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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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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莲,将佛珠收下。”沈长安说罢,摇头,自言自语道:“你走以后,府里趣事可多了,怎会无趣。”
☆、第19章 山有扶苏隰有荷华
“小姐,小姐?”看自家小姐凝神呆愣的模样,阿莲不禁伸手推了推,打趣道:“小姐可是想念姑爷了?早晨送别的时候,小姐却不肯上前与姑爷话别,如今这般魂不守舍的,悔了吧。”
沈长安却没有回复阿莲,她刚刚确实在想着今晨的送别,然而,她思索的并不是夫君郑苏易,却是那个她自认交情不深的周天龙。她记得清楚,离别时,少年跨马,意气风发,二人都曾回望,郑苏易只是一眼掠过她,便留给众人坚毅的背影,而周天龙则道了声保重,这一声,不知说的是自己,还是身后的亲友,然而沈长安却总有错觉,那眼神,对着的,是她……或许,只是错觉?
“小姐发呆这么许久,可有听见阿莲的话啊?”
沈长安这才收回思绪,看着委屈的阿莲,道:“什么话?”
“自然是在如园里供奉佛堂的事情啊,世子昨晚不是送了佛珠来么,可是如园里没有佛堂,怎么礼佛啊。”
“礼佛?”沈长安轻笑:“你跟我这么些年,可看我拜过这玩意儿?我不信。”
“呸呸呸!”阿莲大惊失色说道:“小姐莫说,菩萨是要降罪的。”之后双手合十,对着空气拜了几拜。
沈长安没有理会她,世人大多信佛,她确实失言了,她记得阿娘当年也很信佛,可最终天不开眼,阿娘死在了供着佛祖的破庙之中……
“不过怕我红杏出墙丢了他王府颜面罢了,还真当是想让我打发无趣日子?”沈长安起身,摇着头说道,而后走向桌案,拂开宣纸,提笔,道:“还不如写写字来得惬意。”
阿莲刚刚忙着祈求佛祖莫怪,显然没有听见自家小姐前头说的那一句话,只看她又是提笔,才耷拉着脑袋走上前研墨,道:“又要写今夕何夕么?”
沈长安听罢,提笔的右手一顿,任由墨汁滴落在宣纸之上,晕开。阿莲识字不多,那首《越人歌》她便只会这一句,也是当年央着沈长安教的,记得早些年,阿莲还求着要学最后一句,长安却怎么也不肯教,日子久了,阿莲也不求了,记住了今夕何夕兮这么一句,也让她在王府众丫头面前神气了一把。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沈长安悠悠念道。
“啊?”阿莲正在用心研墨,却突地听见自家小姐说了这么一句,不明所以地抬头看着。
沈长安停笔,纸上只写了一句: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而后将毛笔搁置,转身看着窗外,移栽的金银花夏日里长得正盛,花朵虽小,却是密密麻麻一片,如皑皑白雪覆盖。
“过些时间,花瓣要变黄了,金银花,金色银色混合,才最美,可我独独喜欢它洁白的样子,那么干净……阿莲,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那是个古老的江南故事,楚王的弟弟鄂君子皙册封授爵那日,他身着翠衣,佩玉剑,履缟舄,立于游水之上,打桨的越女见之,惊为天人。正当鄂君子皙泛舟河上,打桨的越女心生爱慕却不敢言,只摇着船桨对他唱歌,歌声悠扬缠绵,委婉动听: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
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
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
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听到这儿,阿莲不禁道:“呀!这不就是小姐你最爱的那首诗么,可唱的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沈长安眼神愈发迷蒙,道:“是啊,唱的什么意思,鄂君也不知道,那是一首越语诗歌,后来,鄂君请人用楚语译出,就是这一首美丽的情诗:
今天是什么样的日子啊!我驾着小舟在长江上漂,
今天是什么样的日子啊!我竟然能与王子在同一艘船
承蒙王子看的起啊!不因为我是舟子的身份而嫌弃我,甚至责骂我
我的心里如此的紧张而停止不住,因为我居然看到了王子!
