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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长女-第1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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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流处已经派人前去北疆了吗?”应南图皱着眉头问道。
沈宁临盘的日子越来越近了,他不打算将这个消息告知她,免得她心有挂虑。
“已经派人前去了。老太爷对此事也十分看重,着令沈其千里急驰。听说,老太爷还让大少爷去见兵部侍郎了。”
秋梧将沈家的情况一一道来,不知道为什么,他心中也无比紧张,仿佛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一样。
与此同时,在沈家,沈华善想着沈则思的事情,眉头紧皱。
沈则思的密信延迟,或许是因为小事耽搁了,也有可能是因为北疆出了大事,这密信才无法准时送来。
现在关键是,密信延迟的因由他不知道,所以才如此忧心。他暗自希望是沈则思忘记了发信,而不是北疆出了什么事情。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心中却有不详的感觉。河内道的旱灾还在持续,君复乐又逝,景兴元年的开局,真是不好。
很快,沈华善就知道为什么沈则思的密信会延迟了。一封从陇右八百里加急送来的书信,让京兆所有官员都知道:北疆,出大事了!
第四百四十六章 惊变
二月初一,当京兆百姓正在为“龙抬头”做准备时,一封从陇右道八百里加急文书送到京兆,像急速利箭一样刺破了京兆兴奋的氛围。
震得京兆官场抖了三抖,令得景兴帝连夜召中书令沈华善、门下侍中左良哲、兵部尚书郑隶棠、金吾卫大将军魏延庆等人进宫,商议对策!
京兆朝臣都没有想到,震动大永朝的,不是来自西燕的进犯,而是来自北疆突厥诸部的突袭!
北疆之局,再一次成为京兆朝堂的焦点!
这封加急文书,是陇右卫大将军蒋博文八百里加急送来的,一路从陇右道至京兆,累死了数匹军马,才能在二月初一送抵京兆,向景兴帝报告最紧急的军情!
加急文书的内容,让景兴帝和朝臣的脸色,都异常难看。
文书上,说的不是陇右道的情况,而是安北都护府和北疆民众的情况,道是安北都护谷大祖和突厥首领乌吉勾结,放塞撤防,让突厥大军长驱直入,如今北疆大半疆土,已经落入突厥手中!
文书上还提到,如今北疆十五万百姓,过半无家可归,北疆生灵涂炭。整个北疆乃至陇右道之局,已经波及,再不遏制突厥的攻势,陇右道乃至大永,都岌岌可危!
文书的最后,是蒋博文的自动请缨,他愿意带领陇右卫兵将,前去北疆御敌,请求景兴帝批准,请求景兴帝立刻划拨军粮辎重,以挽救北疆局势!
“臣定必带着陇右卫兵将,将突厥逐出北疆,守护大永国土!臣愿马革裹尸。誓保百姓太平!”
文书最后这几句话,令得景兴帝震动不已,惊惶不已。震动的是,蒋博文为朝堂抗敌的决心和死志。从力透纸背的字迹中显现出来;惊慌的是,北疆的局势,竟然危险到这种程度,而京兆官员竟无一人知道!
“诸位卿家怎么看?北疆的局势,真如大将军说的那般,该如何是好?”
景兴帝这样问道,声音带了写颤音。他早已让蒋博文的文书在这几个朝臣中传阅,如今,这几个朝臣静默惊愕的神色,让景兴帝的心头压上重重阴影。
沈华善身为中书令。是最先看到文书的人。看到蒋博文这封文书的时候,他的第一个感觉就是:之前的不祥预感果然是真的,北疆真的出事了,所以沈则思的密信才会没送来。
第二个感觉就是:蒋博文之言未必可信!北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只凭蒋博文一人之言。尚不能定论。对待北疆的局势,绝不能草草下决定。
沈华善这么想,是有理由的。蒋博文一向和谷大祖有龃龉,他觊觎五万都护府兵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这是有先例可循的。
长泰三十五年,七大卫大将军回京兆任职,蒋博文就曾弹劾过谷大祖。他指责谷大祖驻守北疆二十年。却滋纵突厥入侵,使得北疆的局势日益艰难,北疆百姓日益艰苦,还建议长泰帝撤了谷大祖安北都护一职,将五万安北府兵并入陇右卫。
为此,长泰帝还让当时三皇子上官永平为安北都护府监军。让他前去北疆。后来的事情,大家都记得了,上官永平在北疆弄出军户税一事,差点扰乱北疆的稳定,好多年后都还被人诟病。
如今。又是蒋博文说的北疆局势,又是蒋博文说谷大祖的罪行。这封文书,可信度有几成?
