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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上药香-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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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料到春意一听了这话,就像是蝎子被踩了尾巴一样,立马跳了起来:“哼哼,我一个姑娘,还用不着你这个奴才来相让吧?人家公子留你下来伺候,说不定看上你这副小模样了,我可算个什么呢?你呀,就老老实实待在这儿吧,说不定两位公子一高兴了,给你破瓜了也说不定呢。我都人老珠黄的了,谁还看在眼里呢?”
她一边说一边讥笑,可眼睛里却慢慢地汪满了泪水。筱蓉实在是想不通,一个青楼女子,为何还要争风吃醋?何况本来就没有醋可吃?
她这么点儿孩子,春意怎能够说出这样的话来?难道青楼女子离开了男人就不能活了吗?
她不动声色地直了直身子,眼睛里闪着一股寒芒,声音异常地清晰:“姐姐说的什么话?我不懂什么‘破瓜不破瓜’的,姐姐可否给我说道说道?也让我开开眼?”
你不仁也别怪我不义,我好心好意相帮,反倒落得这个结果。筱蓉心里有无限的悲哀,更为这人心不可测感到深深的寒心!
春意终于不言声了,只是用牙齿咬着下唇,眼睛里的寒凉一闪而过,冷笑两声,临走时,宽大的袖口不经意间一挥,几上的茶壶茶杯都随着应声落地。茶壶里滚烫的茶水溅了筱蓉一裙子,小腿那儿被烫得火烧火燎的。
可她倔强地站在那儿,始终都没有看向春意的后背,更没有低下身子来收拾地上的狼藉。
云浩天和云书岳两个在外头按照筱蓉说的那个故事,慢慢理了一条路,此时已经计议妥当,两个人有说有笑地就要回屋。
忽然就听到屋里一阵叮当的脆响,春意满脸的怒意从屋子里冲了出来。两个人面色都是一变:屋里这么一会儿难道出了什么事儿了?
可春意见到她们两个之后却立即换上一副笑脸,忙蹲身行礼:“两位公子可要进屋去?”
云书岳就点点头,不觉地就朝屋里看去:“怎么那么大的动静?”他以为屋里发生了什么事儿了呢。
“哦,无非是小丫头摔碎了茶杯了。公子先别忙着进去,等会儿收拾好了再进,省得弄脏了衣裳。”说着,春意就从袖中掏出帕子来,在云浩天肩头轻轻地拂着:“瞧瞧公子才在外头站了这么一会儿,身上就沾上灰了。”
那只如玉般温润的手有意无意地轻轻地捏着云浩天的肩头,脸上的笑意都快要流出蜜来。
云浩天十分不习惯被人这么伺候着,贵为天子,身边有无数的美貌宫女,可他从来没对她们怎么样,更别提这青楼女子了。
虽说他每日里都到海棠苑里来,可那也是被逼急了。身边的人不少都是摄政王的耳目,若是不躲开这些人,他还真的不知道哪一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这个时候,他哪有心情拈花惹草?要不是云书岳这活宝出了这么个主意,他这辈子都不会踏进这样的地方。
如今春意是何心思,其实他一目了然。见春意的手柔若无骨地攀上肩头,丰硕的身子紧紧地贴在他的后背上,胸前的那股绵软柔柔地靠了上来,他只觉得浑身一紧,不可抑制地就不着痕迹地躲过去了。
果然,青楼的女子就没有一个好的!他眉头不由皱了皱,不耐烦地退后一步。
而云书岳此时关心的是屋里的小丫头有没有让地上的碎瓷片给扎着了。这个主子不打也不骂,只轻描淡写地说是小丫头砸碎了茶杯子,轻易地就放过她了,看来她还是个比较温和的主子啊。
那个丫头,是不是比较幸运些,能跟着这样的主子?
见春意慢慢地靠拢云浩天,云书岳满心里都是好奇,不怕死地就往门口走去,嘴里还说道:“大哥,我进去看看那小丫头收拾得怎么样了?”
人家有软玉温香主动贴上来,他还呆在这里做什么?索性回屋里坐着喝茶,把空间留给他们得了。
云浩天被他气得几乎要七窍流血,这个家伙,这会子跑这么快做什么?见他有难不来护着吗?莫非他真的对那个小丫头感兴趣了?
