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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路-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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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沉声道:“是,你说得对,是我失言了,请你长话短说 生命实在极其短促,不可浪费一分一刻。”
对于我立即“认错”,沈魂似乎很是欣赏,居然出口赞赏:“孺子可教也。”
我道:“请再说你的事。”
他又静了好一会,才叹道:“真不知从何说起!”
白素道:“先说你是如何得到那宝盒和聚宝盆的。”
他并没有立即回答,只是发出了一阵欷虚之声。我怕他不知如何开头,所以提醒他:“关于你的事,传说多,正式记载少,你是一代传奇人物,就这样湮没在无稽的传说之中,多可惜。要是你和我们详细说了,我们可以帮你立传,使你这个传奇人物,青史留名。”
有道“三代以下,无不好名者”,我这一番话倒是大大打动了他的心,他的声音显得兴奋:“现在,人家是怎么说我的?”
我道:“说你救了一群青蛙,那群青蛙报恩,给了你聚宝盆。”
有关沈万三如何得聚宝盆的传说很多,但属于正式记载的却不多,只有《挑灯集异》中,有比较具体的记载,我曾在记述《聚宝盆》这个故事时引用过,好在字数不多,不妨再引用一次 这一次,这记载是否事实,还能得到沈万三自己亲口证实,真是一大乐事。
记载如此说:
“明初沈万三微时,见渔翁持青蛙百余,将事锉剞,以镪买之,纵于池中。嗣后喧鸣达旦,聒耳不能寐,晨往驱之,见蛙俱环踞一瓦盆。异之,持归以为浣手器。万三妻偶遗一银记于盆中,银记盈满,不可数计。以钱银试之亦如是,由是财雄天下。”
我对这一段记载的印象,很是深刻,大致还可以记得,所以当时就背了出来。
背完之后,我问道:“如何?事实确是如此?”
沈魂的回答是:“约有三成可靠。”
我大喜:“传说有三成是事实,已经很不错了,真实的情形如何?”
沈魂支吾了一阵:“其实,整件事虽是我的经历,但是我仍然模模糊糊,如在梦中一般,莫非当真是人生若梦,梦如人生?”
他又感慨起来,我想问他,是不是由于如此,所以他一直不明白活路何所指,也不敢去尝试。
不过白素先我说了:“你就照实说好了。”
沈魂道:“一切都是命中注定,我也不怨甚么人。那日清早,我出门营生,沿河而行,那河有三道桥,先过哪一道桥,绝无所谓。往日,多过第二道或第三道,那日,却偏过了第一道桥,这才遇上的。”
他那样开始叙述,连我也感慨起来,因为人生无常,一个看来是微不足道的决定,往往可以影响人的一生,这一切,却又像早已在冥冥之中,安排定了的。
我常说,一个人离家外出,走左边或是走右边,往往可以决定以后的一生,沈万三一开始叙述所说的话,也就是这意思。
我沉著地问:“过了第一道桥,你遇到了甚么呢?”
沈魂道:“在第一道桥的对面,有人在卖蛙 若是我不过第一道桥,就遇不上,那就万事俱休了。”
我不理会他的感叹,追问道:“真是有渔翁在卖青蛙?”
一个渔翁在桥头卖青蛙,这是日常生活中极寻常的事,我也难以想像事情是怎样发展下去的,更不明白何以当时沈万三会心血来潮,救了这批青蛙。他那时并未发财,心地再好,也难在市场之中,把所有待宰的小生物全买下来放生。
所以,其间必有曲折,那是可以肯定的。
果然,我一问之下,他的回答大是迟疑,先道:“这卖蛙的……并非渔翁,卖的……也难说……是青蛙!”
我一时之间,不明白他的意思,他又道:“那卖蛙的,只是一个浮浪子弟,常日三瓦两舍,不务正业,谅他也没有这份耐性去捉蛙,况且 ”
我叹了一声:“正如你所说,生命短促,所以,请你还是摘要来说。”
白素瞪了我一眼:“由得沈员外怎么说,他说得详细,必有道理!”