事实上,沈华善认为这封文书半成可信度都没有。从沈则思以往送回来的密信中,可以得知谷大祖的为人,那可真是北疆的柱梁将才,以一人的威望,带领五万安北府兵,硬是顶住了突厥的铁蹄,护佑了北疆民众的安定。这样的人,在安北有绝对的威望,得兵将绝对服从,得百姓尊敬感激。
谷大祖在北疆的威望,是用无数的血泪铸就的。这二十多年来,谷郑两家为了北疆的太平,贡献了几十个家族子弟的性命!谷大祖和突厥有血海深仇,又怎么会勾结突厥?又怎么会作大永的罪人?
蒋博文说的,必不是实情!
因此,沈华善出言道:“启禀皇上,北疆离京兆遥远,详细情况一时无法得知。只是臣以为,谷大祖一向忠心耿耿,定不会勾结突厥,不知当中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是直接为谷大祖说好话,质疑蒋博文文书所说的内容了。
沈华善的话语一落,兵部尚书郑隶棠就跟着说话了:“启禀皇上,臣以为,沈大人言之有理。安北都护府的情况,会上报至京兆,每七日一次,从未间断。臣五日前才收到谷都护的汇报,道是北疆一切正常。”
刚刚看到蒋博文这封文书的时候,郑隶棠的心都差点吓了出来。
突厥入侵、北疆动乱等这样的事情,乃是兵部的重大事情,若这些事情是真的,他这个兵部尚书定是火烧屁股了。
这不仅是兵部的重大事情,而且是大永的重大事情。突厥入侵,抗击杀敌、疆土百姓,哪一个不是天大的词语?
更何况谷大祖与外族入侵,这就使得事情雪上加霜。这可怎么办?
可是随即,他想到了兵部如常收到安北都护府的汇报。五天前,他还见到过谷大祖的印鉴,里面并没有说到突厥入侵的事情。
难道,蒋博文书信上所说的,不是真的?在沈华善说话之后,郑隶棠也相信了这一点,才有以上话语。
左良哲对谷大祖和蒋博文的恩怨也有所闻,对军中事务也不是十分熟悉,一时并不说话。
魏延庆听罢沈华善和郑隶棠的话语后,却有不一样的意见:“如果没有事实根据,蒋将军怎么会说这样的事情?这可是八百里加急文书!说的,是紧急军情!这可不是儿戏!”
就算蒋博文和谷大祖之间有恩怨,也不会拿这样的军中大事来开玩笑。北疆,必定是出什么事了!蒋博文说的紧急军情,必定是真的。朝廷必须马上应对御敌,不然,大永的局势还真是难说!
听罢了这三个朝臣的话语,景兴帝的脸色更阴沉了。如今这几个重臣们对蒋博文的书信、对北疆的局势各执一词。却没有应对之法!
“臣虽认为谷大祖绝不会勾结突厥,却也赞同位将军之言,那就是北疆必定是出事了。当务之急,是立刻派出官员去核实北疆的情况,同时朝堂和兵部也作好应对准备,集合哪一卫的兵力、核发粮草辎重等事情,必须同时进行。”
随即,沈华善提出了应对的办法。在郑隶棠的话语说完之后,他心中的不祥之感就更浓了。沈则思已经近一个月没有密信前来了,兵部还能如常收到安北的汇报?这当中。必定有不妥!
