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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第一国师-第8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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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我们达成了共识,接下来就可以继续讨论等级问题了。咦?你觉得没必要?错,大错特错,这个很重要的,只有让读者清楚力量体系,才能更有身临其境的感觉,同样也有升级的快感……”
“就想咱们考科举似的,秀才,举人,进士这么一步步的奋斗上来,重点就是努力的过程……好吧,你不要那样看我,我确实没考过秀才,这本书讲的也不是这个,这个题材,留待将来再用,写个儒林外史什么的……”
在刘同寿的淳淳善诱下,文学巨匠被拐进了黑乎乎的小胡同,彻底走上了邪路。但吴承恩自己并没有这个觉悟,他只觉眼前一亮,看到了一片崭新的世界,为读者写作,读者喜欢什么就写什么,赢得足够分量和数量的读者后,就可以写自己喜欢的东西了。
所以,他很感激把他引上歪路的小道士,认为刘同寿给他指点出来的,才是真正的金光大道。
是不是文学的金光大道,刘同寿无法确定,但他可以肯定,这肯定是一条通天之路。前世的西游记和封神演义虽然很好,但不可能对嘉靖的胃口,没有代入感啊。
西游记即便不崇佛,单凭里面那个老太太似的唐太宗,就只有被嘉靖吐槽的份儿了;而封神演义的武王,更是没用到家的废物,对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姜子牙来说,武王就是个大累赘。
试问,这种作品,怎么可能讨嘉靖的欢心?嘉靖崇神,是为了实现自我价值,只有迎合了这一点,才算得上是投其所好。
好在吴承恩并非迂腐之人,崇佛也是他在晚年的潦倒生涯中,形成的信仰,现在他对佛道之分,并没有明确的理念。最关键的是,刘同寿本身也起到了很大的作用,活生生的神迹,比什么都有说服力。
“就这么定了,从今天开始,先生就是道家协会的宣传副会长,这两天,我就会组建个团队出来,专事后商书的编纂工作。不用别人帮忙?等书写完了再发表?吴先生,不是我说你,你这观点太落伍了。”
“写完了再发表,多没效率啊!而且,你闷头写,也无法得知读者的反馈,万一写偏了,岂不是糟糕?一边写,一边发,吊着读者胃口的同时,还能根据读者意见,进行修正,这才是王道。”
“要知道,咱们以后都是翰林院的人,翰林院是什么地方?御用文人聚集的地方,咱们是为读者,也就是皇上服务的,节操什么没用。”
“就这么说定了。吴先生你负责正文的撰写,那些描写类的,比如诗词什么的,都交给你的助手,对了,还有插画,这个也很重要。等明天去翰林院报过道,我就带画师来见你……”
两人一席长谈,一谈就是半宿,结束的时候已经是三更天了。
三月时节,夜风拂面而来,吹在头脸上,很有些凉意,但刘同寿的心里却是一团火热。吴大神领衔撰文,专业团队辅佐,丹成前后的四个月,想必不是那么难熬了。
当然,光凭一本书是不够的,哪怕这本书会让皇帝爱不释卷也不行,这个过程中,必须要持续加料,才能将嘉靖的注意力牢牢的吸引住。
刘同寿有了个计划,那是个大计划,可以一揽子解决所有的麻烦。
第209章 朝争再起
“砰!”
“荒谬!荒谬至极!”
“部堂大人,您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此等玷污士林清誉的事情发生啊!”
“对!夏部堂,我等欲联名上书,向皇上请愿,如果能得您首肯,必能一举建功!”