我心中不服,想说“谁卖蛙不是一样”,但白素既然如此说了,我也就忍住了不出声。
沈魂连声道:“是!是!就是怪在那浮浪子弟在卖蛙,所以我看多了两眼,才看出了怪处来。那一《奇》篓子蛙,约有好《书》几十只,看来像《网》是蛙,可是却又……直到现在我仍然很难说那……是不是蛙,或许那……是蛙仙,所以和寻常的蛙有所不同。”
他解说了半晌,我总算有些明白了,他见到的那一篓青蛙,和寻常的青蛙,颇不相同,可是却又说不上那是甚么来。
由此可知,那是一篓几十只“类似青蛙物体”。
白素很是用心:“那蛙有多大?”
沈魂道:“较常蛙为大,约有四个常蛙大小,当时围观者甚多,就有人七嘴八舌,说这蛙好大,不知吃不吃得。”
白素又问:“那装蛙的篓子,是寻常的竹篓?”
沈魂道:“不是,其色黝黑,像是铁丝篓,但是又不重。一篓子连蛙,我提在手上,也觉甚轻,那篓子的孔又细又密……我总思疑那是蛙仙。”
我闷哼一声:“或许是蛙精。”
白素更正我的话:“是外形和青蛙相当接近的一种生物。”
我听得白素如此说,心中陡地一动。
我一向思想天马行空,会忽然一下子奔驰开去。这时,我忽然想到,我在《原形》这个故事中,曾对精怪有一定的设想,设想甚么精甚么精,全是甚么的生命形式有了变化之故。
但这个设想却无法解释何以非生物也会成精,例如扫帚就常常成精,本无生命,何来生命形式的转换。
这时,我说那是“蛙精”,白素则说是“类似青蛙的一种生物”,她的说法,解释了这个问题。应该有一种情形是,甚么精就是类似甚么的一种生物 扫帚精,是类似扫帚形状的一种生物。
这种生物,自然不是地球上所有,多半能力超卓,所以自然而然成了精怪。
这可以说是我无意之中的一大发现,此际,当然表过就算。
那篓“青蛙”后来给了沈万三很大的好处,所以他才怀疑那是“蛙仙”,实际上,是白素的说法最可接受:类似青蛙的生物。
我忙道:“请说下去。”
沈魂道:“那浮浪子弟听得人议论是不是能吃,坏他买卖,撩拳掐臂,就要和人敌对。我那时望著那篓青蛙,只见透过篓孔,内里的蛙,目光灼灼,个个都望定了我,而且……而且耳际似闻得求救之声,隐约听到的是……啯啯,救我们,啯啯,救我们。那分明是群蛙在向我呼救。”
听到这里,我、白素和蓝丝三人,不禁都“啊”地一声,我也已经明白白素的全部设想了。
那群外形和地球上青蛙相似的生物,在发出求救信息,沈万三接收到了这信息。
沈魂续道:“当时我心中奇绝,就问那浮浪子弟这蛙是从何处来的。那浮浪子弟先不肯说,是我说了,他若实说,我便买了他的,他这才说是在一个池塘边上拾到的,连篓子一起拾来的。”
白素又问:“拾到时就是整篓子?”
沈魂回答:“这可没问,那浮浪子弟行为不端,我已深悔多言,如何还敢追问。倾囊所有,就买了这篓子蛙,到了池塘之边 ”
我打断了他的话头:“在一路之上,你就没有再听到青蛙向你说甚么?”
沈魂道:“你这人……真特别……怎知蛙仙向我说话来著?”
