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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土-第19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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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通过其它势力代表出资购买,再重新返还到自己手中这种事情,从人类远古时期就一直存在着。只要有足够的利益,敌人同样可以利用,盟友也一样能够从背后捅上几刀。尔虞我诈并不仅仅只是狼、狐的专利,义正词严的正义形象代言人,脱掉裤子,屁股上一样生长有烂疮,流淌出黄脓恶臭肮脏无比的腐水。
“嘭”
用力拔掉玻璃酒瓶上的软木塞子,仰脖灌了一大口辛辣冲头的白兰地,瓦伦特摇摇晃晃地走到木床旁边,带着几分被酒精麻醉,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的意识,用力掀起摆在床头一只近两米宽长大木箱的盖子。随着光线进入箱内的一刹那,盛放在其中的所有物品,全部显露无遗。
三个月收缴的“什一税”,数额高达一万零八百六七骷髅元。
单以红盔镇上数百余人口,根本不可能得到如此丰厚的贡纳。事实上,箱子里的钱,还包括武装人员在附近地区猎杀、捕捉流民和暴民,把死人当作肉食出售,活人则卖做奴隶,从中获取的利润。
瓦伦特是一个拥有三极进化体质的异能者。按照“上帝之剑”最初制订的相关条例只有变异力量达到寄生士级别的神职人员,才有资格晋升成为神父。实力不足者,只能按照其实际情况,身份衔级由高至低分为传教士和修士。随着信徒数量不断增加,控制区域越来越广,教区和辖下人口数量也在短时间内激增。无奈之下,教庭只能调整定例,将一部分实力不足拥有神职身份,信仰坚定,并且得到教区首脑推荐的进化人,提拔身份成为神父。让他们实际掌控一方,成为身兼政、教、军大权的核心人物。
按照惯例,征收的“什一税”和各种物资,必须每三个月向教区总部运送一次。然而,从上个周末到现在,出发时间已经超过了四天,这只箱子却仍然放在瓦伦特的卧室里,丝毫没有想要被挪动的意思。
从成为神父直到现在,瓦伦特已经在红盔镇上呆了整整三年。他对这里所有的一切都非常熟悉。地形、降水、气候、出产的资源、人口作为接受过教庭系统化教育的神职人员,他在勘探和统计方面拥有极其丰富的经验。红盔镇上的每一个细节,每一个人他都很清楚。甚至就连周围每一块可耕地的实际产量也熟记于心。瓦伦特不像其他教区首领那般以暴虐手段进行统治,而是采取相对柔和的态度,给予镇上居民足够吃饱的食物。久而久之,红盔镇已经成为周边地区的商品集散地,“什一税”和商税征收数量足足高出其它教区百分之六十以上。也正因为如此,对于这个手段灵活的新晋神父,教庭方面也毫不吝惜给予大量赏赐。
人,总是会变的。
赞誉都是毫无作用的空话,所谓赏赐,不过是几枚做工精美,表面镀金的金属十字架。从最初的荣誉满足感当中冷却下来以后,瓦伦特开始思考更多的问题。《圣经》与《末世福音书》里都没有寻找到自己需要的答案,传说当中流淌着奶和蜜的迦南之地,似乎只是遥不可及的虚幻。这个肮脏的世界到处都是流血与辐射, 除了散发着腐烂恶臭的死尸与罪恶,再也找不到任何能够代表上帝意志的圣洁存在。
至于能够拯救生灵的天使除了用木头和金属刻画、镶嵌在教堂大厅里那些栩栩如生的雕像,瓦伦特从未看到过他们的真实形体。传说终究只是传说,永远不可能变成手、眼能够触摸、观望的现实。