山上有树木,而树上有树枝,可是我的心底这么喜欢王子啊,王子却不知。
听罢,阿莲撑着头,很是感兴趣地问道:“那最后呢,最后呢?王子可带着越女走了?”
沈长安凝神望着窗外,阳光照耀在一大簇的金银花上,银光点点,有些晃眼,双眼不觉生疼。
“他是王子啊,怎能与卑微的越女一起呢,卑微的越女,又岂敢跟着尊贵的王子走?”
阿莲遗憾叹了一声:“那也太可怜了,还不如没见过王子,没载过他渡江呢。”
“是啊,不如不见,所以,越女离开了,远远的离开了……”有时候,你选择与某人保持距离,不是因为不在乎,而是因为你清楚的知道,他不属于你。
不知为何,阿莲觉着站在窗前的小姐背影是如此孤寂,那声音里满满的悲凉,让她一时手足无措,却不敢再出声扰了小姐,只静静站在沈长安身后,看着她对着窗外那片金银花发呆……
门外匆匆而来的脚步声惊扰了屋里各有所思的二人,只听外头冬儿气喘吁吁敲开旁门,满脸担忧之色,道:“禀世子妃,阿蛮刚刚掉进茗荷苑的荷花池里了。”
听罢,阿莲立刻慌了起来,刚忙匆匆走出去,询问道:“怎么就掉池子里了,可救上来了,现在如何了?”
“救上来了,可好像是受了伤,奴婢们给阿蛮上药,它却吼奴婢,劝它回如园,它也不听,奴婢担心阿蛮出事,才赶紧回报主子来了。”
听说救上来了,阿莲才舒了口气,回头正想对自家小姐回话,却见沈长安冷着脸说道:“我就知道会这样,就该由着他掉河里,我才走开一个上午,就跑不见影儿,中饭挑食,闹着不肯吃,是该这样!”
嘴里虽说得严厉,然而脚步却不自觉地跨出房门,往茗荷苑走去。
待到茗荷苑的荷花池旁,远远便看见一群侍从围着阿蛮,有端着伤药罐拿着纱布的,也有试图和他沟通的,却没有一个敢上前靠近,而阿蛮却是对着周边众人张着大嘴吧,气势很凶,却没有发出声音。
“这些下人肯定是近不了阿蛮身的,阿蛮只听小姐的话,还是小姐上前去唤它吧。”
沈长安听着阿莲说话,却并未按着她所说去做,只是往一边亭子走去,最后索性坐在亭中,远远看着阿蛮与众人。
看着稳稳坐着,丝毫不焦急的沈长安,阿莲却是急了,道:“阿蛮右腿好似真的伤了呢?”
沈长安却没有理会阿莲,转头对着冬儿询问道:“阿蛮怎么会来这里?又如何落水了?”
冬儿低着头,老实答着:“起初看见阿蛮和王府张管家养得家犬在如园一块儿厮混,玩得很乐,我们便也就没注意,中午张管家把狗牵走,阿蛮不肯,要跟着,奴婢想着到了饭点,便拦着没让,并给阿蛮送了饭来,可阿蛮却不肯吃,竟自己跑出来寻张管家的狗儿玩,至于如何落水的,奴婢该死,奴婢一时大意没注意到。”
看着冬儿越说越惊慌,最后索性跪地,带着哭腔。
“张管家?他养的是条什么狗?”
冬儿头摇得像波浪鼓一般,道:“奴婢也不知,额,好像听人说是从西北买回来的,对了,奴婢还记得张管家有次很是骄傲的说过,那不是小犬,叫,藏獒。”
沈长安这次重新将视线转向阿蛮,不再问话,起身走向阿蛮。
人群见着是世子妃来了,都是松了口气,阿蛮却是在看见沈长安时,抖了抖身子,将水渍抖落,身子却不自然地侧开。
沈长安和阿莲都注意到阿蛮右腿小腿处泛红的血渍,阿莲便赶忙接过下人们递过的伤药,想要上前给阿蛮包扎,却被沈长安喝止住。
阿莲不解看向沈长安,却也乖乖停下动作。只见沈长安冷着脸,却是对着阿蛮好一通责骂:
“耍得可欢?午饭也不回来吃。”
“玩开心了吧,再去玩啊,继续啊。”
“这下好了,受伤了吧,不知道疼是吧,啊?还装腔作势?”
