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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襄-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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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姑娘,我们当真要在阿萨草原与蛮族进行这场决战?”
扶襄以朱笔在墙前地图圈出一处方圆,道:“阿萨草原广袤长阔,最适宜这场大战不是么?”
庞三河凝盯那处,面有彷徨。
“将军有话请直说。”
“阿萨草原地势平坦,毫无遮蔽,不利于设伏暗桩,蛮人体格高大,勇悍嗜血,如若单凭正面相逢,我军兵士定然是要吃亏的。”作为主将,他也不愿长人威风,无奈事实如此。
“所以才有了那张布阵图。”
庞三河眼仁陡亮,问:“扶姑娘是欲先以诈败,而后诱敌深入?”
“对极了。”她回复得极为肯定。
庞三河脸上仍有几分迟疑,道:“本将军已按扶姑娘的布阵图将人马布置完毕,但愿蛮族人能够中计,莫白白费了扶姑娘精妙阵法及伏在那边的我军半数人马。”
“将军无须担心。”声色清越,自信笃定。
议事完毕,扶襄归帐,何嫂捧了碗凉草茶奉上。
“参赞大人,您操劳一天了,祛祛暑气罢。”
她称谢,掌心松开,卷握的图纸掷在桌上,阖目倚在椅中,自胸中长吁了口气出来:在庞三河面前,还真是应了一句俗语“打肿脸充胖子”呐。
“参赞大人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何嫂去歇着罢。”
“……是,您也别太操劳,这女人家家的,还是保养身子要紧。”
听闻脚步声远出帐外,她睁开眼,指间勾了一根细亮,掀了张空白的白麻纸,重作勾画。
帐外,蝉鸣噪热,急切而躁动,握戟值守的兵士耷首垂目,昏昏欲睡。夏风 流动,帐帘轻曳。
当夜,丑正三刻,一声号角,全营灯火大亮,马场嘶鸣,将上马,兵操戈,雷厉出动。兵贵神速,三万大军马不停蹄,足迈流星,飞奔百里,跨越阿萨草原,袭击阿萨城。
阿萨城作为蛮族人最大的营寨,昔年曾是越国王室对蛮族族长的封赏,归属蛮族几十年,自然历经改建修缮。然而,当年越王在天恩浩荡之余,并未忘记非我族类的隐忧。阿萨城外,有三条通向城内的密道,这是扶襄在启程之前由贞秀太后手中接来的秘密。
这密道,或许不足以成为攻陷阿萨城的法门,但扰乱城内视听、迫敌出城不难,只消在城内几处放几把火,高喊“王师平叛,贼人受死”,城外以攻城叫骂之声响应,激怒易怒好战的蛮族即可。
毫无意外,蛮族人倾城出动,酷夏的暗夜下,阿萨草原灰飞烟灭,血肉堆叠,杀声冲达九天云霄。
一个时辰后,胜负渐现。
如庞三河所说,与蛮族人正面相逢,越国兵士很难占到便宜。
“撤!”主将下令,副将挥旗,大军边打边退。
蛮族人穷追未舍。
阿萨草原的东北方,是一处废城旧址,中间遍生荒草葳蕤,有一人高深。夜间望去,是一爿形若鬼域的深幽廊影。
便在这片幽影说近未近,要远不远之际,追兵停止了追击、
“愚蠢的北族人,你们一直在向东北边撤,是想引咱们进你们的伏击圈么?你们将半数的人马放在那边,是想让咱们全军覆没?哈哈哈……”
蛮族首领万俟挈一通连绵澎湃的仰天狂笑之后,道:“再过半盏茶,你们会听到一声又一声像极了爆竹的声响,当然,它不是爆竹,是我们蛮族最擅长的小玩意儿,比你们北族人做出来的好用得多,它们会把你们的三万兵士送上天!砰!砰!砰!哈哈……”
扶襄 十五、连营吹角非梦回(下)
砰!
砰!
砰!
在万俟挈的笑声里,“砰”声犹如天雷轰鸣,半边天红起,纵然远在此处,每人仍感觉到了来自那一方烈燃的浪袭。
蛮族兵士中,扬起猖妄至极的呼喊:“愚蠢的北族人,你们的三万人已经飞天,你们也去陪他们罢!”
