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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氏娇娇-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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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女子忽然的停住这媚惑的笑声,扑哧一声,放开了嗓子大笑起来,这笑透着爽朗,吕姣回身,蓦地只觉脸上火辣辣的烫,那女子却笑的更开心了,远远的逗引道:“美人,来嘛。”
一会儿,从竹林里走来一个穿着白裙的女子,不知她对红裙女子说了些什么,两人好像在吵架,半响红裙女子飘然远去,白裙女子往这里看了一眼也走了。
吕姣忙跑会床榻上坐着,捂住自己的大红脸,呼呼的吐气,暗自嘀咕道:“那女子的舞蹈好生厉害。”脑海中回想着那般舞姿,半响道:“她跳的什么舞,怎觉得似曾相识。”
在这里住着,饿了便有人来送吃的,冷了便有人来送被褥,想要出去逛逛了,便有女妇来领她出去看花看蝴蝶,这日子悠闲的让人身上生草,她提出想去拜见这里的长老,其实是心里存了主意,想要从他们那里得些毒药毒虫,却不被允许,她这才意识到一点,她这个客人被圈禁在了这个有着繁花蝴蝶的世外桃源里了,巫族不允许她在他们的地盘里乱逛。
她不敢惹怒这里的人,生怕再经历一遍那噩梦般的一夜,故这三日里她都老老实实的在他们给画出的圈子里转悠,这日醒来,她的屋子里迎来了一位美髯公,这美髯公给她切了脉,看了舌苔之后就出去了,片刻巫竹领着巫童进来了,巫童背了两个大包袱,她便明白了,时间到了,她该走了。
这本是三日前就说好的,只是心里突然生出了些留恋,留恋这里的安宁。但要走的总是要走。
“我以后能在你们这里定居吗?”这话脱口而出,吕姣自己先愣了愣。
巫竹缓缓摇头,巫童便道:“巫族不许外族人来。即便是那些曾经先祖出自此地的巫者,只要血脉中混合了外族人的血,都不会被接纳。”
“我很喜欢你们这片花海,故有此一问,莫怪我唐突。”吕姣轻笑。
“走吧。”巫竹道。
“喏。”吕姣垂眸。
巫竹便拿出一条黑色的三指宽的绸带来,道:“得罪了。”
吕姣又是一怔,心里忽想起背过的几句古文:既出,得其船,便扶向路,处处志之。及郡下,诣太守,说如此。太守即遣人随其往,寻向所志,遂迷,不复得路。南阳刘子骥,高尚士也,闻之,欣然规往。未果,寻病终,后遂无问津者。
“应该的。”遂即闭上眼,由着巫竹将黑色绸带绑到了她的眼睛上。
眼前顿时一片漆黑,手腕忽的被拉住,紧接着她便被背了起来,又是这个她已然熟悉了的背脊和有着药草香的气息,她的心忽然平静下来,安然顺从。
去路和来时一样,她又听见了窸窸窣窣的攀爬声,又闻到了竹林的香气,不,有一点不一样,时间比来时要长很多,这条路和来时的不一样!
“可算是走了,她在这,我的小乖都成了无家可归的小可怜。”红裙女赶紧摸摸大蛇的角以示安抚。
大蛇歪歪脑袋回噌,两只紫红的眼睛半眯,看起来极为享受。
吕姣去后,她所喜爱的那片花海忽的变了模样,花根底下“嘶嘶”游来无数细蛇,蛇皮颜色亦是姹紫嫣红,有的比花还要娇嫩,蛇儿们不吃老鼠了,改吃花草了,“哒哒”“哒哒”,几只羊羔大的八脚蜘蛛蹑脚脚走了过来,抬起前腿就捕了一条青皮蛇,正要吃时,那红裙女抬头一看,顿时气的横起了弯弯细眉,“老八,管好你的蛇和蜘蛛,再来祸害我的花,你看我敢不敢一把火烧了你心爱的蛊王。”
“咔嚓”一声雷响,头顶乌云密布,红裙女顿时气的坐上了大蛇的头顶,一指前方某个山峰就怒喝喝的喊,“老四,我的花要是涝死了,我就掀了你的法坛!”