瓦伦特今年已经三十六岁,他必须考虑自己未来的后路。
废土世界永远不存在什么“退休”之类的说法。这个只存在于旧时代书籍当中的美好名词,在现实中出现的概率,就如同上帝显灵那般无限接近于零。只所以没有将其归于彻头彻尾的“零”,因为瓦伦特毕竟还是一个神父,在他内心世界潜意识当中,依然存在着耶酥重生拯救人世的幻想。
教庭,已经不再是旧时代神圣无比的代表。“上帝之剑”的口号是“灭杀罪人,拯救万灵”。说穿了,就是用一部分人的身体,去满足另外一部分人的欲望。他们已经沦落为一个等同于恐怖机构般的势力。传教与布道,就是用枪和刀子抵住流民胸口,威胁利诱对方承认上帝的存在,进而心甘情愿成为被打上“信徒”烙印的奴隶。
这他妈的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黑帮,“酥哥”,是所有神职人员的老大。
从善良到邪恶,是一个旁人难以想象的过程。其中的变化,倒也没有历经太多艰难纠葛。第一次尝试着吃饭不给钱,第一次宿嫖,第一次赌博直至发展到第一次走进别人家中,把看中的女人按翻在床,脱光衣服奋力抽插瓦伦特只觉得自己的人生完全经过了罪恶洗礼。与其说是被魔鬼诱惑,不如说是被现实逼迫。做一个清心寡欲的好人有狗屁用处,口腹之欲和强烈勃起生殖器的满足感,才是世界上最美妙的事情。即便是上帝,也需要一个漂亮的圣母,也正因为如此才可能诞生圣子。神灵都不可免俗,我又为什么一定要禁锢欲望,活活把自己憋闷成为永远无法直立起来的性无能?
“带着这些钱应该能够过上很长一段时间衣食无忧的日子。”
轻轻合拢箱盖,把恋恋不舍的目光从箱体表面收回。瓦伦特又灌下一大口白兰地,用手背抹了抹嘴,放下酒瓶,大步走到壁橱旁边,拉开柜门,从中取出一支崭新的AK100突击步枪,以及五个三十发满装弹匣、四枚威力巨大的防步兵手雷。
所有美好的世界,都需要付出勤劳与汗水。瓦伦特早已不再相信《末世福音书》中所提及的“圣光降临日”。他也不再相信红衣主教关于上帝和神的种种谎言。这种变化出现在一个曾经虔诚无比的神职人员身上,听起来的确有些不可思议,然而瓦伦特却明白如果不作出点什么动作改变自己目前的处境,那就永远只能呆在红盔镇上等死。
已经连续超过半年的时间,没有从南面方向来过一支商队。那里,是家族联盟的领地,衣服、鞋袜、各种家庭用具,甚至就连人均消耗量近百分之二十的盐,都需要通过商队交易获得补充。从某种意义上看,红盔镇其实就是家族联盟的附庸,如果没有足够的商品输入,这里所有的一切,很快又将重新退化成为刀耕火种的半原始时代。
从其它教区紧急调来的货物,暂时消除了红盔镇上的恐慌。瓦伦特很清楚这种表面上的稳定维持不了太久。“上帝之剑”是一个完全依靠信仰维系的宗教组织,教庭高层很少注重统治区域内部的经营。除了食物勉强自给自足,几乎所有物资都需要从外界进行输入。也正因为如此,对于统治区域周边诸如家族联盟之类的中、小型机构势力,教庭一直采取默认态度。同时,大量出售未经处理的矿石类资源,从对方手中换取自己所需要的各种成品。用旧时代的眼光来看,这种货物交换地位根本就不平等,家族联盟也能够凭借技术优势,擅自抬高贸易价码。不过,由于“上帝之剑”拥有强大的军事力量作为威慑,其它中、小势力倒也不敢擅自提价。为了保持对于骷髅骑士团与红色共和军方向上的对峙优势,“上帝之剑”也没有余力对家族联盟进行并吞。很自然的,相互之间形成一种极其微妙的平衡。
成为神父之前,瓦伦特同样也是一个在荒野流民。
