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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界-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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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我先谈这些,看看刘部长、李省长还有宋局长,你们谈谈吧。”

三个人中的两个都表示没有什么补充的了,就按张老刚才说的原则办。只有刘部长,确切地说应该在前面加一个“原”字,他现在没有再作部长了而是中纪委常委。他戴一副老花眼镜,瘦瘦的个子,大概属于性格内向,说话谨慎并且不多言的那一类领导干部。他接过张老的话头,用手扶扶眼镜,慢条斯理地说道:

“张老已经讲得很清楚了,我只补充两句:第一说真话,张老刚才讲得很清楚了,我不再多谈;第二,不要害怕,按常规考察组一来难免就有人要告状。告到谁也不要紧嘛,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你怕什么?何况我们这次不是来办案而是来考察的,当然也不能截然分开,有问题总要了解清楚,我们也有责任反映,由专人来审查办理。只要实事求是就好办!”

也许是出于职业习惯吧,他的调子显然与张老的不一致,当然也应该说有一致的地方,都强调实事求是。但他突出了办案,这也难怪,他的提包里装有一封检举信,是昨天临出发前中纪委某室的一位主任交给他的,请他带来顺便了解了解。他还没有来得及看,但可以想象一定同领导有关,否则怎么叫他带来顺便了解呢?故而引出了他刚才的那一段话题。

张老对这位中纪委常委的话明显地感到不以为然。对方的话音刚落,他便马上接过去说:

“不办案子,我们没有这个任务,也没有什么案子好办,我们的任务就是调查研究。”

作为对立面的刘老却并没有辩驳和争论,反而附合着张老的意见,一连说了两三个“当然、当然”,便把空气暖和下来了。

赵一浩一直在听,边听边琢磨。张老的话对他们此行的任务说得很淡,完全如电话通知上所说的“对省委班子的运转情况作例行考察”。真是如此吗?他有些琢磨不透,不过换个地位要他赵一浩去办这件事,他也会如此出马的。这样做主动。音起得低一些,如果需要可以自如地提高。一开始就把音起高了,最后变调就尴尬了。至于“案子”什么的,他才不怕呢,身正不怕影子歪;但也怕,怕牵连到政治上的事难以说清,比如方向呀,路线呀,就麻烦点了。要说有顾虑,他就是顾虑这个。不过,张老刚才反复强调了要“实事求是”,可以这样领会吧?他刚才谈话的主题就是“实事求是”。他刚才对刘老的反驳,如果称得上是反驳的话,其用意他赵一浩也是能心领神会的。既然如此,又何惧之有呢?他顿觉心情为之一爽,这是自从接到考察组要来之后没有过的感觉,几天来凝聚在胸中的疑问和闷气一扫而光了。但他赵一浩必竟是很稳慎的人,当张老问他有什么意见时,他的回答很简要:

“张老和刘老刚才谈的我都听明白了,我完全拥护。这次考察对我们是一次检验、考验,也是帮助,就按考察组的意见办,我保证配合好,服务好。有了实事求是这一条,除非真是做了亏心事,否则,就不可能产生什么顾虑的了。”

张老哈哈地笑道:

“这样我们就有了共同语言了,也可以说有了一个好的开头。我们来研究一下怎样操作,怎样行动?我看这样,你是全省的一把手,四千万人口的主心骨,日理万机哪,我们都是过来人可以理解的。不用你天天陪我们,也陪不起。你明天上午先给我们谈谈,下午开个会,告诉几个班子的人有一个考察组来了,要找大家谈话。叫到谁谁去,有什么说什么,问什么答什么,考察组强调要实事求是。这就行了嘛,然后你该干什么就去干什么,有事我们找周部长,考察完毕我们再见一次面交谈交谈,然后我们就打马回朝奏报天庭了。”

他笑着征求刘、李二老和宋局长的意见,都表示同意他的意见。他又回头问赵一浩这样做行不行?赵一浩说:

“很好,就按张老的意见办。有两点建议请张老考虑:一是召开领导干部会时最好请张老或者刘老李老哪一位到会给大家说一说,更好一些;二是会议明天上午开我下午和考察组个别谈是不是更好一些?”

张老听后说:

“同意上午开会下午来谈意见,至于要我们到会上去讲话那就大可不必了。去干什么?制造大军压境的紧张空气?去向众人表示:钦差大臣到,有本者快奏?”

