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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长女-第1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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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岭南卫的士兵离他们太近了,他们根本无法撤退,辎重等物什在身后撒了一地,无论他们是抵挡还是撤退,都阻不住岭南卫疯狂的攻势,溃不成军。
这一场战斗的结果,不言而喻。
只除了赵嘉带着百余族人顺利逃出包围圈,这两万多南越族众,已经和来的时候完全不一样,他们或被俘或被杀,命运都是掌握在岭南卫士兵手中。
许茂丰骑着马,出城门而来,看着一地的狼藉,他远望着赵嘉逃逸的方向,却没有感到多少挫败,反而露出了一丝微笑。想必,沈则高在那里,等得也不太耐烦了吧?
且说赵嘉、阿齐带着百余名族人,死命往南岭的方向赶。这百余人是族中武艺最强的人,赵嘉和阿齐本身,也都不弱,身后的追兵,被他们甩得越来越远。
可是他们,却不敢停下脚步,因为他们知道,只有遁入南岭连绵的群山中,他们才算真正安全。
二十里,十里,五里,四里……南岭越来越近了,只要越过了前面的三里亭,就已经是南岭边上了。
三里亭,顾名思义,就是离南岭还有三里的路程。有经行的路商,集资在此处筹建了一个小亭子,供路人歇息,这是从韶县进入南岭的必经之地。
此刻三里亭这里,却有一种紧张的氛围。暗淡的月光,并不能映照出人的身影,只有四月昆虫的鸣叫,似乎感受得到空气中那些颤抖。
赵嘉和阿齐,还有百余族人,离三里亭越来越近了。突然间,赵嘉和阿齐停了下来,然后跟在了族人的后面。他们的心脏在颤抖,仿佛感受到什么巨大的危险一样。
猛地,在昆州的鸣叫中,一声微微的“嘶啦”声音响起,似乎有什么穿破了空气,直直射入最前面的南越族众之中,只听见南越族众闷哼了一声,就倒地了,他的左胸,插着一根利箭!
箭尾的黑羽,还在微微颤抖,可见射入速度之快速,力度之猛烈。
随即,更多的“嘶啦”的声音响起,那些利箭,不仅仅只是从前面发出,反而从四方而来,以猛烈的姿势,一根根射入到南越族众之中。
瞬间,就有好几个族人身上插满了弓箭;弓箭从四面八方而来,但是他们,没有任何遮挡,只能挥舞着手中的刀剑,击落这些弓箭,只能以族人的身躯相互为掩护。
杀戮仍然在进行,就算这百余名族中有多么强横的本领,此刻他们都无法挣脱这箭雨。那些弓箭,仍然不停地射杀过来。站在人群中间的赵嘉和是阿齐,从未感觉到死亡是如此接近!
当他们带着南越族人出发去韶县的时候,也曾想过死亡的感觉,但他们想的,是进入韶县之后,那些韶县百姓的死亡感觉。想到那样的死亡,他们会觉得有一种深深的快意。
他们也曾想着,韶县和广州府这些官员们,或许还在广州府路上苦苦守候,等待他们进入埋伏呢。
可是此刻,正陷入弓箭埋伏的,竟然是自己这一方!而在暗夜之中,赵嘉和阿齐根本就见不到发射弓箭的人,只感到的是,那似乎不停歇的弓箭。
这是一场力量悬殊的围杀,赵嘉和阿齐身边聚集的族众,一个个地倒下,就连赵嘉和阿齐的手臂上,都中了一箭。
渐渐地,弓箭的密集程度减弱了,到最后,竟然停了下来。这个时候,三里亭前,只站着赵嘉和阿齐,还有十来个南越族人。
可是,即使箭雨停了下来,他们还是站着,并没有移动脚步奔跑。尽管南岭距离如此之近,但是赵嘉和阿齐都知道,即使只有一步的距离,他们,都不能再进入南岭之中了。
几步之遥,中间隔着的是生和死。
当弓箭停止射杀的时候,在他们面前,站着的,是一大群士兵。这些士兵手里,都拿着弓箭,正对着赵嘉和阿齐他们,而站在这些士兵最前面的,竟然是本该赶往广州府的沈则高!