刘同寿修商史之事,在士林中引起了极大的反响,大多数都是反对的声音,特别是清流中,固守传统的那些人,更是义愤填膺,无法自已。
夏言与张孚敬争权,两人的关系和后世的在野、执政两党有些类似,而夏言确实也很看重名声,隐隐有了清流领袖的气派。
在政争时,多了一帮摇旗呐喊,帮腔作势的喽啰固然很爽,但麻烦也是存在的,清流的诉求其实也不少,比如维护旧制,保护传统这些事,都被清流视为己任。
群情汹汹,他这个领袖也难以置身事外,正应了一句俗语:出来混,不能光拿好处,总是要还的。
看着面前咋咋呼呼的这一群人,夏言面沉如水,心里急速思考着,要筹谋出一个完全之策来。
响应众望,领衔上疏?肯定不行啊!反对张孚敬不是目的,而是将其推下台的手段,眼见大局已定,现在应该是展示宰相气度的时候,还跟以前一样,整天反对这,反对那,又怎能让皇上和朝廷看到自己治政的能力和胸怀?
夏言可不打算将从前的角色进行到底。
然而,不答应的话。也不是个事儿。清流的愤怒和不满终究是要宣泄出来的,要知道,他们已经憋了很久了,从小道士参加会试就已开始。夏言如果不答应,那这股洪流很可能会转向,把他自己给淹没了。
夏言一脸凝重的说道:“事关重大,还当从长计议……”
他想着先观望一下。至少看清楚宫中的风向再说。
“夏部堂,莫非您这样的刚正不阿之人,也屈从于那幸进之徒的淫威之下了吗?社稷不幸。天下何辜啊!”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声悲呼给打断了,发声之人也不问青红皂白。直接就是一顶大帽子扣上来。
意识流,在清流之中很有市场,引起了众多的共鸣,一阵吵嚷声中,夏言的立场迅速向刘同寿靠拢。天地良心,老夏一共只说了半句话,不过,谁让他面前的这些人是清流呢?党同伐异,本就是他们最拿手的。
“朝廷规制,自有成法可依。张大人,既然你口口声声要匡扶社稷,不如,就由你率先上疏,本官和诸位同僚随后跟进如何?”夏尚书也是清流出身的。自然不会被这种小场面吓倒,他直接找上了出言之人,反将了对方一军。
弹劾刘同寿,和皇帝的老爹不同,不会引起当初大礼仪那样的反弹。就算上疏的人多,但法不责众。皇帝也不可能治所有人的罪,率先出头,以及言辞最激烈之人,才是最危险的。
夏言不愿意当出头椽子,煽动群众的张景华当然也不愿意,他高声道:“夏部堂德高望重,乃是士林众望所归,提出来的劝谏,皇上也须得慎重考虑,岂是下官所能比拟?只要夏部堂有匡扶之心,下官不计声名,旦附骥尾。”
除了少数脑子不开窍的,在场的都是聪明人,如何看不出来,这俩人在互相推诿?不过,态度不是问题,只要有了明确的目标,大家就可以站队表明立场了。
很快众人就分成了两派,一派支持张景华,力主夏言领衔出头,谁让老夏地位最高,名声最大呢?另一派则多是夏言的嫡系心腹,自然不会让自家老大冒险,场面变得更加混乱了。
夏言的嫡系人数虽少,但另一边的联盟也不算紧密,这种争执自然不会有什么结果。宣泄了一阵子,哪怕是最激愤的人,也开始恢复冷静了,于是,夏言的时机到了。
“各位同僚,本官说从长计议,并非是推诿的借口,请各位想想,修史……哪怕是集中数十人,用最荒诞的写法来撰写,又岂是一时三刻能够完成的?那位刘修撰带人去了天一阁,虽不合规制,但却可见其撰文的思路,他也是要找些经典来参考的。”
说到这里,夏言稍作停顿,用锐利的眼神扫视一周,然后沉声道:“急切间,直言劝谏,可能会招致皇上误会,不若用春风化雨的手段,循序渐进方是上策。所以,本官才说,要从长计议。”
天一阁是翰林院藏书所在,收录的史籍经典极多。在资讯不甚发达的时代,想要正儿八经的修史,不在这里盘桓几年,是不可能的。
刘同寿修的显然不会是正史,不过,他既然是打算以翰林的名义出书,那书中的漏洞就不能太多,至少表面得说得过去。这样一来,他需要的时间就比较多,哪怕他召集了数十人作为幕僚也一样。
“夏部堂言之有理,不过具体……”
“很简单。”夏言从容一笑,道:“各位同僚要上疏,不过不要直接弹劾,而是从经史对朝廷的重要性讲起……”
夏言的办法就是稳扎稳打,随着时间的推移,和嘉靖耐心的消耗,一点点的推进。等到一两个月之后,嘉靖的耐心消耗得差不多了,舆论也酝酿足了,再一起发动,岂有不一举建功之理?
