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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那高地的太阳-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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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队长临被带上吉普车前,那么用力地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头。他注视自己的眼神,那一刻里变得那样温和、那样迟疑、那样心事重重、又那样的……那样的充满了某种令人困惑的难言之隐,同时又不无自嘲和愧意。他的有力的掌从自己肩头顺着自己的胳膊往下滑溜,滑落得那么缓慢。与其说它是在滑落,还不如说它在抚摸,似乎是要透过这迟涩的接触,要传达给自己某种至关紧要的叮嘱……   

  他要告诉我什么呢?   



  谢平怔怔,觉得赵队长那只指甲盖大得出奇、也厚得出奇的手依然在他的胳膊上抚摸着,是那样沉重。周围已经是很安静了。连红柳床也不再咯吱了。唯有月光,依旧是那般的清亮、寡淡、悠远……   

  二   

  过一天,谢平到场部去报到,带走了他从上海带来的全部行装。说起来也挺简单:一个灰蓝色的断了拎把的旧帆布箱,一个裹着条廉价毡毯的铺盖卷,再加一个网线袋,装着零七八碎的日用品和两捆小说书。就这些,全带上了。干部股通知要全带上,他就全带上了。因为〃全带上了〃,青年班的伙伴们就认定他不可能再回试验站了。头天晚上,男生女生都到他那半地窝子里来了。先是男生,又吃又喝。各人把自己从上海带来的罐头都开了,谁也不说一句谢平走的事。喝晕乎了,敲脸盆。后来听见门外窸窸窣窣老有声音在响,谢平开开门去看,见裴静静带着所有的女生站在月光地里,一直不好意思进屋来。〃祝贺你……〃静静真诚地伸出她那胖胖的冰凉的小手。她的爸爸妈妈都是教英文的,哥哥在清华当助教。她考了两年上海外语学院,就是考不进。也真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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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节:桑那高地的太阳(5)         

  第二天黑早,扫雪。吃罢早饭,青年班全体得去场院里码苞谷,还要抽几个男劳力去脱粒,所以,都不能远送,只得高矮不齐,一字排开,站在屋檐下,目送谢平,并一口长一口短地呼出许多条白气。每人一副粗布手套。站部后身的小高包上,戳着几个灰淡的人影。不用问,便知是渭贞嫂和孩子们。在这几点灰淡的人影背后,有一棵高大的老杨树。在稀薄的晨曦里,它也灰淡淡。   

  赶车的是一九五六年从河南支边来的一个汉子,矮矬个儿,却披着件过分肥大的光板子老山羊皮袄。后襟上撕了一块,龇出一撮撮黑黄黑黄的山羊毛;搂着个老大不小的向日葵盘,一路都在剥生葵花子吃。他骂牲口跟骂人似的:〃我操你哥一回,还想跟我使奸耍滑?吔!你还真能得不轻哩!骚包货!〃   

  谢平一路上都没心思搭讪,抱住膝盖,靠在车后的那根梢棍上,由着车慢腾腾地颠簸,体会晨雾擦住脸面的那点清阴。马车上了公路,试验站便被它自己周围的林带遮去,加上汇集在洼地里的雾气漾开,很快它便模糊成一个扁平的灰坨坨。公路下边有几间小小的土屋,暗褐色的一面坡屋顶从雾里挣出,像孤岛。荒野的西半拉还青黑着,使视界里的一切携带上了某种特殊的空旷、凄寒。而底色,则是一整块越来越亮、越来越白的白。绵延数百公里的南山在这一刻瞬息万变,逐渐清晰地从无可奈何隐退的晨霭中摆脱,再次显现自己的块垒叠嶂、潇洒跌宕,并以自己的伟岸、奇崛,给这四境里浑然的单调、冷寂添进一注凝固永恒的活力。八个月来,为了〃偷〃凌晨的这一点空闲多少看点书,他曾多少次躲到这块空旷地里来。但常常地,把书摊开了,却又看不进去。他喜欢看这早晨。他喜欢看世界从这红与黑、夜与昼、明与暗的交界处重新走出来。它默默地再度出现了,那样的沉静,自信,那样的多灾多难,而又那样的坚毅持久。他喜欢这种静静的伟大,默默的喧嚣,不知不觉的巨变,低下头的迸发……十九岁的自己在来到这世界上之前,曾是这天地的一条无形无影的精气。一百年以后,自己又将重归土地而再返太真。在这有我之年,能给这世界留下什么?留下什么?他真想剖开血管,而由着那里边燃烧着的液体去写一部十九岁的《天问》。   