阿莲正想嘀咕说阿蛮又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却惊奇地发现阿蛮竟抬起左前腿往右前腿的伤处挠了挠。
“不许碰上口,是真不知道疼呢!”沈长安上前,拍了下阿蛮的脑袋,然后转身就走。待众人都不解时,却见阿蛮扭了扭身子,却终是屁颠屁颠地跟着沈长安身后,始终保持者五步的距离,不急不缓地跟着。
沈长安推开自己的房门,阿蛮却在门口徘徊了两圈,终是跳过门槛,进去,老老实实走到沈长安跟前,蹲下。
沈长安板着脸,这架势颇像母亲教训犯了错的小孩,只听她好一通的指责:
“受伤了怎么不回家?还在外头晃什么?指望伤口自己愈合是吧!”
“好在是天热,若是大冬天,你是不是要冻死在外头,好给我省了口粮?”
“你傻不傻啊,站在那一动不动,让外人看笑话去,你以为那些人,谁会给你上药?”
“这么狼狈,让廷泽看到,你就惨了,廷泽之前是不是就教过你,受了伤就得来找我们,怎么教都不听是么!”
“还是怕让我瞧见?敢玩敢闹,怎么就怕给我瞧见呢?还以为你胆儿多肥呢!”
取了毛毯过来的阿莲,一进门便听见沈长安的训斥,忍俊不禁:“小姐省些口水吧,阿蛮又听不明白,你瞧阿蛮这可怜样儿,这么个大块头足够吓死人的藏獒,如今却小媳妇一般窝在你前头挨训。”说罢,将手中毛毯裹上阿蛮,替他将身上擦拭干净。
阿蛮这时却是乖得很,一动不动,任由阿莲动作,双眼却睁得老大地看着沈长安,眼里满是凄楚可怜,看得人一阵心痛。
“呀,小姐,这伤口看着不像不小心划上啊,这,这,这……”正替阿蛮处理伤口的阿莲带着几分犹疑,几分惊恐,终是缓缓说出:“这伤口像是刀剑割开的。”
沈长安却并不惊讶,亦蹲下身,接过阿莲手中的伤药,道:“自然,裂口平整细长,一看便知是利箭划破的。”一边说着,一边简单却细致地给阿蛮小腿的伤口做了个包扎。
“天啦,岂不是有人故意伤的阿蛮?”阿莲惊呼道。
沈长安却是平静地瞥了眼阿莲,“这么大声做什么,如今如园里到处是王爷王妃派来的丫头,小心些说话。如园里有我从王家带来的二十名侍从,却仍然有人能趁我去送别世子之际将张管家的狗放进来接近阿蛮,可见那些看似怯懦的丫头们,各个都精明着,阿蛮从不挑食,怎么就今儿不肯吃饭了?呵,人家这是要打狗镇主。”
阿莲这才点了点头,四处张望了会儿,脸上却满是惊吓,这是阿莲陪沈长安嫁进王府以来,第一次感觉到这座府邸的不友善,是她太过迟钝?还是她太憧憬小姐的幸福才浑然不觉?