嘉靖那朝三暮四的性子,夏言实在是再清楚不过了,若非如此,他又怎能取张孚敬而代之?
夏言简要将计划说了一遍,清流们的态度也随之转变,纷纷赞叹起来。这法子显然比直接弹劾好,既能邀名,又规避了风险,最后还有功劳拿。
夏言捻须笑道:“既然各位都没有意见,那就由礼部首先发起吧。”
张景华嘴唇动了动,如果不是弹劾,那首倡之人就不是炮灰了,而是首功。这个美差,他也很想要,不过先前争执时,把话说得太慢,一时却也不好转折,只能暗自慨叹夏言的成功非是侥幸,其权谋之术,的确远在自家之上了。
送走众人,夏言却没急着写奏疏,而是写了封密信,让人送去了元福宫。
这是为了给计划加一层报信。元福宫那二位已经被冷落很长时间了,心中的怨恨可想而知,正好拉来做联盟。得道多助,失道寡助,这就是多行不义的下场。
清流的行动开始了。
礼部上疏,说了一堆老生常谈,不过是司空见惯的一桩小事。不过,士林的反应却很夸张,一下就把此事给捧到了天上去,当然,他们不在朝堂上说,而是在民间中传播。
首先,士林众人高度肯定了礼部上疏的积极意义,并且将其上纲上线的引申开来;不久之后,街头巷尾开始有人议论,其中不乏争论,争论的多是读书人,而大多数争论的结果,都是以支持礼部者获胜而告终,失败的一方不但没有气馁,反而对胜者赞誉有加。
热议加争论,不几日,声势就造出来了,直接取代了前番因江南异人录和科举所引起的轰动。后者是自发的,轰动效果虽好,但没有后续跟进,很快就冷却了;而前者是在有心人的引导之下,持续性自然比较强。
声势一起,跟进者一下就变多了。
有时候,邀名不见得非得在朝堂做什么,士林和民间的风向如果足够强,也是可以利用的。尽管不是首倡,但只要跟得紧,多少也是可以分润些的,至不济也能在履历上留下一个良好记录。
前朝刘瑾的故例就是好榜样。刘瑾得势的时候,真正与之对抗,并招致报复的人,也就那么多。但刘瑾倒下后,除了他的死党之外,几乎在朝者,履历上都添了这么一笔,如果真有人统计一下的话,很多人其实也不过跟过风,上过些不痛不痒的奏疏罢了。
别小看这种不起眼的细节,这是很关键的东西。有对抗刘瑾的经历,就是政治过关,仕途通畅不说,史书的记载也会很给力。若是没有,仕途黯淡就不用说了,没准儿还会被冠以一个附逆的罪名,直接打落尘埃。
这就是夏言的谋划。
以名诱之,以行为引导之,就可以将朝中占大多数的骑墙派拉进来。换成是摆明车马的冒着激怒皇帝的危险,悍然对付刘同寿,又有几个人敢参与?只怕连他的心腹嫡系,心里也是要打鼓的。
现在就不一样了。
尽管张孚敬在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异常,可他依然束手无策,大势已成,别说他这个首辅,就算强势的皇帝也无可奈何啊。
此外,因为前次惨败的印象太深刻,而一直犹豫不决的邵、陶二人,看到大势将起,也终于重新鼓起了勇气。就在舆论氛围形成三天后,陶仲文大排道场,重开丹炉,再炼仙丹。
朝堂内外,风起云涌,连重宇深阙的紫禁城,都渐渐动荡起来。
整个京城内,唯一还保持着平静的,也只有翰林院内的天一阁了。(未完待续。。)
第210章 金殿呈书
天一阁的平静也没保持多久,很快,外面的消息就传递进来了。('' )
第一个做出提示的是张首辅,他对政争的门道精通得很,深知夏言这一手有多麻烦。他们不逼宫,骚扰的力度也不强,这样嘉靖就没法发怒,也就无法制止此事。这样被念叨下去,就算意志很坚定的人都会动摇,何况是嘉靖呢?
