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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回大秦-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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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车的马夫将车门打开,一位老者俯身而出。苍落尘走上前去,将他从车上扶下,口中沉声唤道:“陈伯。”
待看清那人面貌,阿房不由得大吃一惊。来者不是别人,竟是那个与三位将军合谋设下祭天之计,处处与苍落尘为难,最终事败被囚入天牢的齐国丞相。
只见丞相双手紧紧抓着苍落尘的手,原本精光四射的眼睛此刻不再有算计和阴谋,取而代之的,是如释重负的轻松和安慰。
“草民参见王上。”缓缓松开苍落尘的手,丞相高呼一声,跪倒在地,脸上早已是老泪纵横。这一声王上,发自肺腑,带着由衷的喜悦和宽慰。
苍落尘急忙伸手将他扶起:“陈伯,让你受委屈了。”
“不委屈,不委屈。”丞相颤声回道,花白的胡须因为喉头的哽咽而上下颤抖。
“当年你母亲救了我全家二十余口人的性命,今日我所做的,不足以报答其万一。”丞相抬手想要拭去脸上的泪,却不料越擦越多,一行行不断涌出眼角,滴落在尘埃之中。
抬头看着那漆黑淡漠的双眸,丞相陷入了回忆之中。那个聪慧善良的女子,有着与苍落尘相同的眸子。一样的漆黑如夜,一样的冷静沉稳。
不同的是,她的眸子中是悲天悯人的善良,而非苍落尘这般冷酷决绝。
十七年前,他还只是周朝中的一个小小官吏。上司贪赃枉法,事发后却将所有的罪责尽数推到他的身上。若不是她出手相助,他一家二十三口难免生离死别。滴水之恩自当涌泉相报,何况如此再造之恩。
“齐王这个称号,勉强配得上你。”丞相说着,再次跪倒在地,“草民心愿已了,就此别过。”
苍落尘再次将丞相扶起,启唇吐出两个字:“保重。”
车轮滚滚,向远方而去。
“我母亲对他一家有救命之恩。当年,若不是他出手相救,我也无法躲过仇家追杀。而这一次,也是多亏了他,事情才会如此顺利。”苍落尘望着远去的马车,向阿房解释道。
“我明白了。”阿房恍然大悟,“这次丞相乃是假意与三位侯爷示好,设下祭天之计,助落尘哥哥顺利登上王位。并一举剪除了三王党羽,用最少的代价达到目的,免除了后顾之忧。”
听了阿房的话,苍落尘不语,只是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怎么了?我的脸上沾了什么吗?”被苍落尘看得莫名其妙,阿房伸手擦拭自己的脸。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阿房,你越来越令我吃惊了。”这次将她寻回之后,他便觉察出她与以前有些不同。温柔善良依旧,却又平添几分坚强和勇敢。原本隐藏在柔弱表象下的聪颖机智也随之显露出来,使得她原本就脱俗的气质更加耀眼。这块美玉,经过生活的磨砺,变得更加出众,引人注目。
今后,觊觎她的人,会更多吧……
“落尘哥哥,你又取笑我了。”被他的注视和夸赞羞红了脸,阿房嗔怪转身,唇边却绽开欢喜的笑容。
她努力地前进,就是为了有一天可以与他并肩驰骋,帮助他、支持他,而不是躲在他庇护的羽翼之下,成为他的拖累与负担。所以,能得到苍落尘的称赞,她的心里满是喜悦。
“我们回去吧。”揽住她纤细的腰身,向马车走去。她的努力,他全都看在眼里。为她心痛的同时,也改变了他原本的想法。既然帮助他会让她感到安心和快乐,那就由着她吧。
所以,今日特意带她一同前来,让她可以更加了解他的世界。