说得在场的人都乐了,空气异常活跃,然后他将笑容一收:

“就是你去说最好,如实转达我们的意见。”

话说到这里,招待所的人来请吃晚饭,说早已过了晚餐时间,看见几位领导在开会不敢打搅。大家一看表,已经七点多钟了,聚精会神谈事情竟忘了吃饭。于是大家起身向食堂走去,张老对赵一浩说:“一块儿吃吧,还有事情要谈哩,我们边吃边谈。”赵一浩也不推辞跟着他们进了餐厅,原来考察组其他的人早已吃过了,留下一桌“首长席”给他们。

在晚餐的整个过程中,张老再没说及考察的事,而是纯粹的闲谈。他不断地向赵一浩提出一些问题,许多都是要用准确的数据来回答的,如全省国民生产总值,职工平均收入、农民纯收入、人均粮食、粮食总产及商品粮比重等等,赵一浩毫不吃力地一一回答了。张老又问起市场物价:油盐柴米酱醋茶开门七件事的市场价格,他也一一问到了,赵一浩也一一回答了。老头子听了很高兴,特别是油盐米肉的价格,他下午已到市场了解过了,竟然和赵一浩的回答完全一致。他情不自禁地说:

“嗬!不简单,情况和数字都在你脑子里呀,这就足以说明你很务实呀?你是怎么掌握这些数据的?”

赵一浩如实回答道:

“前面说的那些数据来自统计局的报表,物价的可变数很大,我列了一张日用品的单子,让物价局每周给我报一次。有时星期天无事,也拉起爱人逛菜场跑商场,这是最实际的调查。”

张老一听乐了,说:

“这就对了,我们的领导要务实呀!如果满口新名词、新概念,挺‘现代化’的样子,人民生活怎么样?油盐柴米价格如何?一问三不知,这样的领导人能把一个地区搞好?”

张老的兴致很高,刘、李二老和宋局长也跟着凑趣,一顿不喝酒的晚餐却吃了一个多钟头。

赵一浩离开招待所已是八点半钟了,他没有回家却径直驱车来到组织部,见大楼上周剑非的办公室还亮着灯光,便大步上楼朝那亮灯的办公室走去。

周剑非听到脚步声抬起头来,赵一浩已经推门进来了,面带笑容地说:

“我估计你正在办公室等我!”

周剑非看书记的脸色,知道他从考察组带回来的是喜不是忧,心头一块石头落了地,便也笑道:

“我是在等,但是等你的电话,谁知你亲自来了。”

赵一浩依然喜形于色,说:

“都一样,都一样。”

他将同考察组谈话的情况和下一步的安排作了介绍,特别介绍了张老要实事求是的态度。周剑非忍不住插话道;

“只要实事求是就好,否则有些事是很难说清楚的,说有就有说无就无。不像贪污、贿赂那样,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

赵一浩不置可否,继续介绍情况,他特别向周剑非介绍了刘老那几句话。他认为刘的话虽不多但很有来头,看来是有人告了状,而且被告者是省级领导,否则为什么那样神秘呢?“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嘿嘿,这是一般原则,这些年真假颠倒的事还少?自然,现在毕竟不是“文革”时期了。被颠倒的现在都已经颠倒过来了,但不等于这种整人术就绝迹了吧!

周剑非说:

“那当然,否则什么事都用不着担心了。”

赵一浩说:

“担心也没用,只要心底坦然就行了。根据我今晚的观察,尽管这次考察的目的神秘莫测,但张老看来是个可以信赖的人。派来这么一位有德性的长者,也是我们的幸运吧?”

两人心照不宣地笑了。

自卫和自卫性的警惕大概是人的本能,高级干部也不能例外的。它属于自我保护功能中的一种,在一般情况下它是隐而不发,心照不宣的。当然也有“宣”的情况,那就要看条件和对象了,刚才赵一浩和周剑非的对话大体可属于这一类吧?可见他们交往之深,当然在他们两人之间也有心照不宣的时候,那就是对有关更上一层的人事变动和其他重大事件的实质性看法。

闲话少说。当下赵一浩向周剑非介绍了他和考察组谈话的情况之后,他们的谈话便进入了如何操作的实质性阶段。对这一点赵一浩刚才在汽车上已想好方案,他说:

“明天十点钟开四大班子领导干部会,我刚才在车上已告诉秘书通知办公厅了。开会之前我先和省长个别通通气,苏翔同志在家吗?”

