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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土-第1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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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存在,就有足够的时间完成自己的梦想。
当然,也包括野心。
勃兰登堡城,位于奥特城西北部两百六十多公里的一块平原。在周围高低起伏的丘陵地带当中,只有这里地势最为平缓,从西面方向流淌过来的河流,与数座海拔千米左右的山脉一起,将整块平原团团围绕其中,形成一块被充分灌溉过的丰壤。
上溯河流的源头,是一座座隐没在遥远群山之间的冰化溪涧。从无数泉眼当中汇聚宽广的河水,蜿蜒流过无数座在旧时代被人为改道的庞大城市。战争,使曾经繁荣的文明变成无人居住的废墟,致命的辐射也侵蚀着默默流淌的河水,使清澈液体沾染上肉眼无法观察到的死亡射线。生活在水底的鱼类和虾蟹同样受到感染,开始进化出前代祖先身上从未出现过的锋利牙齿、巨大钳螯,以及类似陆地猛兽般的狰狞巨爪。
由于缺少人类这个对于天然食物索取无度的最大环境破坏者,各种水生动物的群体数量也以迅猛无比的势头疯狂扩散开来。其中,最强有力的族群占据了河流当中最适于生活的段落,体积微小的其它种族成为新的食物来源。鱼吃虾,或者蟹吃鱼之类的事情每天都在发生。它们和人类一样,也拥有属于自己独特的社会结构与阶层。当然,它们同样不会放过那些偶尔接近河流,并且不慎掉落水中的人类。无论口感还是营养,人肉都要比鱼肉美味儿得多。巨蟹凶鱼们在吃腻了同族异类尸体的时候,并不介意改换口味,尝尝用双脚行走的高智慧生物。
暗褐色的河水,在流经勃兰登堡城平原的时候,已经变得较为清澈,污染程度也因为远离重度辐射区域的关系,被砂砾和石块过滤掉其中大部分有害成分,虽然还远远达不到隐月城地下水那种高等级清洁程度,却也能够免费提供给城内居民,经过简单的二次过滤与高温加热之后,成为必不可少的生活资源。
艾拉布劳克家族牢牢占据着这片沃土。虽然,这里并不属于他们这些隆额白肤的外来者,就在上个世纪,还养育着黄皮肤黑眼睛数百万计的原住民。那个时候,这片土地的统称,是另外一个遥远而陌生的名字中华人民共和国。
像旧时代从欧洲出发,在惊涛骇浪中来回颠簸,经受死亡与精神折磨双重考验之后,最终抵达遥远美洲大陆的囚犯和冒险家一样,艾拉布劳克家族同样也是历经核战争,侥幸存活下来,并且利用事先储存在地下避难所各种物资,在骷髅骑士团协助下,远涉重洋来到这块陌生土地上的新移民。他们同样也要面对美洲移民最初的一切困难食物短缺、没有足够的御寒衣物和燃料、长时间干旱而在所有必须应对的问题当中,最可怕,也是必须拼死抗争的,就是徘徊在荒野上,基因与细胞已经在辐射影响下完全变异,敢于对任何动物发起进攻的大群腐狼、黑鬣狗、暴熊,以及从旧时代数量就远远超过人类,在荒野上横行无忌的巨型地鼠。