沈长安却是长叹口气,不理会阿莲的惊吓,只俯身抱住阿蛮,双手轻柔抚摸着阿蛮背部毛发。许是见沈长安这般柔情,阿蛮终是在沈长安怀中呜咽地发出了几声,从茗荷苑到如园,这一路,阿蛮是大气都不敢喘一声,如今终是得了宣泄的机会,窝在沈长安怀中温顺得很,脑袋在沈长安颈脖处磨蹭,那是它不安是寻求慰藉的本能动作。
“阿蛮不怕,阿蛮要听话,这个宅院不比在洛阳府上,这里除开长安,其余都不是你的朋友,受了伤记得回家找长安,长安会帮你出气的。这里,只有长安心疼阿蛮,也只有阿蛮护着长安。”
看着自家小姐抱着阿蛮,竟是这般温馨,阿莲心情也轻松了不少,转身将毛毯放回,将染血的纱布收拾干净。
再回来时,却是看见沈长安面颊上两行清泪,吓坏了阿莲,赶忙上前小心安慰着:“小姐莫哭了,以后阿莲寸步不离阿蛮可好,再不让阿蛮受伤。”
沈长安却仍旧抱着阿蛮,流着泪。
阿莲愈发无措,道:“小姐可是想家了?那个,这里太危险,要不趁世子爷不在,咱们禀了王爷王妃,回洛阳去?说是奔丧也好,算是归宁也罢。”
沈长安却摇了摇头,缓缓说道:“我想起小时候,隔壁阿婶诬我拿了她家的银线,阿娘打我,我却怎么都不说话,阿娘狠了心,用藤条一连抽了我二十下,道道红印,隔壁阿婶看着这番场景,也是作罢,阿娘却不罢手,非要我说银线去了哪儿……”
“我总忘不了那时候阿娘流着泪抽我的模样,更忘不了阿娘抽完我抱着我哭,和我说她知道我是冤枉的,她抽我,是想让我知道,不能沉默回避问题,在外头受了委屈,就该和阿娘说,第一时间和她说,不然谁也不会帮我,这世间,会护我的,只有阿娘……”
沈长安松开抱着阿蛮的双头,格外温柔地摸着他的额头,眼里蓄满泪水,却含着柔情无限地说道:“这么多年过去,我遇过形形□□的人,阿公、姑父姑母、表哥们、府里下人、甚至我的父亲,却知道这世间没有那一份爱比得上阿娘给予我的,那是唯一一个用生命与尊严在爱我护我的女人……”
“小姐……”阿莲就这么傻傻站在沈长安身前,却不知该说什么,张了嘴,半晌,却终是无言合上。
☆、第20章 有美一人清扬婉兮
“小姐,马车已经备好。”阿莲对着屏风后正在换衣的沈长安说道,又思考了会儿,继续道:“如今这个时候,咱们还是不出府的好吧,上回出府,就惹得王妃不高兴呢。”
穿好一身素衣的沈长安从屏风后走出,看着有些不安的阿莲,怕了拍她的肩膀,无所谓地说道:“不高兴便不高兴吧,日后不高兴的日子多了。”岂能因她,而忘了阿娘?那样阿娘该多伤心,后话,她自然没有说出。
“可是……”阿莲才出声,却不知怎么规劝,最后只问出:“那是否带阿蛮一起?”