庞三河咋舌,向万俟挈眨眼再眨眼,忐忑问:“如此大的动静,你们把所有的火药都用上了不成?”
“既然你们舍得拿三万人生祭,咱们又岂能小气?”
“大方,果然够大方。”庞三河抱拳:“本将军代三万弟兄多谢贵首领的郑重对待。”
万俟挈狂妄神色一凝,眉间拢起狐疑,“虚张声势对你目前情势毫无帮助。”
庞三河呲牙憨笑,道:“本将军姑且张一回试试。”右掌内的大刀豁地向天高举。
……
“过了有一、二、三、四、五这么五下的时间。周围一点的响声也没有,蛮族人一起爆竹,尤其蛮族首领,踩着马蹬站起,指着越国将军的鼻尖笑了好一阵,就在这当儿,一个女子的声音道:“万俟首领,现在放下你手中兵器率你族人投降还来得及。”蛮族人哪会听这些呢,又骂又笑,那话说得都不成样儿了,就在这个时候啊……”
讲话的,是个佐迁使。
云国军中,佐迁使是个专负责搜罗敌情,察探四方消息的角儿。云国东南处的全州大营与越国蛮族作乱的南疆有不过二百里远近,异国有此大动,佐迁使前往,混迹于越国军中,恰恰经历了越军与蛮人的那场大战。
这佐迁使姓乔名乐,是个浓眉大眼的活泼少年,此一回完满归来,受了上峰褒奖,少年心性之下,兴致勃勃地向同袍讲起此遭见闻。
“这个时候咋样?快点,卖什么关子?”
正是紧要拳头,这乔乐偏偏住了嘴,大家伙的兴头高悬着,一径催促他往下说。
乔乐“咕咕”灌了几大口水,用袖子一抹嘴,道:“着什么急?还没到精彩时候呢。话说蛮族人正在对那位扶参赞说腌臜话的当儿,就见那个庞将军高举刀垂落了下来,四面八方‘噌噌噌’亮起了无数的火把,越军呼啦啦大水般涌上来,那人头一眼是望不到边的,那庞将军说:‘本将军的三成兄弟要当面感谢万俟首领。’
蛮族首领一下子傻住,呆看着四周半天说不出话来。这下轮到那个庞将军笑了,高仰着脖子说:‘我三万兄弟星夜离营,用一夜工夫扎出来三万草人,被你给炸飞了,他们气恼得紧呐。’”
“草人?”旁听者惊呼。“蛮族倾尽所有火药,炸的是草人?”
立刻有人大摇其头:“怎么可能咧?难道蛮族人都是傻子不成?埋火药的时候就算不能到跟前察看,也不可能连动也不动的草人和要喝水要撒尿的真人都分辨不清罢?”
乔乐瞪了这两个多话的一眼,道:“到底要不要听了?最最有讲头的时候被你们打断了,扫兴!”
“别扫兴别扫兴,听,听,要听的,乐子你快往下讲!”
乔乐也不舍得半途中断,拿鼻孔哼了哼,书接上回:“那个蛮族首领也把头摇得像拨浪鼓,直说‘不可能,不可能’,还用他们的蛮族破口大骂。姓庞的将军说:‘若仅有三万草人匍匐的确骗不了人太久,但如果有几只活羊在里面行蹿走动,不就有了生机?’
诸位想啊,只有几只羊,这三万个草人得且吃一阵子不是?而这羊一吃草人,草人便会有摇动,想来那些在不远处埋火药的蛮族就是吃了这个亏。
这时候,又听庞将军说:‘本将军晓得你放了细作在我营中,你当我越国大营的人都是死人不成?会任由宵小出入刺探?扶参赞早已察觉了细作所在,给了你们一张假的布阵图,你们还当成了宝贝!’
随着这庞将军挥手,一个五花大绑的瘦小男子被推了出来。庞将军又道:‘这厮在我们眼皮子底下动作,本将军也任由他上蹿下跳了多日。’
瘦小男子跳脚骂道:‘你这愚蠢北人以为抓了老子就能安心了?老子……’他话没完,庞将军已给打断了:‘不就是那个何姓女人?别的人也就罢了,你将她放在扶参赞眼前,与直接告诉我们她是细作什么两样?何姓女人将扶参赞的图给先后给你看了两张,你为何仍按第一张图报给你家主子?’