他对周围环境的观察能力非常敏锐,通过一个多月的情报收集,他已经完全清楚家族联盟与龙腾帝国之间爆发的战争。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瓦伦特对于自己的未来,重新做出了额外打算囤积物资变卖金钱,收集方便携带的贵重金属和硬通货币。为了掩人耳目,他甚至没有从新十字军武装部门获取武器,而是从军火贩子手中进行购买所有这一切,都是为了掩饰自己即将逃离红盔镇的真正目的。
来自南方的威胁已经越来越近。隶属于龙腾帝国的“太空野狼”军团,两天前已经攻陷了红盔镇西南面的另外两个定居点。据说,他们的军团长是一个叫坐海因里希的年轻人。所有被俘平民均被押往南方成为奴隶,至于所在村镇的教庭神职人员,无一例外均被处死、分食。
想到这里,瓦伦特不禁轻轻地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沉重而忧郁的苦笑。
他很喜欢格拉列娃。事实上,如果不是碍于自己的神父身份,他甚至很想与这个俄罗斯血统的白种女人结婚。
红盔镇上所有男人都喜欢格拉列娃,只要有钱,她可以跟任何人上床。对于贞洁,瓦伦特并不看中。他也非常清楚,想要在废土世界找到一个美貌性感的处女,其难度甚至比上帝显灵还要艰巨得多。可他就是无法忍受格拉列娃与别的男人上床。每当看到有人走进她的小木屋,窗帘与房门迅速关合的时候,瓦伦特总觉得自己的心像被无数蚂蚁啃啮,只能翻开厚厚的《圣经》,从晦涩难懂又拗口无比的字句当中,寻找一点点能够慰籍伤害,压制欲望和愤怒的理智。
昨天,他给了格拉列娃最后一次机会。
如果这个女人不收钱就与自己发生关系,就可以表明,她对自己应该存有好感,甚至爱意。那么我,会带她一起离开。
事情发展完全出乎意料,却也合乎一个ji女的逻辑。当脑海深处最后一丝梦幻像泡沫一样碎裂,恼羞成怒的瓦伦特也将格拉列娃定为渎神者他无法忍受自己喜爱的女人躺在别的男人怀中喘气呻吟,即便是死,她也必定要成为自己灵魂上值得回忆的寄托。
教堂顶端座钟上的时针,已经越过午夜十二点的位置。
穿好衣服,拎起装满食物和水的背包,仔细检查着捆在腰间皮袋里的黄金和钞票,拉紧插满弹匣和手雷的武装带有条不紊做完这一切,瓦伦特轻轻拉开房门,从缝隙中小心翼翼观察着周围环境,确定没有任何人注意之后,才如同幽灵般敏捷地闪身而出。
逃亡,同样需要筹划与计谋。
杀掉格拉列娃,并不是单纯为了满足自己的潜在欲望肉类比面包更加容易感到饱足,对于红盔镇上的居民来说,新鲜滚烫的肉汤同样也是难得的奢侈品。吃饱,神经会彻底放松,消化系统需要时间进行运转,身体也产生疲倦感。在这种时候,容易进入深度睡眠状态,外界动静产生的干扰,自然被降至最低。
瓦伦特已经不想再做什么神父,驻扎在红盔镇上的新十字军,根本不是“太空野狼”军团的对手。他已经足足等了好几个月,也没能盼到从核心教区派来的援兵。显然,对于这种无关紧要的小型定居点,教庭高层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更不会给予任何帮助。
留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
黑暗中的荒野,仿佛一头看不清楚实际面目,却可以感受到狰狞凶残的怪兽。
转过身,最后看了一眼教堂顶端依稀可辨的尖顶,瓦伦特不自觉地笑了笑,笑得非常苦涩。
他曾经认为这里是自己的希望所在,有自己的事业,也有值得用一生相守的女人。
残酷的现实,把一切砸得粉碎。
这个世界根本没有他妈狗屁的爱情。除了钱,就是面包。否则,你就是被别人分食的目标。
再见了,红盔镇。
再见了,格拉列娃。
只有荒野才是真正的希望之地。
第三百九三节 会面
世界,每天都在改变。
几乎无人能够察觉到这种幅度极小的变化。没有震耳欲聋的吼叫,也没有天崩地裂般的震撼,仿佛一阵微风抚面而过,有如同蚂蚁藏在草丛深处缓缓爬行微乎其微,无法触摸。太阳照常从地平线上升起,暮色同样会在黄昏时刻降临,死亡和生命,同样也在刻板、机械的过程中周而复始。