勃兰登堡终于还是在荒野上慢慢矗立起来,对于权力者而言,废土世界在某种意义上,其实应该被称之为“乐土”。没有法律,也没有秩序,所有规则都可以任由自己随意制订。在这个肮脏混乱的世界里杀人,甚至根本就不需要自己动手。只要拿出一点微不足道的食物和水,那些被饥饿与干渴折磨得几乎快要发疯的流民,会不顾一切以牙齿和手脚做为武器,把任何一个指定目标活活撕成碎片。
悬挂在墙壁上的大钟,在锤形钟摆的来回撞击下,发出有节奏的齿轮转音。除了几张必不可少的桌椅,空旷的大厅里没有任何一件多余的装饰。在这种简单而近乎吝啬的摆设方式引导下,任何一个走进房间的人,都会不由自主将目光投向正对面墙壁上,表面被漆成棕黑色的巨钟。
盘绕的木制钟壳框架表面的漂亮花纹,是早已在战争中消失的古典式风格。被团花图案和金属蔓藤缠绕的指针,在齿轮驱动下,不知疲倦地朝着下一个数字格缓慢移动。镶嵌在钟箱侧面的合金铭牌上,凹刻着早已被人们遗忘,只存在于废墟和记忆当中的瑞士钟表厂名时间、毁灭、不可复制,综合诸多原因,它很可能是仅存于这个世界唯一的此类精工产品。尤其是在那些喜欢猎奇收藏者的眼里,这件古董的价值,远比成千上万流民的生命更加重要。
海因里希端坐在大厅餐桌侧面,靠近主座的位置上,以极其优美的姿势握住刀叉,认真切割着盘子里一块表面浇满酱汁的双头牛排。他穿着一件透气性极好的丝质衬衫,蓬松的灯笼袖口在手腕部位被紧密扎起,一朵用白色锻带结成的白合花,代替领带成为胸前新的装饰物,加上柔顺的金色长发这种从古典时代遗留下来的穿着打扮,是贵族当中最为文雅的范例。以旧时代的审美眼光来看,显然过于矫揉造作,而且在一定程度上偏于女性化。但它同样也能凸显出男性特有的另类魅力。尤其是透过质地轻薄的衣料,隐约隆现出来的结实肌肉和魁梧身躯,配合那张被流畅线条组合而成的英俊脸庞,总能给女性观者以充满遐思的无比诱惑。
男人膨胀发达的胸肌,女人圆润白腻的乳房,从所在部位和生长结构而言,其实大同小异。对于异性,都能产生出令人口干舌燥的抚摸和欲望冲动。
餐桌中央最宽敞的位置,摆放着一只盛满各种面包的巨大藤筐。小山一般高高码积起来的食物堆当中,拥挤着新鲜的白面包与黑面包、微热的烘炉面包、做工精致的小圆面包、头天晚上事先做好,放凉之后再端上餐桌的冷面包、还有混合芝麻与奶油制成的酥脆松饼。
反射出漂亮金属光泽的银盘里,卧着一块块厚厚的牛排和煎肉。单是腌肉的数量,就多达熏腿、培根、咸肉卷和薄片火腿等十余种类。整条没有经过切割的新鲜灌肠围绕在银盘周边,散发出诱人香气,横断面上可以看到整粒胡椒与红白相间鲜艳色泽的大片烤肠,在几片鲜嫩菜叶的衬托下,组合成一副漂亮的图画。就在大盘大盘的面包和肉块堆叠拥挤下,餐桌上所剩不多的空间,则被一个个小巧的高脚银杯所占据。它们要么装着新鲜的炒肉末,要么装着浓郁美味儿的酱汁。尽管餐桌上的食物已经多得放不下,仍然还有十余民身穿蓝色号服的男侍女仆站在大厅两侧。他们手里平托着一个个被银盖压住的硕大餐盘,其中的内容物有新鲜奶油、刚刚出炉的烤肉、羊腿、咖啡只要围坐在餐桌上的人们稍微做出手势,他们立刻就会走上前来,按照对方要求,对桌面上的食物进行改换。用烤肉代替香肠,或者,用热腾腾的米饭换下吃腻了的面包。
这里,是勃兰登堡城主官邸当中,除了族长办公室和会议大厅之外,最为重要的所在。
艾拉布劳克是个极其注重传统与等级的古老家族。只有身份最为显赫,拥有第一和第二顺位继承权,在家族当中掌握重要权力的人物,才有资格进入主餐室与族长共同进餐。
海因里希吃的很慢牛排味道非常不错,烤面包的温度和口感也极佳。可他丝毫没有想要放开胃口大啖一顿的兴趣。味蕾似乎丧失了作用,舌头也变得僵硬,只能机械地用牙齿上下咬合,把丝毫感觉不出鲜甜与美味,仅仅只是在唾液搅拌混合下,从完整形状变成黏稠糊状的食物混合体,勉强咽进胃囊。