瘦小男子说:‘那何妇人不过是老子花钱收买来的刁顽村妇,如何能指望她干大事?她早晚要被尔等发现,如此自是在她完全未被怀疑时拿来的第一张最为可信,至于第二张图,不过是你们察觉有异,用来混淆爷爷我视听的罢了’。
庞将军嗤道:‘你自以为聪明,又求功心切,竟从未想过两张图都是假的?凭你也能成为细作,还真是奇事!’
‘爷爷我想过!所以才未急于将图呈给主子,直到窃听到你与那女参赞的话,又发觉了你们人马调动,而且确实是往首张图中所示方位,爷爷才向主子呈报。谁想到,谁想到……’
听了瘦小男子的话,庞将军笑,其他人也笑,他们说:‘谁想到你还是在鲁班面前耍了大斧!扶参赞是何许人,凭你这点斤两也在她面前卖弄?’
这边说了半天,那边的蛮族首领早就已经是怒发冲冠,一刀劈下来将那个瘦小男人给砍了,然后大战就开始了,这场大战啊,真个是飞沙走石,天昏地暗,真杀到了天光大亮,蛮族人结结实实吃了大亏,连蛮族首领也被生擒,怕是要灭族了……”
“这扶参赞可是个女子?”
“对呢,是个女子,冷冷淡淡的,不爱与人说话,但若开了口,却是和气得紧……”
“她叫扶襄?”
“对,扶襄扶参赞,咦,你怎么知道……左、左丘元帅?”兴致高盎的乔乐抬头看清了矗立面前的身影,立马跪了下去:是在何时,左丘元帅也成了自己的听众?玄衣黑甲,金冠束发,左丘元帅立了多时,也听了多时。
扶襄 十六、挑灯看剑剑不语(上)
听到“扶襄”这个名字时,竟没有想像中的恨怒。
“倒是左丘家主高估了扶襄。”
她是如此说过的罢?原来,自己竟连对那个小女子的心思也高估了么?在她做出那样的事后,在将这个人冰封在记忆死角恁多日,在听到了她的名字时,为何胸臆间竟没有滔天怒浪卷起?
越国南疆,距此二百里。
她在如此近的地方,玄风放蹄纵驰,或许不及半日
这倒奇了,不及半日又如何?既然无恨无怒,难道还要去寻她不成?纵然对面相逢,她也只不过是一抹过眼云烟,了不起,会是沙场之敌……
扶襄,你可有资格成为本王的敌人?你须明白,纵然你认为你曾打败本王,那场败绩也不足以让本王将你列入敌榜,倘使那场越国大捷当真出自你的手笔,或许……
一念至此,他无声发噱。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元帅一人独坐独笑,可是有什么喜事?”
映进眼帘的那袭宝蓝袍衫竟是前所未有的碍事,左丘无俦眄向进帐者,冷道:“南苏家主还未回京?”
南苏开满面纯真,一双俊眸恁是柔软多情,怯怯道:“南苏来这营中不过才有几日,元帅这么快便厌恶了人家不成?”
“……”这厮诙谐狡赖不是一日,但这出却是头一回现,竟将堂堂安王爷三军大元帅左丘家主给寒住了。
南苏开见状真个是前所未有的开怀,仰躺在帐下矮榻上,抚掌大笑道:“无俦也有结舌无语的时候呐,可晓得本家主的威力了?”
“你的威力……”左丘无俦曲起食指以指节处轻挲下颌,悠闲声道:“不是帮着王上查看左丘家谋逆忤上的证迹么?”