“不了,昨儿才教训了阿蛮,今日也不会有什么事情,带着阿蛮出门,大街上总是招摇,且他还带着伤。”说罢,又嘱咐道:“府里丫头我只信任你,今儿你也别随我出去了,就在这儿照顾着阿蛮吧。”
阿莲一惊,呼道:“小姐一个人出府,万一遇上这险事怎办,阿莲不放心。”
沈长安笑道:“真遇了险事,你会功夫不成?能替我什么?长安城天子脚下,平安的很,莫瞎担心。”
“可小姐出门一直没离过阿莲啊,阿莲担心……”
“莫再说了,有王叔跟着,不会有事,你细心照顾阿蛮便是帮了我了,记住,阿蛮爱吃牛骨,今个中午多准备几块。”
阿莲犹豫了会儿,几欲继续争辩,终还是放弃,老实点头:“恩,阿莲记得了。”
沈长安正出门,突又想到一样,回头补充道:“还要个煮熟的鸡蛋,对伤口好。”
“奴婢都记下了,小姐在外头也小心些。”
…
马车穿过长街,走过青石板路,出了城门,直至陷入泥泞。
昨日夜里下了场大雨,山间道路全是泥泞,马车难以成行,沈长安下了马车,吩咐王叔陪着马车在山腰处等着,自己却是拎着提篮往山上走去。
翠华山险,山峰之上景色却很是秀美,寻一处空地,沈长安面朝东南方向,蜷腿跪坐于地面,一边将提篮中东西取出。都是些精致的糕点,有桂花糕、白糖糕、蛋松果、小麻饼,还有一壶竹叶青、一壶碧螺春。
“阿娘,这些都是你爱吃的糕点,当年为了养活长安,阿娘再没买过这些东西,每回总是兰姨来看望阿娘时,才会做这些带过来,阿娘却总让给我吃呢。”
“兰姨说阿娘最爱喝碧螺春了,还说阿娘以前嘴最刁,非洞庭东山清晨新摘的嫩芽泡茶不喝,如今这茶水是上好的碧螺春泡制,阿娘尝尝,看长安泡茶手艺可有长进?阿公常说长安泡的茶是洛阳第一。”边说,边将泡好的碧螺春洒向地面。
“生辰更少不了长寿面,以前每个生辰,阿娘都会给长安煮面,今年,阿娘也尝尝长安自己的手艺,前些日子长安努力学了做菜,这面条的工序倒是简单,味道应该不差。”说着,从提篮最里边端出一碗还冒着几丝热气的面条,汤汁虽有些干了,面条上摆着卤蛋和青菜,看着倒也不错。
“长安喝酒陪陪阿娘。”拔开酒塞,灌了口酒,又想起阿娘之前的嘱咐,笑说道:“阿娘肯定不爱看长安喝酒,阿娘一直告诉长安,要知书识礼讲规矩,以前咱们的院子里从来没有过酒,可听阿公说,江陵有个习俗,姑娘出生,爹娘都会给女儿埋下一坛水酒,待姑娘出嫁,正好挖出陪嫁做喜酒,听说阿娘出嫁时,外公满了三大碗酒让*喝,可是真的?”
“长安酒量怕是遗传了他,不过,喝得了酒又如何,外公当年选婿的眼光真差!阿娘当年是沈王两大世家金枝玉叶的小姐,她李霜华不过宫中洗衣婢所生,即便尊为公主,却贵不及阿娘,若不是有个逼宫篡位的弟弟,怎有今日风光。阿娘,你说长安替你出出气,可好?”
“阿娘,长安这两年来,本不再做噩梦了,可前日夜里,却又梦见阿娘倒在血泊之中,长安总记得,那日阿娘穿着一件碎花绿袄,额上的鲜血不断流下,湿了脸庞,红了绿袄,那颜色,竟比破庙外头寒冬的腊梅还艳丽……阿娘,柳翩翩如今的日子该很不痛快,可长安还觉不够,你说,柳家欠沈家的,该怎么还?”
……
一个人絮絮叨叨,不知不觉日头渐升,一壶醇香的竹叶青也是见底,起身,竟有几分晕眩之感,不知是跪坐太久,还是酒太醉人。站在风中好一会,待神志略微清明之后,才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发丝,转身下山。
已是正午了,担心王叔等久,沈长安则挑了条山中近道往回走,路虽近了许多,但荆棘却也多,才一会,衣裳已被勾出几处细丝。
倒不心疼衣裳,沈长安只凝神盯着脚下,步伐加快了些,突地脚边窜出全身银灰的狐狸,惊魂未定之下,耳际却感一丝疾风掠过,一柄利箭则正好扎在离她脚尖一掌距离处的地面。
此番情景,有几分惊吓也是正常,沈长安呆愣站在原地好一会,剧跳的心脏才渐渐平复,这时沈长安才反应过来,翠华山上有皇家上林苑,王公贵子对来此处狩猎是常有之事,只是狩猎场在西峰,按理狩猎的长箭不该出现在这里。
马蹄声渐近,沈长安不想多事,拾起掉落的提篮,继续往前。谁知身后马蹄声慢了下来,却是传来戏谑的声音:“怎么,把我的狐狸吓跑了就想走?”