除了他,餐桌两边还错落坐着八、九个年龄不等的男女。按照辈份和血缘排列,他们都是海因里希的姑妈、叔叔、表侄、甥女然而,从一双双不同位置投射过来的眼睛里,海因里希丝毫没有感觉到亲人之间应有的祥和与友善,只有刻骨铭心的仇恨、冰冷、疯狂、嫉妒。
如果不是得到族长的特殊许可,他根本没有资格进入主餐室与这些人共进早餐。能够在这个房间里用餐,意味着身份提高,手中掌握的权力更大,资源更多。
没有战争或者足够资源支持的情况下,家族领地只能保持在固定的范围。族长不可能亲自处理每一件事务,权力和资源也会随之下放给那些能力优秀的家族成员。大家都很清楚权力与身份之间相互衬托的微妙关系,对于那些从更底层位置爬上来,展示出足够智慧的同族,身据高位的人们根本不愿意分享手中已有的资源。军队、人口、土地每一项分剥都意味着从自己身上割肉,他们会不惜一切代价打压,甚至灭杀那些资质聪慧的族员。把分权的威胁从襁褓中彻底驱除,牢牢巩固自己的地位。
在艾拉布劳克家族,海因里希显得十分低调。也正因为如此,他通常被委派执行一些无足轻重的普通事务。但是谁也没有想到这个看上去资质平常,甚至可以说是有些懦弱的家伙,竟然会在对于奥特城的谈判和战争当中,表现出令人惊讶的天才,还非常意外获得了强达五级进化实力的高阶异能。
对于族中高层的疑惑,海因里希一口咬定自己身上的变异来源于辐射。这种说法并未引起怀疑废土世界有太多的事情根本不可能用常理进行推测,即便是荒野上流浪的腐狼,也有可能在一夜之间突变成凶悍狂暴,体积、身形、爪牙成倍增长的巨狼。至于普通人类骤然进化成异能者的例子,无论在任何一个势力领地,都比比皆是。
进攻奥特城的联盟军队大部分被歼灭。除了二十余名联盟高层在精锐卫队保护下侥幸得以生还,一万两千名士兵和所有装备、后勤物资、车辆及重型武器,全部落入林翔手中。
海因里希只是一个第六顺位继承人,他没有军队控制权,也无法调动联盟军按照自己的意愿进攻或者驻留。亲身体验到林翔给予药剂的神奇改造力量之后,潜藏在他内心深处的狂热,再也无法被理智束缚,山崩地裂般轰然释放出来,促使他抱着孤注一掷的念头,利用几十名心腹,强行禁锢统管六千名艾拉布劳克军队的家族指挥官,以第二副手的身份,命令整装待发的军队驻扎在战场外围。直到战斗结束,家族联军全部被歼,这才率领军队掉头返撤,回到自己的领地。
林翔说得对他的确是一个赌徒,敢于在关键时候压上口袋里所有筹码。疯狂、果断、坚决,却并非头脑发热,而是经过严谨思维与逻辑分析之后,才作出令人看似莽撞的举动。
艾拉布劳克家族内部,立刻掀起了一场激烈的风暴。
几乎所有人都要求处死海因里希。原因很简单他放弃了勇敢作战的家族传统,背叛联盟,对友军见死不救,擅自禁锢上官,不遵号令,私自控制军队,并且意图谋反。
指控虽然不完全属实,却也绝大部分符合事实真相。如果不是族长出面将海因里希从监狱里提出,他很可能在当天晚上就被心狠手辣的同族秘密杀死,以“暴病身亡”或者“体力衰竭”之类拙劣却非常管用的借口,当作垃圾一样扔进地牢里喂狗。
能够准确判断事态发展结果,对突发事件拥有稳定有效的处理能力,尊奉家族等级制度却不愚腐,敢于在危急状态下力挽狂澜这就是艾拉布劳克族长对海因里希所下的评语。