周剑非说:

“在,今天上午我们还通过电话的,我告诉他你下午要回来,可能有事商量,请他和几个副省长都暂时不要出去。”

赵一浩点头称赞周剑非想得周到,然后继续说:

“上午开会出安民告示,然后你们排一个名单交给考察组,如果他们同意就提前告诉大家,大体上有一个日程表让大家心中有数。否则都下去了或者都在家里等着。按惯例你们要派个联络员住在招待所,定了没有?”

周剑非回答说:

“定了。”他并将定了的综合处副处长情况告诉了赵一浩。

赵一浩点点头没再多问。

赵一浩想想又说:

“我计算了一下时间,他们个别谈话分几个组进行也得二十来天。我继续三江之行,然后再到松岭去一趟。”

赵一浩想想又说:

“对了,有件事你掌握一下,考察组在考察期间一般不要搞宴请活动,但伙食要搞好使人家能吃得好一些。到结束时我们再便宴一次,陪的人不要多,我和省长加一个你最多再加秘书长就行了。我明天给秘书长交待,你心中有数就行。其他生活方面的事也注意一下,有晚会的时候安排他们去看看,星期天如果他们愿意也可安排在附近走走,放松放松。还要安排省委医务室一两个医生定期去看看问问,量量血压什么的,三老的年纪都大了,不能马虎。”

周剑非听了笑道:

“你真想得周到,照办就是。”他看看表,说:“哟,已经十点钟了,快回去吧,田融会担心的,这么晚了还不回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或者同考察组吵起来了。”

赵一浩笑道:

“不会的。好吧就这么办。”

他站起身来和周剑非握手告别,周剑非却一直将他送到楼下。因为离宿舍近,他来时已将车子打发回去了,只有警卫员在门房里等他。

赵一浩回到家时,田融正坐在灯下阅读等候。见他进来她放下手中的书站起身来关切地问:

“怎么样?”

赵一浩说;

“没事!”

他自然知道妻子所谓“怎么样”的内涵,于是简要地将考察组和张老的态度向她作了介绍。至于刘老说的那段琢磨不透的话他没有告诉她,原因是怕引起不必要的顾虑。

田融听后说:

“既相信也不要全信,好话说尽,坏事做绝的人多的是,搞政治的人都喜欢说假话。”

赵一浩笑道:

“不能一概而论吧?”

田融说:

“差不多!”

赵一浩说:

“把我也包括进去哪?”

田融笑道:

“也可以这么说吧。不过,说假话也有各种原因,比如为了保护自己而说假话情有可原。”

赵一浩笑道:

“这样说大概我属于后一类了?十分荣幸!想不到咱们大学历史系教师田融女士对假话还很有研究哩!”

田融说:

“我正是研究了历史和现实中许多政治家之后才发现这一真理的。比如说调动一个人的工作,明明是贬人家,却又要编几条理由说是工作需要哪,重用哪,这种事多了。至于你属于哪一类自己对号吧。”

赵一浩笑道:

“你不是已经给我对过号了,不存在感情用事偏心眼吧?”

田融轻轻地举起右拳捶了丈夫的胸部一下,深情地悄声细语:

“如果你是那种说假话害人的人,哪怕你是省委书记,你看我会对你怎样!”

赵一浩也深情地笑道:

“当然哪,知我者莫如田融矣!”

田融突然想起一件事,说:

“别让这些,时间很晚了,赶快洗澡上床吧。我去给你准备水,你赶快脱衣服,”她指指床头,“换洗的内衣我已给你准备好哪。”

她说着便向卫生间走去,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说:

“什么也不用伯,身正不怕影子歪!”

口气柔和,充满了安慰、关心之情。

赵一浩笑笑,把身子一挺:

“你看我的身子不是挺直的吗?”

田融扑嗤一笑:

“行,就这样!”

说完一回头向卫生间走去。

田融在大学是学历史的,与赵一浩同学不同系更不同级。田融进学校时赵一浩已经是四年级的学生,他那时是学生会主席,田融则被他们班推举为代表参加学生会的工作,两人因此而认识并逐步产生了感情。赵一浩毕业那年正碰上文化大革命,被送到离北京二百多公里外的一个军马场劳动,田融和他书信来往不断,一直到文革后期赵一浩调回北京安排工作田融也大学毕业时,他们才结了婚。后来他们又一起到北方一个省工作了两年再度回到北京。在这个过程中田融一直是个人事工作干部并被提拔为副处长。来到这个省之后,由于赵一浩是省委一把手,按照回避规定田融不能再搞人事工作了。组织部门征求意见为她改行安排时,她心一横,说:“我只有一个志愿,上学校教书。”因此而走进了大学当了教师,因为教龄短,虽然专业造诣深,授课反映好,至今也仍然是个讲师的职称,但她心安理得,一心扑在提高教学质量上。剩下的时间便是照顾丈夫,当好“后勤部长”,为他解除后顾之忧,创造一个安静、和谐的家庭环境,堪称贤内助。

赵一浩洗过澡回到卧室,田融依然坐在灯下想心事,见丈夫回来便说:

“我还是觉得不踏实。我看呀咱们应该做好两手准备!”