云浩天轻而易举地就摆脱开了春意的纠缠,反倒抱起胳膊好笑地看着急匆匆离去的云书岳,不知道他进去要干些什么?难道还要替那小丫头收拾吗?
春意则脸色青红不定地站在一边,两手里绞着那方雪白的帕子,几乎要把那帕子绞成了麻花。刚才她已经察觉到云浩天不喜欢她了,这会子她只能勉强站着,其实内心里早就翻腾成一片了。
卷一 血海深仇 七十七章 由妒生恨
云书岳一进屋,就看到那个小丫头贴门边儿静静地站着,地上的碎瓷片压根儿都没动,并不像是春意说的小丫头砸碎了茶杯正忙乱着收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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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点儿不知所措地挠了挠头,这样的场景他还从来都没见过呢。按说一个小丫头砸碎了东西,理应诚惶诚恐的,此刻就像是春意所说的正趴在地上扒拉着满地的碎瓷片呢。
他担心得也就是这个,不知道为什么,见了她,心就止不住为她忧虑起来,生怕她受到什么委屈。
之所以急匆匆地跑进来,就是怕她不知道轻重,用手去抓那些碎瓷片,万一把手划着了怎么办?
满心里满脑子里都是她双手鲜血淋淋的场面,谁知道一脚跨进屋,看到的却是她静静地站在那里,眼睛看都不看地上的碎瓷片,安静地就像是一朵雪白的睡莲在水中寂静绽开。
他那只脚还没跨进来,此刻就那么站着,不知道该进来还是该出去。
筱蓉被春意这一出给弄得心里凉凉的,都说人心不可测,果然如此!两个人平日里也算是相依为命的关系了,春意人老珠黄,没人理会,芳姐有什么好事儿也想不到她。吃的穿的都比其他的姑娘要差上一截,在海棠苑里,就是那种被人遗忘在角落里的人。
她待筱蓉也算好,没有人的时候,两个人都是同吃同睡的,亲得如同姐妹一样。天儿冷了,筱蓉长得又快,衣裳常不够穿的。有时候春意还会把自己以前穿过的旧衣赏找出来,给筱蓉改改穿了。
谁知道这两个年轻的公子一来,春意的心思就活了,以前没人问津,她从众星捧月般的热闹中已经习惯了冷清。乍一见到两位贵人,她就忘乎所以了,还幻想着有朝一日能成为海棠苑的头牌,省得绿如她们见了就嘲笑她。
可是这两个人压根儿都不多看她一眼,人家在屋里得把她撵出去,只留筱蓉一个人伺候着。这,让她怎能不疑心?怎能不嫉妒?
所以,她就对云书岳撒了谎,说了筱蓉的不是,看到云书岳那份关切的样子。她只觉得心像针扎一样,一股气压在胸臆间,上上不去下下不来。实在是说不出是股什么滋味。
筱蓉见到云书岳扶门而战,也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只淡淡地问道:“公子要进来吗?还是要喝茶?只不过这茶壶茶杯都摔烂了,得等一会儿才能喝了。”
云书岳被这女孩子的淡定给惊呆了,才多大的人啊。怎能有如此定力?联想到刚才她讲得那个故事,他只觉得这女孩子绝对不简单。
面上的惊奇还未消退,他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笑道:“是啊,我在外头站得久了,有些口渴,正想喝杯茶呢。谁想到怎么忽然都全烂了呢?”
筱蓉抿嘴一笑,却并没说出春意刚才故意砸烂了,径直走到院子里。找到一把笤帚,进来就慢慢地扫起来。她扫得很细心,生怕留下什么碎瓷片,省得扎了客人的脚!