沈则高一脸笑意地站在那里,在赵嘉看来,极为刺目。
“你是怎么想到的?我会突袭韶县?”见到这样笑着的沈则高,赵嘉艰涩地说了这么一句话。濒死的感觉,已经散退了。此刻赵嘉反而平静了下来。
在这个时候,他感受到的,不是死亡的临近,而是深深的不解。
关于南越一族属下三大首领对自己不服的消息,早就散布出去了,而且石就的野心,在和谈之中也昭然若解,更有石就和沈家的定计。按照设想,此刻沈则高和韶县的守卫力量,已经被调离韶县了,怎么竟然能还有岭南卫在那里呢?
沈家派沈开善和石就秘密接触,还提供了广州折冲府的布防,还和石就商定了四月初四共同立功,沈家做的这一切,只是为了将南越一族引向广州府,对自己来个请君入瓮之计——这一点,赵嘉早就清楚,也是他一力促成的事情。
他自认为这个计谋,做得不动声色,也想着,沈则高定必会和折冲府商量着,要在广州府路上击败南越的,可是,沈则高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大首领的计划,可谓尽善尽美,我差点就上当了。先是以石就为诱惑,让我们相信,石就真的会带着大首领前往广州府……如果不是我们恰好知道了石就和大首领的关系,说不定,此刻韶县,已在大首领手中了。”
沈则高在言辞上,并没有盛气凌人,反而有一种淡淡的钦佩。赵嘉虽然败了,这个声东击西的战策,的确设得极好。如果不是因为沈宁和应南图来了岭南,说不定,自己就能上当了。
他没有想到,赵嘉竟然会是那样的身份!
“如果不是我凑巧知道,大首领的真正身份,说不定也会被大首领和石就蒙骗过去了。当年岭南的赵氏皇室,只剩下大首领这一支血脉了吧?”沈则高微微笑着,说出的这一句话,却令赵嘉眼睛瞪大!
这是比沈则高出现在这里,还要让赵嘉意外的事情,也是比濒死,还要让人难以接受的事情。这一个秘闻,沈则高怎么会知道?
第三百六十五章 王室后裔
如今,韶县那一场突袭,已经尘埃落定。
赵嘉和阿齐已经被俘,现已经被关押在韶县县牢;那两万余南越族众,死伤占了绝大多数,仅剩下两千余人被俘虏;并没有参与这场战事的骆越首领乌得,则带着剩下的族人,迁往了南岭更深处……
虽则南越一族的血脉没有断绝,但是两万余死伤的青壮,是南越一族的有生力量。这一次南县突袭,重创了南越一族的根脉,没有几十年的时间,南越必不能恢复到现在的强盛,岭南和南越一族的纷争,起码百余年内不会出现。
对于南越来说,这几乎是灭顶灾难,但是对于韶县,则是天大的喜事。南越一族的威胁,未来几十年都不会再出现,这对于韶县百姓来说,则是祥瑞福祉。
沈则高和许茂丰等人,在这一役中立下大功,相关的捷报喜闻,已经送往京兆了。现在,折冲府和岭南卫的大部分士兵,已经离开韶县了,还有一部分士兵留下来,协助沈则高善后,看守俘虏、收拾辎重、清点损伤等等……
是以这几天,沈则高一直很忙碌,而且忙的,都是善后小事,至于如何安置赵嘉和阿齐等人这样的大事,则还是要等兵部的旨意下来。在这之前,赵嘉和阿齐等人,就在韶县县牢里,呆着了。
韶县的突袭,已经过去好几天了,虽然这里来来往往的士兵,比以往多了不少,但韶县百姓的生活,基本恢复了平静。
沈宁和沈蔡氏等人,早就从地下密室上来了。在突袭期间,虽然韶县喊杀之声震天,但是她们躲在地下,也没有太真切的感受,仿佛感觉这一场突袭只是小儿戏一样。
如果不是韶县巡守的士兵增多了,还有城门外的狼藉和尸体。她们会以为这一场突袭根本就没有发生过。