魏延庆说得没有错,北疆必定是出事了,究竟是出了什么事,就要官员去核实了。或者,等如流处的急骑赶到北疆。将真实的情况送回来,北疆之局就一清二楚了。
集合兵力、核发粮草辎重等这样的事情,都需要严格的手续和审核,也需要一定的时间。在这些时间里面,必须要知道北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不然,盲目行军调令。非但没有对北疆局势有帮助,说不定还有被的祸害。
魏延庆点点头,赞同沈华善的意见。如今的确只能这样了,边核实北疆的情况,边准备着军粮辎重,以便随时可用。
景兴帝的旨意一下。底下的官员便动了起来。千里快骑往北疆急驰、户部紧急筹备粮草、弩坊署加速制作弓弩军械……
整个朝堂,以北疆之局为中心,迅速转动了起来,当中有多少官员心忧暂且不用多说,单单是在沈家。沈华善和沈余宪等人,脸上就没有出现过笑容。
“真是没有想到。侵犯大永的,竟然不是一直蠢蠢欲动的西燕,而是悄无声息的突厥诸部!”
叶正纯拈着胡子,这样说话,话语里不知道是感叹还是愕然。
他的前面,摆放着一章舆图,这是大永北部的舆图,北疆、陇右道、关内道的情况,都在其中。
不消说,这张舆图是沈则思送来的,上面标记的,多是军事设置。家族秉承,沈家子弟这个表示舆图的习惯,没有人忽略过。
“按照蒋博文所说,从雁关口到北疆中部昌康这一带,都已经被突厥占领了。如果是这样,安北都护府已经被突厥占领了,安北,已经沦陷了!”
沈华善指着舆图细说,根据蒋博文的话语,估算着最坏的情况。他是不相信谷大祖会勾结突厥的,最后可能的情况,就是安北都护府不敌突厥,导致官衙被占了。
如果安北都护府都没有了,那么侄儿的密信自然送不出来了。密信都送不出来,那么安北都护府的兵将会怎么样呢?是不是已经……
沈华善突然不敢再想下去,心头也闪过无尽的担忧。侄儿沈则思誓言建功立业、马革裹尸的情景,还如在眼前,可是,如今都不能确定他是生还是死!如果他真的不幸,那么该如何向三弟交代?
沈华善的脸色越发难看,叶正纯和沈余宪也没有说话,他们的眉头也无法舒展。
北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如今,只能等待如流处的消息送回来了。
可是,如流处的消息尚未送回京兆,在沈华善还在焦急等待的时候,关于北疆的局势,就有了最新消息。
几个伤痕累累的士兵,被千里快马送至京兆,就倒在兵部官衙前面!他们身上,满是凝固的血块,有人脸上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还有人断了一只胳膊。
正是这几个让人惨不忍睹的士兵,在兵部官衙前,微弱地喊道:“安北都护军和突厥勾结,占领北疆!谷大祖反!郑闲反!沈则思反!”
第四百四十七章 沈则思反?
“谷大祖反!郑闲反!沈则思反!”这样的话语,仿佛是平地一声惊雷,震动了兵部官衙,也动荡了京兆朝堂。
这句话,以最快的速度传到紫宸殿,进入景兴帝的耳中。景兴帝心中作何想法,旁人不得而知,但是唐密,却是知道的。
景兴帝此刻,震怒异常。
御案上的折子、笔墨,被震怒的景兴帝一扫而下,有几本折子,还飞到了唐密脚边,摊了开来。
唐密马上就跪了下来,低着头,慌慌张张地说道:“皇上请息怒!皇上请息怒!”
这些散落一地的东西,在皇上旨意未下之前,他根本就不能收拾,也不敢有任何话语动作,只等待着,景兴帝的怒意有所减息。
“四夷八蛮,永通于和气,宇内升平安定……”唐密看着摊开的折子朱笔,却移开了目光,头再低了低。
“谷大祖反!郑闲反!沈则思反!好啊,好啊!都护、左右都护,安北都护府官职最高的三个人,竟然都反了!五万安北府兵,也都反了吗?!”