沈长安冷笑着,尖锐回道:“该是你的长箭把我吓跑吧。”回头,正巧看着迎着阳光,微侧着身姿的猎人,竟是故人!
“原是二皇子前来狩猎,长安搅了殿下雅兴,实在不该。”话音立刻温顺低沉了许多。
李恒仍旧坐在马上,爽朗笑开,刚只是远远瞧了背影,他竟猜出了是沈长安,才出言戏弄,待见听见她的回话,才敢确认,心情霎时好了许多,特别是在认出他身份时,沈长安那刻薄尖锐的模样立刻转变为温谦恭敬,堪比蜀地变脸的绝技了。
李恒仔细打量了前边的沈长安,两回见她,都是盛装,宛若雍容的牡丹花一般端庄大气,今日一见,竟是眼前一亮,纯白的素衣,无任何花色,更称肌肤如雪,一支木簪随意挽起青丝,额前只少许因山风吹落的发丝,整个人显得干净简单,比昔日纯净恬淡许多。
“郑夫人这是孤身上山?”李恒环顾四周,笑问着。
“听说翠华山风景秀美,故前来游玩一番,奈何欣赏美景太过专注,不小心与家人走失,想必此时正焦急在山下等我。”
李恒双腿夹马,缓缓靠近沈长安时,伸手,道:“即使这样,让我送郑夫人一程,可好?”
沈长安轻退一步,低头道:“不劳二殿下费心,长安找得到出山之路。”
“山林中虫兽甚多,郑大人为国出征边关,恒理应照顾好郑夫人,若放任夫人在山中,出了事情,恒便是大罪过了。”说完俯身要去抓住沈长安右臂,奈何沈长安反应极快,一个闪身,连退几步,却不小心踩断树枝,整个人重心不稳摔倒在地。
看着沈长安此般狼狈模样,李恒心情格外好,不觉爽朗笑道:“哈哈哈哈,夫人如此怕恒?”
“二皇子天之贵胄,我等本该有畏惧之心才是。”
李恒俯下身,意味深长看着沈长安,一字一句说得清楚:“这是夫人第二次躲开我,若有第三次,恒可不会轻易让你躲过了。”说完,坐起身子,恢复刚才的神色,道:“既然夫人执意,恒便不扰夫人了,夫人下山时可小心些。”
沈长安赶忙起身,脚上的疼痛让她微微蹙眉,却仍旧扬起下巴,不卑不亢道:“自然。”
看着沈长安转身离去的背影,小身板绷得笔直,步伐很快,然仔细观看,右脚却是有些不得劲,显然刚刚有些微扭伤,李恒甚至能想象得到背着他的那张脸此时肯定很是五官扭成一团地忍着疼。这般倔强这人,倒是有趣,这性子,有的是苦头吃。
饶有趣味地看着,不一会,身后便有侍卫跑来,待在他身边时停下,小声道:“前边空地上摆了几盘点心和一碗寿面,还有两个空壶。”
李恒接过侍卫递来的空壶,只需一闻,便知一壶竹叶青一壶碧螺春,尤其那壶碧螺春,虽是空壶,却茶香浓郁,应是上品,可见泡茶之人技艺奇好。
“只在山腰看见南平王府的马车,属下山中再无看见其他人影,莫不是王府谁人在此祭拜?”侍卫推测说着,却又疑惑:“可祭拜何人需这番隐蔽?”
李恒勾着嘴,想着沈长安刚才手中确有提着个空篮,遂轻声说道:“我也想知道,这是在祭拜谁?”