我道:“他们既然向你求救,你救了他们,他们自然要感恩。”
沈魂叹了一声:“我也不知是不是他们在向我说话……有一半是我自己想的。我提著篓子,来到池塘边上,心想打开篓子放生,可是却打不开,这时,才听到有人在说:‘不必打开,整篓浸入水中即可。’我大是奇怪,四顾无人,篓中群蛙则目光灼灼,我自问:‘莫非篓中之蛙,乃是蛙仙?若是蛙仙,我救了他们,蛙仙必有酬谢。’”
他说到这里,又叹了一声,叹息声中,颇有自责之意。
我想,在这样的情形下,沈万三有这样的想法,倒也不足为怪,可说是人之常情。
沈魂续道:“我正这样想,就又听到有人问:‘你要何等酬谢?’我只当是自己心神恍惚,所以顺口答道:‘世间之乐,无过于作富家翁,愿富甲天下,则神仙不啻矣!’唉,当时我确是作如此想,蛙仙也曾以言语点醒我,可是我却执迷不悟!”
他说著,又感叹起来。
我们三人屏气静息地听他说著,这是沈万三能成为天下首富的经过,神秘莫测,奇诡莫名,能够听当事人亲口道来,也算是奇遇之至。
他叹了几声,我几次想问,都被白素阻止。过了一会,他才道:“我自己思忖了之后,就又有人道:‘天下首富,有何难哉,只不过到了那进步,未必是福,你可要想清楚。’我心中哈哈大笑:‘这何需想,能成天下首富,何乐不可为,甚么叫未必是福,只怕不能。’我想著,便把篓子浸入水中,只见篓子才入水,便裂成两半,篓中……青蛙纷纷跳出……”
他说到此处,语气犹豫之至,白素问道:“这时,你该看清楚了,那确是青蛙?”
沈魂的语气更是迟疑:“应该是……若不是,又是甚么?”
我和白素互望了一眼,心中雪亮,都知道那一篓子内,确然全是外形和青蛙极类似的生物。
沈魂又道:“这时,我又听得有声音道:‘明日清晨,你再来此处,当能如你所愿。’其时,群蛙均已没入水中。我恍恍惚惚,如在梦中,回去跟妻子说了,她说:‘明早姑且去看看,又有何妨。’所以第二天起了一个早,又到了池塘边上。”
在这时候,我已有了一个大致的概念 这概念,自然是根据沈万三灵魂的叙述而形成的。
沈万三接到了形如青蛙生物的求救讯号,便救了那些“青蛙”,那些“青蛙”就完成了沈万三“富甲天下”的愿望,用的方法是给了沈万三一只聚宝盆。
那聚宝盆,实际上是一具太阳能金属复制仪,时至今日,地球人连边也摸不著,当然不是地球上的物事。由此可以推论,那青蛙形的生物,也不是地球上的生物。
地球上的青蛙,在形体结构上,是一个典型,生物学的解剖上,常用它来做例子。若说某一个星体上的生物,形状看起来很类似地球上的青蛙,也是很可以理解的事。'网罗电子书:。WRbook。'
(西方的“青蛙王子”传说,是不是也源于此?)
整个事实是,一群外星生物,不知为何在地球落了难,危急之际,沈万三救了他们。
十一、宝盒之家
那群外星人,为了答谢,才把聚宝盆给了沈万三,使他“富甲天下”。
在这段过程之中,有两点很值得注意。其一,是那些外星人发出的求救讯号,只有沈万三收到,其他人收不到,那浮浪子弟也没有收到。这自然是因为每一个人脑部的活动能力不同,所以接受讯号的能力也有强弱之分,像在古物店中不断争吵的鬼魂所发出的讯号,也不是人人收得到。
易琳收到的,可能反而比店主人还要多,这才生出事来的。
其二,那些蛙状外星人,对地球人的行为相当了解,他们竟知道“富甲天下”虽然是地球上许多许多人的愿望,但是这个事实和“福”之间,并不能毫无保留地划上等号。
所以,他们一听到沈万三的愿望,立刻就指出了这一点。
可惜,他们指出的这一点,一万个地球人之中,一万个都不会接受,说了也是白说。
沈魂继续说下去,果然证明了这一点。
沈魂继续道:“我走到池塘边,就看到了好几十只青蛙一起聚在一只盆子上,向我望著,我还没有开口,就听到了声音:‘你要富甲天下,这盆可以满足你,此盆放金满是金,放银满是银 ’我听到这里,失声道:‘天下竟有这等宝盆。’我得到回答:‘不是天下有此宝盆,而是天上有此宝盆。’”
我一拍桌子:“你知不知道这句话是甚么意思?”