来时逆流而上,很是费劲,去时就省心多了,水流本就湍急,不需滑动船只就速速的往前飘,吕姣恍惚觉得只过了一会儿,他们便顺着这条河入了夷城,再之后就直接出了夷城,在城外的渡口停下,吕姣上了岸,回首看巫竹,巫竹和吕姣对视了一会儿,转身滑动船只沿路返回。
这时,岸上已有人将他们来时的马车赶了出来停在那里,吕姣上车,巫童驾车,就那么启程,风轻云淡。
其实,原本就没有什么,只是他在她面前出现的太过及时,一次救命,将她从绝望中拯救;一次还是救命,令她从恐惧里安睡。因为出现的太过机缘巧合,故此就那么在她心里留下了一个特殊的位置。
终此一生,每当回忆起这两次救命之恩时,她都能会心一笑,尔后怅然若失。
晋国柏城,士妫的封地。
这是一座被封禁起来的大院子,院子里散布了许多未完成的弩弓,有些未上弦,有些折断了弓臂,还有些是零散的元件,一个浑身鞭痕的男子跪在地上,一手拿弓一手拿着一个铜质元件,就那么比划来比划去,好似是在研究要把铜质元件安插在这弓身的哪一处合适,就在此时院门被谁一脚踹开了,这男子回身一看,顿时吓的抱头鼠窜,啊啊惨叫。
“废物!”来人跑上来,挥起马鞭就打,鞭鞭出血。
“公子饶命,公子饶命啊。”
“养着你就是让你制作出比蒲城弩弓更好的弓箭出来的,你看看你这废物,这都几个月了,你竟一点进展也无,我打死你!”
“没有图,奴实在不能制作,求公子饶命。”
“图什么图,我看你就是个蠢货,我打死你算了。”士妫不在,这封地就以士荣为尊,他在柏城这片土地上就是个贼霸王,不说看上哪个女人就要哪个,但看谁不顺眼,他也是想杀就杀,若非士妫走时千叮咛万嘱咐,要他监督这个废物制作弓箭,他早弄死了他。他乃独子,性子养的从来都是肆无忌惮,打杀起人来,红了眼谁也拦不住。
也不知谁招惹了他,本就憋了一肚子气,他来此处就是要找人下火的,见这个蠢货这般畏畏缩缩,躲躲藏藏,越发来气,抽起人来就往死里下手,这蠢货不消片刻就被打的血肉模糊,抱头躺在地上哭叫道:“图都是夫人画的,你们去找她,去找她,饶命,求公子饶命。”
“就你说的那个女人,她果真没死?”士荣收了手,猛踹蠢货一脚。
“……”见他犹豫,士荣又踹一脚,直踹的蠢货浑身抽搐,忙拼命大叫:“没死,一定没死。”
士荣就掐腰笑了,“我就说嘛,那美人我还没尝上一口,怎会就那么白白死了。还是爹英明,找不到公孙雪的尸首,又从蒲城抓来的奴隶口里得知姬商来过蒲城,又没人见他离开过,但屠城时又遍寻不到他,定然是趁乱逃了,还是夹带着公孙雪和美人一起逃了,那个被划破脸的女尸定然是那个什么妧夫人的。现在公子重大势已去,在晋国没人护着,我看那低贱的嬖人子如何逃得出我的手掌心。”士荣不知想到什么,登时笑的贱兮兮的,转瞬又抽了蠢货一鞭子,“你说美人没死,那怎么遍寻不到,你快说,她还有何去处,难不成是逃回齐国去了?”
“奴不知,奴实在不知。”
士荣本就不是问他,遂自说自话道:“她一个小女人,孤身一人,别说走出晋国了,便是出了蒲城,若遇不上人也是死路一条,人要是没死,肯定还在晋国,只要还在晋国那就好办。对了,你叫什么来着?”
“奴名鲁驷。”
“哦,鲁驷啊,你好生在此制作更厉害的弓箭,本公子走了。”发完火,心情爽了,士荣背手在后,人模人样的离去,徒留一个去了半条命的鲁驷在院子里自生自灭。
却说国都绛城,士妫的府邸。
这日士妫收到来自封地的信简,打开看过之后就叹了口气,招来家宰问道:“还没找到?”