西京,是一座在旧时代小镇基础上建立起来的城市。这里地处寒带,位于西伯利亚边缘,距离北部海滨只有七十四公里,城市周边密集从生着高大的茂密针叶林。所处位置,已经远远超出旧时代的共和国地图,居于俄罗斯境内。
战争,毁灭了一切,也破坏了曾经被人们看作是永远无法退让的国境线。民族与国家概念早已淡化,无法抗拒的死亡威胁之下,只有生存,才是最为重要的头等大事。
林翔很清楚永远不要用旧时代的观点看待废土,也永远不能用以往的固定逻辑衡量现在。可是在听到“西京”这个名字的时候,他总会不由自主与脑海当中位于陕西的旧都联系在一起。
这里没有巍峨的古城墙,只有一座座用石头和水泥堆砌而成,冰冷高大的警戒塔。
这里也没有热闹喧嚷的集市,只有设置在城市各个居民区的几处大、中型贸易市场。
城市整体规划趋于要塞化发展,林立在街道两边的低矮民居附近,随处可见有军人守卫的永备工事。街头不时有装甲车和全副武装的士兵经过,平民身上穿用的衣服,其色系,基本上都是与军装类同的墨绿。
西京的规模比铁锋城大得多,甚至能够与新京相比。虽然没有共和军首都那般繁华,但是来来往往的民众脸上,却带有一种显而易见的轻松与释放。
后勤基地的哄抢事件,已经分别上报告政治监察委员会和第三集团军司令部。由于地域所在位置,以及步兵三十四师对于新京方面信息往来的故意拖延,首先能够对此作出反应的,当然还是后者。作为重要涉案人员的林翔,也在第一时间被带至西京,接受集团军司令总部的调查。
林翔有种非常真实的感觉自己距离齐越已经非常接近。事件发展正在按照预先谋划的那样进行着。
没有任何依据,也没有实际可供参考的情报。林翔完全依靠周围人群的情绪变化,以及眼睛捕捉,耳朵听到的只言片语作出判断。当然,更重要的,还是那种来自于大脑核心部位的思维意识,或者应该说是对于还未出现事物的感知能力。尽管非常模糊,也没有抓捏得到的证据,那种完全来源于潜意识当中的方向感,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清晰。
索克上尉曾经说过克劳德中校的异能,叫作“预知”。
林翔不知道自己是否真正继承了克劳德的异能。模糊的判断,是否真正就是未来可能出现的实际?圣人与先知之间的区别,在于全能与预测。可是不知道究竟为什么,他总觉得在迷茫无助的时候,冥冥之中似乎有一种无法说清楚的力量,引导自己朝无法预料的方向缓缓前行。
也许,这就是人类在亿万年进化过程中,必须面对,也必须接受的现实。
集团军司令部接待处,是一幢四面围拢的“口”字形建筑。三层楼房外侧均被厚实、高大的墙壁环绕着,楼顶架设有威力巨大的双联装机炮,出入人员都必须接受仔细繁琐的身份审核。在这里,丝毫感受不到旧时代那种被“接待”者的特殊待遇,更像是一座经过粉饰、伪装的监狱。
林翔居住的房间,位于建筑群东面的二零四室。从来到这里算起,已经过去了整整六天。
可能是因为政监委员的身份吧他没有受到管制人员言语上的喝斥,谈话口气也颇为平缓。食物种类虽然单调,却也能够吃饱,甚至可以享受到洗澡这种无比奢侈的待遇。唯一令人觉得不太适应的,大概就是没有什么娱乐活动,只能呆在十余平米面积的房间里,除了睡觉,就是静坐。
天色已经放亮,窗外的世界,正从黑暗渐渐变得光明。双手交叉合抱在胸前,望着仍然被辐射云笼罩在昏暗中的天空,林翔平静地摇了摇头,似乎是在思索,又好像是在忧郁和深沉中默默酝酿着什么。
一直没有人对自己进行讯问,这应该是个好消息。
尽管枪杀了一名团长,西部军区却不可能因此直接枪毙自己。任何报复行动,都必须首先考虑是否会引起新京方面的强烈反应。当然,出于平衡,相互之间交换几个罪魁祸首公开处决,这种事情即便是在旧时代也司空见惯。但是在处决以前,至少应该从将死者口中得到某些可供利用的情报。