沈魂道:“我想过,是说……宝盆是仙家宝物,出自九天之上。”
我道:“可以这样说。”
沈魂顿了片刻,又道:“这时,群蛙跳开,我连忙捧盆在手,却又听得有声音道:‘富甲天下,未必是福,你真想清楚了?’此际,我已知遇上了蛙仙,就跪了下来,答道:‘这是想也不必想的事,我再不后悔!’我听到了几下叹息声,又有人道:‘这样吧,你毕竟救了我们,我们不忍看你遭难,再给你一样物事。’说著,从塘水中,就浮出了一件物事来。”
我失声道:“那宝盒?”
沈魂道:“是,那块板托著宝盒,浮上水面,到了塘边。我并不贪心,忙道:‘宝盆之赐,于愿已足,不敢奢望。’那声音却道:‘当你死路走完,此盒有活路可供你行,只是不知你是否肯行,也未知你届时有否此机缘,可以及时走上活路。’在这几句话之后,又有许多声音在道:‘可惜!可惜!’接著,群蛙一起入水,再无动静。我持盆以归……以后的事,和传说所记,也就在大同小异了。”
我立时想到,沈魂的叙述,虽然离事实近,但仍然有不尽不实之处。
他没有说出来的地方,一定是有关那盒子和“活路”这一方面。
因为,就他所述的来看,他后来遭了皇帝的嫉忌,获罪,充军,一下子从“天下首富”的地位上跌了下来,情况惨绝,终于被迫死,那是不折不扣在死路之上走到了尽头。
在这样的情形之下,他若是有活路可走,如何还会有犹豫?
长久以来,他仍然不敢去走活路,只是把灵魂附在那块板上。虽然我不知道灵魂确切的存在情况,但想来这种依附物件的情形,不会太好过。
这其间,自然另有曲折了。
所以,我摇头道:“不然,你未曾说明,何以你放著活路不走,却要附在那板上做……孤魂野鬼。”
沈魂被我问得好一会没反应,我暗暗顿足,以为他无以为应,再也不和我们沟通了。等了好久,才又听到了他的声音,竟是长叹一声,接著道:“是,我还瞒了一些没有说!”
这样说了之后,他又停了好一会,才道:“在他说‘可惜’之前,另有一番告诫,告诉我:‘活路和死路一样,一走上,就没回头,一定要走到底。’当时我心急成为富翁,也没去细想,只是随便问了一句:‘那活路走到尽头,却是何等光景?’也不知是众多蛙仙之中,哪一个回答了我:‘哈哈!对你来说,可能苦不堪言,你要小心思量才好。’我在死路走到尽头之后,真是苦尽苦绝,若活路也是一样,我怎甘心再受一次苦,是以一直犹豫不决,不敢……上路。”
白素皱著眉:“若你决定上路,该当如何?”
沈魂又停了片刻,看来他颇不愿把这一段事和盘托出,要追问一次,他才回答一点。他过了一会,才道:“蛙仙说了,只要我心意一决,那宝盒自然会有……神通,送我上路。”
我听了之后,苦笑了一下,这话听了之后,等于没有听一样。整件事,还是模糊之至。我忍不住叫了起来:“不对!不对!你要说明白些,先说你出事之后,那盒子怎么了。”
沈魂道:“我身亡之后,亡魂无所依,只想到我还有一只宝盒,蛙仙曾说,此盒可助我走上活路。其时,我也深知蛙仙当日要我再三考虑,是否真要富甲天下之意。在虚无飘渺之间,我已魂附板上,其时,宝盒及板早已流落在不知何人之手了,直到后来,一盒一板才归入了旧物店之中。”
沈魂的这一番话,听来实在了许多 他出事之后,封屋抄家,一切财产,自然四散,那一盒一板看来并不起眼,他到手之后,也从来未对人说起过,所以流落了出来,辗转到了旧物店之中。
他的灵魂,居然会在“虚无飘渺”间附到了那块板上,那自然是这盒子所起的作用,也就是那些“蛙仙”早布置下的力量,准备救他的。
可是他却由于受创太深,害怕了,不敢再尝试,所以一直拖了下来。
灵魂对时间的观念,可能和我们不同,在他来说,只是犹豫不决一会,但在人间已是好几百年过去了。
我再追问:“和你争吵的那些……阴魂,又是怎么一回事?”