“禀主上,没找到。”
“那女人究竟是死了,还是活着?”士妫低喃,之所以让人去搜寻,也只是他的猜测罢了,毕竟他是没亲眼看见那女人死的。
站起身,望向挂在墙上的弩弓,满目贪婪,“有君上近侍勃鞮跟着,那许多的好东西我想瞒也瞒不住,一股脑的都献给了君上,我这里就什么都不剩了,看得见得不着,真痒的我浑身难受。留下那个鲁驷,他自己不是说得了那女人的亲身传教,现在怎么样,也不过尔尔,没了那女人的图纸也不过一个废物罢了。”低头,将放在桌案上黑匣子里的厚厚一摞羊皮纸拿了出来,看着上面的鬼画符沉郁道:“这究竟是哪国的文字,我府里养的那些食客也都是废物,还一个个的自诩学富五车呢,哼。”
“再去给我找,只要人没死就一定能找到!”士妫气恼的下令。
“喏。”
待家宰走后,士妫一屁股坐到蒲团上,低喃道:“最好人真的还活着。我的弩弓,我的马车,我的……袖中箭。”在蒲城,他找到了公子重的家宰,卷耳的尸首,查看过他的死因,从他身上启出来了一截细小锋利的箭,看这利器的模样,全然不似他们常用的箭,直到他看了这里面的这张图纸他才知道,这种新的利器名字叫做袖中箭。
“这些图纸果真是出自那女人之手?”他至今都不能相信,堂堂一位千娇百媚的娇娇,怎会有如此技艺。他的手指在一张羊皮纸上唯一认识的三个字上反复摸索,反复低喃,“袖中箭,袖中箭……”
狐突老大夫府上,一位身穿黑色交领深衣,腰挎青铜剑的武士拱手奉上一卷帛画,禀报道:“听从您的命令,我们日夜守着士妫大人的府邸,就发现了这个,这是我们从士妫大人的门客手里截获的。”
此时狐突正在给自己心爱的雀儿喂食,闻言放下银勺,拿过帛画,打开一看,却是一幅美人画,那画里的穿着打扮,大体的轮廓极像吕姣,但他只见过吕姣一面,还是五年前,不能确定,遂问道:“可问出这画里的人是谁了?”
“问出来了,正是公子重的妻子,公孙雪的生母。”
狐突老大夫缓缓坐了下来,打量了帛画片刻,道:“我大抵知道那士妫为何要寻找她了,只是这位来自齐国的女公子,真的还活着吗?”
老大夫径自出了会儿神,便下令道:“继续密切关注,若果真遇上这帛画上的女子务必给我带回来。”
“喏。”
武士去后,狐突老大夫照旧在廊上晒太阳,不久跑来一位风风火火的小公子,手臂上提拎着两只锦鸡,锦鸡上还插着白翎箭,欢呼叫道:“祖父,你快看啊,这是孙儿打的,是两只锦鸡呢,晚上让厨下给你煮汤喝。”
狐突老大夫睁开眼,笑了,来者是他最疼的小孙子,“铮儿。”
“祖父,这是叫做弩吗,比弓箭好用,孙儿力气小,用这个正好,求祖父将此物赐予孙儿,有了此物,孙儿就再也不怕被大哥他们嘲笑打不着猎物了。”
“好,就给你。”狐突老大夫纵容的道。
“噢,这把弩是我的了,是我的了。”小公子欢快的蹦起来。
“去找你师父练习剑术去吧,不可太过贪玩。”
“孙儿不会的,孙儿这就去练剑。”小公子郑重朝狐突老大夫一抱拳,抛下锦鸡颠颠的就跑了,旁边自有伺候的人将锦鸡拎下去处理了。
“若真侥幸活了下来,也是好事。”狐突老大夫忽然自语道。
作者有话要说:如果有能力的话,请亲们支持正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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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么哒。
第66章 黑寡妇(五)
青山独坐;水东流。
“这是一颗丹药,你吃过之后用自己的血喂养它们;它们便认你为主。”
“你容颜出众;即便扮做男子这一路行去也少不得麻烦;这是我三师父送你的一块烂疔;足可以假乱真。”
“这里有四瓶药粉,黑瓶里的药粉可将烂疔粘在脸上;灰瓶是将烂疔从脸皮上揭下来,红瓶能改变你的容貌;用此药粉不可时间过长,入睡前一定要用黄瓶里的药粉洗净;不然会毒害你的脸皮。”
“……我知道你将要做什么,但要奉劝你一句,量力而行。天道自有定数。”
“巫竹……”
“巫竹已不存于世,在你面前的,吾名,巫咸。”
“是呢,你已是大长老了。我感觉到你的几位师父都本事了得,那么作为他们唯一徒弟的你,取众家之长,定然本事更高吧。对于你们巫族我了解的很是浅薄,但有一点我知道,我听说过巫咸,他擅长卜星术,观天象,那么你呢,你是否继承了你这位大师父的衣钵?”