在二人身后,非语默然而立。双眼追随着那一抹窈窕的身影,直到她进入马车,这才将那痴痴的视线收回。
眼角的余光却在不经意间接收到了另外一道炙热的视线。如同非语看着阿房,绮罗也是如此看着非语,一样的痴情、痛苦与无奈。
眼见他带着歉意,避开她的视线,绮罗凄楚而笑。为什么他这么傻?明知无望,却依然苦苦守候着这份感情。宁愿将心伤成百孔千疮,也不愿回头看她一眼。
可是,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明知他的心早已牵挂在另外一个人的身上,却还是义无反顾,一头栽入自己亲手编制的网中,任由它越缠越紧,紧到令她难以呼吸,却依然不愿挣脱。
马儿啾啾,蹄声嘚嘚,载着心思各异的人们,向齐国王宫而去。
“王上,您终于回来了。”跪在地上,看着身着便装的苍落尘,王宫守军统领欲哭无泪。
这个新王也太不让人省心了。昨夜群臣夜宴庆祝之时,这位王上便推托说酒醉身乏,告辞回殿内歇息。是他亲自护送回去,又守在殿外一夜未曾离开。
谁知今天一早,值夜太监哭喊着奔出,说王上不见了踪影。这句话差点吓得统领背过气去。若是王上丢了,那群忠心耿耿的武将们一定会将他千刀万剐,挫骨扬灰。
急急封锁消息,暗中派人四处寻找。正当他焦头烂额之际,苍落尘终于出现。看着他从车内走出,统领狂奔乱撞的心终于回了原位。
摇摇欲坠的脑袋重新在脖子上长稳,王宫守军统领长舒了一口气,抹去额上冷汗的同时,也为今后多舛的命运暗自哀叹:有了再一难保不会有再二。以王上的武功,想要甩开他们自是轻而易举。今日的噩梦,在今后必定会经常上演。
他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啊……
正感叹自己命苦,突见苍落尘转身从马车上扶下一个丽人儿。统领突然眼前一亮,这名女子未施脂粉,清新脱俗,举手投足之间虽然不似官宦姑娘那般端庄谨慎,却格外自然优雅,赏心悦目。
心头一凛,统领慌忙将眼神移开,不敢再看。不用问他也知道,这个女子定然便是传闻中那个让冷酷的战神苍落尘神魂颠倒、呵护备至的佳人。果然美若仙子,倾城倾国。也难怪王上对她如此着迷。这般姿容,只要是男子,都难以抵挡她的美丽吧?
站在宫门前,阿房仰头看着这座宏伟辉煌的建筑。从今以后,这里就是她的家了。迎接她的,会是什么样的生活?
垂在身侧的手被紧紧握住,苍落尘沉稳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别担心,有我在。”
“嗯。”抬头回以最灿烂的笑容,阿房握着苍落尘之手迈过那高高的门槛。
“落尘哥哥,我住在这里真的合适吗?”站在翔云殿中,阿房局促地问道。
“不住这里,难道你想一个人住在那空荡荡的王后寝宫?”苍落尘轻笑道。
“落尘哥哥,你明知我不是这个意思。”阿房说道,“这里是王上的寝宫,是不准嫔妃留宿的。”
按照齐国王宫的规矩,王上的寝宫绝对不准女子踏入半步,以免冲撞了龙气。若要宠幸,王上自会去妃子所住之处留宿。日常打扫侍候,也都是由太监进行。
历代齐王均是如此,无论多宠爱的妃子,也从不允许她踏入翔云殿半步。所以,阿房可以说是齐国有史以来第一个进入翔云殿的女子。
“只有将你留在身边,我才能睡得安稳。”苍落尘深深凝视着阿房,牵着她的手,将她带到早已布置好的房间中。
翔云殿原本只有一间卧房,宽阔奢华。苍落尘一声令下,工匠们将其隔开,做成两个中等大小的房间,中间以屏风相隔,既留有各自的空间,又可以方便来往。
随着苍落尘走进一间卧房,阿房突然看到一团绒黄的影子。见阿房进来,那团绒黄的影子“喵”的一声,跳到了阿房的怀里。
“猫儿?”阿房惊喜地看着怀里这只鼻子、眼睛挤在一起的家伙,它不正是苍落尘当日专程买来陪伴她的那只黄猫吗?自从离开齐国,她便再也未曾见过它。回来后,虽然时常惦记,却又不想给苍落尘增添麻烦,所以迟迟没有找到。想不到竟然会在这里看到它。
