轻笑,“这么说,你会成为本王的障碍?”

她也笑,“我一日不肯做你的妾,你一日无法安心迎娶正妻,可对?”

他目色倏明倏暗,唇抿一线。

“而左丘家主的妻族无疑是左家家主霸业上不可或缺的一环,你现今迟迟未肯这一环衔接完成,你整个家庭怕早已将扶襄视为眼中之钉。杀了扶襄,或许惹你瞬间之怒,但能挽一世之事,于他们来讲,得绝对多于失。阁下只须将身为家主的自负暂且搁置,便能将这一点轻易参透,何须扶襄赘述?”

这条阴暗巷道并不是捅破这层窗纸的上佳选择,然而,他们间纵然曾有温情脉脉,也只是一时姑且,她不需要,也不需要他来需要。

“还有,左丘家主忽视了最重要的部分,我是扶襄,是经历过最残酷调教的暗卫,旦有一夕尚存,便存不驯之心。就算你能迫扶襄为妾,免不得陷你的妻子成为扶襄的出气筒。当然,也不排除另一个,那便是你娶了一位智能超群的妻子,让扶襄死得很难看。请问左丘家主看好哪一个?”

他们间真正存在的,始终不曾改变:残酷与丑陋,虞诈与阴谋。

这个事实,前所未有地唤醒了左丘无俦一直刻意摒除的意识,顷刻间,惟觉胸田荒芜,心境虚无,紧锁的手脱落下来,道:“扶襄,本王今日才知道,你果然残忍。”

“是阁下乐意自欺。”

“真希望本王不曾认识你。”

“请相信,如果可能,我更愿如此。”

这是迄今为止,两人惟一达成的共识。

此后,各踞天涯,宛若从未相识。

三十、烽火渐炙世难藏(上)

烽火连三月,鸿书抵万金。

这年春天,云国与越国的表面和平到了极限,以一场不大不小的边境摩擦为引火线,战争开始了。

云国称霸多年来,各国为示忠诚,不惜以本国公主、王子为质,任自家身娇肉贵的金枝玉叶们流落异国受人践踏。此一回越国置本国公主于不顾,与云国撕破脸面,概因当前契机百年难遇。

左丘家举族迁回故园,各房男丁皆着手家族生意,谢绝王都来客,不问庙堂变幻,左丘无俦深居简出,行踪成迷。而少了左丘无俦的云国军队,好比巨人失魂,猛虎缺齿,或许庞大依旧,却失去了其锐其利。

尽管也有朝臣忧虑此乃云国君臣玩得一出苦肉伎俩,但潜伏于越国启夏城的细作定期所传一再激发越王一雪前辱之心。胸腔蠢蠢欲动之际,又恰逢阙国二公主与贞秀太后义子补之相见甚洽,好事将近。越、阙、原、叶四国姻亲盘结,形同一体,是以当边关异动,一触即发。

这一战,春寒犹浓时开始,盛夏酷暑时仍酣,整整三个月,两方俱有胜负,战局陷于僵持。

一封发自沙场前沿的书信穿越战火,抵达莫河城,到了静王世子嵇释案头。

“属下不明白,王上为何还不起用世子为帅?若由世子率领,早已攻伐到越国都城!”

书房内,嵇释展信阅罢,正巧听到属下大发不平,俊逸面孔漾开一丝浅笑,道:“云国军中没有了左丘无俦,在王上看来已不足为惧,本世子也就没了用处。”

“可是眼前不进不退,便该请世子出山。”

“王上外忧左丘氏,内患静王府,已非一日两日。费了恁多周折才将静王府架空,又岂肯再将兵符交到本世子手上?”

庞三河一径地顿足扼腕:“左丘家早晚会东山再起,若不趁此机会直捣黄龙,只怕悔之晚矣!”

其弟庞三江观世子神色莫测,问:“莫非世子有什么好消息?”

“还是三江细心。”嵇释敲了敲桌上信笺,“是书寅的信,他得手了。”

庞三河顿时大喜:“属下等人该着手准备了?”