半个钟头以前,一名少尉在两名荷枪实弹武装士兵的护卫下,给自己送来了早餐,还有一条没有任何感情色彩的冰冷口信。
“请准备一下,两小时后,司令部会派车来接你。”
没有在步兵二团时常听到的敬语,也没有通知当中必须的更多内容,只有自己应该去的目的地。所有一切都如同思维意识判断的那样模糊、不可捉摸。但是不管怎么样,除了接受,自己别无选择。
车,是一辆旧时代军方通用的“勇士五型”越野吉普。车厢加装了厚厚的防弹钢板,四周车窗焊接着手臂粗细的全钢隔栏,整个厢体如同一个巨大的坚固牢笼。除此而外,还有一前一后两辆各载十二名战斗人员的装甲车随行。
显然,少尉在撒谎这根本不是正常意义的接送,而是对待重刑囚犯的“押解”。
淡淡地笑了笑,带着一如既往的沉默,林翔弯腰走进车厢,平静地看着几名士兵用力扣紧车门上的铁栓,如临大敌般守候在钢笼外围。那些冰冷乌黑的枪口,时刻对准自己身上的要害部位,丝毫未敢偏移。
林翔很想告诉他们,这样的做派对自己毫无作用只需要两根手指,这些钢闩就会被狂暴无比的力量捏断,坚固的牢笼在自己面前就象纸糊的一样,瞬间就会迸裂塌陷。至于那些瞄准自己的枪如果一定要进行一场生存或者死亡之间的比赛,九星寄生士的闪避速度,足足超过子弹飞行数倍。
车队在街道上行进的速度并不快,司机开得非常沉稳,轮胎碾过凹凸不平的地面,只能带起轻微的震荡。林翔靠在车厢挡板上,目光随着身体不断摇晃。渐渐的,如同监狱般的接待处已经从视线当中慢慢消失,当越野车重重刹停,钢笼铁栓重新被拉开的同时,一幢灰黑色的低矮建筑,也随之出现在眼前。
走上台阶,被一双又一双陌生的眼睛注视着,穿过层层叠叠的防御岗哨,反复验证了四次身份终于,进入一个空旷而巨大的房间。
这里的占地面积至少超过上百平米,八米以上的层高,使整个房间看上去显得无比巨大。也正因为如此,屋子摆放的家具数量虽然不少,却仍然给人以过分简单的感觉。面朝房门的北面,横放着一张钢、木结构混合的办公桌,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男子正坐在椅子上批阅文件。身后的墙壁,则悬挂着一面象征红色共和军的黄色独五星红旗。
负责押送的士兵,举起手,满面虔敬地行了礼。办公桌背后的男子没有抬头,却似乎感受到他们的动作,略微点了点头,用深沉、厚重,富有男性魅力的独特嗓音说:“让他坐下,等我先把手上的事情处理完。”
离开,关上房门,直到走廊上沉闷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林翔仍然有种不太确定的恍惚。
椅子上的男人,身穿一套军制战斗服。他的肩膀很宽,紧紧裹住身体的高弹布料下面,高凸起一块块坚硬扎实的肌肉。头发修剪得很短,如同钢针一般直立,只是颜色有些发白,简单粗犷的面部轮廓线条,使整个人看上去充满力量。也许是为了想要做为对这种猜想的印证,一股强达九星寄生士的生物磁场气息,从他体内不可遏制地散发出来,以肉眼无法看穿,却实际存在的形式,如潜龙一样默默盘绕在其周围。
也只是到了现在,林翔才终于明白,那些卫兵为什么会将自己单独留下的真正原因一个没有任何气息外露的普通人,尽管身份资料上表明拥有一定程度的进化力量,终究不可能对强大的九星寄生士构成威胁。
中年男子的肩膀两边,佩戴着醒目无比的上将徽章。这也是林翔在新京之外,所见过军衔最高的红色共和军成员。
林翔眼瞳中全是漠然,他甚至没有发觉自己身体正在不由自主地颤抖。他的大脑在飞快旋转,反复从那些久被封闭的记忆当中,搜寻着与现实相互符合的一切有用信息。渐渐的,发型、面部轮廓、身体外观各种微小细节都与眼睛捕捉到的场景吻合,分别存在于虚幻和现实中的两张面孔也开始重叠,成为一个活生生出现在自己眼前,能够捉摸得到的真实存在。