“谢谢你,落尘哥哥。”抱着黄猫,阿房轻声道谢。她心里清楚,定是苍落尘看透了她的心思,特意寻它回来的。自从他们相识,便一直如此。只要是她想要的,苍落尘总是会为她寻到。无论有多难,他都不会让她失望。
“你我之间,还说什么‘谢’字?”伸手轻揉她的头顶,苍落尘温柔地笑着。只要她喜欢,他愿意倾其所有。只要她提出来,什么事他都会做。即使会被天下人骂作昏君,也在所不惜。
“那个……主子。”绮罗从殿外匆匆进来,却见二人正情意绵绵。想要退出去,又怕耽误了军机要事。犹豫半晌,还是不识相地打断了这温馨的一幕。
“什么事?”将阿房扶坐在窗边榻上,苍落尘沉声问道。
按理说,本不该绮罗前来传话,此事自有主事太监来做。可是苍落尘因为阿房喜欢安静,不愿让一堆不相干的人在她眼前晃来晃去,所以下令除了绮罗、非语二人,其他闲杂人等一律禁止进入翔云殿。
非语向来沉默寡言,所以,这传话跑腿的事自然落在了绮罗身上。而她,也光荣地成为了齐国有史以来第二个可以进入翔云殿的女人。
“燕国使者来访,此刻正在正殿等候。”绮罗麻利说完,立刻低垂着头退出殿外。虽然她生性活泼开朗,在阿房面前亦是口无遮拦,但是,面对苍落尘,她却总是不由自主地感到畏惧。这种畏惧,由心而发,难以控制。
或许,大概每一个靠近苍落尘的人都会有这种感觉吧?绮罗暗自思忖。只是,这个冷酷淡漠、令人胆寒心惊的男子,在阿房姑娘面前,却和煦如暖阳,那般体贴温柔,令人难以置信。
“让他明日再来。”淡然回绝,苍落尘并不打算去见那个使者。今日阿房初次入宫,他怎么放心将她一个人丢在这里?虽然安全无忧,但是孤身置于这空荡荡的地方,总是会感到寂寞和不安。
“不用担心我,落尘哥哥你快去吧。”阿房知道苍落尘是为她担心,起身拿起早已准备好的龙袍,走至苍落尘的身边微笑着说道,“有绮罗在这里陪我就好,落尘哥哥切不可因为我而疏于朝政。”她是为了帮助他才入宫来的,若是因此拖累了他,她会心有不安的。
“那你在这里等我,若是闷了就让绮罗陪你四处转转。我很快便回来。”低头在她樱唇上轻吻一记,苍落尘转身而去。
躬身恭送苍落尘离去,绮罗入了殿内,手脚利落,将阿房带来的随身物品归置妥当,口中也不闲着:“真不知道这些当王的人是怎么想的,非要把住的房子盖得这么大、这么多。刚才我四处看了看,空空荡荡的,只见房子不见人,真是浪费。不过,这里的景致倒是好得没话说。阿房,我陪陪你出去转转可好?”
听了绮罗的话,阿房抿唇而笑。寻常富贵人家尚且三妻四妾,何况位尊九五的天子君王。后宫不大,怎么住得下那三宫六院、嫔妃无数?不过,从此以后,只怕这后宫真的要空下来了。
婉拒了绮罗要陪她出去散心的好意,阿房从案头拿起一本医书,倚在床上,随意翻阅。
看得出来,苍落尘在为她布置房间时煞费了一番苦心。从家具的摆放到装饰的选择,从案头的医书到柜中的钗环,无一不是依照她的喜好和习惯而精心安排。
想着冷漠的苍落尘亲自挑选和指挥为她布置房间的情景,阿房不由得笑出声来。
“阿房妹子,你笑什么呢?”高高的房梁上突然垂下一个人影,以脚勾着梁上垂下的宫灯丝绦,吊在那里晃来晃去。不时翻个白眼,伸伸舌头。
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阿房随即听出,那正是赵与鹰的声音。
“赵大哥,你什么时候来的?快点下来。”抬头看着赵与鹰,阿房颇为无奈。这么大的人了,玩点什么不好,偏偏要耍这种古怪的把戏。
“阿房妹子,你看我学得像不像?”见阿房抬头看他,赵与鹰一摇一摆,晃得愈加起劲。
“像什么?”阿房看了半天,实在没看出他到底像什么。
“吊死鬼啊。”赵与鹰理直气壮回答道,“看看我这造型,还有这英俊潇洒、风度翩翩的姿势,如此完美的演绎了吊死鬼的形象,为什么你却看不出来?”
