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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长女-第1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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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她们不是宫中的淑妃和德妃,明、苏两家说不定不会有此等祸事。不管这两家的祸事是因何而起,事情已经发生了,遮都遮不住。
对待御史台的奏请,皇后倒是十分贤明,很快就将淑妃、德妃两人降等。皇后贤德,考虑到她们怀有身孕,倒没有强迫她们迁出顺乾宫和咸福宫,反而为她们安排了得力的宫女和太医,去为她们安胎。
只是淑妃和德妃福薄,未几她们临盆的时候,都大出血导致难产,情况无比危急。
淑妃及腹中皇子,一尸两命,最后都没能保存;德妃是没了,她的皇女倒是福大命大,尚有气息存在。
一时间,顺乾宫和咸福宫哀声一片,中间夹杂着婴儿微弱的啼哭。
这皇城内外,已经一片动乱了。508
第五百零九章 国子监事件
明、苏两家相继出现丑闻,宫中的淑妃和德妃也随即难产,皇家又再有丧事。
这样的皇朝,让朝臣惊惧不已。他们深知,这是权力的斗争和倾轧,明、苏两家势不如人、权不如人,才会有这样的下场。
这样想着,朝臣便开始萌生退意。在明、苏两家出事之后,因病乞骸骨的官员就多了起来。
尚药局的太医忽然吃香起来,因为朝官病不病、病成怎么样,还需要尚药局的太医作证。
其实朝臣们想得很简单,就连尚书左仆射卫复礼,其家族也被人泼了污水。他们这些普通朝臣已经无可避免地卷进权力斗争之中,这朝中波谲云诡,还是早走早着。
这个时候,就有朝臣开始羡慕江成海、杨简锐等已经致仕的官员了。浑然不记得,他们对江、扬等人报以同情来着。
在这样的辞官潮中,司天监许凤章被罢职,算不得什么大事。
许凤章先前占出的“灾星现”,使得景兴帝对睿皇子不喜,左家和皇后左氏对其恨之入骨。景兴帝尚未病之时,他就已经被厌弃。如今左氏大权在握,许凤章被罢职,都是从轻的处罚了。
如果不是顾忌着司天台的神秘,左氏还想将许凤章问罪下狱。
许凤章对自己被罢职,倒是一笑。他和君复乐一样,虽然能知天象,却无济世良方。就算知道灾星现,就算知道荧惑守心,却阻挡不住这汹涌的局势。
只得,和众多朝臣一样,退而避之。
许凤章被罢职是一件小事,却在司天台内引起了大震动。他的离去,代表着能够观测天象、预知祸福的司天台,实际上已经远离了上官皇族。
随后,春夏秋冬中五官正相继请辞。经由“灾星现”一事。皇后左氏觉得。司天台仗着观测天象,甚至可以凭着天象吉凶来影响朝政,实在没有再留了,便准许了这些官员的请辞。
就这样。司天台从此冷寂。那座覆斗形的建筑,似乎就只剩下一个外壳了。
礼之大也,唯戎与祀,而戎与祀,都缺不得司天台的存在。观测天象、占卜吉凶,是礼之表征。司天台的冷寂,某种意义上来说,代表着大永礼崩的开始。
这只是开始而已,真正昭示着大永礼乐崩坏的,乃另一个事件。就是大永末年的国子监事件。
国子监事件,发生在景兴元年的七月。这事件的主角,是国子监的官员、监生,他们团结奋起,反对皇后左氏和左家的专权。结果却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国子监在大永的官场系统中,是一个独特的存在。它既是一个官职机构,又是一个教育结构。总的来说,国子监生,既是大永未来的官员,又是大永文脉的正统。
国子监,更是大永未来栋梁成长的地方。这些栋梁们在这里,学习为官之道,也学习匡扶济世之义。正是这样独特的存在,使得国子监有一种纯粹。
这种纯粹,和天下文道取向,是一致的。体现在国子监教员和学生身上。就是“为天地立心,为生命请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他们为了这种纯粹。可以倾其所有!