而后,蔡昂等盟友也从各个角度,将外间正在发生的变化,和忧虑一一传递了进来。这一次,刘同寿惊讶了,这些人的提示和反馈都不稀奇,但能在这个时候做出提示的,友好度应该算是相当不错。
不知不觉中,外围的盟友圈居然已经构建起来了。买涨杀跌,果然是人之常情,接下来,只须用心经营就可以了。
再然后,报信的人和内容,都发生了变化,而且是令得刘同寿都不敢掉以轻心的那种,冯保来了。小宦官带来的,无疑是宫里的消息。这一次的消息不是什么猜测,而是黄锦观察所得的实际状况。
正如众人所担忧的那样,经过了近十日的连番轰炸,嘉靖开始动摇了,具体体现就是,他召见了陶、邵俩老道,并询问了金丹的情况。
“……觐见的时候,陶道长表现得相当沉稳,一点都不急躁,反而是万岁爷……爹说,这是他欲擒故纵的手段。同寿兄弟,你切不可掉以轻心呐,干爹的意思是,他们跟外朝那些人。八成是有了默契。你最好不要专注于修史了,想点其他办法,先把宫里的形势稳住再说。”
冯保感到忧心忡忡。从前黄锦也没少告诫他,说嘉靖朝不好混,宫里面尤其艰难,可他怎么也没想到,居然难混到了这个地步。先前刘同寿的局面那么好。结果仅仅蛰伏了十来天,皇上就动摇了。
这还是小道士人在京城,若是离开个一年半载的。下次再回来,皇帝会不会视之为路人?
以冯保和黄锦达成的共识,刘同寿修史这步棋走的也不怎么靠谱。哪怕把历史当做小说来写。没有三五个月,也不可能成功。而刘同寿偏偏又冠以修史的名头,这样写出来的东西,显然不能跟小说话本是一回事。否则他何必多此一举?直接写了小说呈上去不就结了?
说到底,在翰林院出风头的最佳方法,还是找枪手,写青词,这样才更有效率。
只要嘉靖还没服金丹,刘同寿就不着急,他摆手笑道:“冯兄不必担忧。我这后商书的第一卷,明后天也就出炉了,换别的法子,也不可能比这个快不是?”
“明后天?这么快?”冯保大吃一惊,这一共才半个月不到。进度也太快了吧?而且……他皱皱眉,“同寿兄弟,你可别因为外面的事乱了阵脚,第一卷,也就是个开头,能看出什么来?又怎么可能让万岁爷……”
“不能开篇明义的书。能算是好书吗?”刘同寿正色道:“一群墙头草,有何本领,值得我乱了阵脚?你等着看好戏吧。”
冯保半信半疑的走了。他对刘同寿的法术很有信心,但涉及到文史,他的信心就没那么足了。别说是他,就连黄锦,乃至嘉靖,得了冯保带回来的消息后,都有点不自在。黄锦觉得刘同寿托大了,嘉靖则是有些恼怒,他很怀疑,小道士能不能对得住他的期待。
他可没觉得自己动摇了还是怎样,嘉靖皇帝一向以自我为中心,不会考虑他的举动,会给别人带来何等影响。这无疑是件麻烦事,也是嘉靖难伺候的具体体现;但对刘同寿来说,这却是个机会,因为只有涉及到这个方面,擅长权术的嘉靖皇帝才会出现盲点。
消息很快流传了出去,然后,自然又是一阵暗流涌动。不过,造成的影响却不大,只是元福宫的炉火更旺,陶仲文进宫的积极性更高了而已。
夏言对此的观点就是,政道如兵,以正合,以奇胜。与其跟机变百出的小道士针锋相对,莫不如以堂堂正正之法,稳扎稳打,这样方是王道。如果对方出现失误,他便可趁机图之;若真有奇招,他也能立于不败之地。
实际上,小道士的仓促献书之举,让老夏言和清流们都是心中暗喜,书不好,皇帝那关他过不去;书好,显然就不是正经八百的史书,无论怎样,刘同寿此番都难以讨好,又让人如何不喜?