控制军队以后,海因里希在第一时间向族长发回了自己所有动作的详细报告。对于被禁锢的军队指挥官,仅仅只是限制活动范围及封锁信息。返回领地之后,他立刻将军队控制权尽数上缴。这种在外来看来愚蠢无知的举动虽然的确有些冒险,却如同意料之中那样,得到了族长的肯定与赞许毕竟,保住军队,相当于比其它家族增添了同等数量的军力。
第二百七八节 代表
仅仅只是二十四小时,海因里希的身份,就发生了翻天覆地般的变化来自族长本人的公开认可,将他的继承顺位骤然提升了三个等次。压下另外两名竞争者的同时,还得到能够在主要餐室进餐的殊荣。
令人眼红,令人嫉妒,令人恨不能扑上去活活啃断他的喉咙。
这种变故多少有些让人措手不及,海因里希强势上位,不但将另外两个排名靠前的直系血亲排挤出权力核心,还得到了族长的信任与欣赏。这让所有人在震惊之余,也产生出无法遏制的愤怒与嫉妒。但他们丝毫不可能改变现实,只能隐藏在暗处,像野兽一样磨着牙,低吼着,等待、寻找任何一个可能将其取而代之的机会。
至于家族联盟,现在彻底乱做一团。
上万名士兵被全歼,已经远远超出各大家族能够承受的底线。新一轮的军队征召工作已经展开,可是,装备士兵的武器和资源都需要花费一大笔钱。短时间内,家族联军只能利用现有武装力量,搭起一个实质内容少得可怜的空架子,这种表面上虚张声势的扩充,对于奥特城根本起不到任何威胁作用。
所有家族都有私军,谁也不可能拿出自己真正的精锐充实联盟武装。海因里希保住了足足六千名老兵,以目前这种混乱不堪的局面来看,艾拉布劳克其实已经在联盟内部获得具有绝对优势的控制力。
何况,在所有族员当中,海因里希还是唯一一个拥有五级进化实力的变异人。这可不是利用药剂产生的改造型强化效果,而是能够延续千百年自然生命,能够随着战斗或者时间不断进化,甚至达到寄生士标准的可怕能力丰富的经验加上旁人难以撼动的力量,他很可能成为下一任家主的最佳人选。
身为艾拉布劳克家族的族长,克瑞恩。艾拉布劳克已经颇显老态。和所有年龄进入七十五岁界限的人一样,他时常感到精力不够用,身体也不再听从大脑控制。眩晕、气喘、四肢麻木身体不适的症状越来越明显。
每天早晨从床上起来,望着镜子里那张布满如刀刻画下深凹皱纹的脸,干枯树木般焦脆暗黄的皮肤,还有数量越来越多,几乎密布脸庞上所有角落的大小黑斑,以及头顶越来越稀少,已经完全变成白色的毛发,他总会产生出两种截然不同的矛盾心理。
庆幸自己又能多活一天。
绝望今天晚上的睡眠是否在人世间的最后一觉?明天清晨,我还能像现在这样站在镜子面前吗?
想到这里,克瑞恩忍不住抬起头,环视了一周坐在餐桌两边的亲人。一张张面孔上,只有谄媚、虚伪的微笑、看似关心实际上却饱含诅咒的温情,以及从眼眸深处流露出来,充满冰冷与讥讽的目光。
至于得到自己允许的海因里希,则丝毫没有任何表情。他专注而默默地吃着盘子里所剩不多的食物,仿佛那是一件必须认真仔细完成的任务。
这些家伙都在盼望着自己早点死去,只有这样,他们才能毫无顾忌地夺取更多的权力和好处。真他妈的是一群肮脏丑陋,令人恶心的苍蝇不过话又说回来,几十年前自己年轻的时候,不也是用同样冷漠的目光,注视着那个躺在棺材里,早就已经化作粪土灰尘的上任族长吗?
想到这里,克瑞恩不禁轻摇了摇头,长长呼了口气。
家族当中,只有权力才是唯一能够让所有人重视的最关键因素。所谓的亲情、友爱、和睦那只是披在外表看似光鲜的一层皮。轻轻一撕,立刻就会露出狰狞嗜人的凶残面孔,还有面对任何亲人都会张开、咬下的冰冷獠牙。
“说说看,你对那名年轻的领主印象如何?”