大永朝中有奸佞,但也有国子监这一股清流,这是大永的大幸!
当京兆官员在纷纷思退的时候,国子监的官员却感到无比痛心和哀伤。皇上昏迷、朝臣专权,使得朝中乌烟瘴气,使得忠贤之臣蒙受冤屈。这些,看在国子监官员的眼内,有如被利刃剜心。
国子祭酒魏慕白在听到沈家七大罪状之后,当天夜里忍不住大醉酩酊,哀哭着说道:“牝鸡司晨,国之将亡啊!”
魏慕白的这一句话,被有心人听了去。其时,左家欲将朝中反对的大臣一网打尽,魏慕白就成了左家打击的对象。
对付魏慕白的时候,左良哲根本就不费什么心思。因为,魏慕白乃寒门士子,他的家世、姻亲在左良哲看来,都不值一提。魏慕白没有背景、没有倚仗,对付他实在太容易了。
可是左良哲忘记了,魏慕白是没有家世,可是他是有倚仗的,他的倚仗,就是国子监教员和学生,就是天下士子!
在魏慕白以莫须有的罪名入狱之后,国子监的官员和监生,就像被点燃了心中的怒火,在七月的一个清晨,暴起了!
国子监官员和生员,就三百余人,可是他们代表的,却是天下文道的精髓和正统,是天下士子仰望和钦敬的所在。当这三百名官员和生员奋起的时候,引起的震动和影响是极其巨大的。
在魏慕白下狱之后,国子监丞周君璧首先站起出来。他是长泰三十七年的进士,经历过当年士子围攻贡院的暴动,深知士子、文人的力量。他想做的,就是用国子监生的力量,为朝中去浊扬清!
周君璧祖籍江南,和楼盛怀等人素有交情。当年俞谨之在国子监论道,他听得热血沸腾,是深受俞谨论道影响的第一批官员。守正之心,匡正之道,他记得清清楚楚!
如今大永朝中浊流横涌,左家把持朝政,专权狠毒,随意迫害朝中贤臣,妄给大臣定罪状。这样的大永,正在走上分崩离析之路,离亡国之日不远了!
这是周君璧清醒知道的事情。作为国子监官员,作为被俞谨之影响的人,周君璧所做的,不是退避,而是带领国子监生,发出自己的声音,匡正大永的错失!
那本由国子监官员和生员自发记录的《国子监论道》,在每一个生员进入和离开的时候,都会通读记诵数次,已经被国子监奉为圭臬。
如今,国子监生和官员,就秉承着俞谨之的意志,为了大永的清正安宁,去做了他们应该做的事情!
七月二十五日,辰时末。这个时候,京兆熙熙攘攘。不管是祥和大街还是始伏大家,或是北道巷、吉祥巷这些地方,都忙碌热闹。
便是在这一片忙碌热闹当中,三百余国子监生。还有国子监的官员,穿戴着统一的衣裳,手中拿着纸片画章。从国子监开始,绕过祥和大街,又直行之贡院,最后穿过始伏大街,最后来到了皇城门前。
他们所经行之处,纸片和画章都四散,上面写着和画着的内容,都是对皇后左氏、外戚左家的控诉和声讨!
“牝鸡司晨。国之大祸!”
“左家专权,朝分国亡!”
“问罪左家,还朝清明!”
“朝中有失,匡正扶之!”
国子监官员和监生所过之处,这样的号喊不绝于耳。这样的号喊。指向皇后左氏和沈家。三百余人齐喊,声势浩浩荡荡!
有文化是十分可怕的,士子文人一旦暴动起来,会比普通人更有威力。那些四散的纸片,列陈着大永朝政的污秽,言明了大永朝堂的危急,鼓动着其余官员和百姓都动起来。反对皇后左氏,反对外戚沈家!
三百名国子监生后面,自发跟着京兆的读书人,还有一些有识的商家,还有一些凑热闹的百姓。这个队伍,越走越长。最后来到皇城门前,已经有三千余人了。
如今没有早朝,但是左良哲仍是早早进了宫处理朝政。当国子监生暴动的消息传到他耳中的时候,他差点握不住手中的笔!