阿房无语,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和赵与鹰继续沟通,索性坐回床边,耐心等着赵与鹰恢复正常。
绮罗端着茶进来,也被赵与鹰这另类的出场方式吓了一跳,若不是常年训练养成的快速反应,手中茶盏只怕早已落地。
“怎么样,绮罗,我这样是不是帅呆了?”很满意绮罗的反应,赵与鹰嬉笑着问道。
“赵大人,你好歹也是齐国的丞相了。即使不在乎自己的形象,也要替我家主子想一想吧。”捧起茶盏,递到阿房手中,绮罗极为郁闷。这赵与鹰别的本事没有,轻功方面却是绝对的高手。真不知道他是怎么瞒过包括亲卫营在内的重重戒备,神不知鬼不觉地混进这里。
“他的形象关我什么事?”赵与鹰玩上了瘾,根本不理会绮罗的话,继续翻着白眼吐舌头。
“赵大人,我可是一片好意。”绮罗斜眼看着赵与鹰,娇笑道,“主子随时可能回来,若是被他看到你这样吓唬阿房姑娘,只怕他会真的动手把你吊在房梁上。只不知到时这个绳子,到底会拴在赵大人哪个部位。”说着,意有所指地看着赵与鹰的脖子。
被绮罗盯视得后背发凉,想想苍落尘那可怕的样子,再摸摸自己的脖子,赵与鹰利落地跳了下来。
“绮罗,你不乖。”哀怨地看了绮罗一眼,赵与鹰搬着凳子凑到阿房对面坐下,不知从哪里抽出一把折扇,摇得风生水起。
“像我这样大大方方走进王上寝宫,和他心爱的女子谈笑风生的丞相,古往今来大概也是头一个了。”赵与鹰得意地笑着。
“丞相大人,您可不是‘走’进来的。”绮罗不紧不慢地纠正道,“您是趁着王上不在,偷偷‘溜’进来的。”
“绮罗,你越来越牙尖嘴利了。”赵与鹰连连摇头,“什么溜不溜的,难听死了。我又不是老鼠,怎么可以用‘溜’这个字来形容?还有,即使苍落尘在这里,他也不会计较我与阿房妹子联络感情的。”
“赵大哥,谢谢你。”看着赵与鹰,阿房真心道谢。赵与鹰生性洒脱,放浪不羁,却甘心为了帮助苍落尘而放弃闲云野鹤的生活。他对苍落尘,可谓是两肋插刀。无论多难多险的事情,都从未有过半点犹豫。只要苍落尘一声令下,赴汤蹈火也视若等闲。人生在世,有此一知己足矣。
“哎呀阿房妹子,你这样说可就太见外了。我与苍落尘情同手足,他有难处,我怎么能袖手旁观?”阿房这样一说,赵与鹰反而有些手足无措。
轻咳一声掩饰住窘态,赵与鹰假装不悦:“这次也就罢了,以后若是再和赵大哥这样客气,那赵大哥可要生气了。”虽然苍落尘从来不说,也总是对他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但是赵与鹰心里有数:在苍落尘心中,亦是将他当做兄弟;否则,怎么会允许自己如此接近他最心爱的女子?
“嗯,阿房知错了。”阿房眉眼弯弯,盈盈下拜,“前言收回,还请赵大哥继续辛苦下去,多多辅佐落尘哥哥,为他分忧解劳,共担国家大事。”
“阿房妹子,你……”赵与鹰语塞,如同不认识阿房一般看着她,“你也学坏了,竟然用话把赵大哥套住了。一定是和绮罗在一起太久,把她的牙尖嘴利都学到了。”
“赵大人,您这样说可就不对了。”绮罗不满地抗议道,“您和主子认识更久,怎么就没学到一点内敛深沉?”
“算了算了,我说不过你,认输总行了吧?”举双手投降,赵与鹰主动祭起免战旗。惹不起,总还躲得起吧。
“阿房妹子,你一个人在这里不闷吗?为什么不和他同去?”