二日时光,转眼即逝。
这天清晨,刘同寿的身影,再次出现在了奉天殿前的广场上。
作为翰林修撰,他已经有了参加朝会的资格,此次要上奏的,又是修史这样的大事,自然可以堂而皇之的列于朝班之上。
刘同寿出现在哪儿,都是焦点,然而今天会有些细微差别,众人最为关注的,不是小道士本人,而是他双手捧着的那个书匣。
没人不好奇。
夏言等人推波助澜了这么久,虽然舆论尚处于一面倒的状态,大多数人都对刘同寿修史持有反对意见。然而,舆论这东西就是双面刃,就算所有人都在骂,但只要关注的人多了,人气也就上去了,要不后世怎么会有炒作这个说法呢。
时辰到,宣入,进殿,礼成,启奏国事……一切都中规中矩,所有人都心不在焉。连城府极深,而且正在着恼的嘉靖,视线都一直在那个匣子上流连。
流程走的很快,没人争论,没人起高调,所有人都等着那个关键时刻的到来。
“臣,翰林院修撰刘同寿,有本启奏……”刘同寿将书匣高举过顶,闪身出班。
“呈!”嘉靖的回应丝毫不拖泥带水。
黄锦一路小跑从丹墀上下来,和刘同寿对过眼色,这才安心捧着书匣回转,检查无误之后,将书匣呈递到了预案之上。
金銮殿内,静悄悄的,除了时而发出的粗重呼吸声,就只有翻书页的声音。众臣无从得知书里到底写了什么,但他们可以试着从皇帝的反应中,窥得一二。皇帝的喜怒不形于色,已经是过去时了,一旦跟刘同寿扯上关系,这事儿就不好说了。
让诸多有心人高兴的是,皇帝,一直皱着眉头,皱得很紧。
ps。新年到了,小鱼给大家拜年了,祝大家新年快乐,一直都开开心心的。
今天的更新有点少,明天的更新也不一定是什么时候,不过没办法,春节这种大节日,就算是宅男也回避不了,总是要去老爸老妈那里尽尽孝心的,就请大家见谅吧。
第211章 廷辩
尽管嘉靖一直皱着眉头,但他看的却很仔细,那本册子薄薄的,总共不过数十页,他竟是看了足足有半个时辰。('' )
清流们心里都有些不自在,皇帝看得这么认真,事情似乎有些不太妙啊。而且,就这么沉默着观察皇帝看书,对体力和耐心也都是种考验,因此,时间显得越发的漫长了。
良久,嘉靖终于合上了书页,有些疲惫的向后靠去。龙椅说起来很尊贵,实际上却很不舒服,不过,好歹算是有个靠背,比站着肯定强不少。
“张……夏爱卿,翰林院修的这部商史,你念给众人听听,趁着书刚写了个开头,多提点意见。”先前的反应,已经让人难知深浅了,接下来的旨意更是意图难明。
提意见?皇上想要什么样的意见?另外,那个临时的换人之举,又预示着什么?
“老臣遵旨。”夏言走前几步,在丹墀下站定,恭恭敬敬的从黄锦手中接过书册。他注意到,书匣中还有另一本书册,嘉靖并未提及,黄锦也没有把那本书交给他的意思。
疑惑,愈发的浓重了,然而,夏尚书却丝毫不受干扰,表现得一派从容,他抑扬顿挫的念诵起来:“殷王纣,或曰帝辛,名受。为帝乙少子,以母为正后,辛为嗣。帝辛天资聪颖,闻见甚敏……”
开始时,夏言的声音颇为宏亮,语速也中规中矩,但是,念着念着,他的声音就变小了,甚至还不合时宜的拉了个长音出来。不单是他,两班朝臣也是一阵骚动。
这后商书不光名字跟后汉书类似,连文体都差不多,这分明就是纪传体啊!小道士正正经经的修了部商史出来?这实在是太出人意表了。
龙椅上的嘉靖微一皱眉,身边伺候的几个太监会意。同声大喝:“肃静!金銮殿上,谁敢失仪?”