国子监,代表着天下文脉最高正统的国子监生。竟然会群起而反对皇后和左家?!这……这真是左良哲没有想到的!
这时,皇后左氏也听到了国子监生大暴动的消息,那句“牝鸡司晨”的评价,听在皇后耳中,令她神色惊变。
这对于一个皇后来说,真是最恶毒的指控和评价,这些监生,真是胆子生毛了!
“拿着本宫的令牌,令京兆尹上官阶带着两千京兆府兵,前去驱散皇城外的百姓!至于那三百国子监生,全部都控制起来!”
左氏咬着银牙,对春喜吩咐说道。她还不信了,国子监的官员还真敢反了!若是他们冲突了上官皇族成员的上官阶,那就是死罪一条!
与此同时,左家的谋士赵德,也在京兆城中聚集了一批人。他们都是隐匿在京兆城中的西燕人,如今他们穿着大永普通百姓的服侍,听着赵德的吩咐。
随即,他们也急急奔赴皇城,作为京兆的普通百姓,加入了国子监官员和生员的队伍。
在上官阶带着两千京兆府兵来到的时候,他勒令百姓和监生速速散去的话语,还没有来得及说完,就听得人群中有高声喊道:“上官皇族无道,我们若是散去,这些监生必死无疑!”
随即,百姓手中拿着的菜叶、木棍等事物,就朝上官阶及京兆府兵扔去,百姓和府兵因此而起了争执。
皇城门外大多数人都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就加入到这场冲突当中去。皇城外的局面,一片混乱!
这样的混乱,与周君璧尚书请愿的本意不符,眼看着场面就要失控了。周君璧猛然发现,国子监生变得危险了,他大喝道:“快散开!快散开!”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那些聚集的百姓,手中拿着菜刀镰刀铁棍等东西,朝国子监生冲过来!
第五百一十章 礼崩
国子监的官员和生员,都手无寸铁。当那些暴动的百姓和京兆府兵起冲突,国子监的人就成为了刀俎。
带着京兆府兵前去的上官阶,根本就不知道事情是怎么发生的,府兵和百姓混在一起,已经乱成一团。
事情最后平息,结果京兆府兵清点发现,三百余名国子监生,有过半数在这一次冲突中丧生;剩下的另外一半,也身受重伤。
至于带领国子监生的官员,如监丞周君璧等官员,也在这一次动乱中受了重伤。周君璧被抬回北道巷的时候,已经奄奄一息。
他看得分明,那些根本就不是普通百姓,而是有人乔装伪之,是他们故意搅起了京兆府兵和国子监生的冲突,才会有最后不受控制的局面。
国子监生代表的是大永的文道正统,可是现在,竟然会有如此沉重的伤亡。大永的礼乐受到了强烈的冲击,让京兆朝官和天下文人瞠目结舌。
而作为京兆尹的上官阶,直接呆愣在一旁,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国子监事件传到坤宁宫的时候,皇后左氏有些愕然。她是想惩戒就是国子监生没错,可是她也想不到,国子监竟会有如此严重的损失。
那些死伤的年轻监生,就是大永官场的未来栋梁,如今他们死伤,天下文人士子会如何震动?
皇后左氏深居后宫,并不能准确预知这一点。可是门下侍中左良哲,深知读书人的影响力,国子监出了这样的事情,局面真是难以收拾!