那是齐越。
一股汹涌狂热的血,如喷泉一样冲上头顶。强烈的意识波动,使林翔感到一阵眩晕。他伸手从旁边拉过一张椅子坐下,拼命控制住内心深处想要猛扑过去的欲望。尽管如此,剧烈的神经牵引之下,身体肌肉仍然在微微起伏,仿佛随时可能膨胀、跳动。
即便是他自己,也无法掩饰这种发自内心的情绪变化。与上次在新京城看到方雨洁不同,那个时候,对于可能出现的已知对象,已经拥有足够的意识准备。而现在齐越的出现完全出乎意料之外,实在太过突然。
来自办公桌对面的变化,被中年男子敏锐察觉。他慢慢抬起头,略带疑惑地看了看林翔。两双瞳孔相互交汇的一刹那,林翔再次确定自己寻找了整整一个多世纪的朋友,就在眼前。
这应该不会是利用齐越基因制造出来的培养人。出于造价和生物蛋白的不稳定性,红色共和军批量生产的复制个体,不可能拥有正常人类的寿命,他们的存活时间大约为三至五年不等。当然,也有骷髅骑士团以高等材料大规模制造的特殊例子,或者刘宇晨以母体胚胎方式制造应嘉,又被自己进行血液改造后产生的个别案例。单就实际环境及政治方面的因素考虑,出现一个强大的九星寄生士级别的复制体齐越,无论对于新京还是第三集团军,都不是统治者愿意看到的结果。
当然,这仅仅只是推测,并不百分之百的确定。这个世界上任何事物都存在偶然与必然,即便百分之零点一的误差机率,都有可能演变为现实。
“别那么紧张,放松点儿。那边桌子上有茶叶和开水,需要的话,自己动手就是。”
齐越似乎已经见惯了这种场景,他平静地看了林翔一眼,指了指摆在房间右侧的茶几,再次低下头,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到那份尚未批阅完的文件上。
两种截然不同的反应对于自己的出现,齐越显然并不感到震惊。
这样的变化完全合乎情理。无论在新京或者西部军区,林翔就不止一次看到过与自己相貌完全一样的复制体。他们均为普通军官。暂且不论红色共和军大量复制自己的做法,是否对于战斗和提升士气真正有用,从齐越所在的角度换位思考,对于早已熟知其身份为复制人的量产生命体,实在不值得大惊小怪。
震撼、喜悦、惊愕、平淡情绪变化的过程,就如同从风口浪尖上顺落直下的滑板,随着起伏不平的波浪被慢慢推到岸边,一切恢复平稳的时候,再也不会产生丝毫动静。
想清楚了这一点,林翔从口袋里摸出香烟,抽出一枝点燃,深深吸了一口,仰靠在椅背上,默默注视着眼前这个熟悉而陌生的将军。
时间,在沉默当中缓缓流逝。
没有提问,也没有预料当中应有的话语,这使得齐越多少有些惊讶。他再次抬起头,看了一眼正被白色烟雾笼罩其中的林翔,从旁边拿过笔套,合拢文件,双手合十平摆在桌面上,眉头微皱,凝视着这个态度明显有些异于常人的政监委员。
“我想听听你的解释。”
锐利的目光,瞬间从林翔身上扫过。
“我只是做了自己应该做的事情。共和军的士兵,不是荒野上半饥半饱的流民。”
林翔双腿交叠,轻轻弹了弹烟灰,眼眸在背离光线的黑暗深处,散发着诡异幽远的光芒。
齐越微微一怔。
不知为什么,他忽然觉得坐在眼前的这个人,隐约有那么几分熟悉。倒不是那种说话时的傲慢口气,而是吸烟与身体相互配合的动作,仿佛脑海深处某个早就应该被遗忘的环节,被悄悄碰触,正在缓慢舒展开来。
实在太像了,两个人,几乎一模一样。
片刻,齐越不禁对这种突如其来的念头感到有些好笑那个人早在一百年前就死了,活着的,都是利用基因生产的复制个体。动作上偶尔有些类似,这不奇怪。
自嘲地摇了摇头,齐越的目光逐渐变冷:“既然如此,那为什么要拒绝前往后勤基地领取物资的那些军官?”