“不急。书寅将三万大军带进野牛岭尚须五日,伪造大败之象又须费些时日,及至消息传到这边,最快也要在半月之内,你们过早行动,不免招人注意。嵇南,捎个信给扶冉,两日内务必探出兰使、竹使的关押地。”

王府执事衔命退下。

“世子想搭救扶门两使?这两使一个刁钻,一个臭硬,只怕不易招为己用。”庞三江道。

书案后侧,矗立一株梅花盆景,此季节无花无叶。嵇释探指触了触孤傲梅枝,闲声问:“扶稷押着他们,是为迫梅使自首,你们道为何时至今日不见梅使现身?”

庞三河拢起眉头,“属下也奇怪来着,扶姑娘不像冷血无情的人……”

“因为她深知扶稷不会舍得动他们一根分毫。而一旦由本世子接手,相信梅使大人不日即会不请自来。”

“世子为何不直接向扶稷要人?应变他不敢不给!”

“如果那只老狐狸若将球踢到贞秀太后处,本世子还向贞秀太后要人不成?”

“都怪属下。”庞三河虬髯纠结的脸上爬满惭愧,“如果不是属下丢了扶姑娘,世子也不必费此思量。”

那次出片,他本得世子密谕,要将扶襄带回世子身边。七里庄内早已进行了事前布置,安排妥当,没料想意外横生,计划成空。

“不碍的。”嵇释尔雅微哂,“好事多磨,本世子等得起。”

三十、烽火渐炙世难藏(下)

云国。启夏城。

一个风急雨骤的午后,疲惫不堪的嵇辰敲开左丘府大门。

左丘故园内的府中事务仍由三爷夫人长庆公主掌理,越国公主作为三夫人的娘家人,未遭任何阻难,顺利迈进左丘三爷院落,见到了要见之人。

“姑姑!”欲话泪先流,嵇辰扑在姑姑脚下。

长庆公主扶起这瘦骨伶仃的侄女儿,“这才多久没见,你怎么成了这个模样?”

当初离开风昌,不能将身为质女的嵇辰一并带离,料到少了左丘府三夫人为依靠的她必定处境艰难。今日一见,竟是比料想的还要落魄。

“砚兰,你是如何照顾公主的?”

跪在嵇辰身后的丫头以膝盖蹭行了几步,哭道:“禀主子,公主为见您一面,不顾道路坎坷,风大雨大的,奴婢实在是拦不住!”她本是长庆公主身边的大丫鬟,奉方子之命保护伺候越国,个中艰辛难以言表。

“不怪砚兰,是辰儿想早一时见到姑姑。”

长庆公主凝视着侄女儿素瘦的小脸,心口酸涩:“你一人在风昌很难罢?”

“还好。”嵇辰眼中含泪,强颜欢笑,“既做质女,辰儿早已不当自己是公主。”

“见到辰儿之前,我尚存一丝冀望,让自己相信你父王既然铁心与云国开战,此前早该将你救离云国,没想到……你的父王还真是一如既往地无法让人惊喜。”

嵇辰双手掩面,泣不成声,“……两国开战……必定不是父王意愿……如果不是越国到了生死存亡关头,辰儿也不会来见姑姑……”

这个天真的孩子,对她的父王犹抱有幻想呢。长庆公主目透悲悯,“辰儿,当前事不是你能过问的,算了罢。”

“姑姑……”

“站在姑侄的立场,我自然希望能够将你留在身边照顾,但作为左丘家的人,无法不心生警惕。辰儿明白么?”

嵇辰嗫嚅:“辰儿不明白。”

长庆公主长喟,“云、越开战,云王未将质女推上战场斩首祭旗,显然是另存考量。你身为质女,本该寸步不离风昌,若被人发现你来了这边,今时的左丘府未必能保住你,也未必能保住自己。”

“……辰儿明白了。”质女生涯已有两载,自以为已阅尽人生这本厚典的百态,却原来,最残忍的一页远远未到,而到来时,是由自己的至亲绘就。

侄女儿面若灰烬,长庆公主看得心尖泛疼,道:“辰儿也不必如此,姑姑定会设法保你……”

嵇辰倏然抬首,“姑姑可否让辰儿拜会左丘家主?”