景兴帝咬牙切齿地说道,眼里闪过嗜血的光芒。先有蒋博文的书信,再有这伤兵呐喊,北疆的真相,已经出现在眼前!
他的臣子、他的将领,竟然背弃了他,竟然背弃了大永,而且还是在这改元新始之时!这让景兴帝在震怒的同时,又感到难言的羞辱,他恨不得马上就将谷大祖这三人就地正法!
“皇上请息怒!奴才斗胆,请问皇上,安北离京兆近吗?怎么安北的士兵会出现在兵部官衙呢?”
唐密说罢这些话,仍然跪伏着。一个称职的奴才,有时候也能斗胆说几句话的。景兴帝被这句话蒙蔽了心神,才没发觉此事有种种不寻常。
他一个奴才,都能想到安北的士兵突然出现在京兆,而且还恰好晕倒在兵部府衙。还能在喊完那句话之后就晕过去,这一切,怎么看,都像安排好了的。
唐密的话语。让景兴帝冒火的眼眸稍稍平静下来。那几个伤兵的出现,的确是太不寻常了!
可是,当兵部将更详细的信息送进紫宸殿的时候,景兴帝就不这样想了。他的心里,更加相信这句话是真的。
那几个伤兵是晕倒了,但是护送他们前来的士兵,没有晕倒,将事情始末说了出来;随即还有十余骑兵马急驰至兵部官衙前,更详述了这些伤兵送来京兆的因由。
将这些伤兵送来京兆的,正是陇右卫的士兵们。陇右卫大将军蒋博文担忧此前的急信。被有心人误导,又心忧北疆的紧急局势,这才派亲兵,护送这些伤兵,就是为了让景兴帝知道北疆的真相!
“皇上。那几个伤兵已经陆续转醒了,尚药局的太医正在为他们诊治。他们已经将北疆的情况说了出来,正如蒋大将军所说的那样,北疆如今大半,已经落入了突厥手中……”
郑隶棠将伤兵的陈言说出来,他的心也跌落了冰窟,他最怕的事情竟然是真的。突厥真的入侵,北疆真的落入外敌手中了。
他已经核对过那几个士兵的身份,的确是兵部册录可考的姓名,而且他们的亲眷旁邻也确认了,他们的确是安北府兵。
“既然安北府兵都和突厥勾结,他们又是怎么逃出来的?”
景兴帝沉沉地吐出这句话。这几个伤兵的话语。能不能相信?
“这几个人说,他们是从死人堆里钻出来的。安北府兵,并不都愿意跟随谷大祖谋反,有很多安北府兵,殊死抵抗突厥。他们是战死的,这几个人,伤重昏迷,才堪堪保住了性命。”
郑隶棠回答道。他也不会盲目相信那几个伤兵,他们所说的每一句话,前后关联、实地场景,他都已经再三盘问推敲过了,暂时还没有发现可疑之处。
“让太医们好好诊治他们,兵部加紧集兵备辎重,余事,朕自有安排!”
郑棣恒恭敬领命而去,他知道景兴帝所言的余事,指的是什么。看来朝堂又要风云变色了。罢了,他兵部的事情尚且处理不及,理那么多作甚。
且说,在紫宸殿以外,因为那几个伤兵的话语,从而勃然色变思虑良久的人,还真是不少。
其时,那几个伤兵,是在兵部官衙之前说出那些话语的,“谷大祖反!郑闲反!沈则思反!”这样的话语,根本就瞒不住!
不过是半个时辰的时间,这话就传到朝臣当中了。消息稍微灵通的朝臣,都听到了这句话语。
谷大祖和郑闲,一直都在安北任职,在京兆朝堂的影响实在有限,京兆官员对他们的印象,不外是谷大祖等于北疆,郑闲就是谷大祖小舅子这样。
听到谷大祖反、郑闲反这样的话语,朝官们都了然:哦!突厥真的入侵了!北疆真的动乱了!
但是听到“沈则思反”这句话,朝臣们的反应就不一样了,这句话,才是最劲爆的。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想起了一个人:中书令沈华善。
沈则思,正是中书令沈华善嫡亲的侄儿。
沈则思有反,中书令大人对此知不知情?皇上会怎么看待中书令大人和沈家?沈家会因此受到什么影响?朝局会不会因此有大变动?