原、阙两国联手犯边,时辰赶得太巧,巧得王上疑窦丛生,于是在左丘元帅赶赴南疆之际,军中多了南苏开这位监军大人同行。个中,自有万分的微妙。
南苏开乃世家家主,军中不能怠慢,而南苏家主此遭所负的王命,必定能使两位家主面面相对之际无法心无芥蒂,也必定令得两位家主身后的两大世家无法转向事外。军中微澜,朝堂波涛,云王这步棋,走得不弱。
南苏开垮脸哀声道:“王命在身,身不由己,无俦该晓得南苏为何不愿做这劳什子的家主了。”
左丘无俦眸内冷芒一现,“你想借这个机会卸了这家主的担子?”
“这个机会不是天赐的机会么?你也动作了一阵子,如果南苏开在这个时候博一个督军不利的罪名,这家主的担子自有有心人抢了放在自个儿肩头不是?”
“而如此,左丘与南苏两家便要打破假面和平,正趁了王意?”
“正是。”南苏开愈想愈是完美,哗地打开折扇,风吹发动,清闲自得。
“你可否想到,若是由另一个人做南苏家主,若是这个人当真为王上所用与左丘家为敌,我会如何?”
南苏开微微怔住,旋即又风流无限地笑开:“随你了。”
左丘无俦掀了掀眼尾,颔颐道:“哪些便好。”
“呃……”即将得偿所愿,南苏家主心情一派风光,拉起长长尾间沉吟了须臾,目内添了促狭谑意。“刚刚那个故事凑巧南苏也听到了哦,敢问那位扶参赞是何方高人?”
……
元帅帐内振聋发聩的巨响,浊世翩翩的南苏家主抱头蹿出。
未过几日,两大家主军中失和的密报呈至云王案头。
扶襄 十七、挑灯看剑剑不语(下)
又是一个炎炎夏日。
阿萨草原一场大捷将蛮族主力彻底摧毁,之后二十日内,三五场零星小战,对阵的俱是些垂死挣扎的乌合之众。大捷一月后,蛮族仅剩的两家部落向越王递交了降书,世世称臣,代代顺服。
大军在乌苏城内整顿休养,只待肃清些许残余,即是得胜还朝之期。
然而,这南疆的天气并未因捷报连连而有丝毫收敛,依旧骄阳如火,依旧的燠热难耐。
庞三河粗中有细,怜惜扶襄女儿家身娇体弱,送她住到了当地的避暑胜地,位于乌苏城外的七里庄。
七里庄终年林荫蔽日,山有飞瀑,地有流泉,有称“南疆绿洲”,住了两日后,扶襄认为自己已是乐不思蜀了。
“扶姑娘,这林子太深,咱们还是回去罢。”
“你在这边等着,我去去就回。”
身后小婢虽呼喊阻止,阻不住伺候未久的扶姑娘寻幽探奇之心。
所谓人间好时节,无外就是“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清风冬有雪”而已。在炎日之下,有斯样暑意全消的来处,怎能轻易错过?
顺着一泓清泉,密林逐渐稀疏,渐现一方碧蓝如茵的开阔地,立时,她如寻到宝般的开心低笑:在此小睡片刻,可谓人生极乐享受了罢。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马作的确飞快,弓作霹雳弦惊……”
溪水边,竟有人仰躺高咏。
只不过,在这等清净自在地吟咏这等杀气凛冽的词句,还真是大煞风景。
而同一时间,大煞风景者也发现了她这个闯入者。
“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
那人瘦长身躯一跃而起,向她行来。
“迫而察之,灼若鞭蕖出渌波。秾纤得衷,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延颈秀项,皓质呈露……姑娘,请问芳名?”
她啼笑皆非。
“没有名字么?”那人摸了摸头,似有不解。“在下为你起一个名字可好,看姑娘你肤若珍玉,瞳若秋水,就叫……”
“扶襄。”
“……嗯?”
“我叫扶襄,阁下不必为小女子费心思量。”这位仁兄身躯单薄,斯文俊秀,衣着帽饰不落俗套,目光神情中却透出一股子童稚之气,若她不加以制止,兴许他当真会为她张落一个名字出来。
那人眼睛倏然大瞠,指尖蓦地对准了她,吼道:“你是扶襄?那个把蛮族赶尽杀绝的扶襄?”
“扶襄”如此知名么?她冁然,道:“两兵对阵,各为其主。”蛮族人连攻三城,屠杀民众难以计数,越王岂能容他们再立于世?