尽量驱散大脑当中充满愤怒的混乱思维,克瑞恩放下刀叉,拿起摆在手边的餐帕擦了擦嘴角,身体朝前靠了靠,用冷峻的目光注视着侧座上的海因里希。
餐厅里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目光都聚集到他的身上。
海因里希慢慢咀嚼着嘴里还保持着大体形状的面包,为了加快进食的速度,他端起摆在面前的阔口玻璃杯,喝了一口微凉的清水,让干燥的食物粒屑被浸透、变软,顺着喉管迅速咽下,这才半转过身体,略微思索片刻,用悠扬悦耳且带有几分稳重的声音说:“他是一个思维严谨的人,具有常人难以比及的智慧。控制领地和民众的统治手段非常灵活,高压、残忍、暴虐,但在使用血腥和暴力的同时,也会让人感觉到理性、法律、温情。这种双重统治方法,能够有效控制普通民众的反叛心理。使他们在不知不觉当中,习惯,并且认同各种强加于自己头上的严酷措施。他并非一味强硬而不知变通,收取利益,也会将其中相当一部分以公开形式反馈给领民,从而获得广大民众的拥护与忠诚。如果套用一句远古时代的赞语他的确是一位有德的明君。”
“哼”
坐在餐桌右侧下首,一个身形削瘦,四十出头的中年男子冷笑一声,说:“区区一个叛军首领,值得你用如此之多赞美语言附加上无数漂亮光环吗?”
“他很狂妄,也非常强势,但头脑思维并不会某几句简单的挑拨变得冲动。他非常冷静,懂得在最关键的时候,向对手发起最致命的攻击。感觉就像一条隐藏在暗处,仔细寻找对方弱点,而且不断吐信试探的毒蛇。”
海因里希丝毫没有在意男子的态度,他一直注视着坐在餐桌上首克瑞恩族长脸上的表情变化在这个房间当中,如果说其它有资格共进早餐者都是“嗡嗡”乱叫令人生厌的苍蝇,那么高高盘据在餐桌顶端的克瑞恩,就是一头外表看似冰冷,如同被魔法石化身体丝毫不能动弹,眯缝着眼睛,神态慈祥,寡言少语,却随时能够伸长舌头,把盘绕在身边苍蝇一口吞咽下肚的可怕蜥蜴。
“能够一次性歼灭上万军队的势力,已经不是结构松散的家族联盟所能够对付。由于卢顿家族的刻意封锁,我们对于这个来自荒野南方的新兴势力了解不多,甚至不清楚他们的核心区域究竟在哪儿?在这种时候,冒然与其敌对结仇并不理智。最好的方法就是与他们结盟”
最后这句话,仿佛一块巨石重重投掷在死寂的深潭中央,爆开无数四散飞溅的水花,更带起一圈圈由内向外迅速扩散的涟漪。
围坐在餐桌周边的其他家族成员纷纷交头接耳,迫于克瑞恩的威严,尽管对海因里希的这番论调充满不屑,却也没有人敢于在这种场合公开反驳。毕竟,对于家族联盟而言,龙腾领的一切实在太过陌生。因此,交谈的话音也一直压制在只有彼此双方才能听见的程度。
身为族长的克瑞恩,没有对海因里希的观点发表任何意见。他拖过摆在手边的一杯咖啡,面无表情地拿起银匙,从白瓷糖罐里舀起一勺砂糖,倾倒在咖啡杯中,慢慢搅动着。
不置可否的举动,使保持观望的家族成员产生了无穷勇气。一个身穿淡粉色皱纱长裙的中年妇人傲慢地冷笑道:“他们只是一支叛军。别忘了,艾拉布劳克家族的历史,可以追溯到比旧时代更加遥远的上古时期。贵族与叛民之间,永远不可能划上等号。如果一定要谈到什么讲和,那么他们就必须交出从卢顿家族手中夺走的一切。”
“切尔丝婶婶,恕我直言,索斯比亚已经不存在了”
海因里希漫不经心地将双手摆在桌上,坐直身体,认真地说:“废土,不是被道德与法律框架束缚的旧世界。与绝对强悍的力量相比,所谓的贵族和家族历史根本不值一提。龙腾领展示出来的力量必须引起关注我非常清楚诸位对于血统和家族脉裔延续的重视,也完全能够理解属于贵族的自豪。但我们必须明白即便是艾拉布劳克全领动员,也很难,甚至根本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全歼所有家族联军。然而龙腾领却做到了。我们必须以一种友善非敌对的态度,看待这个来自南方的新邻居”