  教导员昨天告诉他,他一走,站里便要解散青年班,把这帮〃娃娃〃编入老职工班去。班里得知后,一下炸了锅,闹到下午三四点,都没上工。年纪最小的杜志雄涨红了脸抱住谢平的箱子,喊道:〃侬倒好,自己拍拍屁股走掉了。要把我们打散了跟那帮〃老甲鱼〃去过,没那么容易!要走,大家一道走。我跟牢侬姓谢的了。怕啥?反正有侬谢平八两,总有我杜志雄半斤,饿不煞我!〃到晚上,谢平把全班三十九个人都召集到半地窝子里,讲了两条:一,事先他不知道站里有这么个打算;二,这种事迟早要发生的,从离开上海那天起就该想到。〃我们早已经不是上海人了!要一天三遍三十遍地对自己这么说。说不听,就喊。喊不听,就拿刀刻在自己手背上!〃他激动地叫道。挂在木柱上的马灯微微地晃动。没有人再做声了,只有女生堆里有人在低微地抽泣。〃这一点,八个月前别人敲锣打鼓给你们戴大红花,发军装时,就应该想通了嘛!〃他避开马灯刺眼的光焰(他离它太近),正对那些正在哭泣的女生喊道。于是,再过了一会儿,连抽泣声也渐渐收敛住了。青年班的伙伴们还是听他的,有些女生甚至还有点怕他。   

  这一档事和赵队长的事,使他无法轻松地走向场部。身后的雾和身前的雾都使他还不能清楚地捉摸到正在等待自己的究竟是什么,他真羡慕天和地的执著、单一,羡慕它们的广大和无所不容……但我是人。可人为什么只能是人呢?   

  三   

  太阳又一次升起。面对着它,你有把握说,这决不会是昨天那次的机械重复?   

  有人敲窗户。他一惊:我睡过头了?到机关的头一天就让人从被窝里提溜起来?怎么搞的嘛!他忙竖起头颈去看,屋里还灰暗得很。除过办公桌上那个白搪瓷缸,别的都模糊着呢!昨天,组织股的中心助理员陈满昌把他领到这间破旧的大活动室里,叫他收拾了来既做他的办公室也做他的寝室。他连中午饭都没顾得上吃,清出了原来搁在屋中央的一张断腿的乒乓球案子,一摞陈列图片用的三合板和恁些垃圾,四五簸箕陈年炉渣烟灰。到晚傍晌,才整出个眉目,让人进这屋,说话,有个站脚的地;歇着,也有个落屁股处。掏净火墙,砌起炉子,在火墙背后架上床……正经一张单人木架床;再生着炉子,填进红山拉来的煤。(这煤好。块儿大,乌亮。在试验站,只有站长教导员家能烧到它。红山远啊。一般的平头百姓,也就上自己场的小煤矿拉点烧烧,谁给你出恁多的成本去红山。到底是总场机关,连一般的工作员也都能烧上它。日后,青年班的伙伴上办公室来看他,见他也烧上了红山煤,他们保定会笑着刺儿他:〃嗨!你小子行啊,享受营级待遇了,蛮可以嘛!〃)他把垃圾全清到林带后边的大坑坑里,点上把火,就着那烧垃圾的火烤个冷馍充饥。一边看着那火光透过林带,把这一趟房子十几个已经暗下来的窗户全映红,一边他却累得都没力气咽最后一口干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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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节:桑那高地的太阳(6)         