她也犯不着用手去哗啦,万一扎伤了就太不划算了。按照春意的心思。怕是要的就是这个结果吧?只不过她不是个轻易被人驱使的人,春意不过一个俗女子。她不能理解自己的好心,也就罢了,实在是没必要把自己搭进去。
本来,她是盘算得好好的。人家听到摄政王要造反,心里还不知道怕成什么样子,她却觉得这是个极好的时机,天下大乱了,她正好可以趁此机会把春意带出青楼,日后安个家,也算是姐妹情分一场了。
可现在春意在心里已经把她当成敌人了,她纵算是有心,春意也不会领情了。
意兴阑珊地有一下每一下地扫着,她低头垂目,让人看不清她的心思。可云书岳明显地察觉出这个小女孩的不快来了,上前就夺了她的手,摁住那根笤帚,问道:“这茶壶茶杯不是你摔碎的?”
筱蓉也不作答,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若她说不是,莫非他还能给她出气不成?
就算是他想出气,她还不乐意呢。她对春意只是可怜,并没有恨意。
云书岳见她默不作声,心里更有数了,可捏着她的手依然没有松开。
筱蓉心情不好,有些不耐,沉声说道:“公子想握着奴家的手到什么时候?”她倒不怕男人牵手,关键是得看谁了,纵然她来自于现代,可也不是那么随便的。
云书岳这才意识过来,脸已经红透了,讷讷地低头道:“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帮你!”
帮我?筱蓉唇角扬起一抹讥笑:你们这样贵公子,皇亲国戚,知道什么叫帮人啊?
不过人家是好意,她也不好过分轻拂了,也就淡淡地接道:“不牢公子动手了,公子若是渴了,可以让春意姐姐出去叫人送茶来。”她才没这么好心感恩戴德的话说上一大车子呢。
云书岳只好讪讪地松了手,望了一眼地上碎瓷片,才转身出去,一会儿,院子里就响起他的喊声:“春意姑娘,你去给我们弄些茶点来。”春意这院子里人本来就少,芳姐又把几个小丫头叫走了,只剩了她和筱蓉两个了,筱蓉正在屋里打扫,云书岳只能叫她去了。
春意听了这位小公子像是支使下人一样,心里就有几分不悦,可她是这青楼里的姑娘,人家是贵客,她实在是不敢违逆了。
不过让她去干端茶送水的活儿,她还真拉不下脸来。索性就硬着头皮陪笑道:“这位公子是不是口渴了?这样吧,我先给公子弹首曲儿,等我那丫头收拾好了就去给公子沏茶去!”
这分明是在拿架子,她以为自己还是以前的头牌,这些活儿都不能动手干呢。云书岳哪里肯买这个帐,扬了脖子就笑道:“大哥你听听,我们花了银子来找乐子,连口茶都喝不上呢。我得跟这海棠苑的老鸨子说说,这是什么规矩!”
春意实在是不知道这位小公子为何独独护着她的小丫头,按说主子看不上,怎么会看上一个丫头?可人家偏偏就喜欢上她的小丫头了,这要传出去,她的脸可往哪里放呢?
心里就更加恨筱蓉:都怪她那张小狐媚子脸,还没长大都知道招蜂引蝶的了,连带着把她这个主子都不放在眼里了。
可眼前的这位小公子咄咄逼人,明摆着就是想护定了筱蓉,弄得春意虽然满心里都是怨言,却一点儿都不敢露出来。天知道,她有多怕芳姐,离开了芳姐,她什么都不是。在这儿,老老实实地待人接客,芳姐还能赏口饭给她吃,可她也知道芳姐整人的手段的,万一惹得客人不高兴了,芳姐是绝对不会手下留情的。况且,人家客人并不护着她啊。
春意面上虽然老实巴交的,可心眼儿一点儿都不少。权衡了利弊之后,她很快就换上一副笑脸,连连点头:“公子说得是,是奴家想左了,既然妞妞还小,我就多跑这一趟吧。”说着,扬着帕子就去了。
一路上,她恨得咬牙切齿:为何她一个做姑娘的还要跑腿,放着小丫头留在那儿伺候人?难道她真的老了不成?
想起自己人老珠黄没有个着落,春意难受得几乎落下泪来,可到底忍住了,心里也就更恨筱蓉了。
到了大茶房门口,她扭扭捏捏地不好意思进去,若是让人瞧见,还不得笑掉大牙啊?尤其是绿如那样的,先前她当红的时候,她可没少巴结她,这会子掉过个儿来了,怕是见了面也得冷嘲热讽一番吧?