“我是步兵二团的政委。那些人,不属于步兵二团。”
林翔的理由很充分。他的唇角向上弯曲,浮现出一个隐约难辩的微笑。讥讽当中,带有几分毫不掩饰的傲慢,唯独没有对权力和强势的服从。
那个人,那个时候,即便是面对部长,也是一样的脸,一样的表情
用力揉了揉眼角,齐越很奇怪,自己居然会在这种时候产生出异样恍惚的古怪思维。他不是没有见过利用基因生产的复制人,那些家伙无论从哪方面来看,都是不折不扣的陌生人。可是现在为什么自己会对他感到非常熟悉?
“这不是理由。”
齐越几乎是不可察觉了摇了摇头,口气变得森严:“步兵二团隶属于三十四师,抗拒上官,拘禁友军,无论任何一条都是重罪。何况,你还在没有得到允许的情况下,擅自枪杀了一名上校军官。”
“我不是三十四师政委。我的管理职权仅限于步兵二团。按照相关条例:任何人擅自冲击后勤仓库,均可不经上报,以反叛谋逆罪当场处决”
林翔回答的速度很快,显然,这个问题他已经思考了很久。
第三百九四节 回答
“是吗?”
齐越冷笑道:“那么我也一样可以现在就下令将你处决。罪名是谋杀现役军官,煽动士兵聚众闹事,武装对峙上官哪怕死上一百次,也毫不足惜。”
看着他,林翔淡淡地说:“你,不会杀我不,确切地说,你不敢杀我”
一股难以遏制的愤怒,瞬间转化为隐约的潮红,迅速布满齐越整张脸庞。他提聚起蕴藏在身体里的力量,森然道:“为什么?”
“杀了我,你无法向新京方面交代”
林翔好整以暇地坐在椅子上,慢慢吸了一口香烟:“这件事情说不上谁绝对正确。不错,我的确是枪决了一名团长,但前提是他首先带领士兵冲击后勤仓库,强行哄抢物资。政治监察委员会完全可以用这个作为借口,对步兵二团乃至三十四师进行军、政清肃,或者再次下调对于第三集团军的物资分配限额。无论哪一种情况,都是你不希望看到,也是无法承受的结果。何况,一旦对我判以极刑,也无法对步兵二团官兵作出交代所有人都知道那些补给品是我和其他政监委员反复申请的结果。在饿着肚子忠诚于西部军区,或者能够得到足够供应吃饱的情况下,你觉得他们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呢?”
林翔说话的声音不大,齐越的脸色却变得越来越严肃。
他忽然发现这件事情其实并不像表面看起来的那样简单。正如此前参谋人员商议推演后得出的结论,这个同样叫做林翔的政监中校不是不能处理,却无法简单的用“杀”这个字作为决断。一旦新京方面以此作为突破,对西部军区实施更加强烈的制裁,久以形成惯例的平衡最终将被打破。冲突或者碰撞谁也无法预料未来将会是什么样子。
然而,这起事件也很奇怪。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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