  说实话,这一觉还真没把骨节眼里那点连着几天积攒起的酸软困乏睡过来呢。但既然有人来敲窗户,总归还是有事吧。他便懒懒地坐起,漫应道:〃来了……〃   

  咚咚咚。又是三下。人影一晃。   

  〃什么事,吭个气嘛……〃谢平叫道,〃我这不是起来了吗。〃   

  外头咯咯一笑,回话了:〃大懒猫。还睡呢?〃   

  嘿!是秦嘉!谢平高兴得〃哇〃地叫了一声,掀开被子,就要去开窗。但马上看到秦嘉身边还站着个十七八岁的大姑娘,想到自己赤条条上下就只穿着个短裤头,窗上也没遮个东西,便白条条一晃,赶紧又钻进被窝里,只露出个头来喊道:〃别急,我这就穿衣服开门。〃   

  秦嘉在窗外头早已背过身去,刷地红起脸,骂道:〃你们这些男生要死啊!连窗帘也不挂一个,未免也太大方了吧!〃   

  谢平笑着索性拱进被子里,三下五除二,穿上衬衣、长裤,趿鞋,去把门开了。秦嘉还不肯进来:〃去!穿整齐了。别不三不四的。〃这时,谢平已经看清,在秦嘉身后站着的是齐景芳。她的脸也微微红着,捂起嘴在偷笑。他们三个离开上海时,坐的一趟火车,编在一个中队里。谢平是中队长。秦嘉是中队副,也是个预备党员,比谢平还要大两岁,是从戏剧学院退了学报名来农场的。眼下,她在园林队青年班当班长。齐景芳严格说起来算不得上海的,地道一个〃山东大葱〃〃侉娘〃。她姐夫是南下的干部,在上海一个街道党委里做书记。她上初二那年,出了一档事,气忿忿地只身跑到上海来找姐姐姐夫,正赶上动员青年来农场。她宁愿过火焰山,也不肯再渡渤海湾。虽然没有上海户口,不在兵团招收的范围内,但由姐夫出面,给有关方面通融了通融。毕竟有志〃建设边疆、保卫边疆〃,是件大好事,各方面开了绿灯,也跟上了火车。她倒是比谢平还小两岁,今年满打满算也才十七。子鼠丑牛寅虎卯兔……她就是亥猪年生的人。属猪好,有得吃,省力,她常笑着这么说。别看〃侉娘〃小,心眼多着呢!她一到羊马河就让场部协理员看中,留在场部招待所了,一天没下过连队。八个月前,甭管谁,哪把她放在眼里过?既不是党员,也不是团员,当然也没在团校受过培养,没人把她当骨干。可八个月后的今天,她在招待所照样当上了服务班班长。这服务班班长你觉着好当?你知道服务班里供着的净是些什么〃神〃?谁的老婆、谁的小姨子能进了场部招待所的服务班?三十好几的大老娘儿们在场部一待恁些年,什么样的事没经历过?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场面没见识过?什么样的亏没吃过?什么样的便宜没占过?你就把十个脚趾头一块堆搬尽来数数吧。她们能服了谁?嗨,偏偏她……十七岁的齐景芳,就当了她们的班长,把个服务班调理得挺顺溜。今天,她跟秦嘉一起来看〃中队长〃,叫他上她那儿吃早饭,另外还有话要说,有事要跟他商量。   

  〃快点、快点……〃秦嘉急性子,一边催,一边动手就要给谢平去叠被子。嘴里含着牙刷的谢平跟触了电似的,一个箭步蹦到床跟前,一脸尴尬相地护住还绞成一团的盖被和棉毯,不叫秦嘉碰。满嘴牙膏沫,呜呜哇哇又说不清。其实不说也罢,秦嘉早看出他的尴尬所在。一床自打离开上海就再没拆洗过的被窝能叫女生碰吗?那被头油黑锃亮,裁成条,发给剃头师傅去蹭剃刀倒蛮合适!妈吔!秦嘉扑哧一声笑着,浑身便腻味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我抱去替你拆洗吧。你这床被子倒不怕招雨。〃齐景芳笑道。   

  〃别别别……〃谢平涨红了脸,又往床跟前靠了靠,〃咱们别再说我这床被子了。别让它扫了咱们今早起见面的兴头了……〃谢平含含混混嘟哝道,加上那副从没见过的尴尬相,惹得秦嘉、齐景芳再也忍不住,捧住肚子,哈哈大笑起来。   