“落尘哥哥现在是齐国君王,与使者之间自是国事。我若去了,一定会有臣子指责他公私不分的。”后宫不问政事,尤其是苍落尘刚刚登基,背地里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他的一举一动。身为他后宫唯一的女子,她更应该谨言慎行,以免让人抓到把柄,影响到苍落尘的威仪。
“你想得太多了。以苍落尘的能力,震慑几个老顽固绰绰有余。你只要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就好,何必畏手畏脚,委屈了自己。”对阿房的顾虑,赵与鹰不以为然。苍落尘打破旧制,让阿房住进翔云殿中,已经掀起了满朝风雨,让那些墨守成规的迂腐大臣们受惊匪浅,联名上奏,祈请苍落尘收回成命,以免坏了风水龙气。
只可惜,苍落尘不吃这一套。大臣们长篇大论外加痛哭流涕,只换来了一句冷冰冰的话:“这是寡人的家务事。”众臣被噎得直翻白眼,明知此事不妥,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出理由反驳。细想想,这话确实没错。人家苍落尘是齐国君王,后宫是他的家,自然是想怎么住就怎么住。莫说是在翔云殿中住进一个女子,就是兴致上来,拆了王宫大内,也轮不到他们这些外人说半个不字。
以此类推,这苍落尘是齐国之主,一国之王,那么这齐国国内发生的事情自然也都是“家务事”。想做什么,哪里用得着顾及他人看法?更何况,苍落尘本来就不是顺从听话的主儿,单凭那双冰寒的眼睛,就足以冻结所有的反对之声,让胆敢挑衅他耐心的臣子转瞬就变成瑟缩的老鼠。
“不可以的,赵大哥。”阿房正色道,“落尘哥哥绝对不可以用独断和威慑来统治臣子和百姓。虽然不是落尘哥哥本意,但是他现在毕竟已经是齐国君王。在其位谋其政,以落尘哥哥的能力,治理这个国家绰绰有余。虽然我不能帮助他,但是也绝不能成为他的缺点,让他背上贪恋美色、独断专行的骂名。落尘哥哥,一定会是齐国有史以来最贤明的君王。”
字字句句,落地有声,直听得赵与鹰瞠目结舌,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半晌,才拊掌轻呼:“说得太好了,阿房妹子。你可真是识大体,顾大局。既温柔美丽,又聪明懂事。你简直就是完美的化身,是天下女子学习的楷模。”
赵与鹰说到这里,又用手捂着胸口哀叹道:“老天爷真是不公平,为什么我就遇不到这么好的女子?要不然这样吧,阿房妹子,你踹了那块冷冰冰的木头,考虑一下我这个温柔倜傥、善解人意的绝世好男人吧。”
“要是再让我听到一句这样的话,你这辈子就再也别想说话了。”随着突然传来的清冷嗓音,苍落尘身着龙袍,缓步而入。
“落尘哥哥,这么快就回来了?”阿房正被赵与鹰调侃得面红耳赤,见苍落尘回来,如释重负,接着急忙告状,“落尘哥哥,赵大哥他嘲笑我。”
“我可没有嘲笑你,”赵与鹰贼笑着解释,“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话刚出口,赵与鹰立刻接收到苍落尘冷冰冰的视线。缩一缩脖子,撇着嘴道:“我说兄弟,你别这样看着我。你知不知道,你的眼神越来越吓人了。”若不是他天生脸皮够厚,又在苍落尘身边磨炼了这些日子,恐怕早就被这可怕的眼神吓得跪倒在地,浑身筛糠了。
不再理会嘀嘀咕咕的赵与鹰,苍落尘转向阿房,声音立刻柔和许多:“燕国派使者前来,献上了桓惠王的首级。”
苍落尘声音虽轻,但是听在阿房耳里,不啻惊雷。杏眼圆睁,阿房忍不住惊呼出声,颤抖着问道:“桓惠王……死了?”突然听到恨之入骨的仇人已死,阿房恍若身在梦中,难以置信。