殿内安静下来,夏言的念诵声亦恢复了平稳,然而。殿内的目光交流,却变得无比繁忙。
不会错!这就是一部纪传体的史书,中规中矩,一点出格的地方也没有。在场的都是饱读经史的大儒,当然不会分不出这后商书的内里乾坤。但没人会认为这是小道士改邪归正的预示,因为他们很快就明白刘同寿在玩什么花样了。
所谓纪传体,就是以人物纪传的方式阐述历史。
书中的理论就是,纣王并非昏庸糊涂的帝王,而是完全相反,之所以被人灭了国,就是因为他不敬天地,太过自大。
为了证明这个理论,书中列举了诸多纣王不虔诚的劣迹,当然,这些事迹都是以或曰开头,却不见于任何经典史籍。其中包括:摧毁庙宇神像,为外来的西方教所诱惑,不敬华夏本土神明,甚至还在女娲庙留下淫诗一首,亵渎神明等等……
看过了帝辛纪,再看周文王父子的纪,事情就很明白了。后两者的文略武功,都不及纣王,所长者,不过虔诚笃信,坚信华夏固有的神明不动摇。
这本后商书,以虔诚与否为标准,将商、周的帝王做了区分,表达出了一种非常不靠谱,堪称异端的思想。文才武功都不重要,荒淫好色也不是缺点,只要帝王足够虔诚,就能江山永固,延续万年。
这种思想,与儒家的理念南辕北辙,殿中众臣听罢,无不义愤填膺。但是,没人敢出声反驳,皇帝的态度决定了一切。
皇上为什么一直皱着眉头。很不爽的样子?显然书中的商纣王让他有所联想,因此心情很糟,这位帝辛,和他的前任正德实在太像了。
朝中无人不知。‘正德’二字,乃是嘉靖朝最大的忌讳,胆敢说正德好话的人,只有粉身碎骨一个下场。这书里若有若无的影射出了正德,皇帝却没发火,这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显然,这书中表达的‘虔诚决定一切’的观点。相当符合皇帝的意愿。而正德的问题……如果换一个角度想,这不正说明了当今天子继承大宝的必然性吗?
要知道,正德皇帝对于宗教,也是相当随意的,除了不歧视佛教之外,他甚至对黄教和喇嘛教都有所研究。就算他同时对道教也很尊崇,但信仰最重专一,正德这种朝三暮四的做法。无疑是对上天的不尊重。
而正德朝的文治武功,确实又在嘉靖朝之上。至少正德一直不差钱,而且还战无不胜。甚至亲自上阵杀过鞑子。事实就是事实,哪怕嘉靖不愿意相信,满朝大臣也尽力配合皇帝,诋毁先帝,嘉靖的心病依然存在,没钱花可是实实在在的问题,不是想回避就能回避得了的。
刘同寿的后商书给嘉靖提供了一个凭据,让他与前任对比的时候,可以理直气壮的展现优越感。同时,那些为士林所诟病的缺点。比如好色、奢侈什么的,也不再成为缺憾,因为这根本就不重要。
这本后商书,与其说是史书,还不如说是宗教史,而且是专为拍马屁所撰写的。饶是清流们的准备如何充分。一时间也是应对不暇,根本没人想到,史书还能这么写。
“启禀陛下,书中所述,虽然情理上可以说得通,然则,其中捕风捉影的内容是不是太多了?于史家而言,孤证已是不足为凭,这后商书的大半内容,连孤证都谈不上,只是……”夏言谨慎的斟酌着词句,试图先将此书从正史范畴给排除出去。
初衷,他已经完全顾不得了,此书若被列为正史,他和在场的所有人,就成了儒家的耻辱,后世的笑柄了。利用此书,刘同寿先是拍了皇帝的马屁,顺手又在儒家的脸上扇了一巴掌,不阻止怎么行?