赵一浩表情严肃地说:

“对呀,谁要敢胡来,咱们就同他斗!”

谁胡来就同他斗,这是赵一浩的心里活动。这几年,每提出一项改革新举措,就要遭到不少非议,他感到压力很大,他总认为这次“例行考察”和这种情况有关。

田融从丈夫的表情和口气看出,这句话出自赵一浩的内心。看来他也真是做了两手准备的,那另一手便是“斗”。他不以为然地摇摇头:

“斗?你并得过!我的意思和你不一样?”

“哦?”赵一浩说:“你的意思是?”

田融说:

“我的意思是,不行就回去搞你的老本行,免得一天到晚累死累活还要担惊受怕!”

赵一浩说:

“现在说这些太早了,等着瞧吧。睡觉,我困了。”

说着他便带头上了床,而且很快呼呼入睡。

一宿无话,第二天早上他按时召开了省级领导干部会,如实讲明了考察组到来的消息和考察意图,并对当前的工作与考察怎样两不误作了安排。为了让大家心中有数,周剑非也在会上说了同考察组谈话的先后次序。没有人发表意见提出什么问题,对这类事大家都见惯了,有疑问也是阴在心里或者三三两两私下议论几句而已,不会拿到桌面上来的。

下午两点半钟,赵一浩来到省委招待所,他下了车径直朝张老的房间走去。组织部派来的联络员迎上前来告诉他,会议改在小会议室举行。考察组今天早上商定;省委书记赵一浩、省长苏翔和组织部长周剑非三人的谈话,考察组全体人员都参加,然后再分三个组分别进行。这样一来张老的那个套间客厅自然也就容纳不下了。

赵一浩走进招待所一楼会议室,考察组的全体人员已经全部就坐只等他的到来了。赵一倍瞄了一眼,正中坐的是三老,宋局长离三者约空一两个座位以示区别。其余人员则依次围坐会议长桌的周围,每人面前都摆好了笔记本子,可谓严阵以待。三老的正对面却空着一张椅子,赵一浩明白那是他的位子。他下意识地想到了“三堂会审”,其阵势有过之而无不及啊!他走到那张空椅之旁,伸手和正对面的三老握手,正准备坐下却听宋局长说:

“一浩同志还没见过考察组其他的同志吧,我来介绍介绍。”

于是,他从赵一浩的身旁那一位起,依次一一介绍。出于礼貌,赵一浩也依次一一握手,转了一个椭圆型的圈再回到那张空椅坐下,稍事寒暄诸如昨晚睡得怎样,适不适应这里的气候等等,然后话入正题。赵一浩面朝对方的三老问道:

“张老,你看怎么谈?”

张老看看面前翻开的笔记本子,戴上老花眼镜,边看边说:

“一浩,你看是不是这样?首先嘛,请你介绍一下你们省的基本情况,然后嘛是不是着重谈谈这么几个问题:第一,全省的改革开放和经济发展情况;第二,你们的经济发展思路和发展战略以及贯彻中央方针政策的情况;第三,党建情况包括整党是否结束,整得怎样?第四,班子情况,包括是否团结,结构是否合理?成员是否称职等等,当然嘛,主要是谈省的班子,地、县两级概括说一下就行了。第五嘛,谈谈还存在哪些问题,包括经济的、政治的、领导班子和领导作风方面的等等。”

说到这里张老两眼看着笔记本欲言又止,抬起头来说:

“先谈这些吧,其他的再说。”

他回头征求刘、李二老和宋局长的意见,得到首肯之后又面对赵一浩问道:

“你看怎样,一浩?”