“赵嘉是当年赵氏皇室后裔?可是为什么会成为南越一族的首领的呢?这个我真没有想到。”韶县县衙旁边的小院子内,应南图说着话。因为这一场突袭,应南图仿佛没有那么忙碌了,陪伴沈宁的时间就多了起来。
他想到早前发生的事情,对这一点,仍然感到不解。
“其实,这也是我的猜测而已,如果不是翻看这《岭南疆志》,我也不会想到这个可能性。却没有想到,那赵嘉。真的是赵氏皇室后裔。”沈宁拿过一直放在桌子上的《岭南疆志》。笑着对应南图解释说道。
这个解释。既是实话,又不全是实话。
早前,在和谈准备的时候,沈宁就一直觉得。赵嘉和石就两个名字,似乎在哪里听说过的一样。前世时,沈则敬在韶县平乱,沈宁还在京兆,是以对这一次平乱的过程,知道得并不清楚,沈则敬返回京兆之后,也甚少提及这一次的平乱。
从前世到今生,从京兆到岭南。沈宁经历了太多事情,有一些细节,或许关键,却一下子记不起来。就像当年救应南图之时,若不是沈宁去了坤宁宫。见到了坤宁宫中的香樟数,她也记不得关于应南图在安靖的事情。
这一次也是这样。
定下和石就合作、诱使赵嘉前去广州府的计策之后,沈宁就觉得有些不对劲,总觉得自己似乎算漏了什么。恰好在这个时候,县衙后宅中的沈静派奴婢送来了一些书籍,让沈宁闲暇时得看,以打发时光。
这还是上一次沈宁去帮沈蔡氏参详嫁妆的时候,对沈静说的话语,还略略提及了,若是有关于岭南的相关书籍就好了。
沈静派人送来的书籍当中,就有一本《岭南疆志》,这是岭南大儒陈献猷所著,他是惠和年间的人,这本书,成书也有五六十年了。上面记录的,是陈献猷所到的岭南之处,当中,有这样一段描述:
“初时,岭南有赵氏王。太祖问鼎,挥军南下,赵氏遂上表奏请,示俯首称臣,永岁朝贡,是为外藩……太宗时,赵氏反,率领集越之众十五万,复称王,一度占领广州府、香山府等地……后赵氏打败,赵氏子孙并几百部众出逃,乘船沿海西去不知所踪……”
这是沈宁从《岭南疆志》中独到的内容。岭南曾有赵氏王,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却没有人会将南越一族和当年的赵氏皇室联系起来。当年的事情,已经过去一百多年了,而且当年,赵氏是乘船西去,怎么可能出现在南岭深山之中呢?
但是沈宁知道,赵嘉必定是赵氏王后裔。虽然不知道,赵氏后裔是怎样回到了南岭深山,但是这百余年的时间,当年的几百人,若是按正常的发展态势,与如今南越的三万族众,是对得上的。
更重要的是,看了这一段内容,沈宁终于知道,她是在哪里听说过赵嘉和石就这两个名字的了。这两个名字,是前一世的时候,沈则敬随意说出来的。
那是沈宁和上官长治定下婚约之时,沈则敬和沈俞氏已经从岭南回到了京兆,父母在讨论关于她的婚事事宜,说着司天台定下的日期等等这样的事情,也曾说到岭南道的情况。
“没想到,石就竟然为了我也没有想到,赵嘉,竟然是当年赵氏王室的后裔,更没有想到的是,石就竟然还是赵氏王室的家臣……”当年,沈则敬是说过这句话的。
想起了这一句话之后,沈宁就开始觉得,之前和叔祖沈开善定下的计划,有一个巨大的漏洞。而石就和沈家的合作,或许,也只是一个幌子而已。
石就既然是赵氏王的家臣,怎么会有争夺大首领的野心呢?虽然历朝历代不是没有过背主的家臣,但是赵氏王能够存在那么多年,他的身边还有石姓家臣,而且还是南越三大部的首领。那么,这石家,必定对赵氏王忠心耿耿,而石家,必定也极得赵氏王信任。
既然赵氏王和石家之间,有这样的信任和忠诚,为什么还会有石就赵嘉的不和传出来呢?石就怎么还会和沈家合作?怎么可能会将赵嘉引入到那种险地?