“是。”伸手将阿房拥进怀里,用坚实的双臂安抚她颤抖的身躯,苍落尘再一次肯定道,“桓惠王死了。”
秦国攻韩,韩桓惠王兵败,逃跑途中被燕国捡了便宜,知道桓惠王与苍落尘之间有宿怨,便借此献了个人情,也算巴结到了这个刚刚登基的善战邻居。
深仇大恨一朝得雪,阿房顿时泣不成声。以手掩口,伏在苍落尘怀中,任泪水滚滚而落,将心中的恨与痛尽数洗刷。
见此情景,赵与鹰与绮罗悄然离开。
过了许久,阿房哭声渐止。苍落尘这才将她抱起放在床上,安顿着她躺下,又将被子盖好。
或许是哭得累了,又或许是纠缠的心结终于彻底解开,不多时,阿房便昏昏睡去。
第十三章 君心独宠 送女入宫诛九族
一年后,齐国王宫。
“王上万岁,万岁,万万岁。”金銮大殿,文武百官三跪九叩,口呼万岁。苍落尘端坐在龙椅之上,漆黑的眼眸依旧淡漠冰冷,高高在上俯视着脚下匍匐的群臣。
“平身。”与眸光同样冰冷的嗓音响起,群臣听在耳中,不由打了一个寒噤。
新王登基将近一年。可是这一年时间,纵使最世故圆滑、心思玲珑的臣子人精,也始终未摸透过苍落尘的心思。
原本就忠诚狂热、视苍落尘如神祇的武将暂且不谈,那些先前抱持观望态度,或是压根就将苍落尘视作一介武夫,心中饱含偏见,从不相信他有能力治理齐国的诸多文臣,也只用了短短半月的时间,就彻底改变了看法。
兴修水利、修筑城防、扫平流寇、减免税赋……安国抚民的政策一项接着一项接连推出,谋划之巧妙,尺度之恰当,就连多年为官的老臣们都自愧不如。
当然,苍落尘的智慧和果断并不是群臣畏惧他的原因。他们害怕的,是他那淡然双眸后难以捉摸的想法,还有那不怒自威、由内而外散发出的冷冽之气。
伴君如伴虎,虽然苍落尘这一年来,从未有过勃然大怒,或是暴跳如雷的时候,但是他们就是难以抑制对苍落尘的恐惧。这种恐惧,犹如兔子面对猛虎,由心而发,是对强者的绝对敬畏。
只是,身为臣子,再敬畏,该说的话还是要说的。
几个早已商量好的大臣相互使了一个眼色,迈前一步跪在地上:“王上登基将近一年,将齐国治理得国泰民安,百姓交口称赞。然而王上迟迟不肯立妃,后宫始终空缺,于情于理都大为不妥。臣斗胆恳请王上,速速娶妃立后,充实后宫,早日诞下子嗣,为……”
正说得起劲,只听旁边传来闲闲一句:“你们的意思是,担心王上会突然发生不测,所以要尽早多生儿子预备着?”
“丞相大人,下官并无此意,请您不要信口雌黄。”说话的大臣对赵与鹰怒目而视。他们实在想不明白,沉稳睿智的苍落尘,怎么会选中赵与鹰这么一个吊儿郎当、不务正业的人当丞相。一年来,从未听见他在朝政上有任何见解,最擅长的就是在他们谏言时突然跳出来插科打诨,乱搅一气。最可气的是,冷漠的苍落尘对这个装疯卖傻的赵与鹰极为容忍,任他闹得再不像话,也从不曾出言斥责。
“我是实话实说啊。”赵与鹰理直气壮地回答,“若是你们觉得后宫空着难受,索性就拆了好了,省得还得养着一大群人时常打理。”
他喘口气,又补充道:“再说,娶不娶媳妇儿乃是王上的家务事,哪用你们操心?”
气得直打哆嗦,诸大臣决定无视这个不着调的丞相。低下头不去看苍落尘的眼睛,几个大臣继续执著劝说:“龙凤相随,阴阳相合。国不可无君,后宫亦要有主,此事关乎江山社稷延续,绝非家务事这么简单。纵使王上一时无心立后,也该册立几个妃嫔才为妥当。”
再美味的佳肴,连着吃了一年多,也会腻味;同理,再美艳的佳人,这一年多朝夕相处也该过了新鲜的感觉了。即使苍落尘依旧对那个女子心存迷恋,也总该换换口味,对天下美人雨露均施了吧?有史以来,受宠的妃子多如牛毛,可还从未听说过君王一生只临幸一个女子。更何况,这个女子现在尚无封号,连嫔妃也算不得。
所以,他们选在这个时候联名上奏,恳请苍落尘纳妃,心中本来就是存了拍马屁的念头。万一这位冷面君王有此意思,不是正好一拍即合?