沈魂长叹一声:“不散的阴魂,各有各的冤屈,他们附在不同的物件上,我和他们说起自身的遭遇,他们一直希望可以超出生天,以为蛙仙所说的活路,就是……就是……”
他说到这里,犹豫了一下,像是不知道如何措词才好,我提示了他一下:“就是可以再世为人?”
他道:“也不尽然,再世为人,也没有甚么好,无非是踏上另一条死路而已!”
我骇然:“那他们想的是甚么,难道还想成仙?”
沈魂叹道:“他们正是如此想,但是我可不那么想。一来,蛙仙曾一再告诫过我;二来,我只是想成为一个富人,结局也悲惨之至,若是妄想成仙,只怕上天不成,反倒又堕入十八层阿鼻地狱。所以我自己不敢试,也不让他们去试,这才一直争吵不已。”
他说到这里,可以说已把一切都说得很明白了。
我们当然是听到了一个奇异之极的故事,可是等到故事听完,我们却也发现,他所叙述的一切,对于我们寻找失了踪的易琳和温宝裕,一点帮助也没有。
因为不但是我们,连沈万三的灵魂,也一点都不知道两人是何以失踪的,也不知道那宝盒到了何处。
三人之中,最焦急的自然还是蓝丝,她的鼻头之上,沁出了细小的汗珠来。白素握住她的手,同时道:“若是你要……走活路,只消想著要走就行,是不是?”
沈魂过了一回才答:“是,蛙仙是这么说。”
白素说得十分缓慢:“我们要请求你的帮助,你这就去走活路。”
沈魂叫了起来:“我根本不知道那是甚么情景,通往何处,我不走,我要走,早去了!”
白素沉声:“有两个人不见了,大有可能和宝盒和活路有关,你去,在……那里把他们找回来。”
事实上,白素也绝不知道“那边”的情形如何,所以说来也大是含糊。
沈魂立时回应:“我不去,要去,你们自己去。”
我心中一动:“我们如何去?”
沈魂支吾了一阵,才道:“思念著要去,就可以去,这是蛙仙说的。”
白素疾声道:“可还有其他的诀窍?”
沈魂不语,我们三人齐声喝道:“说!”
这情形分明是表示,他仍然有极重要的关键隐瞒著未曾说。
我和蓝丝已然大有怒容。
白素挥了挥手,示意我们且慢发作,她道:“你说出来,我们去,若是能把失踪的两人找出来,自然也可以探明甚么是活路,这对你大有帮助,也可令你下定决心,走还是不走,也不要枉费了当年蛙仙替你安排的一片苦心。你看如何?”
白素的这一番话,说得合情合理之至。沈魂发出了一阵沉吟声,我道:“你还有甚么顾忌?”
沈魂道:“我只怕那……活路真的对我大大有利,若叫你们去了,就此封了路,岂不是坏了我的好事。”
我闷哼了一声,心想,这家伙怎么如此畏首畏尾,又其蠢如豕,难怪聚宝盆落在他的手上,反为他惹来了大祸;也难怪那宝盒在他手中,一直没有发挥作用。可知一个人的性格,决定一个人的命运,真是一点也不错。聚宝盆若不是落在他这样一个窝囊的人之手,得宝者的结局,只怕也大不相同。
白素好言相劝:“既是活路,哪有如此容易封死之理。”
沈魂还在支支吾吾,我喝道:“蓝丝,把你降头术中,对付孤魂野鬼的法术,使将出来!”