想一想,这都是不可能。但是,石就来到了韶县,并且还和沈家展开了秘密商谈,甚至还派人去了广州府勘查折冲府的布防。石就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取信沈家和沈则高,以表示他的确有这样的野心。
那么就更说明了一点:赵嘉和石就另有所图。
他们的目的,真的是广州府吗?若是按照沈家和石就的计划,那么折冲府的士兵会受挫,而且沈则高会带着韶县的士兵前去广州府衙立功。那么,韶县这里,必定是守卫空虚,若是南越一族来侵,韶县必定无抵挡之力!
想到这里,沈宁有冷汗渗渗,赶紧让秋梧告诉了沈则高:南越的目标,不是广州府,而是韶县!
沈则高听罢之后,才会对许茂丰说之前那一番说话。好险!原本沈家计划,以折冲府的布防为诱饵,合折冲府和韶县的兵力,歼灭了南盘一部再说的。却没有想到,南越一族的谋划,是在韶县,沈家差点中了调虎离山计。
知道了赵嘉和石就的关系,想通了其中的勾连,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所以许茂丰才会去岭南卫找了袁焕,借助了三万士兵,又让韶县的百姓,穿上士兵的衣服,在戌时离开了韶县,往广州府进发……
而真正的韶县士兵,仍然留在韶县之中。
当然,为了使这个计划万无一失,为了确保赵嘉不会逃脱,沈则高还带着几百士兵,装备上精良的弩弓,等候在南岭必经之地三里亭。
有了这一点先机,这个计划的细节才尽可能完善,赵嘉落败,也就不是太艰难的事情了。
“这一次交战,韶县有不少士兵都没性命,朝廷的抚恤必不能少了。叔父也真是的,非得要带着士兵前去三里亭,若是发生了意外,三婶不定有多担心了。这大功,立得也不容易。”沈宁想到了韶县突袭的前因后果,语气不扬
双方交战,必有死伤。没了性命的,不仅仅是南越一族的人,还有韶县、折冲府和岭南卫的士兵。虽然不幸,然而这是他们的职责和使命。
没有不用流血就能得到的平和。这一点,沈宁深知。时势如此,虽然有感叹,有恻隐,却仍然会大步向前。
“时不与我!时不与我啊!”在韶县地牢里,赵嘉长叹一声,想到这一次突袭,想到那些丧命的族人,他的心情无比复杂。有不甘,也有忏悔,更多的,是落败的无可奈何。
为了重夺先辈的荣光,为了拓展族人的出路,他必须要带着族人出山,不然,在南越深山之中,族人就算再多,南越一族的势力再盛,又有什么意义?
这是赵嘉的选择,也是身为赵氏王室后裔的选择。
只是经过这一次突袭,积聚了几十年的力量,在一晚之间,几乎倾覆殆尽,从此赵氏王室一支,再没有在大永历史上出现过。
他的选择,说不上正确或是错误了,只是顺时势而为,仅此而已。
而不管他的选择是什么,岭南道这里,仍然会按着它应有的轨迹在前行。
第三百六十六章二王回京
岭南道这里,有韶县和南越的对抗和相争,但是京兆朝堂,则是一片平静。
景兴帝登基以来,在沈华善和左良哲等人的辅助下,所行的政令,以平和求稳为上,京兆乃至大永朝政,并没有因为新皇登基而有大的震荡。