而且,国子监生请愿,是为了反对皇后左氏和左家,而令京兆府兵前去镇压国子监生的,又是皇后左氏。左良哲可以肯定,这一次国子监的伤亡。会全部算到左家的头上。
若是被天下读书人厌弃,左家的名声必定是臭了。众人目之视视,左良哲想一想,都胆战心惊。
读书人手中的确没有兵器。可是他们手中有笔啊。口诛笔伐,夹着的是千钧威力,左良哲担忧左家挡不住。
想到这种种,左良哲立即出了宫,召来了雷致远等亲信,又唤来了赵德等幕僚,共同商讨对策。
先前景兴帝有旨意,令雷致远就任西宁道观察使一职,雷致远正在收拾行什,过两日就出发了。如今被左良哲急急召来。他也觉得头都大,一时无法可想。
左彦也皱着眉头,同样没有说话。国子监生请愿的时候,特地经过了永福大街,还在左家门外徘徊不去。那种就要闯门而入的架势。让左彦心有惴惴。
幸好这些国子监生后来离去,前往皇城。左彦这才松了一口气,随即便听到了国子监生伤亡严重的消息。
左彦既庆幸又惋惜,随即就是浓重的担忧。国子监死了那么多监生,这事太过重大。一个不慎,左家就陷入死局了。
“大理寺和京兆府正在善后。那些国子监生的尸体,正打算运会国子监中;暴动的大部分百姓已经三开了。有些已经被抓了起来。这事,已经在京兆传开了。”
雷致远说着他所知道的消息。他经过皇城外的时候,还见到那里是一片混乱,远远也见到大理寺和京兆府的官员。
左良哲的神色很难看。国子监既打出“牝鸡司晨、左家专权”的指控,如今出了事,所有人都会认为。国子监生出了事,罪魁祸首必定是左家。
这样的指责,真是难以拂去。左良哲突然发现,千夫所指的感觉,真的不太妙。
但是左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自己已经把持了朝政,说什么都不可能再退一步的,左家绝对不能因为国子监之事而声明有损。
要想保住左家的声名,那就只有一个办法了,就是将这一次事件的所有罪名,都推到国子监头上!
砌造罪名这样的事情,以左良哲如今的权势,做起来不算难事。
“致远,你即刻前去皇城外找到大理寺和京兆府的官员,绝对不能将国子监生的尸体送还……”
左良哲这样吩咐说道,已经想出了应对的办法。趁着现在国子监事件的真相,还没传扬开去,左家还来得及将此事来个颠倒!只要国子监占了不义,那么国子监如今的下场,就是活该!这当中没有左家什么事情!
就连北疆战局这样的大事,蒋博文都有本事颠倒黑白,靠的,就是遮天的本事。同理,京兆朝局,已经归左良哲操控,国子监事件,当然也能如此。
悠悠众口,当然能堵得住!
听得左良哲这么一说,左彦和雷致远眼睛一亮。对了,他们怎么没有想到呢?这就是绝佳的应对法子,而且也容易操作。
赵德低着头,眼中闪过笑意。左良哲用此应对办法,不出他的预料。事实上,就算左良哲没有想到这个办法,赵德都会建议他这样做。
欲要取之,比先予之;欲要亡之,必先狂之。这个道理,赵德很清楚。大永的朝臣、文人都死绝,大永礼崩乐坏,这天下就是西燕的了。
就算西燕折损了三十万大军,也必能再夺下这崩坏的大永!
“国子监自诩文道正统,请愿此举,乃是暴行。国子监官员引导失责,带领国子监生闹事,此乃大不敬之罪!国子监生受人蒙蔽,枉读圣贤书,此乃有辱斯文之罪!”
在左良哲吩咐之后,赵德作为幕僚,这样说道。他早就给国子监的官员和生员,准备了合适的罪名。
大不敬乃十大恶之罪,绝不赦免。此罪极重,却是轻易可犯的。只须将景兴帝的御用之物,放在国子监官员的家中,这个罪名就成立了。国子监官员带着国子监生闹事,自然也属此罪。
至于有辱斯文,就同殿前失仪一样,是个怎么说都可以的罪名。只要朝堂有心定罪,这些国子监生就脱不了这个罪名。
朝堂,就是左良哲说了算的,要定罪,真的是一点都不难。
“这两罪甚是适当!师出必先有名,国子监有了这两罪,其行就失义了。”
左良哲点点头,对赵德的话语感到满意。自己是想出了应对办法,可是恰当的罪名,还真一下子想不出来。
赵德的话语,正好解决了他的难题,为左家节省了时间。
左良哲等人的谋划,国子监和京兆的百姓并不知道。随即,国子监事件的发展,就行向了一个匪夷所思的方向。
国子监生的尸首,已经挪移到了京兆府中。只是第二日,当国子监生的家人前来认领尸首的时候,却被告知:国子祭酒魏慕白已经将这些监生的尸首领走了。
魏慕白已经从狱中放了出来,就是昨晚的事情。他还以为,左家是迫于国子监请愿的压力,才将他放了出来。可是没有想到,左家将他放出来,是为了让他当替罪羔羊。
魏慕白根本就没有去领过国子监生的尸体,可是京兆府一口咬定,尸体就是魏慕白领走了!白纸黑字的文书列得清清楚楚,连魏慕白的指纹手印也都赫然其中!