蓝丝立时答应了一声:“是。”
她说著,双手捧起了那块板来,我只看到蓝丝举起了板来,没见她有任何动作,就已感到了沈魂惶急之至的声音在叫:“我说了!我说了!”
蓝丝目射精光,望定了那块板,我隐约感到了沈魂发出的感到惊恐的声响。后来,我对蓝丝说:“降头术对付灵魂竟如此有效,一下子就把沈万三的灵魂吓成了那样。”
蓝丝苦笑:“真是莫名其妙,当时,其实我甚么也没有做。”
我大奇:“甚么也没做?”
蓝丝道:“是啊,我一拿起那块板来,心中也不知道该如何做才好,他就已经投降了。”
我恍然,明白了沈万三其人性格一定懦弱之至,决非一个成功人士,所以皇帝要对付他,他一点办法也拿不出来。一经威吓,立刻投降,任人鱼肉。而且,他还很没有决断力,以致一直不敢去试一试蛙仙所说的活路。
那些蛙仙当年被他所救,纯属偶然,只怕还有几分是由于他受了那浮浪子弟的威吓,才把那篓子“蛙”买了下来的。
这聚宝盆和宝盒,落在像他这样没有用的人手中,也可以说是气数。若不然,落到了英雄能干者之手,只怕连历史都可以改写。
却说当时,沈魂既然急叫,蓝丝也就把高举起来的那块板,缓缓放了下来。
沈魂道:“这板,是那宝盒的家。”
这句话,听来突兀,我、白素和蓝丝都大是不解。
附带说一句,这时,易琳父母早已被我们的言行举止,弄昏了头,而且恐惧莫名,白素早把他们关进了他们的房间之中,而且严重警告:不管听到甚么声音,都不要出来。他们倒也听话。
所以,我们和沈魂之间的对话,也少了一旁不断发出的惊呼声。
那板是宝盒的“家”,这句话不好理解。我们还没有再问,沈魂已作解释:“蛙仙说,这宝盒神通广大,能大能小,来去无踪,会腾挪变化 ”
他说到这里,我闷哼一声:“这不成了活物了?”
白素却很能接受沈魂的说法:“通灵的宝物,颇多有这种能耐的。”
我不服:“试举例以说明之。”
白素道:“孙悟空的兵器金箍棒,本是定海神针,在龙宫之中,可以作柱,但一缩小,就可以放在身中,迎风一晃,便有碗口粗细。”
我叫了起来:“那算甚么啊,小说家言,也能作得准的么?”
白素瞪了我一眼:“几百年前的小说家,尚且有这样的想像力,你反倒没有?”
我苦笑,摇了摇头,这不知是甚么逻辑。
沈魂介入我们的争论:“不错,蛙仙说了的,那宝盒早已通灵。”
我没好气:“你少噜嗦,趁早把蛙仙还说了些甚么,和盘托出!”
沈魂忙道:“蛙仙说了,不论那宝盒如何变化,去了何处,总要回家的,若有事相求,可以令它回来。”
我疾声问:“如何使它回家来?”
沈魂道:“蛙仙说了,要有一见宝盒,就愿走活路者,潜心默想,它就会回来。”
沈魂在这样说的时候,竟大有惊恐之意,我起初不明白有甚么可害怕的,但继而一想,就明白了,问他:“若是求了他回家来,又反悔不想走活路了,那会有甚么后果?”