两手里绞着那方帕子,春意在门口踟蹰了好一会子,半天才下定决心要进去:若是不把茶水提回去,那位小公子怕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闭了闭眼,刚要迈步进去,忽然就撞上一个十岁左右的小丫头,那丫头梳着双丫髻,一身湖水绿的裙子,正提了一个长嘴锡茶壶往外走,原来正是伺候绿如的小翠。
小翠一眼瞧见失魂落魄的春意就尖叫了一声,半天才合拢了唇问道:“这不是春意姑娘吗?怎的亲自来这里了?莫非是妞妞病了?”
春意翕动着唇笑不出声来,好歹才憋出一句话:“妞妞倒是没病,就是摔烂了茶杯划伤了手,我让她在家里歇着呢。”
小翠就“哦”了一声,放下心来,满脸都是笑,压根儿都没注意到春意的脸色不好,“赶明儿闲了,我去看看妞妞去。”还没等春意回过神来,小翠就神色变得焦虑起来:“春意姑娘,我先走了,我们家姑娘还等着热水冲茶呢。”就脚不点地地飞跑了。
春意这才迈开两条像是灌了铅一样的腿进去了,里头茶碗茗壶俱全,她颤抖地拿起一把大茶壶,揭了盖子,挑了一包上好的茶叶放进去,冲了滚沸的热水,听到里头响起“嘶嘶”的声响,方才提着茶壶走了。
手里摸着有些发烫的茶壶,她眉头不由一扬,一个主意忽然就跳出了脑海,惊得她浑身哆嗦了一下。
卷一 血海深仇 七十八章 万恶的心
云书岳支使走了春意,才慢腾腾地退出屋外,由着筱蓉收拾屋子。不知道为什么,他的一颗心总是揪紧了,生怕筱蓉被碎瓷片划伤了手。一会儿又觉得筱蓉这么小的人,怎么会有听过那样的故事!
一时就心烦意乱地站立不安,索性在院子里推磨般地转起了圈子。云浩天好笑地望着这个堂弟,他年纪虽然小,可一向沉稳,怎么来了海棠苑才几次,竟然有些烦躁不安了?莫非他看上了谁?
想想刚才他听到春意说那小丫头打碎了茶杯茶壶那副急不可耐的模样,云浩天就觉得肚子里憋了好多的话要说。又见云书岳抄着手在那儿瞎转悠,就上前拍了拍他的肩头,低声在他耳边问道:“我说老弟,你把我拉来这么个地方,是不是自己先相中了什么人?怎么这几天竟是魂不守舍的?”
云书岳被他的话惊得心噗通一跳,旋即就稳住了心神,面上依旧是云淡风轻的笑:“大哥,你什么时候瞧着我看上什么人了?咱们来这儿能有什么私情吗?”
就像是一只煮熟了的鸭子,云书岳现在只剩了嘴硬了。云浩天也不揭穿,只若有所思地笑笑,静静地站在院子里仰望蓝天。
不多时,筱蓉把屋里打扫干净了,悄声出了门,望了望两位年轻的公子,她矮矮身子,礼数周全地说道:“请两位公子到屋里歇着吧,春意姑娘一会儿也就打来开水了。”
一直都是姐姐长姐姐短的,可这一次,春意的所作所为实在是让她寒心,她实在是叫不出那个“姐姐”了,也跟着别人喊“姑娘”了。本来么,她们一个主一个奴。哪里来的姐妹啊。
云书岳听了眉头不由蹙了蹙,心里有了数,就邀着云浩天一同进了屋。屋子里洁净整齐,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筱蓉默不作声地行了礼,就退到墙角里站着当做透明人了。
春意提了一壶滚沸的茶水进来,一进屋就递给了筱蓉。如今筱蓉是奴,也不得不接着。春意则转身款款地走向两位年轻公子,满脸笑容问道:“公子爷枯坐着也烦闷,不如让奴家弹首琵琶听听吧。”
云浩天满腹的心事被筱蓉那个故事给化解了,他只觉得此刻浑身松泰。自然有心情欣赏这些玩意儿,也就对着春意点头微笑。