加之,去年春以来,尚是太子之身的景兴帝就开始监国。如今他登基,在京兆朝臣看来,宣政殿上高坐的人和去年一样,心态上也平和得多。
景兴帝登基之后,面临的第一件大事,乃是长泰帝的七七祭奠。这次七七祭奠本身极为隆重,表示了皇族宗亲和百姓对先帝的悼念;同时,它也是一个标志,七七祭奠过后,关于先帝的祭奠追思,才会暂时告一段落,先帝永登极乐,民间的一切,也渐渐回复正常。
对于景兴帝来说,七七祭奠之所以重要,除了上述这两点原因之外,还有更重要的一点,那就是,昭通的庸王、岷州的悯王,即将返回京兆,参加长泰帝的七七祭奠。
这还是景兴帝下令召他们回来的,也是他登基之后,颁发的第一道旨意。
景兴帝这道旨意颁发之后,不管庸王、悯王心里愿不愿意,他们都必须返回京兆,出现在这七七祭奠之上。
早前,庸王和悯王已经上表,道是已经启程返京,必能如期返回京兆,以尽他们为人臣、为人子的孝心。
如今,离七七之期越来越进了,景兴帝心里,有一种压抑不住的兴奋;朝臣的心里,也有心思隐隐浮动,他们都不知道,二王返京,会发生什么事情。
别山山脚之下,悯王上官永平下了马车,看着当年曾经到过的地方,他的心里,是无尽的忧虑。在京兆等待着他的,除了七七祭奠,还有什么?他不知道。
虽然不知道,他却感觉到有一种危机正在逼近。一想到京兆这里,他就感觉有一种恐惧,颤栗和寒意,似乎从脚底生起,蔓延至心间。虽然是三月春暖花开之时,但是他却感到有一种彻骨的寒意。
京兆那两年的囚禁生活,已经彻底将他的心志摧毁了,如今的上官永平,再不是当年那个刚愎自用的三皇子,也不是那个雄心壮志的三皇子,只是一个偏居岷州的悯王,如果不是景兴帝下诏,他必定是终生都不想返回京兆。
虽然京兆没有战场的硝烟战火,但是对上官永平来说,京兆争权的斗争,要比战场惨烈得多。作为落败者,他只要一想到那段囚禁的时日,他就心有余悸。
恨不得离京兆越远越好,可是新皇下诏,他必须再次返回这里。
站在始伏大街里的庸王上官承佑,则是看着往日无比熟悉的二皇子府,心里不知作何想,脸色却是沉凝,眼神平静无波,偶尔,才闪过鹰鹫一样的锐利。
如今,这里是庸王府了,时隔三年,他终于又返回了京兆。
在昭通这些年,他无时不刻不在想着京兆当年的事情。从云端跌落地底,只是因为当年在陇南出现了乘云骓,最后那个位置,竟然落到了一直默默无闻的十二皇弟身上!每每想到这一点,他就意难平。
如今,十二皇弟成了景兴帝,还下了诏令,让他们返回京兆参加先帝的七七祭奠。个中深意,虽然没有道明,但是上官承佑深知,新皇居心叵测。
因他知道,站在云端之上睥睨天下,这样的感觉,会多么让人迷醉,也绝对不允许有其余的威胁存在。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这一点,上官承佑想得通透。
不管京兆这里,等待他的会是什么,他都作了充足的准备。
庸王,这是当年父皇册封的王号。见字思义,是说才能平庸难以继承大统。这个王号,在上官承佑看来,是一种侮辱。这一次,他应诏重返京兆,必不会让这个王号再挂在自己的头上!