  〃天哪……这些男生还晓得难为情。别跟我现世了……哎哟……你瞧他,还挺认真……哎哟……〃秦嘉擦擦笑出来的眼泪,歪一边去呻吟了。   

  谢平趁她俩只顾在那厢捧着肚子哼哼,赶紧把铺盖整个一卷,只剩半拉光铺板,趁便又把床前撂着的一双衬里既黑也破的布鞋朝床肚里一踢,草草抹了把脸,便紧着催她们:〃走吧走吧……〃怕她们再发现了什么必须是〃内外有别〃的物事,来寒碜他。这些女生也真是的!少见多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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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节:桑那高地的太阳(7)         

  天又亮出许多,能分清一坨坨架在树杈中间的鸟窝了。出得门去,谢平打了个寒战。〃什么重要事,天不亮把人吵醒!〃谢平问,重新整理了一下颈脖里的围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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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着什么急呀!反正跟我们走,不会亏待你的。〃秦嘉笑道,还故意跟齐景芳交换了一下眼色。齐景芳会意地笑笑,挽起了秦嘉的胳膊,特地去偎紧她的肩头。   

  谢平见她俩卖关子,故意俏得厉害来气他,就装出一副满不在意的神态,不再追问。   

  路上已经有拉水的牛车走过。林带背后的家属区里也有了响动:开门关门,抱柴火撮煤,咳嗽尿尿,倒尿盆。所有这些响动似只是种试探。试探一夜过后,始终被人们拒绝在屋外的严寒,态度是否有所缓解,肯开怀接受人们这新一天的奔波。在短促地突发地接触之后,人们立马又缩回厚的门帘黑的窗户里,再要安静好大一会儿;直待所有的烟囱管再度示威性地一起排放大团的浓烟,这才标明,他们才真正活了过来。   

  露天电影场空关起。夏日里留下的海报还在斑驳的土墙上残破地张挂着。路这边,是独一家的商店、独一家的照相馆、独一家的理发室、独一家的修理铺。它们自然还都关着门,上着老厚的护窗板,中间用铁条一横地锁连着。即便到白天,也不去下这些木板。整个冬季都是这样。要忙过春播,商店的人才会想起给它轻装。其实,就是卸下了这些板子又怎么样呢?橱窗里也没什么好瞧的。几件生了病似的式样老旧的褂子裤子垂耷在木架上,满是灰尘,历史悠久。陈列不陈列,反正你也得进这门。很长一段日子,谢平都拧不过弯来,总觉得它不是商店,是转运站,只是不办批发业务。以往的八个月里,谢平来场部的次数很有限。但每一次来,场部都能激动他。在上海时,他想象过,农场的场部一定是一节破旧的废弃的火车车厢,歪在刚被开垦的处女地上。从车厢的一角伸出许多根电话线,连接遥远的连队……他完全没想到它竟有这样集镇似的规模。办公室里同样有那么些人坐着抽烟聊天打算盘。分到试验站待过一段,再到场部,每回他都有〃进城〃的感觉。许多人要他带东西……最讨厌的便是那些女生。她们跟他一样,也是整日泡在大田里,可对一二十公里外场部商店柜台货架上出现了什么新玩意,一清二楚,好像她们在那达派驻了记者似的!他嘲笑过自己的这种感觉:这算什么〃城〃?两条烂泥路,几幢破平房。把它看作〃城〃,你眼界未免也太低了吧!还是上海人呢!但每回依然摆脱不了这种〃进城〃的感觉。在连队待得越久,这种感觉便越强烈。   

  而今天,他将不再只是〃进城〃来转转。他要在这〃城〃里住着了。他是这达的人了。他将面对整个羊马河。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他在路中间站住,抬起头来看天。   