在张老开始谈提纲时赵一浩早已拿出随身携带的小笔记本将几个“考试”题目都记录下来了,边记边琢磨:张老出的这几道题目都属一般性了解情况必谈的内容,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他暗暗地放心了,几个题目的答案全在胸中,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交卷的,他于是从基本情况起,款款地谈开了。

赵一浩属于那种口才好的人,也就是说他表达能力和逻辑性都很强,再加上对全省情况熟悉,谈起来驾轻就熟,生动形象而又不失其可信性。五个试题他滔滔而谈了两个钟头,中间还穿插着一些问话、插话,要是谈得烦琐,至少需要加倍的时间甚至需要一天。从表情可以看出考察组的成员们对省委书记的谈吐很感兴趣,给他们留下了良好的第一印象。主持会议的张老也情不自禁地连声说了两遍“很好”。

要回答的问题都回答完了,但“考试”并没有结束,张老以一种漫不经心,给人一种顺便问问的印象问道:

“一浩同志,你是不是还可以向我们介绍介绍你们同中央保持一致的情况?”

赵一浩忽然想起张老出完五个题目时欲言又止的表情和“先谈这些”的话,原来如此!真实的意图还在这里哩!但他并没惊慌失措,稍微考虑之后便从容不迫地回答道:

“我们在政治上和行动上都是和中央保持一致的,前天剑非同志代表省委送来的那些文件和省委负责同志近几年来的主要讲话都可以作证。当然,考察组还要找许多同志谈话,也可听听他们的意见。”

这时坐在张老旁边的刘老突然插了进来,问道:

“在经济政策上也同中央保持一致吗?”

他脸上挂着微笑,眼神很微妙给人一种审问者的印象。

赵一浩心头暗自一震,原来如此,要来的终于来了。他立刻又想到最近的那些流言,这似乎成了他的心病,一触即发,心情矛盾,既提心吊胆,又觉得理直气壮。他似乎早已成竹在胸,依然保持着一副从容不迫的表情作了回答:“昨天晚上已向考察组送了省委这几年所发的文件和主要讲话,我们的言行都反映在上面了,如果考察组发现有什么不和中央保持一致的地方,我负责回答。”

说到这里会场上引起了一阵轻微的笑声。

刘老还要问什么,却被张老抢了先,他笑笑说:

“我们是随便聊聊,就到这里为止吧。”

赵一浩心有不甘,本来还有很多话要说,见张老已经说到这个分上也就只好止住了。于是他问:

“看看,张老和其他同志还有什么问题要问的?”

张老左右看看,问道:

“谁还有什么问题呀?”

会场上一片沉默,没有谁提出问题,张老回头问刘老:“你刚才好像要说什么?”

刘老说:

“算了吧,以后再说。”

张老于是说了几句收场话:“今天听了赵书记的详细汇报,很好,这算是一个开头吧,以后有需要我们再找赵书记,今天就谈到这里了,晚上大家看材料,明天上午听省长的。”

时间已经下午五点多钟,张老留赵一浩在招待所吃晚饭。赵一浩说他有些事还要回去布置,饭就不吃了。

从招待所出来上了汽车,司机问:“回家?”赵一浩说:“不,省政府。”

到了省政府,苏翔已经收拾好文件提起皮包准备开路了。见赵一浩突然来访只好坐下。赵一浩将考察组的日程和他下午的汇报简要地说了一下。他说得很简单,只是让苏翔知道哪些问题他汇报过了,怎样汇报的,好叫苏翔心中有个数。苏翔平时对什么事都有些满不在乎的味道,但对和中央考察组谈话这类事却又很认真。听完赵一浩的介绍后他像探听机密似地问道:

“根据你的观察,去谈话时要注意哪些问题,他们最感兴趣的是哪些方面的问题?”

赵一浩笑笑说:

“也许,热点是在改革开放中同中央保持一致吧,你有点思想准备就是了,我们怎么做的就怎么说,不隐瞒也不编造。”

苏翔不解地问道:

“怎么?认为我们在这方面有问题?”

赵一浩连连摇头:

“人家没有这么说嘛,只不过问一问在这些问题上省委是怎么做的,特别是经济政策上。”

他本来想说当然要考察我们这些封疆大吏,走的是哪一条道路?他一直认为这是考察组的真实目的,下午刘老的插语更加证实了这一点,但他却没将自己的想法对苏翔和盘托出,不是不信任苏翔,而是觉得这样做不好。考察组并没有这样说呀,怎能将自己的想象强加在考察组的身上哩。据他的观察周剑非也是这么看的,只是心照不宣罢了。