那一百余具国子监生的尸首,就这样不翼而飞。随即,京兆府指控,魏慕白之所以不肯承认领走尸体,目的,就是为了掩盖国子监大不敬的罪名。
京兆府的指控,是大有根据的。京兆府兵在国子监官员的家中,都搜出了景兴帝用过的东西,大多是笔墨纸砚等物。国子监官员大不敬之罪,证据确凿。
有大不敬的罪名在前,国子监官员带着国子监生请愿就耐人寻味了。国子监生饱读圣贤书,通晓是非黑白,却在国子监官员的唆摆之下,做出对皇后左氏大不敬之举,此乃有辱斯文之罪。
在京兆府官员的言之凿凿之下,大理寺的官员最后审理:国子监官员大不敬,国子监生有辱斯文,国子监在京兆闹事的举动,愧对他们的身份,愧对天下读书人。
这样的言论,在京兆铺天盖地。伤亡惨重的国子监,从“天地立心,为生民请命”正义的一方,变成了有大罪的不义之徒。
朝廷的压制,官员的宣扬,使得没有亲眼目睹皇城门外动乱的京兆百姓,接受了这个所谓的“真相”。
国子监从大永文人的仰望所在,因为这样的罪名成为了百姓唾弃的对象。这一种转变,实在是可笑可恨!
随即,国子监事件传到七大道,天下的文人士子,对国子监之罪拒不承认,反而认为这是朝廷诬蔑之罪!他们认为,国子监乃是替生民请命,乃是为天下谋太平,才遭此横祸。
因为,国子监在请愿之时散发的那些文纸图章,被有心人收集了起来,送往了七大道各官学,为天下士子所知。
国子监最初之心,才不被掩埋。有谋太平之心,这样的国子监,怎么会有这样的大罪?
不管京兆官员百姓和天下文人士子,对国子监事件怎么看,国子监官员和生员的伤亡,都是实实在在的。经此一事,国子监盛况不复,代表天下文道正统的国子监,也和司天台一样,从此沉寂。
周君璧已经清醒,只是吊着一口气,始终不肯闭眼死去。当他听得国子监被定下“大不敬”和“有辱斯文”两大罪,眼中的泪簌簌落下,然后合上了。
礼崩乐坏,大永将亡,天数*耶?说不得。
第五百一十一章 将亡
周君璧的过世,令得在外任官的楼盛怀和陆无徽悲痛不已。
长泰三十七年春闱还如在眼前,可是周君璧已经不在了。他们避过了当年贡院的暴动,周君璧却死在了国子监请愿中。
国子监被定罪,周君璧死亡,这两事使楼盛怀等人对于大永朝廷更失望,对太平盛世的渴望就更强烈。
上官皇室的昏庸无能令他们寒心,朝中奸佞的专权狠毒让他们痛恨。这样的君主,这样的朝廷,他们再无归属之感。
至此礼崩乐坏之际,开创新朝谋求太平的心思,在他们心中激荡。谋反之心,已经不是难说出口的事情。
像楼盛怀和陆元徽这样有所觉醒的官员,还有张澍杨简锐等人。臣心民心所向,有其来路可鉴,他们最终站在大永皇朝的对立面,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天下,已经风云色变,可怜京兆官员还不知道,径直沉浸在诡异的平静里。
对于京兆官员而言,国子监事件似乎和他们无关。国子监官员和生员的伤亡,没有影响到他们,他们的官涯生活并没有变化,该做什么还是去做什么。
但是这事件,是直接影响了另外一些人。这些人,就是国子监幸存的官员和监生,还有那些死亡监生的亲人。一时间,京兆有许多人家挂白披素,哭声震野。
那些凭空消失的国子监生尸首,依然没有找到。京兆府推诿,大理寺漠然,事情最后不了了之。