  〃怎么了?想咬月亮一口呢?〃秦嘉笑着啐他。   

  他脸一红。哦,是的,太阳已经露头,可月亮还在那厢悬着。多么瑰丽奇谲的瞬间……   

  进了招待所西小院,齐景芳从腰间掏出一大串钥匙,挑出一把,开开一间高干房。这是专门置备了来招待师团级干部的。秦嘉〃哟〃的一声叫起来,眼睛陡地亮了:〃小得子(齐景芳的小名),你到底偏心。单请我几次,都没让到这高级地方。谢平一来,规格就恁高……〃   

  〃谁跟谁偏心?这间房今天正好空着了,叫他交好运。〃齐景芳笑着进里屋端出早预备下的几样吃食点心,又沏出高级绿茶,一人面前筛上一杯,说:〃也不能光叫他们享受了。今天咱几个开开洋荤。〃   

  〃还是为了谢平吧,齐班长……〃秦嘉还在叨哝,取笑。   

  谢平卷起一摞旧报纸抽秦嘉,秦嘉笑着往齐景芳怀里躲。齐景芳红起脸把秦嘉直往外推:〃别找我!活该!没人心疼你!〃   

  秦嘉便笑得更响:〃好嘛,你们连档麻子!专门欺负我!〃   

  这时谢平真恨不能把这位大大咧咧、什么都不忌的秦嘉从窗户里扔出去。他烦别人说他跟齐景芳。这确实是桩没影儿的事。到农场才八个月,哪是哪呀!谢平上学上到高二,校医检查出他肺部有结核病灶,先休学,过了期限,便退到街道里。在居委会搞了一段团支部工作,小有名堂,调到街道团委当副书记。常到区里听报告,结识了不少别的街道的干部。齐景芳的姐夫跟他不在一个街道,也是这么认识的。因为有谢平自己带头,他所在的街道报名到农场来的青年很踊跃,他所在的团委一再被表扬。他常被邀去在各种座谈会和报告会上介绍经验体会。齐景芳的姐姐、姐夫不放心她,在他们出发前,把她托给谢平,要他多照顾他们的这位小妹妹。大家伙儿就老拿这事儿寻谢平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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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节:桑那高地的太阳(8)         

  见谢平真的恼火了,秦嘉知趣地煞住了口,帮齐景芳收拾茶几,准备吃饭。谢平便四顾着打量起房里的陈设来。无论怎么说,这都得算是一套豪华的房间。拱形的雕花木槅上挂下一幅土黄色的丝绒帷子,长长地宽宽地垂落,分开里外间。那边厢,还带个独用的小盥洗间,竟然有白瓷的浴缸和洗手池。墙壁刷着豆青的油彩。红漆地板。全包三人沙发。玻璃面腰鼓形的硬木雕花茶几。一色景德镇细白瓷青花茶具。谢平特地撩开那幅起着百褶的丝绒帷帘,张了张里间。双人铁架弹簧床上,铺着那样耀眼的丝光印花床单和大花粉底锦绣绸缎被。宽大的两头沉写字台上安着一部专用的电话机。床头柜上还给准备着梳子、面油、手纸等小件,还架着一面鸡心形的不大也不小的镜子。床前搁着一方踏脚的羊毛地毯。地毯上齐齐整整并放着一双棕色的小牛皮面软垫〃喜喜〃底的拖鞋。   

  他呆了。   

  这时,齐景芳从床头柜里摸出一瓶白酒,朝谢平使劲晃了晃,真心地问:〃喝两口吗?〃   

  谢平能喝。这也是从小在他爸爸的筷头上熏出来的。他那在华达公司当职员的爸爸别无嗜好,一张《新民晚报》、半斤烫得热热的黄酒、两块五香茶干,收音机里再来一段王盘生的《碧落黄泉》,要是再有一只煮得红红的清水大闸蟹放在眼面前,有一碟切细碎的姜拌在鲜酱油里,滴上几滴麻油一道来佐餐,掰下只蟹脚来慢慢嚼着,看着抿着听着哼着晃着晕着……〃就是去当个市委书记又还能怎么样?〃他爸爸常大喘着气这么笑道。   