切尔丝脸上一片铁青,她并非不明白双方之间的实力差距,只是想利用长辈身份对海因里希羞辱一番。可是,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恰恰适得其反。
房间里重新恢复了死一样的寂静。家族成员们的目光,又慢慢聚集到族长克瑞恩身上。他们每一个人都拥有对权力无比强烈,但是在这种公开场合却加以限制。因此。尽管大多数人的目光都充满炽热,却仍然保持着对族中首领袖的绝对尊敬。
“龙腾领提出的主要要求是什么?” 克瑞恩抿了一口甜腻的咖啡,慢慢地问。
海因里希侧过身子,从上衣口袋中摸出两张十元面额的崭新龙腾元,摆在桌面上,说:“他要求我们承认这种新货币的价值,同时废止索斯比亚元的流通。”
“这不可能”
话音刚落,桌子对面一个面膛通红的年轻男子猛然暴跳起来,怒声咆哮:“我们手中储备的索斯比亚元整整多达六千万,随便一句话就想夺走原本属于我们的东西不,我决不接受这种狂妄至极的该死条件”
海因里希丝毫没有在意男子充满敌意的态度,他静静地听着对方震耳欲聋的咆哮,直到叫嚷声逐渐趋于平静,才淡淡地回应道:“刚才我已经说过,索斯比亚完全不存在了另外,他手上能打的牌也很多。比如,封锁来自南方的交易商路,断绝食盐供应。据我所知,以前从卢顿家族手中流入市场的新型摩托机车,其制造源头也同样来自南方的隐月城。”
每一个字,都像一柄重锤狠狠猛砸听者脆弱的心脏。艾拉布劳克家族成员虽然彼此之间争权夺利,却也不是满脑肥肠对实际情况没有任何理解的蠢货。海因里希的这番话,已经表露出许多超出艾拉布劳克能够承受的物资供应极限。他们必须在既得利益与未来发展两者之间,做出艰难的选择。
克瑞恩一直没有表态,他似乎已经完全沉浸在浓郁的咖啡香气之中。过了近五分钟,他才缓缓抬起眼皮,把深蓝色的眼球焦点转向海因里希,用极其复杂的目光看了他很久,一字一句地说:“去吧和那个年轻狂妄的小子好好谈谈。无论你带回来的消息是好是差,艾拉布劳克家族都将全部接受”
奥特城西面的广场上,数千名战俘以所在家族为区分,在空旷的场地上排列成一个个大小不一的方块形队伍。虽然算不上整齐,却也勉强能够让人分辨出最基本的纵横。
十余辆装甲卡车环绕在广场四周,数百名荷枪实弹的龙腾防卫军簇拥着它们,把各种不同口径的武器,全部指向这些手无寸铁,目光呆滞的降者。
战俘方阵对面大约五米多远的地方,竖立着数十根直接插埋进土壤的粗木桩。所有木桩上都捆绑着一名面容萎顿,神情疲倦的犯人。
从身上穿着的制服来看,他们都分别属于联盟军中各自不同的家族。尤其是那肩膀与领口位置上,比普通士兵显眼得多的三角星与横杠,也清楚无误表明他们显赫的军官身份。
烈日,从头顶直射下来,炙烤着大地,升腾起一片令人难以忍受的滚滚热浪。
战俘群中已经有数十人出现脱水、中暑迹象,他们嘴唇发干,裸露在外的皮肤表面,龟裂开一条条密如植物根系的细缝。用手轻轻一抹,细胞组织丧失活力的表皮立刻被擦掉,露出更加新鲜,颜色粉红的生嫩皮肤。充斥着强烈紫外线的阳光直射在上面,激起针刺般的剧痛,遭到烧灼性破坏的皮层,也迅速分泌出点滴**在伤口表面形成覆盖,却被炽热的高温瞬间蒸发,只留下散发在空气当中,令人恶心的腥浓与馊臭。
太阳,照得人昏昏欲睡。