那人摸了摸后脑,貌似颇为困扰,讷讷说:“我没有指责姑娘,只是姑娘为何不将蛮族的大都司留下?没了他,这世间便没有第二个人帮我读焚罗文了吧。”
她眯眸。
“在下千里迢迢赶来,就是为了找大都司,如今他不在了,在下岂不是白白走了一遭?这……这要如何是好?我实在是有些不甘呐,姑娘,你说我该不该生气?”
她纤躯向后疾掠,避过突如其来的一击。
“姑娘,你躲什么?”那人拧着眉气问。
“你打我,希望我不躲?”
“你误了我的事,我很是生气,看你生得好看,只打上一拳,便不气了不是?你这样躲,我更气,更气之下,一拳怕是不行了!”一话未落,那人攥掌成拳,又飞扑过来。
扶襄心底微惊。这来者看似招式平常,步法无章,竟是粘缠诡奇得紧,纵然是引以为傲的轻功也一时不能助她脱身。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
伴着对方这声声高诵,身形步法越发的如影随形,避之不去。她觅得了一线空隙,问:“你找大都司,仅是为了让他帮你读焚罗文?”
“哇呀呀!”那人暴跳如雷。“你竟然用了一个‘仅’字!你可知正是因为这‘硕果仅存’的‘仅’字,我永远不知道老娘对我说些什么了……”
“我识得焚罗文。”
“我家老娘惟有我一个儿子,她撒手一去……”
她好整以暇,耐心十足的:“我、识、得、焚、罗、文。”
那人总归听清了,眼存狐疑地将她从头到脚扫过,“你是怕挨我打诓我的罢?”
“何妨一试?”
“好,试便试,你且等着。”
那人边掀开衣袖探囊取物,边欺近了过来,待扶襄警觉有异,已是晚了……
异香盈鼻,地暗天昏。
扶襄 十七、锦缎软幕识轻尘(上)
啼笑皆非。
扶襄看着眼前男子,能述尽当下心情的,惟有这四个字。
“冉公子,阁下以轻尘香将扶襄带到这里,只为了读一封信?”
迷香袭鼻时,她以为自己长年捉雁一朝雁啄眼,遭了蛮族残余的暗算。醒来后,入眼的是缎帐丝幕,雕梁画栋,再转眸,两位遍身罗绮的垂髫少女温柔含笑,俯腰吁问可有不适。
随之,她晓得了那人的身份,冉轻尘。居然是冉轻尘。
在此乱世,闻名全国的除了军中神祇左丘无俦,及与之齐名的静王世子嵇释,还有三大公子。
补之公子越补之,越国贞秀太后义子。
暮瑛公子沈暮瑛,叶国和硕候爷长子。
轻尘公子冉轻尘,原国王族旁系子弟。
这一位,便是冉轻尘,传说中秀雅出尘惊才绝艳的轻尘公子。
但见这位轻尘公子双手支颌,一双星眸忽忽闪闪,诚挚道:“正是为了读信。”
“在林内溪边不能读?”
“既然要劳动姑娘为在下做这等大事,当然要让姑娘舒适些。”
“……”扶襄抚额。
“请问姑娘此下可有时间为在下读信?”
“……轻尘公子认为呢?”
冉轻尘认真思忖了少许,道:“既然姑娘得暇,在下不胜感激,劳烦了。”
“……”这个人,当真是与补之公子偕肩的三公子之一么?她睐向这人身侧的两位花样美婢,希望得到解答。
两张俏脸不约而同地汗颜垂下:自家主子,着实无法令身为侍女的她们与有荣焉呢。
扶襄忍俊不禁。
因为大战已捷,因为面对的是一个虽然奇形怪状却无法让人生厌的人,处于此间的她,尽管不知向在何处,却将这趟意外之行当成了一场度假,惬意悠闲。
“找到扶参赞了没有?”
这句话,庞三河已记不清自己今日是第几回问起,每多问一回,心中懊恼便重上一分。蛮族余孽未肃清,扶参赞下落不明,若当真不测,对贞秀太后,对世子,他皆是难辞其咎,向那干侍卫大吼道:“七里庄弹丸之地,扶参赞既是在林内失踪,总会有蛛丝马迹,你们再去仔细搜查!”