上官承佑这样想着,再次看了看庸王府的匾额,大步踏了进去。
在先帝七七祭奠之前,庸王、悯王两人返回了京兆,这个事情,宛如一粒石子,投入了平静的京兆朝局,荡漾起一圈圈的涟漪。
庸王和悯王两个人,在略微休整过后,就进宫去了。在这之前,两个人已经往宫中递了觐见请求,也得到了准许。此刻,两个人便跟着内侍,前往紫宸殿拜见景兴帝。
紫宸殿,是大永历代帝王的居所,景兴帝在登基之后,也应制搬进了这里。紫宸殿的布局摆置,和长泰帝在生之时,差不多。然而紫宸殿的主人,已经换了一个,紫宸殿的内侍首领,也从张盛换成了唐密。
“拜见皇上……”进入紫宸殿之后,庸王和悯王就按照规矩,给景兴帝行了礼。不管他们心里有什么想法,但是面上都是恭敬不已。
“两位皇兄不必多礼……快请起,快请起。来人,赐座!”景兴帝坐在御案后面,见到两个人行了礼,这样说道。
一旁随伺的唐密,则是搬来了墩子,请两个人坐下——就像当年,长泰帝给他们几个皇子的座位一样,也都是墩子。
在紫宸殿这里,只有皇上,才有椅子可坐可靠,内侍和宫女们,自然都只能站,只有大臣和皇子们,才能有墩子可坐。
这是庸王和悯王第一次见到登基之后的景兴帝,这个墩子,也再一次让他们认识到,虽则他们有兄弟之亲,却更有君臣之别。景兴帝虽然称呼他们为“皇兄”,可是他们却不能受,只能守着臣下礼仪。
是以,他们坐上了墩子,仿佛觉得墩子之上满是尖刺,让人坐不安。可是他们端正着身躯,一副感念皇恩的表情。
见到庸王和悯王坐下,景兴帝关意地问道:“两位皇兄这一路跋涉,想必也是辛苦。倒不用急着进宫,待先帝七七祭奠之后,朕会在重华殿设个家宴,给两年皇兄洗尘接风。当此之际,只能委屈两位皇兄了。”
“皇上厚意,臣等感念甚深。况且王府中事,还有府中长史在打理。一别多年,如今回到京兆,臣等自然要来拜见皇上,给皇上请安……”
这一番圆润的说话,出自悯王之后。若是此刻有大臣在场,他们很难置信,当年骄矜自傲的三皇子,会是如今的谨小慎微。
庸王也随即说话了,他的话语,和悯王说的差不多。都表达了一个中心思想:对皇上恭敬,第一时间进宫来给皇上请安。
“此番,我们皇兄弟得见,却是为了先帝的七七祭奠。虽则骨肉相聚,却总让朕更为挂念先帝……”在听完两人的话语后,景兴帝说话了,语气颇为寥落。
“皇上请节哀……”庸王两人忙不迭劝慰道,将为人臣子的恭敬表现得十足,他们对于自己的身份地位,也拿捏得恰到好处。
若论掩饰真正情绪的功夫,这天下,没有多少个人能比皇家之人更了得。
或许是这两个人的表现,让景兴帝十分满意。随即,景兴帝语气中的寥落散了去,问起了两人一路上的情况,将对兄长的关怀、对臣下的体恤,表现无遗。
一时间,紫宸殿内气氛和融,兄恭弟和,似乎在向内侍宫女展示着,皇家也有骨肉亲情,好像他们一直是好兄弟一样,仿佛早几年的争斗不曾存在。
内侍和宫女们,只是静默恭敬地低着头,紫宸殿中的和融,他们是无所感的。
庸王和悯王回到京兆之后,没有几天,先帝的七七祭奠之礼,就开始了。皇家的祭奠,是有太常寺和礼部负责的,尤其是先帝的七七祭奠,太常寺和礼部的官员更加审慎,早就将相关的细节打点妥当了。
尤其是有庸王和悯王两位王爷回到京兆致祭,礼部的官员更是打起了十二分精神,生怕在祭奠之上出现什么问题。
须知道,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礼仪的程序虽然做到极为细致,可是谁也不知道,当中会发生什么事情。
不止是礼部官员无比紧张,韦景曜和沈华善等顾命大臣,也是无比谨慎。庸王和悯王回京致祭,这在他们看来,是大可不必的,然而,他们两王还是如期回到了京兆。
帝心难测,这两个王爷的心思也不好猜,韦景曜和沈华善两个人,也担心,七七祭奠之上,会发生什么事情。
幸好,七七祭奠,一切顺利,甚至,比他们想象的,还要顺利得多。护国寺、报恩寺的高僧在诵唱着袅袅梵音,香烛纸钱的焚烧,寄托着皇家的哀思,七七祭奠之礼,显得无比隆重庄穆。
景兴帝、庸王、悯王还有几个尚未年幼的皇子,跪在祭案之前,分别奉上为先帝在阴间开路的祭品。这一次他们奉上的祭品,都是中规中矩的,再没有出现当年血抄《金刚经》这样令人瞩目的祭品了。
直到礼部的官员宣布七七祭奠结束,朝官们提着的心,这才放下了。虽然他们生怕祭奠之上,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可是祭奠真的如此顺利结束了,反而让他们有点疑惑,似乎觉得,太平静了?