云书岳自然没有二话,春意就喜出望外。媚眼如丝地瞥了云浩天一眼,从墙上摘下了挂着的琵琶,叮叮咚咚地拨起来。
茶几上的才换过的茶杯空空如也,筱蓉自然不能装傻,也就提了茶壶给他们两个各自斟满了一杯。耳边已经传来春意裂帛般的歌声。
也怪不得春意以前能当上海棠苑的头牌姑娘。她的容貌自然是不俗的,要不是如今脸上起了一层红斑,连风头正盛的绿如都比不上她当年的姿色。
更何况春意还有一副穿云裂帛的好歌喉,要不然,芳姐绝对不会留着她在海棠苑里的。春意虽然入不了那些高贵客人的眼,可一般的男人还是喜欢听她唱曲儿的。
云浩天和云书岳两个都被春意的歌声给吸引了。一个个端坐在那里,静静地听着,连筱蓉提了茶壶都听住了。
一曲终了。余音袅袅。云浩天和云书岳两个情不自禁地鼓起掌来,春意面有赧色,却依然大方地起身道谢。
云浩天意犹未尽地放下手,笑道:“听君一曲,胸怀顿开。姑娘真是好嗓子。不知道姑娘还有什么好曲儿。能让我兄弟再开开眼?”
他自小就饱读诗书,说起话来历来都是文绉绉的。虽然出入青楼,可骨子里依然带着一股文弱劲儿。春意见惯了男人,这两年都是些粗俗不堪的男人来找她,有多久,都没有见过这么温润如风的男子了?
春意只知道自己现在必须抓住这个男子的心,不然,她在海棠苑里是一点儿地位都没有了。可是她屋里如今就有一个极大的威胁,那就是她的小丫头,一个才只有八九岁的小丫头!
说出来也许很可笑,别人或许都不会相信,她无端地竟吃起一个小丫头的醋来了。但她却清楚地感受到,这个小丫头真的就是她潜在的威胁,让她不得不提防。
见云浩天很欢喜,春意的心里就像是花开了那样的感觉,满心里都是甜蜜的喜悦,看样子她还“宝刀未老”,一首曲子就已经征服了他!
瞥一眼站在一边低眉顺眼的筱蓉,心头那股恶毒的火苗又蒸腾起来。她的面色就变了变,旋即又堆满了微笑,“公子既然觉着好,奴家只有打叠起一万分的精气神来伺候公子了。”
春意话音一转,却又说道:“只是奴家嗓子有些干了,公子容奴家喝口茶润润嗓子再唱可好?”
云浩天“好”字还未出口,筱蓉已经麻利地走上前,涮了一个空茶碗就要去倒水。
春意这时候抱着琵琶好像要调弦,筱蓉提起水壶刚倾倒出热水来的时候,春意的琵琶却掉了一个个儿,琵琶正好蹭着大茶壶一下。
筱蓉人小没有多少力气,提着这么大的茶壶已经觉得有些吃力,这时候再让她这么撞一下,那手就再也提不住茶壶,“嘭”的一声巨响,茶壶已经掉到地上了。
筱蓉脑子里有一刹那的空白,身子却不由自主地早就跳起来。因着她的个头小,就算是站着,那热水也溅到了脸上、脖子上,更别说离地面最近的小腿和脚背了。溅开来的热水濡湿了她的裙子和脚上穿着的一双旧布鞋,双手因为提着茶壶,手背也已经着了热水。滚烫的热水一接触到皮肤,一股热辣辣的感觉就顺着小腿爬满了身体。
饶是她跳开得快,浑身上下都被热水给溅上了。那种火辣辣的灼热,烧得她禁不住就大叫了一声,旋即不顾一切地脱了鞋子,撕扯着自己的裙子。
春意虽然靠得近,可在琵琶掉个的过程中,她就悄悄地把身子歪向了另一侧,热水溅出来的时候,仅仅是裙角湿了一块,而身上则一点儿都没有烫着。
此时此刻,她端坐在那里,完好无损地冷冷瞅着跳上跳下的筱蓉,内心里漫过一阵得意。那茶水的热度她可是有数的,刚才锅里舀出来,她就赶紧着提过来了。她那么嫩的皮肤,被热水烫过了,该是个什么恐怖的样子!