以上这些事情,才是朝官们最关心的。
中书令是大永百官之首,沈华善是朝中第一权臣,沈家所得的皇恩,实是浩荡非常。如今沈华善就任中书令还不足一月,就传出沈则思谋反的消息,这……这实在太让人难以置信了!
朝臣们关心的焦点,一下子就从突厥入侵北疆动乱这里,转移到朝局变换风向难测之上去了。
甚至有不少朝臣,脑补了接下来的可能会发生的事请:沈华善已经掌有朝权了,沈则思谋反则必有军队。沈家的朝权加上军队,那不是势倾大永了?
那还得了?!
想到这里,朝臣看向沈华善的目光就不一样了,有探究有怀疑,却没有人会说什么。
紫宸殿的意思还没有出来。皇上会怎么看待沈家还不知道,朝堂的风向还没定,朝官们哪里敢说什么。
沈家有子弟涉及谋反,这可不是一句两句话就可以抹平的事情。不管沈华善是不是京兆第一权臣,只要皇上真信了沈则思谋反,那么沈家的下场……就难说了!
朝臣们暗地里的议论,还有那若有若无的打量,沈华善几乎无所觉。在听到那句话之后,他的心神就大震,手脚都忍不住颤抖起来。
沈则思反,只有简单的四个字,可是这四个字,却让沈华善喘不过气来。再一次深刻感受到沈家将会有灭顶之灾!
家族子弟,有人谋反,这意味着什么,这会对沈家有什么影响,最坏的效果。将会是什么,沈华善马上就可以预见得到了。
谋反,必定是吵架灭族的下场。更何况是军中势力谋反,这更是夷三族的死罪!
沈则思反,这是安北伤兵口中明明白白说出来的话语,是他们说的确凿事实,而且这个话语。传了出去,皇上和朝臣都知道了!
沈华善绝对相信侄儿不会谋反,这些伤兵的话语,必不是准确的!北疆,必是出来什么事情。
可是他绝对相信,没有用。关键是皇上是否相信,关键是皇上会怎么想!
在听到这句话语之后,沈华善就匆匆赶去紫宸殿求见了,那速度,比他以往任何一次行走的速度都要快。
“皇上。请息怒。臣顿首叩拜,以沈氏一族百余口人命作保,侄儿沈则思绝对不会反!恳请皇上彻查,恳请皇上查知北疆真相!”
沈华善跪在紫宸殿上,不住地叩头,向景兴帝请罪。
不管沈则思是不是谋反,既有这样的传言,他要做的第一件事,不是辟谣不是查真相,而是向景兴帝请罪。
帝王生杀予夺,以景兴帝早前对沈家的忌惮,如今有这么好的把柄,皇上会怎么做?
“北疆真相……陇右道的书信和安北的伤兵,不是已经详说了北疆的情况?谷大祖、郑闲、沈则思反,京兆都知道了。”
景兴帝看着跪伏在殿上的沈华善,神色看不出震怒,然而说出来的话语,却让沈华善冷汗直冒。
“臣……北疆之事,扑朔迷离。兵部此前接到的汇报,一切如常。只凭陇右道的汇报,还有这几名伤兵之言,尚不能肯定北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微臣相信,谷郑绝对不会谋反,臣之侄儿也定必忠心报国,恳请皇上体察!”
沈华善心中无比着急,却尽可能冷静下来,思考着能争取时间的办法。
朝廷已经派朝官前去北疆了,可是时间尚短,还没有情况反馈。就连如流处,也没有消息送回来。如今沈华善只有等待,等待北疆的真相传回来。
北疆的真相,必不是蒋博文和伤兵说的那样。如今就只有拖延时间,等待北疆的情况送回来。这样,才有可能破了皇上的猜疑。
听了沈华善的话语,景兴帝却没有再说话。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声音插了进来:
“沈大人此言差矣。谷郑谋反早有先兆,先帝对他们也甚为忌惮。如今他们谋反,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沈华善一进紫宸殿就跪了下来,根本就没有发觉殿中还有人。听到这话,他猛地抬起头,看向说话的人,心中咯噔一声响:没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补沈家一刀!