“……为何?”

“辰儿要与他谈个条件。”

“说说看。”

所幸,左丘家主今日心情不坏,左驭、左驶乐得打开家主院门,迎接不速之客。

“你可以给本家主什么条件,用来交换什么?”

“扶襄的身世。”

黑檀长椅上,左丘无倚兀自岿然不动,“扶襄”两字恍若未闻。

孤立在厅堂正央的嵇辰挺直了身子,给自己注入了最后一丝信心,僵声道:“我以扶襄的身世,交换左丘家主给嵇辰一个安身立命的机会。”

三十一、各为其主莫沉吟(上)

因战术之过,越国三万大军孤军深入,遭遇伏击,全军覆没。

云、越之战世所瞩目,此消息速传各国。

越王的震怒不肖多说,其他翘首观望的各国当权者也不无失望。这其中,最形急于色的莫过阙国二公主,闻讯后,弃轿不用,驰马赶至郊外新军训练营地,找长姐共商国是。

“姐姐别不言语,你心中是如何想的?”

“上去再说。”大公主邀小妹共攀高山,低首攀至山頂,俯瞰山下新军子弟在原野间摸爬滚打,容色沉凝,喜怒难辨。

一刻钟后,穣亘夕再度按擦不住,“姐……”

穣常夕展顏一笑,语含促狭道:“亘夕急成这般模样,是把自己当真当成云国媳妇了罢?”

“姐姐在转开话睿俊狈y亘夕心生疑窦。

“你多心了。”穣常夕笑意微敛,“我只是在想如何保住他们。”

“保住谁?他们?”长姐眸线所在是山下,她頗觉纳罕,“他们参伍为得就是沙场杀敌,姐姐想要保住他们?”

穣常夕语声一冷:“他们的责任是为了保护阙国,而我们的责任是保护他们。”

“他们是军人……”

“军人橫尸沙场无可厚非,但须死得其所。任何情形之下,我都不会让自己的兵士儿郎充当他人地灰。”

穣亘夕面颜僵窘,问:“姐姐是在暗指亘夕为了一己之私,不顾国民生死么?”

“你并不想嫁去越国,却想助越国击敗云国,为得仅仅是让左丘无俦看到你。亘夕,你在走一条险路。”

“……姐姐少凭空猜测!”二公主花容怫然,悻悻道:“云国霸横多年,我们受过多少欺负?难道姐姐不想趁此机会让云国彻底失去翻身机会?”

“云国如今的败退,无非是因为没有左丘无俦,左丘无俦随时可以复出,各国白白授人以柄……”

又是左丘无俦!着实压抑不住,穰亘夕脱口而出:“左丘无俦既然这般神通广大,姐姐为何会放掉他?”

穣常夕稍愣。

“姐姐虽然没有告诉我,但左丘无俦现身阙国的事,我仍然没有漏听。亘夕不解得是,姐姐怎么会错失了这天賜的良机?”

“你所说良机,是指杀掉左丘无俦?”

“亘夕……”穣常夕摇首,噱笑不止,“如果可以,我为何不杀?你没有想过么?左丘无俦精谋善虑,你道他之所以敢独身出现在我面前,依凭得仅是艺高人胆大?”

“那……”

“他出现之时,也是父王陪姜妃出城行猎的日子,他的手下易妆成宫中侍卫,离父王不过几步之遥。”

穣亘夕呆若木鸡。

“几年前,他带我到叶国救人,叶国仆射大夫是他故友,他挟其援手,用得就是这个法子。他如法炮制,你认为我可有任何冒险的机会?”