春意有股终偿所愿的快感,不过当着客人的面,她可不敢表露出来,只那一张敷着厚厚铅粉的脸,板得像块千古不化的寒冰,说出来的话更是冷气逼人:“你这死丫头这是什么相生儿?这里还有客人在呢,你就跳上跳下的?烫了一下也不能就这么脱鞋撕衣裳的,成何体统?”
筱蓉这时候那还有空儿理会她呢?自己身上火烧火燎的疼痛难忍,浑身上下觉得就没有一处完好的皮肤了,她若是再不快些把身上湿透的衣裳脱下来,那皮肤更是受不了的。
管他这里还有什么贵客呢,怪就怪自己一时大意了,不该听曲儿听迷了。她可不认为春意是无意间撞到了大茶壶的,此刻她心里更明镜一般,只当着客人的面不好让春意过分难堪罢了。
谁知道春意还不依不饶地在那里呵斥开了,筱蓉把身上湿透的鞋袜和外衣都脱了下来,只着了一层白色中衣,才觉得好过了些。不过这样滚烫的开水,怕是要起一些水泡了,疼是在所难免的,她倒不怕什么疤痕不疤痕的了,反正她会医治。
不过至此,她已经对春意不报一点儿希望了。都说人心隔肚皮,果然如此,春意先前没人理会她的时候,她对自己那是何等的亲热,没想到一来两个贵客,就让她再也平静不下来,竟然对她下如此毒手!
既然你不仁就休怪我不义了。筱蓉心里愤愤地想着,可一点儿都不露出来,只用墙角盆架子上大铜盆里的凉水不停地擦拭着身上烫红的地方儿。
云书岳也万万没想到听个曲儿竟会闹出这样的事儿来,更加令他惊讶的是,筱蓉这么小的孩子,竟不动声色地收拾好了自己身上烫伤,那熟练的两只小手,让他总觉得似曾相识。
慢慢的,他的眼神不再那么清亮,里头似乎有一些复杂的东西。刚才那一幕怎么那么巧,难道这一切都是巧合吗?他实在是弄不懂,明明春意是可以不撞到那把大茶壶的,茶几上的茶杯离她还有些距离,怎么她就那么大意,偏偏在这个时候要撞到茶壶呢?
虽然她的裙子也湿了一片,可她显然是一点儿都没有被烫着,不然,她还能好端端地坐在那儿呢。
唯独苦了那个小丫头了,浑身上下似乎都被热水烫着了,望着她满脸的冷静,快速地把身上的外衣都脱了的麻利样子,云书岳只觉得心口一阵揪疼,这么小的人儿,怎么会这么多?
不由自主地,他就起身为她拽去那些被热水烫过的衣裳,眼睛落在被烫过的地方,娇嫩的皮肤上已经红肿了一片了。说不定还会起水泡,还会留下疤痕的。
那张精致的小脸上,也被烫着了,红得亮晶晶的,像是一个熟透了的苹果。
卷一 血海深仇 七十九章 贵客相助
云浩天也坐不住了,上前查看着筱蓉的伤势。春意吼了几句,实指望那两个人会嫌恶筱蓉把她撵出去,没想到两个人还挺善良,都上去帮着筱蓉,她自然也不能坐在那里,就放下琵琶,上前装腔作势地看了一番。
还假惺惺地说道:“哎呀,妞妞,你也不小了,怎么还能把自己烫成这个样子?在我们这里,女孩子的面容是不能受一点儿伤的,你可倒好,这个模样儿以后还怎么接客啊?”
话就像是锋利的刀子一样,刀刀剜向筱蓉的心口:没想到以前口口声声和自己称姐称妹的人,心地会这么恶毒,竟然想毁她容貌!
自从来了这两个贵客之后,春意的心里就不平静了,总是想方设法地讨好这两个人,不管人家喜不喜欢她!