这大概是上层处理政治生活中重大问题的特点罢,心照不宣,含而不露,明明只蒙着一张纸,一张通明透亮的纸却谁也不会去主动揭穿它。

省长苏翔的性格有些不一样,还带有比较浓烈的基层味,喜欢直来直去。刚才赵一浩的含而不露他却已经领会到了,按照他的性格报之以露而不含。他坦然地一笑:

“我早就说过了,我们这些人是土八路,上面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办,这就是我的本事。”

他忽然意识到书记同自己并不一样,便又笑道:

“当然哪你是北京来的,北京来的又怎么样?我们这些人的水平就是谁当权谁正确,我们的任务就是紧跟,不紧跟就不行。这不仅是水平也是体制,是组织原则嘛。我们这几年来都是按照中央的大政策在行动嘛,充其量是大方向不变小有创造而已,谈得上和中央不保持一致?”

赵一浩理解省长的心情,但他不能附和着乱扯一通,他也很清楚苏翔,这些话他只是对他说说而已,他苏翔决不会端到外面去的。他笑笑说:

“你老兄别胡扯了,什么土八路、野战军?人家问你什么你就谈什么,这类不相干的名词、概念可别端出去呀。”

苏翔笑道:

“嘿嘿,我又不是憨包,放心吧。”

赵一浩说:

“不存在放不放心的问题,一来是向你通通情况,二来是告诉你我明天还要去三江,家里的事不管属于省委那边的还是你省政府的都一一拜托了。需要召开什么会研究你就开不要等我回来。考察组那边组织部已安排了联络员,剑非抓总,有事就找他。”

苏翔听了有些不以为然地说:

“你还要去三江?”

赵一浩点点头说:

“那边的事还没完嘛,事情还很复杂哩。”

他将三江的情况作了介绍,苏翔听后仍坚持自己的意见,说:

“我建议这一段你暂时不要下去。三江的事叫剑非跑一趟也行。”

赵一浩说:“剑非也离不开,我看这样吧,叫考察组先回来汇报汇报再说。”苏翔听了很高兴,说:

“这样很好,有什么事好商量。”

赵一浩从省政府出来回到家里,田融已经下班回来正等着他吃晚饭。他一进门她便迫不及待地迎上去边替他脱上衣边问:

“怎么样哪?”

赵一浩笑道:

“没有什么事儿,没有什么事儿。”

他一连说了两句没有什么事儿以安定她的心,田融却将双手揽住他的双臂将头靠在他的肩上,带点儿嗲气地责怪道:

“没有事儿,没有事儿,你就会说没有事儿,那为什么回来得这么晚哩?你在骗我!”

那表情只有闺房中才能见得到的,大学历史系讲师啊,当然,她同时又是女人,一个情感丰富年近四十岁的女人。

赵一浩被感动了,他干脆一反身将她揽在怀里,轻轻地吻了一下,轻声细语地对她说:

“没事就是没事嘛我还骗你!”

他于是简要地告诉她回来晚了是因为去了省政府。至于和考察组谈话的内容,特别是那些比较敏感的问题,他没有告诉她。这是一种下意识的行动,但也可以说是有意识的行动,工作上的事一般不拿到家里去谈,这已经成了他的习惯。

她知趣地不再多问,特别是不再去抠那些细节,再问他也不会说的。但她确实有些放心不下,说:

“他们没有目的来干什么?旅游!”

他依然轻声细语:

“别再去想它哪,管他们来干什么哩。吃饭去吧,我肚子饿了。”

她无可奈何,只好说:

“好吧,吃饭去,我给你准备了好吃的,还准备了酒哩,喝两杯。”

赵一浩又一次被感动了,笑道:

“还准备了酒?给我压惊呀!”

他一般是不喝酒的。

田融说:

“去你的,压什么惊嘛,是想到你这两天辛苦了,省城三江,三江省城马不停蹄,回来就没有休息过,解解乏吧。”

赵一浩情深意浓地笑道:

“好,多谢夫人,小生领了!”

两人亲妮依偎着朝小餐厅走去。

她边走边说:

“不要被那位张老的几句安慰话迷住了,两面派的人多得很,你现在走了合适?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哟!”

赵一浩说:

“要是有事防也无法防,我还是那句话,身正不怕影子歪。有了这一条就无所畏惧。”

田融不以为然,说:

“还是想得复杂一点好,翻开中国的历史,冤假错案还少?”

赵一浩笑道:

“你扯得太远了!那是历史,现在都什么年代哪?”

田融对丈夫的说法不以为然:

“历史怎么啦,历史和现实是有线相连的,这就叫传统。社会意识、伦理道德、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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