“这个人……好是阴险卑鄙……”穣亘夕嚅嚅低骂。

“至于你还未出口的出兵助越提议,我可以告诉你,越国可以置他们的公主于不顾,我们却不能置我们的姑母于死地。姑母为了你我,为了阙国,甘愿为质多年,换得我们姐妹的平安,没有办法接姑姑回来颐养天年已是不孝,若再陷她于险境,你我于心何安?”

穣亘夕受挫良深,表情空白,眼神空茫了,全凭直觉随口言道:“儿女情长,英雄气短,这不像姐姐。”

“是。”穣常夕眉梢傲扬,“至要的一点,当前并非是给云国致命一击的最佳机会。”

三十一、各为其主莫沉吟(下)

琢国。枫月城。

云、越战事狡着,原王冉悫一度曾生起援兵越国的心思,却因朝中文武的赞同之声戛然而止,深思熟虑之后,召驻守边关的郎家人回朝。

冉悫与郎琐爲少年至交,成年后虽一为君一为臣,再无了先前饮酒和歌击瓮叩击的肆兴时光,但信任仍在,俦重不减,有关举国前途时刻,惟一能将心头疑虑交付的,非这位良臣挚友莫属。

“云王将左丘氏逐出军政,到底是君臣反目,还是另有文章,朕不得而知,朕可以断定得是,朕的那些向来畏战怯兵的朝中老臣们如今群声附和,必定是拿了越国人不少的好处。”每念至此,冉悫心海内席卷恨怒浪涛,隐隐还涌动着对这个腐朽朝堂无力回天的悲凉浅潮,“朕的朝堂已然腐朽至斯,郎卿还想誓死护卫这个国家么?”

郎硕朗笑,“王上何必和那些命不久矣的老朽计较?云、越之战愈演愈烈,无论谁是最后胜方,都不会是战争的终结者。这场战争已然勾起了太多人的好心,只怕各国混战的局面又要开始了。”

“郎卿有何妙策?”

“当务之急是使我原国不受战火殃及,长远之计则是在这场战争决出胜者的那刻迅即发兵,趁其久战疲惫之际占取先机,称霸各国。”

冉悫看着这位臣子豪志勃发,心中大为宽慰,欣然走下玉阶,与挚友平视而立,道:“这么说,郎卿已有了详尽的计划?”

“联合阙国,施恩叶国,使这两国皆不涉云、越之战,直待两国决出胜负,三国共伐胜者,及至之后谁能成为新的霸主,端看哪一方做足了这份准备。”

“未雨绸璆,其当如是。”冉懀本蹙裾穹埽那榛廊灰恍拢袄汕湔庀叭帽嚨谝淮尉醯秒薏皇亲谕跷簧鲜芴们澳切├铣疾僮莸睦⒗埽煊釉美汕渥艋ぁ!

“王上过奖……”

“不过……”原王陛下微眯了眸,将挚友从头到脚扫过一遍,“朕以为郎卿的谋略只在战场,今日却教朕耳目一新,不知郎卿几时对政局也有了如此通透精辟的掌握?”

郎硕半垂首道:“不瞒王上,微臣的确是得了高人指教。”

原王大喜,〃何方高人?”

“微臣应了这位朋友不将其推到幕前,请王上体谅。”

“如此么?”冉悫点头,洒脱莞尔,“诺出必践,无可厚非,朕不逼郎卿。无论如何,先替朕谢过你的这位朋友,但愿有一日可有缘得见。”

“微臣谢王上体谅。”

离宫回府,郎硕健阔脚步直奔后院,踏进一片葳蕤翠竹密林内,深处有屋,屋中有人,債影婀娜,幽香淡淡,灯下琴前,闲趣盎然。

郎将军站在门前,问:“还没有安歇么?”

若有若无微若叹息的琴声停在指间,琴前人回眸,“郎将军能在此时赶来,应是断定我没有安歇罢?”

郎硕黝黑面孔透出些许赧意,“是郎某鲁莽。一时迫不及待。”

“云王陛下认同了?”

“对!”郎硕目光炯烁兴奋,“王上好久不曾开怀一笑,郎某多谢扶姑娘!”