他们之前还预测,会有什么事情发生的,难道他们想错了?
随即,他们就知道了,他们没有想错。原来,这祭奠之后的事情,才是戏肉。
第三百六十七章 皇家宴
长泰帝七七祭奠之后,景兴帝下了一道口谕:三月底,在重华殿设皇家宴,以迎庸王和悯王回京。
既列明是皇家家宴,自然是邀请了皇家宗亲,庸王和悯王及其家眷,成为了这一次皇家家宴的焦点所在。
景兴帝早前发出旨意之时,就表明,这一次召两王返回京兆,是为叙皇家亲情,他们的王妃及子嗣,也都一并返回京兆。
庸王的家眷,还真不少。在离开京兆之前,庸王就已经有两个儿子了,分别为正妃陈氏和侧妃简氏所生。去了封地之后,庸王又陆续添了一子一女,都是侧妃简氏所生。如今,他们也跟随着庸王,返回京兆了。
悯王府的情况,则要简单多了。在京兆的时候,上官永平是被圈禁起来的,虽则身边的女人不少,但是他却不想生下子嗣,不然,也是被圈起来的命运。他是去了岷州之后,才娶妃纳侧的。
他的正妃,出自岷州世家后氏,侧妃是岷州刺史赵可之女。如今,悯王膝下有两个儿子,俱是正妃后氏所出。侧妃赵氏,则迟迟未有身孕。这一次,悯王也带着后氏等人,一起回来了。
庸王府内,庸王妃陈婉柔吩咐宫女将儿子带下去,自从接到家宴的口谕之后,她的眼皮就跳个不停,总觉得,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一样。
“王爷,晚上的家宴,恒儿也需要参加吗?他还那么小,尚未懂事,怕会冲撞了皇上、皇后。不若还是留在庸王府中好了。”陈婉柔对上官承佑说道,语气忧虑。
“你所言,也有道理。他们两个那么小,就暂且留在庸王府吧。”上官承佑听了陈婉柔的话语,作了这样的决定。心想着,简氏所出的儿女,也暂且留在府中好了。
夫妻两个又略略说了会话,上官承佑就转身离了去。
陈婉柔嫁给上官承佑已经有七八年了。然而夫妻感情总是淡淡。相比陈婉柔,上官承佑更宠爱的,是侧妃简氏。对此,陈婉柔并不在乎,她早就过了在意欢深爱薄的时候,如今一心想着的,是自己的儿子。
上官恒,是陈婉柔所出的儿子,唯一的儿子。当年陈赵氏曾给陈婉柔下过绝子汤,后来她又在灵前小产。能生下这个儿子。陈婉柔觉得很满足了。如果没有回到京兆。她会觉得更满足。
她不会蠢到不知道景兴帝是何居心,家宴奉上的是美酒美食,说不定底下掩藏的是匕首鸩毒。隐藏在皇家尊荣下的阴险恶毒,陈婉柔对此知之甚深。
京兆的变数太多。自己的儿子留在京兆这里,就等于跌入群虎环伺的险地,无论如何,她一定要保护好他!
想到晚上的家宴,她越想越不放心,唤来心腹大宫女紫裳,慎重地交代着种种事宜。也不知道她说了什么,只见说罢了话,陈婉柔竟然对着紫裳下跪了!
“紫裳。你跟了我将近十年,恒儿就托付给你了。若是家宴出了事,你且按照我的话去做,带着恒儿躲起来……我已想办法通知德太妃,她一定会有办法护佑恒儿的……”陈婉柔的语气虽然无比悲伤。却带着果决。
为母则强,她不知道家宴之上,会发生什么事情,但是须防人不仁,这是她所能做的最妥当安排。
紫裳含着泪,点了点头。
在悯王府,悯王妃后氏也在作着同样的安排。大世家族的肮脏事,不会比皇家少多少,后氏对于即将举办的皇家家宴,持着审慎的态度。
她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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