看着跪在地上的大臣,苍落尘眼睛微迷,视线扫过其他臣子,淡淡道:“你们呢?是否也是如此认为?”
听苍落尘如此问,其余大臣心中立刻紧张揣摩起来。到底是附和,还是否决?到底如何,才能迎合这位君王的意思?
想到这里,大臣们不约而同看向赵与鹰,希望从这个苍落尘最信任的浪荡丞相脸上看到答案。
见众人看向自己,赵与鹰羞涩垂首,顺带一个媚眼抛出,立刻砸倒一片。
忍住想要呕吐的冲动,大臣们不再指望赵与鹰,在心中迅速分析后,得出结论。
又有几人加入请谏的行列,其余人则站在一边,表示否认。
见诸大臣已经做好选择,苍落尘冷声开口:“既然今日提起此事,那寡人也不好敷衍了事。此事,就依众卿家之意,张贴榜文选秀女入宫,择优立妃。”
此话一出,莫说诸大臣,就连赵与鹰都惊讶地抬头看向苍落尘。却见苍落尘依旧神情淡漠,面上波澜不惊。
跪地的几个大臣暗暗欣喜,果然这马屁算是拍对了。原来这冷面君王早有此意,只是一直拉不下脸来开口。今日这一下,真是挠对痒痒了。
“传旨。”苍落尘一字一顿,字字清晰传入殿上众人的耳朵里,“有胆敢送女入宫者,抄没家产,株连九族。”
跪在地上,正暗自偷笑的几个大臣,笑容尚未来得及从脸上退去,便僵直在那里。
什……什么?抄没家产,株连九族?他们是不是听错了?
惊疑间偷偷抬起头来,正对上苍落尘那双凛冽寒眸。那其中涌动的是……杀机!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被这一发现吓得手脚发软,几个大臣顷刻间便瘫软于地。这一年来,虽然苍落尘不苟言笑,冰冷孤傲,但是却绝对称得上是圣主明君。朝政之事,只要群臣言之有理,必会采纳。即使臣子有说得不妥之处,也从未动怒,更不曾因为臣子一言之误而要人性命。
也就是因为这一点,所以他们今日才会壮着胆子提出这个要求。若是说得合了苍落尘心意,自有天大的好处;即使说得不合适,也不会有多大坏处。说到底,劝王上娶老婆总算不得错事吧?
几个大臣自以为如意算盘打得响亮,本想献回殷勤,谁知,千算万算,他们却没算到苍落尘竟会因为此事而动了杀机。当下磕头如捣蒜,连呼饶命。
其余大臣也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喘一下。虽然此事与他们无关,但身处苍落尘凌厉的气场笼罩下,仍然令他们觉得心惊胆战。
不知过了多久,吓得几乎魂飞魄散的众大臣终于听到苍落尘清冷的嗓音再次响起:“若无事再奏,那就退朝吧。”说完,扔下面如土色的众臣,起身离开。
赵与鹰跟在苍落尘身后,把即将溢出口的笑声强自压回肚子里,脸上的肌肉因为强忍笑意而有些痉挛。
这招高啊!这样一来,恐怕这辈子也不会再有大臣敢提起这码事儿了。一劳永逸,莫过如此。
齐国都城中一处小小医馆,一大早便挤满了人。长长的队伍从医馆内一直延展到街上,尽数是些衣衫破旧、面容沧桑的穷苦百姓。人们一边焦急等待,一边踮起脚尖向医馆内张望。
“要说这位大夫,那真称得上是妙手回春了。”等待的队伍里,一个中年妇女正绘声绘色地向身后的人讲述,“就说我这腰吧,疼了也不是一年两年了。要是不碍事,我也就忍了,庄户人家,哪有那么娇气。可问题是这腰一疼,别说干活了,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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