国子祭酒魏慕白强忍着悲痛,为在这次冲突中丧生的国子监生立了衣冠冢,立高碑铭曰:国子一百五十烈士墓。
高碑的背面,是魏慕白亲刻的碑文,字有千均力,振聋发聩。有言:“景兴元年七月廿五。国子监生起而卫道,以守正之心,秉天下文安,却为奸佞所害。一百五十人就义。此举,却被定罪有二,荒天下之大谬!皆因牡鸡司晨,外戚专权。惜乎,苍天不仁,致民间有乱祸;悲乎,大地有泣,使知士有泪血。然一人之死,可警京兆十户,百人之死。可动天下七道。世有动乱,而有忠义出,百人先驱,去浊扬清。吾辈泣而拜之。国子有此文英,文脉不息。文道长存!立此碑为记,望后世知而记之。国子祭酒魏慕白立。”
这衣冠冢,就立于国子监内,在至圣先师造像之旁。
其时,魏慕白在狱中受刑太过,已如风中残烛。立下此碑之后,他就自缢身亡。以其性命去祭奠那些丧生的国子监生。
然而他的姓名,却和这碑文一样,为后人铭记,为国子监世代供奉。
且说魏慕白刻的这碑文,为国子监正名,直指朝中的奸佞就是皇后和左家。这就是当众甩了左家一巴掌。
须知碑文这东西。乃刀笔定论之用。这样的碑文,就等于将左家的罪证刻了下来。左良哲怎么能忍?他必要毁了此碑,怎么可能让它留存下来?
可是,就算左良哲就算再想毁掉此碑,也恨恨而不得!
因为。天宁寺的常真禅师出面保住了此碑。
常真禅师德高年老,在大永的威望是数一数二的。尤其是在常真禅师用千秋钱庄之财救助河内道百姓后,他在大永百姓心目中,就是慈悲普渡的代表了。
常真禅师乃世外之人,其威望就是景兴帝都要礼让三分,左良哲自然不敢放肆。
当左良哲的属下带着京兆府兵前到国子监的时候,常真禅师也正好带着的僧人去到国子监。
常真禅师的身后,还跟着一大群的百姓、商人和内宅妇人,他们都是天宁寺的信众。
京兆府兵见到这态势不对,连忙去请了上官阶和左良哲前来。常真禅师的威望,这些府兵都是知道的,怕是只有他们的主官才能应付了。
可是,左良哲听了府兵的汇报之后,沉吟片刻,这样说道:“让府兵离开国子监吧,切勿和常真禅师起冲突。”
常真禅师会去国子监,想必为的就是魏慕白的碑文。在思度之后,左良哲选择了退避。
在以常真禅师为人质之前,左良哲根本没想到一个住持会有那样的号召力。当时千秋钱庄总号的盛况,左良哲还记得。
非是他惧怕了常真禅师,而是常真禅师身后有众多的信众。众怒难犯,国子监生请愿的事情刚刚平息,左良哲不想为了这碑文而再起动乱。
有了左良哲发话,京兆府兵就从国子监中撤出了。常真禅师见着他们离去,只双手合十,说了一句:“阿弥陀佛。”
低首敛目,慈悲之意尽显。
在京兆府兵离去之后,常真禅师看着眼前的衣冠冢,吩咐弟子将碑文拓下来,以作留传。
然后席地而坐,口念《地藏经》,随后吟念《往生咒》。他身后跟随着的信众,也和常真禅师一样,坐了下来,为死去的国子监生念经。
“愿我尽未来劫;应有罪苦众生;广设方便;使令解脱……”
静寂的国子监内,有袅袅焚音。
随后赶来的护国寺和报恩寺住持,听着这熟悉的梵音,再看着常真禅师静穆慈悲的面容,心中极为感慨。
佛者在心中,常怀慈悲,普渡众生。常真禅师,要比他们做得好。
随即,他们也坐了下来,和天宁禅师一样,念诵着他们无比熟悉的内容。