“将军这话对极了,扶参赞冷静机警,若真是为歹人所掳,定然会设法留下线索来以便我们追寻。”
“也好,本将军亲自去!”
陈规分析颇为精准,扶襄在意识到自己遭遇暗算的刹那,的确掷了一些物件出去。
只是,此刻它们已被人收起,静躺在一张掌心中央。
左驭立在左丘无俦近旁,倾尽二十多年的智慧,猜度主子心底打算。
听闻扶姑娘出现在越国南疆的消息那刻,他即认定主子必然有所行动。殊料主子忍耐功夫了得,数日下来行走作息一如往常,恍若不曾听到那个名字,也不曾为那个名字一身冷凝地独坐半日。
今儿个依然是循惯例前往边境。
查看原国动迹,随同的,还有一个话痨般的乔乐。左丘家主不喜人多话,对这乔乐却格外生了容忍,一路之上任其喋喋聒噪。
而乔乐也是个宝人,别人在家主面前哪个不是噤若寒蝉?这厮仅安分了一个时辰,便原形毕露,指天划地,长话滔滔。
“看来,你这个佐迁使做得很是称职,各家资讯一网打尽。”时不时地,主子还要出言导引。
“元帅,您过奖,小的是在其位谋其政,做了佐迁使,收集情报是份内的差使呐。”
“这次越国王师与蛮族之战,你收集得颇为齐全。”
“这算不得什么啦,小的昨儿又去了一趟越国南疆,那越军已经退到乌苏城休养,看来返朝之期不远了。”
“返朝?”他睛芒一利。
“不过也不是想走就能走的,他们的扶参赞不见了,总要找上一阵子罢。”
“扶参赞不见了?”他轻声复述。
“是呐。”乔乐眉眼间浮现出几丝忧沉,闷声道。“就在乌苏城外的七里庄,说不见就不见了。依小的看,定是被蛮族的残余给劫走了,谁都晓得越国的这场大胜仗离不开扶参赞的运筹……”
马声陡然嘶鸣,遽风拂痛耳根,惊诧扬首,宝骑玄风在主子催乘下宛若离弦之箭,改路越国南疆。
半日后,在阿萨城外的七里庄密林内,他们捡到了一只细巧的指戒,一截断裂的串链。
纵然如此,左驭仍然看不透主子心思。
这般风驰电掣马不停蹄的赶来,是为了扶姑娘没错罢?
这两样属于女子的饰品,又是在扶姑娘失踪的林内寻获,可以想见不会是在平静正常的状况下丢掷,主子为何还能四平八稳?在这客栈内坐了已有两个时辰,竟只握着那两样东西静默沉思?
扶襄 十七、锦缎软幕识轻尘(下)
“我们随公子才到越国,便听说蛮族起兵犯事,被越国王师剿灭,蛮族的大都司也在战中阵亡了,公子又气又恼,四处打听是谁杀了蛮族大都司,信誓旦旦地要为这世上惟一一个能为母亲读信的人报仇。打听出让蛮族兵败的是扶姑娘后,他便说扶姑娘是他这一生最大的仇人,那当下我们也是哭笑不得,但公子就是这样说风是雨的性子,连老大爷也劝不动的。幸好姑娘你懂焚罗文,否则真不知公子这疯性子发作起来,会不会伤了扶姑娘。”
置身于轻尘公子周游各方的楼船上,轻尘公子赏心、乐事两全美婢,很是详尽地解释了轻尘公子出现在七里庄找上她的因由。
“扶姑娘已帮公子读过了信,公子断不会为难您,过两日就该送您回去了。”
“是么?”扶襄却难有两位美婢的乐观,尤其在她已经读过那封信后。
依照轻尘公子的别扭脾气,会如何对待她这个窥视了其隐私的外人呢?尽管这种“窥视”非她主观意愿。
“你们家主子杀过人么?”
两位美婢交换了一个复杂莫名的眼神,讪笑道:“扶姑娘为何会这么问?”