第四百四十八章 帝有疑
此刻,在紫宸殿说话的,正是门下侍中左良哲。
左良哲为什么会说这样的话语?他语辞指向谷郑谋反,当然也指向沈则思谋反。他这话,无疑会让沈家处境更艰难!
早前,左良哲对北疆局势没说过什么,如今怎么会突然说谷郑谋反了?
皇上因为短松子的事情,对左家甚是不喜。左良哲通察上意,这段时间是低调沉默得很,对朝中政事是翘手远看的,为什么一下子态度就变了?
更重要的是,皇上看向左良哲的目光是满意,这让沈华善心头骇然。
难道皇上……文人小说下载
尚未等他想深这些,左良哲又说话了:“谷大祖和郑闲在北疆只手遮天,北疆百姓只知道有谷郑,不知道有上官。先帝之时,就对谷郑谋反之心表示了担忧,还曾往安北派了监军,就是防着谷郑。”
他这些话语是实请。长泰帝对北疆的态度,一向是听信蒋博文。只是当年往安北设监军,就不是明智之举,左良哲故意没提到这一点,意在加重谷郑谋反的预兆。
“当年军户稅之事,在北疆引起了极大的轰动。北疆民众齐聚安北都护府,差点就和安北府兵对抗,谷大祖和安北都护府的威望岌岌可危。后来若不是突厥入侵北疆三城,说不定谷大祖在北疆民心尽失……”
左良哲又继续说话了,翻出了当年军户税事件。
紫宸殿内,只有他的话语在响起。沈华善跪伏在殿上,景兴帝也没有打断左良哲的话语,似乎在默认他继续说下去。
“突厥怎么会刚好在那个时候入侵?安北府兵怎么会有伤亡?这事如今看来,太巧了。巧得像是在做戏,臣不得不怀疑,谷大祖和突厥早就有勾结!”
左良哲突然拔高了声音,将谷大祖直接定罪!
“谷大祖镇守北疆二十多年,突厥不敢有犯!谷郑两家有几十个子弟。死于突厥人手中。谷大祖怎么会和突厥勾结?谷大祖忠心,日月可表!请皇上明鉴!”
左良哲这话一下,沈华善就忍不住了,顾不得正跪在殿上。怒言喝斥道。
虽然不知道北疆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谷大祖忠心耿耿,绝对不能被污蔑。况且,维护谷大祖,就是维护沈则思,就是维护沈家!
谷大祖绝不能被坐实谋反这个死罪,沈则思和沈家也绝不能担下谋反这个污名!
“若本官记得没错的话,军户税事件发生之时,沈大人的侄儿,已经在安北都护府了。他说不定也是知道此事的。甚至,是参与了其中。亲亲相隐,沈大人此话,难以让人信服。再说,沈大人身份尴尬。用心可疑啊!”
相比沈华善的怒容,左良哲则轻轻松松地反驳道,指责沈华善偏袒自己的侄儿沈则思。
“好了,两位不必争论,此事朕心中有决断。兵部郑棣恒已经去处理此事,两位退下吧。”
景兴帝的脸色,看不出喜怒。只有平静,让人心寒的平静。这一番话语,也并没有说到如何处理谷大祖谋反的事情。
只是他这话语一下,左良哲嘴角就有了一丝笑意,而沈华善的脸色,可算得是死白了!
帝心难测。却不是不可测,景兴帝没有说,心意却是明了:皇上已经对沈家生疑了,沈家,危矣!
频临灭顶的感觉。再一次袭上沈华善的心头。摆在沈家面前的,已经是死地了!那么该怎么办?等死抑或是谋生?