  谢平一眼掠过齐景芳手上那火红的瓶签,觉得眼熟,再看那正向上翻腾的酒花,既多又密且久久不散,便料定是瓶难得的好酒,忙拿过瓶子一看,果然是〃西凤〃,惊问:〃原装的?你哪来这么高档的酒?〃也是的,连队里的人即使想买散装的两块二一公斤的白酒,也得求到连长指导员门上,批了条,到加工厂仓库里去领。这已然是相当难得了。有人偷喝掺水的酒精,三角庄子分场的卫生员好些年来一直这么干。后来让他们的会计告发了,还给判了刑。   

  〃人家喝剩的,咱们扫尾。〃齐景芳笑道,说着便斟了三杯。一杯满,两杯不满。把那杯满的递给谢平。她知道他能喝,她姐夫请他到家里来过。那晚上,一老一少在电灯下喝得还蛮滋润,把齐景芳跟她姐姐都看愣了,直乐。   

  〃园林队要提拔秦嘉姐当妇女队长了。祝你们二位高升。〃齐景芳端起自己那杯一口干了。白皙的脸庞立时潮红了,眼珠湿湿地亮。   

  〃别瞎封官!〃秦嘉沉静地笑道,〃他们调我去学习……〃   

  〃学习?哪儿?〃谢平放下酒杯问。   

  〃你不知道?〃秦嘉意外地反问。   

  〃不知道。我们这些乡野之徒哪里知道你们场部的事……〃谢平笑道。园林队属场直单位,故有〃朝野〃之分。   

  〃行了,你就只顾自己那青年班的一块天地了。把大家伙儿都忘了!〃秦嘉狠狠地啐他。   

  谢平赧然地低下头去抿了口酒。过一会儿,等秦嘉不那么记恨他了,又去问:〃说嘛,咋回子事?〃   

  〃场里在上九里分场办了个干训班,培训一批人将来当连队的会计、统计、文教和副连职干部。点到我了。还点了一批上海青年……〃   

  〃多少?〃谢平急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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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少?〃秦嘉回头去问齐景芳。齐景芳在场部人缘极好,消息也灵。   

  〃七十来个吧。〃齐景芳合上两只指尖,捏起一块豆糕,慢慢嚼着。   

  〃七十来个?〃谢平惊喜。   

  〃先别太激动,激动要变长方形。这是件好事。但马上要带来一系列新问题……〃秦嘉的脑袋里有个〃逻辑机〃,什么事上那儿一转,一正一反,咔咔咔,就给弄出几条来了。她老说谢平:〃你嘛,太容易冲动。我嘛,太理智。老师就说我不能成为斯坦尼的好门徒。你应该学戏去的。我真替戏剧学院可惜,没招到你……〃   

  〃你担心这七十多人一走,剩在连队里的四千多人就会波动?〃谢平紧着问。   

  〃这七十多位全都是青年班的骨干。百分之七八十的班长都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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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节:桑那高地的太阳(9)         