“然。”
“那你能否告诉我,什么是天道,什么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就比如献公将死,他是怎么死的,你能看出他是病死的,还是被人杀死的?你通过观星所见的献公将死,极有可能是因为我,因为我要杀他,因为我就是他种下的因果!”
“巫咸,你不知道我是一个怎样的人,可我自己知道,我忘不了乌妈妈她们是为我而死,没人还她们公道,那就由我去取。委曲求全,乖巧顺从我从来都会,可心里总是存了许多的不甘心,当这些不甘心聚集成一团火焰时,我就要将这团火发出来,损己八百,伤敌一千,那之后我还要笑,开心的笑,因为总算连死也拉上了垫背的,我命卑贱,我是瓦片,我可不怕去碰那些美玉。”
“……你这女子啊……”
车辚辚,吕姣从回忆中醒过神来,趴在手背上如秋李子一般大的两只花背蜘蛛一咕噜滚进了檀木盒子里,她用完好的手指戳戳这两只蜘蛛圆滚滚的肚皮,宠溺的微笑。
这将是她复仇的利器,她的心肝,她必然要好好的养着,不能饿着它们。
“夫人,前方有炊烟!”正驾车的巫童忽然兴奋的喊了一声。
吕姣忙掀开窗帘一看,果见前方山坡上雾气缭绕,喜不自胜,便道:“今日天色已晚,我们不便赶路了,就到农户人家去叨扰一晚。”
“喏。”
待马车靠近了,吕姣一望,心里有了数,这是个大村寨,村前种了一大片不知名的果树,树上头正挂着青黄的果子,婴儿拳头那么大,望一眼嘴里就开始冒酸水。
沿着果林中间的碎石子路行至寨门前,吕姣跳下马车,仰头一望,便见了小青山村四个字,此时正是日落而息的时候,路上有扛着锄头的农夫正往家来,见有生人到此,相熟的农夫便聚在一起指指点点,吕姣摸了摸自己脸上贴的烂疔,瞅准一个独行微胖的男子就走了过去,拱手一揖,露出善意的微笑,“行人路过贵地,如今天色将黑,腹中饥肠辘辘,能否在您家中借宿一宿,必有厚报。”
“这位……小兄弟,你跟我来吧。”此时的吕姣乃是男装打扮。这农夫打量吕姣身不佩玉,腰上挂着一柄半旧不新的剑,便以自己的常识觉得吕姣不过是个落魄的贵族。
然即便落魄,也是比他强些的,遂摆正了态度,邀请吕姣去往自己家中。
“多谢。”吕姣忙道。
“不用谢,不用谢。”观这农夫的相貌,看起来颇为憨厚,吕姣和巫童使个眼色令他赶着马车入寨子,她则一路和农夫攀谈,先问些农家琐事,再问询此地的风俗忌讳,最后又问了问距离此地最近的是什么城。
农夫只要知道的就一一作答,吕姣由此得知,他们已经进入晋国国境。
农夫的家是个宽敞的小院子,篱笆围墙,上面攀附了些蓊郁葱葱的藤蔓菜瓜,院子里三间茅草正房,一间棚子,西北角上搭建着鸡笼鸭舍,因是有妇人在的缘故,收拾的倒也干净利索。
“孩儿她娘,我回来了。”农夫推开门便是一声喊。
“回来了。”一道女声从草棚子里传了出来,片刻走出一个头裹灰布巾,身材微丰的妇人,但见这妇人脸色虽焦黄,然五官清秀,唇红齿白,见有客人至忙在围巾上擦擦手热情来迎。
“这是要在咱家借宿的,你去收拾出个干净屋子给客人。”农夫放下锄头嘱咐道。
农妇响亮的答应一声,忙招呼道:“快屋里坐。”
“多谢大嫂。”这一路行来,他们多在农户人家借宿,所遇之农夫农夫多是老实宽厚的,这令吕姣感激不尽,每每临走时都会送上丰厚谢礼。