战俘们已经在广场上站了近两个多钟头无论生理还是心理上的承受能力已经达到极限。他们只是凭借身体本能,在对于死亡恐惧的支配下,机械而麻木地保持站立。
终于,一个蓬头垢面,身形单薄的战俘,实在无法抵挡烈阳与疲惫的双重折磨,眼睛朝上翻了翻,露出一片令人心悸的惨白,双膝一屈,浑身绵软瘫倒在地。
他实在太累,需要休息。即便是躺在满是砾石的坚硬地面上稍微一小会儿,也已经是令人无比羡慕的奢侈享受。
“砰”
膝盖与地面刚刚接触的瞬间,沉闷的枪声,也粗暴地撕裂了广场上空保持已久的死寂。从斜上方向准确命中目标的子弹,将战俘整颗头颅轰然爆开,飞散的血水与浓浆被*硬泥土迅速吸收,只留下一块块板结的干涸凝固物,以及横躺在地面,四肢不断抽搐、颤抖的无头尸体。
再也没有人想要合上眼皮或者左右摇晃。活生生的死亡就发生在自己眼前,这比任何刺激或者精神恢复药剂都要管用。
用厚重原石砌成,高大宽敞的城主官邸会议大厅里,铺着洁白麻布的条形长桌两边,坐着数十名来自各个家族的谈判代表。与上次安排的座次一样,海因里希仍然占据着最为靠前,也是最接近首座的位置。
所有人的眼睛,都牢牢看着站在高大落地窗前的林翔。
他穿着一套做工精致的深黑色制服,款式简单,却完全适于男性特有的粗犷魅力。唯一的装饰,只有纹绣在胸前,用金色丝线镶边的一条团形黑龙。昂怒贲张的狰狞龙口,仿佛随时准备吞噬任何敢于反抗自己的对手。
林翔背着双手,被优美线条勾勒出的英俊脸庞侧面,与修长笔挺的身形共同组合成美妙无比的图画。他半低着头,长长睫毛覆盖的眼睛,透过玻璃一直望向脚下的广场。直到清脆的枪声从远处传来,战俘群中出现第一名死者的时候,才微张开柔软温润的嘴唇,用富含磁性的声音,朝站在身边的侍卫淡淡吩咐。
“开始吧”
第二百七九节 慑力
五名肩扛突击步枪的龙腾防卫军士兵,在一名少尉军官的带领下,排成整齐的纵队,从广场边缘大步走了过来。他们在临近木桩三米多远的位置站住脚步,举枪、上膛、瞄准,把乌黑冰冷的枪口,死死指向距离自己最近,被绳索牢牢捆绑在木桩上的家族联盟军官。
“砰砰砰”
沉闷而深具冲击力的枪声突然响起,在烈日烘烤下奄奄一息的战俘军官头颅,立刻被强大的外来动能打穿。无法平衡的颅内压力猛然释放出来,将僵硬的头盖骨高高掀起,连带着被粗大神经连接的眼球,在无数雪白腥腻的脑浆伴随下,朝着天空与地面四散飞开。
顷刻之间,大片暗红色液体顺着木桩淅淅沥沥蜿蜒而下,在瘫软的尸体脚根部位慢慢汪集,没过与地面齐平的桩底。瞬间死亡使中枢神经系统尚未完全丧失对身体的控制,在强烈肌肉收缩的影响下,几名死者下身的短裤筒中,也缓缓流淌出顺着大腿慢慢坠下的黄色屎尿。浓烈的血腥与恶臭扑鼻而来,令人作呕。
士兵们收起枪,转身向左继续迈步前行,递次顺移到下一组并排站立的木桩前,再次平举枪身,瞄准另外五名满面惊骇的联盟军官。
“不你们不能杀我”
一个肩膀上佩着上尉标志,满面惊恐的联盟军官脸部肌肉瞬间扭曲,他瞪大双眼,身体拼命扭动、挣扎,以自己能够达到的最高音量惨嚎起来:“我可是佛烈尔家族的人,他们会出钱赎我回去。我死了对你们没有半点好处,别杀我,我有钱,还有”
密集的枪声,彻底掩盖住震耳欲聋的咆哮。上尉左半边脸被完全炸飞,剧齿形状的碎骨,从松散的下盍分裂开来。与肩膀保持连接的脖颈上,只有脸庞右边大约三分之一的部分还算完整。混合着鲜血的粘稠鼻涕缓缓下流,穿过残破不堪的管状鼻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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