他一直不敢走活路,所以也不敢求宝盒回家,怕有后果。
奇)沈魂道:“我也不知……蛙仙只说,若到时反悔,宝盒会发怒。”
书)我皱著眉 我见过那宝盆的照片,只是一只盒子,可是此际,听来却又千真万确是一个活物。
网)从他可以来去自如这一方面来看,他又像是一个交通工具 我宁愿是一个交通工具,因为外形如盒子的交通工具,总容易接受一些。虽然说生物也可以是任何形状,尤其是外星生物,但是一个外形一如一只盒子的生物,总太古怪了些。
它还会发怒,不知道发怒的时候是甚么样子,会发生甚么事。他离开时,门窗都关著,墙上也没有洞,难道他有穿墙过壁的能力?
一时之间,各种古怪杂沓的想法,挤满了我的脑袋,直到我听了沈魂在发问:“你们之中,谁起意使宝盒回家来?”
沈魂这一问,不但把我的思绪自杂七杂八的胡思乱想之中拉了回来,也不禁使我一怔:对啊,谁起意使那宝盒回家来呢?
谁起意都可以,照蛙仙所说,只要一起意“走活路”,宝盒就会回家来。
可是却也不能说了不算,不能把宝盒请回来之后,却又反悔,说又不想走活路了。要是那样,宝盒会发怒。
宝盒发怒会有甚么后果,不可测。
沈魂一直在犹豫不决,不敢走活路,他自然也不会起意,我和白素互望了一眼,刹那之间,我们都是一样的心思:走活路,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在那一刹间,我们也有一定程度的犹豫,也体会到了沈魂一直难以决断,确然有他的苦衷。
还未曾等我们再决定,蓝丝已道:“当然是我来。”wωw奇Qìsuu書còm网
我不知道她是不是有过考虑,她说“当然”,那是因为事情和温宝裕的下落有关,她和温宝裕是早已有了白头之约的。
沈魂道:“好,那就由你独自……起念。”
我忙道:“为甚么?我们不能旁观吗?”
沈魂道:“不能,蛙仙曾一再吩咐,只能独自进行。”
我冷笑:“我不信你也不在一旁察看情形。”
沈魂的声音,听来十分无奈:“我无形无体,如何察看?”
我怔了一怔,我不是灵魂,自然无法知道灵魂的存在情形,我向白素望去,一面摇头:“要是结果连蓝丝也不见了,岂非更麻烦。”
在这方面,白素比我勇气还高:“若是这样,我们仍可尝试。”
蓝丝道:“我会设法……不论在甚么情形之下,都和你们联络。”
我喃喃地道:“但望你能!”
白素已拉了我一下,沈魂忽然道:“借卫兄衣袖一用。”
我乍一听,不知道他这样说是甚么意思,然后立即明白了,他是要离开那块板,附在我的衣袖之上。我等了片刻,一点感觉也没有,只听得沈魂又道:“姑娘……宝盒……那活路的情形如何,若有所知,千万请转告!”
蓝丝爽快地答允:“好!”
我和白素一起站了起来,看著蓝丝捧著那块板,走进了易琳的房间之中,把门关上。
这时,我的感觉异样之至,不单是因为有一个鬼魂附在我的衣袖之上,而且这个鬼魂生前,还是曾一度富甲天下的沈万三。更由于我全然无法想像蓝丝进了房间之后,会有些甚么事发生,那盒子是以甚么方式“回家”来。
白素也屏住了气息,我压低声音问:“沈员外,房内发生甚么事,你不能知道。”
沈魂回答:“我不敢忤逆蛙仙之意。”
白素也压低了声音:“可以问蓝丝。”
我一句话在喉咙打了一个转,没说出来,这句话是“要是蓝丝也不见了,找谁问去?”
这时,我们和蓝丝虽然只是一门之隔,可是却像是处身于不同的世界一样,我在门前踱来踱去,问了十七八次:“那盒子究竟是甚么东西?”
白素居然每一次都回答,她的回答大多数是“说不上来”、“可以是任何东西”。
也有的时候,她的回答比较具体一些,例如:“那是一个交通工具,可以发出能量,把人分解成为分子运送到远处去,譬如说,送上活路。”
我摇著头,仍然发出同样的老问题,白素又不嫌其烦地补充:“他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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