“阿娘,咱家来客人了?”不一会儿从外面跑来一个扎着辫子的小妞子,这小妞子随了她娘,相貌真好不秀美。
“你又往哪儿疯玩去了,还知道回家啊,饭马上就做好了,快去洗手。”
妇人掖了掖散落下来的发丝,难为情道:“家里女孩不懂规矩,小兄弟莫要见笑。”
“大嫂您这女孩长的可真好看,您有福了。”吕姣恭维道。
“嗨,长的也就还能入眼罢了。”虽如此说,但吕姣明显瞧见这妇人骄傲的挺了挺腰。还偷偷瞥了吕姣一眼,轻微的摇了摇头,那意思仿佛是可惜吕姣脸上长了个烂疔,不然就能与她的女儿怎么样怎么样的,吕姣会心一笑。
若她脸上无烂疔,依晋国惯常的风俗,夜里这女孩就要钻入她的被子里来“待客”了,翌日清晨这家的父母兄长便要要求她将女孩带走了。
这风俗她倒是知道缘故的,晋国乃是军事大国,乐于征战,男丁多半被征调去做士卒了,许多村落里都是女多男少,有些村子为了将村落延续下去,还会要求家里的女儿、媳妇和外来的客人行房,好借种生男。
而像那些远行而来的游侠、剑客、商旅,多半欣然接受,对于男人们来说,从来送上来的鱼腥没有不沾的。
“小兄弟,你脸上这个疔是怎么弄的?我看你五官生的那样好,怎就偏偏长了这么个糟心的东西。”
吕姣假作黯然的摸了摸脸,“从小就有,看了许多巫都不管用,这次就是打算去绛城瞧瞧,我听闻好些大巫都在那里。”
“可不都在那里,都被贵人们供奉着,你无权无势,哪个有真本事的大巫肯治你。”
“我都出来了,哪能不去求上一求就走,实在求不到,也算尽了心,对得起自己了。”吕姣可怜兮兮道。惹得那妇人同情心大起,连连说话宽解。
这个叫青果的丫头只瞥了一眼吕姣就移开了目光,然后扯住妇人的衣袖就道:“阿娘,我要当舞姬。”
“你又不会跳舞,谁要你呢。”妇人摸摸自己女儿的脸,一想到自己这么美貌的女儿将来就要埋没在这个穷村子上,就一阵心疼。
“我刚才在红花家玩,听她城里的舅舅捎信来说,兰台大家来咱们柳城了,今儿个就在城外挑人了,八村十乡家里有漂亮女孩的都往那送,阿娘,你明儿个也送我去吧,我可过够了穷日子,我将来一定要穿绸戴金,还要十个八个女奴服侍,我可不想像娘你一样,一辈子窝窝囊囊的。”
“眼里没爹娘的贱东西,不准去。”农夫洗干净了手脚走进来一听自己的女儿要去选什么歌舞伎就拉下脸来喝骂。
“我不,我就要去,我不跟你们过苦日子,做歌舞伎多好,天天跳舞听乐声,还有好多好多的肉吃,将来要是被贵人相中,我还能做夫人呢,你们就不想我好?我若做了夫人还能提拔你们,将来你们也能去城里住了。”
妇人心动了,巴巴的拿眼睛去看农夫。
农夫冷哼道:“想做夫人,你也有那命!我说不许就不许。”
“阿娘。”青果扑到妇人怀里就不依不饶的大哭起来。
这是一个不甘于平凡的女孩,和她不同的是,这个女孩的野望更粗鄙和赤|裸。而她自诩念过几年的书,就自觉不同凡响了,明明告诉自己最好的结果就是找一个老实巴交的丈夫,建设一个温馨小巧的家庭,然后碌碌无为一生,但内心深处却渴盼一份高贵的爱情,和一个名门望族的子弟来一场世俗所不许的爱恋,从此攀附豪门,做成个出入高等场所俱乐部的贵太太。
但事实上呢,很是可笑。
而现在,这一场突如其来的穿越,给了她这个机会,她也成功嫁了一个尊贵的夫主,但预期的幸福和睥睨众人没有来临,上天给她的是一次又一次的磨难。