“郎将军客气,你给了扶襄一个容身之处,权当赁资罢。”

“以姑娘的才华,完全不必如何委屈,我云国王上主张新政,不拘俗礼,姑娘如若愿意,郎某将姑娘推荐给王上,必能一展所长……”

“不。”扶襄缓摇螓首,“你们各为其主,责无旁贷。扶襄作为一个局外人,本该观棋不语,然郎将军义薄云天,扶襄聊作报答,别无其它。”

“好,扶姑娘只管在此安心居住,郎某尊重姑娘意愿,绝不将你曝于人前。”

“扶襄谢过。”乱世烽燹,巢覆无完卵,为维持仅余的尊严,又踏飘泊长途,扶襄啊扶襄,但愿你从未后悔,从未迷惘。

三十二、君友臣恭耐人寻(上)

长庆公主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战争进行的第六个月,八月节来临的前夕,云王兵马包围了左丘故园。

其时,左丘无俦并不在府中。

哨卫出身的左风在重兵围府前嗅到了异常气息,以一双飞毛腿跑去启夏山间,向主子通报府中突变。

“重兵围府?什么罪名?”左丘二少煞是好奇,死皮赖脸随兄长到山间小筑小住几日,不想来此插曲。

“属下不知。”察觉事情有异时即望风而遁,哪有闲暇听闻领头将领宣读罪名?

“应该是私通隐匿越国质女,形同谋逆。”左丘无俦道。

“那个嵇辰不是已经打发走了?”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不对呢。”左丘二少大摇其头,不通,不通,实在不通。“这兔死狗烹的事不是都要等到尘埃落地?咱们的王上现在正忙着和越国打架,怎还有这份心思?这个时候灭了左丘家,于他可有半处的好处?”

“筹码罢了。”左丘无俦彼挂整齐,跃上马鞍,“走罢,让我们如王上所愿。”

如王上所愿,他们快马加鞭,星夜兼程,赶回风昌城。潜逃在外的左丘家逃犯觐见王上。

两人的马才踏上上阳宫前的护城桥,宫门訇然大开,两队精兵分列两畔,侍卫总长郑彬快步迎来,行抱腕礼:“左丘家主,左丘二少,王上正等着二位。”

“唉,果然是请君入瓮。”左丘二少一步三叹,甚是哀怨。

郑彬小心翼翼:“小的还要告罪,请二位……”

“搜身不是?本少爷向来是良民一枚,配合得紧,来罢。”两臂高举,慷慨献身。

左丘家主的无俦剑,左丘二少的精钢匕,皆未随身佩带。郑彬格尽职守完毕,亲领两人直达居安殿。

偏殿内茶气缭绕,云王狄昉一身轻便常服,临坐榻桌之側,一手执卷,一手捏杯,恁是松愜地等待左丘兄弟的到来。

“无俦,无倚,多日未见了。”

左丘无倚比兄长要快上一步,伏地山呼:“草民参见王上。”

“怎么会是草民?”狄昉发喊,“左丘家是我云国百年的士大夫世家,怎样也做不到草民罢?”

“草民失言,草民惶恐,请王上恕罪!”左丘无倚高声朗朗。

去王拨了拨受惊的耳朵,道:“行了无倚,你姑且别急着耍宝,若是不能安生,就到仁圣宫去罢,太后这些日子念叨最多的人,非你莫属了。”

左丘二少桃花眼纯真忽闪了几下,一手掩到嘴前:“草民这就安生,王上全当草民是道屏风布景。”

无奈地叹了声,狄昉眸线延展,看向未出一声的男子,“无俦打进来就没说一句话,可是在生朕的气?”

左丘无俦容颜肃冷:“臣是在想制胜之策。”

“何处制胜?”

“前沿沙场。”

云王龙心大悦:“好聪明的无俦,已然想到了朕要说的。”

“臣请领兵御敌,请王上恩允。”

“唉。”一声长叹,云王面染愁色,“有无俦这话,朕是何等的欣慰,然而让朕为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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