沈华善微微抬头,见到了景兴帝的平静和左良哲的笑意,这一静一笑映进他眼里,令他突然打了一个激灵。
这一个激灵,使得他心中的惊恐和迷惘消散开去,他原本惶恐的眼睛也渐渐清明。在这死地面前,沈华善反而清醒过来了。
是的,沈家已经临死地了。谋反,只要家族与这两个字有一点点沾边,下场就只有一个:抄家灭族!
尤其是,景兴帝一直对沈家的权势忌惮,帝心有忌有疑,而沈则思的清白一时半会不能明证,皇上要问罪沈家,实在是太容易的事情!
想到这里,沈华善重重地叩首,语带悲伤地说:“皇上,沈则思乃臣之侄儿,臣说什么都不合适。为避嫌疑,臣愿辞官避政,沈家从此远离朝堂。只求皇上待北疆局势明朗。恳请皇上应允,恳请皇上开恩!”
辞官避政,这是沈华善以中书令之位,来换得一点点时间。
皇上不是忌惮沈家势盛吗?那么这个中书令的位置、沈家的势力,全盘退出朝堂,这样,皇上就满意了吧?只求皇上再宽限一点点时间,等待朝廷的官员核实北疆的局势。
这是如今沈华善所能做的唯一事情,沈则思的清白,需要时间来证明。可是皇上愿不愿意给沈家这个时间,就看沈华善的“诚意”够不够了!
听了沈华善的话语,景兴帝的瞳孔微微张了张,却没有说什么话。
“皇上……”左良哲正想阻止景兴帝答应,就被沈华善截过了话语。
“左大人,我辞官避政,这朝中的事,就劳您费心了。”沈华善这话说得无比诚恳,却让左良哲想说的话语塞在了喉咙里。
景兴帝听了这话语之后,看了左良哲一眼,还是没有说话。
沈华善的话语让他意识到一点:若是沈华善辞官,这朝中,就是左良哲独大了!左家是外戚之家,现在皇后又有身孕,自古外戚挟幼主控制朝政的事情,多不胜数,左家不得不防!
可是沈家也越来越势盛,难得有沈则思这个把柄,那该如何是好?
景兴帝一时犹豫了,不知道该不该在这个时候处置沈家。
尚未等景兴帝下定主意,紫宸殿门外就响起了内侍的汇报:“启禀皇上,兵部尚书郑棣恒有急事求见!”
郑棣恒才离开紫宸殿没多久,就有急事求见?景兴帝不禁疑惑了。
当他听到郑棣恒的汇报时,却呆住了,左良哲也是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
只有沈华善,轻轻地舒了一口气。知道宫外的沈家众人,已经作出反应了。
“郑大人,你在说什么?”左良哲不禁喃喃地问道,自己没有听错吧?这怎么可能?
“如今那几名伤兵。已经被安置起来了,并不的官员正在询问详细的事情。因为事态紧急,所以臣在急忙赶来紫宸殿……”
郑棣恒的声音,也有深深的错愕,他听到属下汇报的时候,同样觉得难以置信。
原来,在兵部官衙门外,又出现了数名安北伤兵,他们同样突然出现在官衙门口的,同样伤势严重惨不忍睹。同样在说出北疆局势之后就昏迷了过去。
只不过,他们说出来的话语,和早前那几个伤兵截然不同!并且,他们手中,有安北都护谷大祖的亲笔书信!
“突厥诸部十万大军突袭北疆!都护大人拼死杀敌!安北府兵损失惨重。陇右卫见死不救!安北府兵特向朝廷请求援兵!”
这就是那几个安北伤兵说的话语!
这个事情,让兵部官员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这个场景,真是无比熟悉,就像是同一件事情,他们见到了两次一样。
“皇上,那几个伤兵,的确在兵部册录上可究。兵部的官员正在找寻他们的家眷邻里,以确认的身份。”
郑棣恒补充说道。这些话语,他不久前才说过,没想到还会再说一次!
早前那几个伤兵,说谷大祖谋反,陇右卫请求御敌;如今这几个伤兵。说谷大祖抗敌,陇右卫见死不救。这完全不同的说法,究竟谁说的,才是正确的?
郑棣恒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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