她了然,腹中一声苦叹:她的前景不妙呢。
“扶姑娘是在担心公子不肯放过你?放心啦,公子虽然……疯了些,但从不滥杀,我们也会劝公子……”
“劝我什么?”说曹操,曹操到。
两位美婢福过礼,一奉香茶,一呈鲜果。
赏心鲜笋般的指尖捏着一粒冰晶葡萄送进主子尊口,甜笑问:“公子,扶姑娘来了已有些日子,也该送她回去了罢?”
“为什么?”
乐事向天翻个白眼,“扶姑娘是客人,这做客总没有做一辈子的不是?”
“为什么没有?”
“既然是客人,总是要返乡。”
“她会思乡么?”瞥了扶襄一眼,“我怎么看不出来?”
扶襄掩口咳了声:“请问轻尘公子准备留扶襄多久呢?”
冉轻尘曲指挠了挠耳根,道:“暂时不知道,想出来告诉你。”
“即使扶襄承诺守口如瓶?”
“兴许是少了瓶塞的瓶子。”
“……”难不成这位仁兄得以跻身三公子之列,靠的便是这无理狡三分的本事?
“而且,本公子看你也并不像急于脱身的样子。”吞下美婢喂来的鲜红樱桃,一丝不苟地咀嚼完毕,分门别类地咽下该咽的,吐出当吐的,轻尘公子好整以暇道。
“多谢招待。”扶襄探指勾来一串荔枝,糙砺表皮下,果肉细润,入口甘甜。
此间有美味飨腹,美人悦目,且水上行舟,暑热全无,她又何急可着?至于这位能够看破她心底动向的轻尘公子,她并不介意在湖光山色之间与之小过几招,就当对自己运筹得胜的犒赏。
那厢,冉轻尘定睛。
看了她半晌,冷不丁冒出一句:“卿本佳人,奈何从戎?”
“嗯?”这又是哪来的神来之语。
“七里庄林内,我以为等来的会是一个孔猛粗壮的女将军。”
“所以,你诵《破阵子》为这位女将军送行?”
“你是本公子喜欢的类型。”
“……”她该感到荣幸么?
“杀你不舍,不杀不甘,本公子很为难。”冉轻尘双眉紧锁,愁肠百结。“你有更好的办法么?”
扶襄 十八、谁家女儿不多情(上)
南地炎热,也多雨。
今晨起,一场如同天河倒倾般的大雨肆意喷洒了两个时辰,两个时辰后,日阳重现天地,以迫不及待之势蒸发天地间一切水分,若非急涨了沙位的河流,及随处可见的残叶断枝,那场雨在人们记忆中,或许如南柯一梦。
最有力的佐证,还有阙、原两国联建在与云国接壤边域的土防工事。历经这场暴雨洗涮,已是面目全非。
“禀公主,小的以项上人头向您担保,绝不曾在工事修建中偷工减料,请公主明察!”
“顶上人头作保又能如何?一场雨便毁成这等模样,若是敌国来攻,又如何抵挡得住强弩利炮?”
土崩瓦解的工事之前,立着阙、原两国前沿防营中的军中首脑。面对工防干事头脑触地的辩白,大公主穰常夕冷颜不语,二公主穰亘夕叱声咄咄。
工防干事当即目眦欲裂,破口骂道:“你说的是什么屁话!你们阙国人不敢偷工减料,咱们原国就会做这等下作事么?你这混……”
“住口!”原国大将军郎硕厉声喝止。“天降暴雨,工事塌方,本属天灾,并非不可原谅,反倒是尔等这副不敢担当的推诿嘴脸才是军人之耻!”
郎硕身高八尺,相貌堂堂,军人中正之姿浑然天成,与姐姐尚有几分般配。穰亘夕对这位准姐夫开始多出些许欣赏,附和道:“郎将军的话对极了,不知反省,只知诿罪,实在可恶,留你们除了徒费军饷,又有何用?”
地上两人当即大骇,叩首讨饶不止。
“阙、原结盟,是为共御强敌,保我家园,若在工事修建上尚要知存算盘,疆场上又怎能够并肩作战?尔等可知错在何处了?”穰常夕容色肃正,凛凛生威。
“知道了,知道了,小的知道了,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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