京兆三大寺的住持,都出现在国子监,为死去的国子监生念经。这个事情,代表着三大寺对国子监事件的评判,也在以他们世外的方式,抗诉着国子监的定罪之举。
京兆百姓见到三大寺的举动,再结合他们所听到的只言片语,隐约觉得国子监并不像官员们说的一样,是有大不敬和有辱斯文两大罪的。
至于朝臣们,仍是闭口沉眼,不该说不能说的话语,是绝不多说。这一次的国子监事件和天宁寺护碑之举,他们就当没有发生一样,朝中几无这两事的议论。
不管是左良哲在其中压制还是别的什么,朝臣们关注的,只是紫宸殿中的景兴帝何时醒来。
京兆发生了国子监事件,景兴帝也还没有醒来,病情也没有恶化,就这样断断续续昏睡着。
若不是楚炎、卫复礼等朝臣,亲眼见到景兴帝曾经醒过来,他们早就怀疑紫宸殿中的皇上,就只有个名义而已。
在景兴帝短暂的清醒期间,卫复礼向景兴帝提及了沈家七大罪状的圣旨,还道沈家忠心耿耿,请景兴帝收回旨意。
景兴帝脑袋迷迷糊糊的,听着沈家的七大罪状,觉得沈家“罔顾圣意,触犯天颜”之罪,的确是有的。营建鞠场和献俘礼的事情,景兴帝仍耿耿于怀。
在景兴帝昏迷之前,景兴帝就打算对沈家动手。他下旨将沈华善、沈则敬和袁焕等人召回京兆,就是为了问罪定罪的。
如今左家为沈家罗织了这七大罪,正合景兴帝的心意。他懵懵懂懂地想:将沈家拔除,就可以去掉心头大患了。左良哲,的确是懂得朕心。
他尚不知道他病重昏迷数日,也不知道左氏假传旨意的凶狠,他所想所及的,仍是最在意的碧云骢祥瑞、天命所归这些事。
尽管力竭虚弱,景兴帝还是努力地表达了自己的意思:“此乃朕意,众臣遵旨,不得有贰。”
他说出的话语,和卫复礼所期待的结果恰恰相反。听到景兴帝这样说,卫复礼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怀疑自己所听到的。
左家假传旨意,皇上竟然不以为意,反而坐实了沈家的七大罪状?怎么可能?
“皇上……”卫复礼正欲说什么,可是他身边跪着的左良哲马上就开口说话了,阻住了卫复礼继续说话。
“卫大人,皇上的旨意,朝官们都听清楚了。卫大人还有什么疑问吗?”
左良哲环顾了一下,他的周围,除了卫复礼之外,还有三省六部的主官,他们都清楚听到了景兴帝说的话语。
左良哲嘴角微微上扬,显然心情极好。皇上这些话,说得真是太好了。如今沈家定罪的旨意,朝臣再不能质疑了。
国子监之事已经平息,扰攘的沈家罪状,已经定下。就算景兴帝清醒着,左良哲也能顺心顺遂,他怎么能不高兴?
“皇上乏了,诸位大人,敬请退下吧。”卫复礼还想说什么,可是内侍首领已经开口了。
正如内侍所说的一样,此时景兴帝又觉得眼皮沉重,昏睡之意袭来,的确是乏了。
见到景兴帝再次昏睡,卫复礼无法,只得和其余朝臣一样,离开了紫宸殿。
因有景兴帝金口亲证,沈家有七大罪的圣旨再无争议。
随即,司农卿雷致远带着这圣旨并宣旨内侍,快马往西宁道疾驰。
当然,他没有忘记带着吏部任命他为西宁道观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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