“夏大人言之差异……”刘同寿的准备可比夏言充分多了,他早就预计到,别人会从何处质疑他,并相应的准备好了说辞。
“古人云:以史为鉴,可知兴替,历史,就是让人总结经验教训的。商王朝开拓进取,武功一时无两,何以灭亡?只因为君王多纳了几位嫔妃?多盖了几座宫殿,多花了点钱改善生活?可能么?当然不可能,唯一的原因,只能是帝辛的不虔诚,触怒了上天。”
朝臣可能还没反应过来,刘同寿却心知肚明,嘉靖让众人商议讨论,一方面是想借机给后商书定性,肯定其核心思想;另外,他也存有疑虑,想将纣王英明神武的内容做些删减。
刘同寿当然不能完全遂了嘉靖的心意,这事儿牵涉众多,必须得按照他的设想来。
“其中的大事,都有经典可做旁证,小事考据不明,却都是些旁枝末节,仅仅是为了更详细的说明而已。夏大人若是想反驳,那就得举证驳斥之,若不能驳,修史这等大事,又岂能因你一言而否之?”
夏言闻言大怒,转身指着刘同寿,须发皆颤,厉喝有声:“放肆!黄口孺子,读书未久,侥幸得了功名,竟敢信口雌黄,妄评史事,诋毁大臣!岂不知……”
“妄论?”刘同寿打断了夏言的话头,一脸玩味的反问道:“这么说,夏大人认为书中的立论是错的了?那去年水灾时,上表奏请天子,说上天降灾,人君当斋戒沐浴,祷告上天,以息天怒者,却又是谁?既不信神明,为何又以此要挟天子?”
“你……”刘同寿强词夺理,夏言却措手不及。
儒家行事,一向是于己有利的,就有道理,反之则斥之以荒谬。在祖制、信仰、朝廷法规政策等领域中,他们都是这么搞的。一方面敬鬼神而远之,出了天灾**,却又将其归咎于皇帝,不承担义务,只享受权利,典型的政客行为,而且是最下作的那种。
夏言的口才相当了得,但是,这个话题中处处陷阱,一不小心,就会把已经倾向于刘同寿的嘉靖,彻底触怒,他纵然浑身是口,满腹经纶,一样奈何不了刘同寿。
而在刘同寿的胡搅蛮缠之下,相对温和的那些办法,又毫无施展的余暇。于是,辩论刚开了个头,夏言就被逼得哑口无言了。毕竟是名传后世的大人物,夏言也没那么容易认输,他很快就想到了摆脱窘境的办法。
“启禀陛下,如此撰史,老臣实在闻所未闻,不若将此书传阅京师,由天下人共作评判,以为公论。如此一来,也可使得天下人信服,不至为后人所笑,未知圣意如何?”夏言决定换个战场,舆论战场,尤其是文化界的,毕竟是掌握在士人手中。
嘉靖没有立刻答话,他很迟疑。
夏言的态度言辞都很谦卑,但隐隐也做出了威胁,一意孤行敲定下来的史籍,说服力的确不足。这些年来,他一直进行的改礼制,面对的就是同样的难题。
可若是真如夏言所请,事情的演变,就脱离他的掌控了,好容易有个让自己行为崇高化、正义化的机会,他又怎舍得放弃?
纠结了一会儿,他决定将选择权交给刘同寿。反正事情是小道士搞出来的,善后工作,自然也得让刘同寿来承担。
“刘爱卿,你可愿将这本没写完的后商书公之于众?”嘉靖留了个后门,特意提示刘同寿,如果没信心,可以为借口,用缓兵之计拖一拖。
刘同寿毫不迟疑,躬身施礼,朗声答道:“回陛下,微臣愿意。”
第2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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