那曾经的隐藏在内心深渊的野望就突然成了一个笑话。
却原来,你是这山望着那山高。
“大哥、大嫂,你们篱笆上结的什么瓜,长的真水灵,我出去瞧瞧。”吕姣突然道。
这一家三口一下反应过来还有外人在场,尴尬的一阵沉默,少顷农妇扯扯嘴角笑道:“让小兄弟见笑了,那不是什么好东西,我一会儿摘了给你下菜。”
吕姣作揖一笑,退了出去。
屋里一家三口又争执吵闹了好大一会儿,天完全黑了才商量好,但瞧那个叫青果的小姑娘脸上那掩饰不住的笑,吕姣知道,定然是做父母的妥协了。
她不鄙视青果,因为她也曾卑微过,她明白那种想要做人上人的欲求,这没有错,但这条路不好走。
晚饭农妇是用了心的,将家里养的鸡宰杀了一只,凑出了五个菜,吃着人家的心意,她终是没忍住,提醒道:“做歌舞伎是吃得好穿得好,但从此以后就成了贵人们的玩物,青果姑娘,你可要想好了。”
“要你多嘴,我家的鸡肉都堵不住你的嘴吗。”青果狠瞪了吕姣一眼,活像吕姣是她脚下的绊脚石,一定要马上将吕姣踹开,她才能安心顺遂。
吕姣不以为意,只是心里觉得这个女孩不够聪明,藏不住自己心里的野望。
“这也没什么,总比跟着我们强,也就今年收成好,还能吃得饱,要临着一年大旱,活不活得成还两说着呢。我家青果要真能被贵人相中,我不指望她做夫人,能做个姬妾也是享福的。若再能生个公子,那就是几辈子积攒的厚报了。”
“就是。我也只不过想要活的更好,更美。谁又不想呢,只是有些人没有我的条件罢了。”青果得意的瞥了吕姣一眼。
农夫沉默着不说话。
“嗯,大嫂说的是。”路是每个人自己选的,也许原本就没有正确的和不正确的,对的和错的,只有值不值得,愿意不愿意和肯不肯流血割肉的走下去。
“对了,小兄弟,明儿早上我们能搭你的车吗?兰台大家选人的消息肯定已经在我们村传开了,我们村还是有几个姑娘能和我们青果一比的,我怕明儿去晚了被别人抢了先。”妇人讨好的询问。
“正好顺路,自然可以。”送这姑娘一成,也算尽尽心。
那青果一拍巴掌,大笑道:“亏得你答应了,你若不答应,我就让你把吃我家的饭都吐出来。”
真是个刁蛮泼辣的丫头,吕姣想,这性子,玩阳谋不会输,玩阴谋就不行了。但人是会变的,只要她够聪明,到了真正要保全性命的时候,自然有办法躲过劫难。
翌日,天还没亮吕姣就被喊醒了,被催着赶车,吕姣草草抹了把脸,一行人就出发了,没想到他们早还有人比他们还早,半路上青果一家三口遇上了好些同村的人。
这会儿也顾不上乡里乡亲的,招呼也不打,青果就催着巫童加快速度。
太阳升起老高的时候,一行人到了城门外,此时这里已聚集了好些人,看他们的穿着打扮都是贫穷的乡野之人,有些是爹娘亲眷陪着,有些是自己来的,每一个姑娘都自诩有几分美貌,都把自己洗的干干净净的,昂首挺胸,家里有些东西的还给自己孩子扎了朵花,只是那花太粗糙,倒还不如不戴,反显得那女孩土气。
“到了、到了,快停车。”趁着马车减速,青果一下从车厢里跳了下来。
“你慢点,仔细摔着。”青果娘担心的喊道。
而青果爹一路上都没有说话,就像一座火山爆发冷却后荒凉沉寂的模样。
“哎呀,谁许你插|我前面的,滚到后面排队。”青果被一个凶巴巴的姑娘挤了出来。
“你凶什么凶,去后面就去后面,你不会说话啊。”青果也不是个脾气软的。
“哼!”