  〃动了这七十,晃了那四千。这倒是不能不考虑……〃谢平端起酒杯。这回没抿,只是闻了闻。他不舍得一口接一口地喝。   

  〃得赶快想个办法,中队长。〃秦嘉催促道。   

  〃倒是不能等闲视之……〃谢平眼前浮起昨天他离开试验站时,青年班那一排失神的黯淡的眼睛。他想了想,说道:〃先把各青年班的现任班长、骨干找来开个会,凑凑情况。〃   

  〃要快。得赶在这次大调动前……〃   

  〃你什么时候去上九里报到?〃   

  〃今天。〃   

  〃那怎么来得及?〃   

  〃他们叫我当干训班班委。叫我先去几天,帮着干点杂务。大批人马的报到还在以后呢。〃   

  〃这就行了。这件事交给我。〃   

  〃也只能交给你了。也应该交给你。〃   

  〃把他们找到场部来碰头,我给你们找地方。管吃管住管招待。〃齐景芳说道。   

  〃我们今天找你就为这事。〃秦嘉对谢平说道。   

  〃你们跟阿屠商量过了吗?〃谢平又问。阿屠是羊马河上海青年中另一位党员,原先是黄浦区团委的年轻干部。   

  〃阿屠走了,你不知道?〃秦嘉反问。   

  〃走了?〃谢平惊道。   

  〃他的肝炎发了。腹水。脚背肿得跟馒头似的,皮肤又黄又亮。就那样,他还要去干活。大家怎么劝也劝不住,把他们青年班的几个女生都吓哭了……现在场里同意他回上海。当初他那样的身体,就不该批他来。要个带头的,把人带成这样!跟上海联系,上海还不肯接收,还怕会影响已经走的和将要走的十几万青年。说上海户口只能出不能进,外地也有药,也有医生,不能一生肝炎就回上海。他家里只好把他接到苏州外婆家去养病。他前天走的。他知道你要来场部,还让我转告你,羊马河这四千多伙伴,就拜托你多多照应了……〃说到这里,秦嘉的声音突然低下,哽咽地涩住了。齐景芳的眼圈也陡地红了。   

  〃这件事,上海也做得太绝了嘛!〃谢平说道,把牙关咬得铁紧。阿屠是个好样儿的,年纪跟他们差不多大。放着在编的国家干部不做,跟大伙儿一起到兵团来当农工。   

  〃阿屠青年班里的人都替他伤心……〃   

  〃我不好。我要是早两月分出身来,常去看看他,卡着点他,他也不会垮得这么早这么惨……〃谢平感到沉重、内疚。   

  〃我们都有责任。明明知道他有病,没有照顾好他……〃秦嘉喟然。   

  〃碰头会赶紧开,赶紧摸摸情况。再不要垮掉第二个第三个〃阿屠〃了……〃谢平一口喝干了杯底那点滚烫的液体,把杯子拍回到茶几上,决断地说道。   

  吃罢早点,秦嘉回园林队去收拾东西。齐景芳忙了一阵,恢复房间原样,见还不到上班时间,笑着邀谢平上她屋里坐会子:〃认认门。住大机关的,以后有什么事要差着使着我们这号臭当兵的,也知道个路啊!〃   



  谢平说:〃你要那么说,我就不去了。〃   

  齐景芳拿着钥匙在门口等着他,撅起嘴笑道:〃人家还有事求你呢!〃   

  招待所分东西中三院。中院最大,能停二十多辆卡车。晚间,水箱里的水一放,就成一片冰场。四周一圈平房,全是大房间,搁双层叠叠床。屋里除了床,连个暖瓶也不搁,喝水洗脸都请劳驾到东南角的大水房去。房门上挂着一色的白布门帘,门帘中央成半圆状印着一圈窄长的大红的宋体美术字〃羊马河中招〃。拧着头转圈看,倒也鲜亮划一。这是招待所盖起最早的客房。原先就只有它。东西两小院,都是后添的。东小院十二间平房,招待来场部开会的干部,招待机关各股室介绍的客人和招待所自己的关系户。无论四人一间,八人一间,就没有双层床这一说了。屋里自然摆得有桌椅板凳。窗台的犄角里,还给搁一盏备用的煤油灯。西小院便是刚才谢平去的。那里接待团级以上领导干部,拢共才盖了那么三个套间。院当间砖砌的土坛上,花木扶疏。月洞式的院门平日上锁。绝对是个安静的去处。齐景芳带着谢平过中院,出边门。北墙的后身还盖得一排平房,那便是招待员宿舍。也有围墙围着,这叫后院。院里栽着几排木桩,拉上铁丝,是个蛮实用的晾晒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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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节:桑那高地的太阳(10)         

  齐景芳屋里住三个人。那份整洁劲儿,甭提了。凡是能铺上挂上彩色塑料布的地方全铺上挂上了。光滑的、明亮的、粉红的、天蓝的、苹果绿的……便成了这〃闺房〃的基调。再加上脂粉气。走廊上有几个丫头在洗床单,年纪比齐景芳还小。看见齐景芳拿着暖瓶出来打水,便把她拉到一边悄悄问道:〃那是〃姐夫〃?〃一头还毫无顾忌地瞟屋里的谢平,格格偷笑。后来,齐景芳索性把房门插上。她们还不时隔着玻璃窗朝里张望,冲着齐景芳挤眼。所有这些,加上晾在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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