筱蓉算是看透了她的嘴脸,虽然身上疼得难受,也就当买个教训算了。
放下里衣袖子,筱蓉把红肿成一片的胳膊缩进去,默默无语地就拿了外衣,一句话都没说就出了屋子,到另一间小屋里去了。一来这里的时候,这小屋子就是她的地方,后来因为春意的坚持,她才搬去和她一块儿住。看来,以后这里依然是她的栖身之地了。
云书岳望着那个黯然神伤的背影,心里似乎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怎么这个背影看起来那么地熟悉?冥冥之中,他有一种预感,他和她,好像要发生些什么。
见筱蓉径直走了出去,云书岳再也坐不住,,忙起身追了出去。
耳房里,一张小小的雕漆填花床上,一个小小的人儿。寂静无声地躺在那儿,似乎一点儿生气都没有。
云书岳忐忑不安地走上前,筱蓉依旧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蝶翼一般垂了下来,在脸上投下一个月牙形的黑影。
半天,云书岳才小心翼翼地问道:“还疼吗?要不要我叫个大夫来看看?万一留下了疤痕可就难看了。”
筱蓉的眼睛猛然睁开,犀利的眼神刺得云书岳心头一颤:怎么这么小的孩子竟会有这样的眼神!
直直地盯着云书岳移时,筱蓉方才慢吞吞地说道:“公子希望我的容貌不受损毁吗?只是在这个地方,我倒宁愿变得丑一些。”
云书岳顿时语塞,不敢多说什么。更不知道该怎么劝说。在海棠苑这样的地方,一个姑娘丑了反倒是件好事儿。不然,就依着筱蓉现在的容貌。大了定要倾国倾城的,到时候,京里的达官贵人们都知道海棠苑里有一位国色天香的人物,还不得把这里的门槛儿给挤破了。
讪讪地站在那儿半天,云书岳搓着双手不知道该干什么才好。筱蓉似乎不需要别人的安慰。虽然她被春意用计烫伤了,可一点儿委屈难过的表情都没有。那么小的人儿,脸上竟然异乎寻常地冷静,真是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了。
躺在那里闭着眼,筱蓉知道云书岳想说些什么,也感受得到他的担忧。满腔的冷寒慢慢地化解开来了。这个世上纵然有许多的恶人,可毕竟好人还是多的。
不管云书岳是什么身份,至少。他的一颗心是善良的,就像是当初在张家寨子,和铁牛儿在一起的感觉一样,云书岳那嬉皮笑脸的内里,其实就是一种关心。一种温暖。
从本心讲,筱蓉还是渴望别人的关怀的。这也很正常。只要是人,活在这个世上就不可能孤苦一生。先前有李氏和铁牛儿,后来他们一个死去、一个失散,以为这个世上再也没有什么可以牵挂的人了,再也没有人能够关心她了。
谁料到,竟然冒出这么一个世子来。虽然看不透他的本心,可至少在表面上,他是关心着她的。
时间就像是静止了一样,云书岳只觉得这间小小的屋子里压抑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不知道为何,他总觉得这小女孩给他的感觉不一样。至于哪里不一样,他也说不出来。不过,若是让他就这么放手不管,他真的放心不下。
他生在高门贵族里,早就看穿了那些争风吃醋的把戏,对于春意的心思,他先前还不是太明朗,可自从筱蓉被无端地烫伤,他似乎就明白了这一切。
筱蓉见他有些怔怔的,心下也觉得好笑。她一个成年的灵魂,怎么会看不穿这么一个青涩男孩子的心思?只是她背负着血海深仇,哪有心思去想那些有的没的?
于是她坐直了身子,眨了眨双眸,眼睛里就立即泪汪汪的,看向云书岳哀求道:“我知道您是贵客,我只不过是伺候春意姑娘的小丫头,可您也看见了,春意姑娘似乎在生我的气,您能不能想个法子让我安安静静地养几天?”
云书岳心里正琢磨着这事儿,听了这话正撞在心坎儿上,哪里会不同意?当即就笑着点头:“这个好说,包在我身上了。”
仿佛觉得自己说得有些急了,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脸上就涌上一片红晕。筱蓉还是头一次见一个男孩儿有这样的表情,心里不觉得好笑。
云书岳羞赧了一会子,脸上就恢复了那种满不在乎的样子。安慰了筱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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