“哼!”
两个姑娘相对两生厌,各自撇嘴。
“别吵,一个个来。”前面停着一辆华盖红轮流苏马车,马车旁站着一个身穿紫褐色交领曲裾长裙,外罩姜黄色轻纱,面容丰满的女妇,这女妇头戴金钗珠簪,耳垂明月珰,浑身的珠光宝气,不止这些正排着队的女孩们看了眼馋,便是陪在一旁的亲眷们也是满眼的贪婪,一时竟恨不得自家女孩立时被相中,一霎间就变成个名满列国的名姬,王孙公子争缠头,一舞红绡不知数。
这女妇生的颧骨高攒,眉眼上挑,手里又拿着跟金丝短鞭,但看面相便知是个泼辣狠心的货色,大抵这妇人的身份便不难猜了,将来必是这些女孩的教养妈妈。
“这都是什么货色,一个水灵的都不见,这个不行,不行,不行!”这女妇每弃掉一个脸色就黑一分。
此时旁边一个剑客模样的男子道:“刚才被你骂嘴唇厚如墙的那个女孩长的就很是不错,女师你还要找个什么模样的。”
“你懂什么。如今连我们这种奔波各国演舞歌唱的歌舞队都不好经营了,又冒出来什么红泥、绿腰,也来自称大家,以前咱们兰台夫人还不大重视,可自从上次被那个什么绿腰压了一头,咱们兰台歌舞伎的名声就不大显扬了,此番挑人补缺,自是要挑出最好的来。”
如此挑挑拣拣一番,不知不觉就过去了一个时辰,终于轮到青果,青果压抑住兴奋,扬起脸来就给了女师一个甜笑,女师眼前一亮,捏起青果的下巴仔细一番打量,又抬起青果的手细瞧,点头道:“你,上车。珞,她父母亲人何在,拿一袋刀币给他们,这女孩我们买下了。”
得知被选中,青果激动的连话也不会说了,忙跑去找自己的父母,欢呼道:“阿娘,我被选上了,被选上了。”
青果娘也是激动的不行,忙一把抱住青果,连连的抚弄。
那剑客长的颇为端正,跟着青果而来,便道:“这些钱你们拿去,这女孩从此就跟你们没关系了。”
“啊!”青果娘一下懵了。
青果亦是有片刻的呆愣,随后坚定的道:“阿娘,我一定要去。”
青果娘一下就哭了,“我的儿。”
青果爹却道:“果儿,爹今日拿了这钱,咱们父女关系可就断了,你忍心?”
看着疼了自己十几年的爹娘,青果眼眶红了,眼泪骨碌碌的往外落,“阿爹,你别逼我。”
“竟成了我们逼你?”青果爹寒了心,背过身去便走。
“阿爹,你要去哪儿?”
“回家。果儿娘,你走不走?”
“果儿,跟娘回家。”
“阿娘,我舍不得,我好不容易才被选中的。”青果一屁股坐到地上,哇哇的哭。
青果娘也哭,拿过钱袋转身就跑,一路跑一路哭。
剑客许是看习惯了,轻踢青果一脚道:“还不快跟我走。”
“慢着。”隔着窗帘,吕姣出声道,“敢问贵车队下一站要去何处?”
第67章 黑寡妇(六)
这是柳城最大的客馆;已被兰台大家包了下来,用作旅途歇息之所。
此时;客馆最大的一间卧房里正传来沧桑叹息声。
“夫人何故叹气?”
“我叹岁月如刀;你瞧我的眼尾;又添一条细纹。”
铜镜里映出一张如花美颜;一双秋水瞳眸,一张樱桃小嘴;最是她那鼻子生得好,鼻梁微微凸起;挺翘风流,脸型也极为不错;彷如鹅蛋,但只她年岁渐大,又阅历丰厚,神态上不自觉间就带出了一股子风月尘霜的味儿。
这味儿就是女人熟透了,有些男人兴许喜欢这个调调。但更多的男人还是喜欢那些风华正茂的粉嫩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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