☆、第21章 如月之恒如日之升
马车回到城中,已是午后,大街上仍有熙熙攘攘的人群。马车内,沈长安轻轻推拿着右腿脚踝处,却仍有隐隐疼痛传来。
待马车停下时,沈长安不觉纳闷,才进城,怎会这么快到王府,却见王叔掀开马车车帘,道:“夫人先到这家跌打医馆瞧瞧腿伤吧,回府若让人瞧着夫人走路有异,也不好解说。”
沈长安赞叹王叔细心,王叔是从洛阳跟着沈长安进的南平王府,洛阳陪嫁数十人,除了阿莲一直未改口还称她小姐,其余一律遵照南平王府的规矩,改叫夫人了。当初离开洛阳时,王庭西坚持要带着王叔一道,便也是看重他处事稳重,却又心细如尘。
只是小扭伤,经过大夫的推拿,上了些药,便觉好多了,虽让大夫药剂少些分量,却仍有淡淡药味掩不住,思索再三,沈长安便让王叔将马车驶向城西永巷子。
午后的巷子里,酒足饭饱后,四五人围坐一起,讨论着十里八街的八卦,许多妇人手中忙着活儿,嘴巴却一刻不停,这场面,熟悉却陌生。记得许多年前,她们围坐一起时,最爱谈论巷尾那寡居的孤母和那不说话的小傻子。
马车驶近故居,沈长安透着帘缝,却是惊讶看见那破旧的木门里出来个衣着光鲜的男子,那模样甚是眼熟。
男子上了门前停着的那辆马车,渐渐走远,沈长安才想起在哪儿见过他了,那日进宫给皇后贺寿时,皇上身边贴身跟着的高公公便是此人,因为只见了那么一次,加上今日高公公脱了宫服,换成寻常贵族的衣裳,让她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周天龙即便再得圣上宠信,也不可能在他离开后,还有皇上身边红人来此照顾家人。高公公此番前来,若为的不是周天龙,那就。。。只有屋子里的周奶奶了。
沈长安下了马车,心想这一趟怕不会白来。
敲门半晌,却是个年轻的小丫头开的门,约莫十五六岁。沈长安记得上回来时,宅子里还只是周天龙与奶奶二人,何时添了丫头?
小丫头好奇打量了沈长安,询问道:“这位夫人是?”
沈长安回以亲切的微笑,道:“我是来看望周奶奶的。”并顺手晃了晃手中的食盒。
听了这般说话,小丫头心思也单纯,遂露出笑容,客气地迎了沈长安进去,并对着屋内大喊着:“阿婆,有位夫人来看望阿婆了。”
见屋里没有动静,小丫头领沈长安坐在院中的石桌旁,道:“屋子里暗,夫人且先坐这儿,紫儿去屋子里扶阿婆出来,阿婆耳背,怕是刚没听见我喊。”
院子里的摆设和上回来没有多大区别,将食盒打开,里头都是刚刚绕路去聚贤楼买的糕点,一一取出,放置在石桌上。
周奶奶在小丫头的搀扶下走出屋子,许是隔了些距离,或是真记不得长安了,老人家眯着眼睛,从出了屋子便一直瞧着长安,很是迷惑。
沈长安上前,在周奶奶面前微曲着身子,凑近,道:“奶奶可还记得我,上个月才来过奶奶这儿,还带走了一个奶奶做的白面馍馍,可香哩。”
这般一说,老人家便想了起来,笑得很欢,道:“记得记得,那个已经嫁人了的姑娘,奶奶记得了。”
沈长安一愣,虽不知道那句已经嫁人了的姑娘是何意,但也是高兴奶奶忆起了她,遂和紫儿丫头一起扶了奶奶到石桌前坐下。
“咦,这些糕点怎么在这儿放着,是紫儿拿出来招待客人的么?”周奶奶看着桌上丰盛的糕点,问道。
紫儿丫头摇了摇头,沈长安赶忙答道:“这些糕点是我带过来的,也不知奶奶可喜欢。周大哥离开的这些日子,担心奶奶一人在家无人照料,便过来瞧瞧,没想到奶奶身边有人照顾了。”
“还真是客气啊,紫儿是龙儿离开前请来专程照顾我这老婆子的,我老说我虽年岁大,可身子还硬朗,自己一个人可以,龙儿却偏不听,哎,多花这冤枉钱。”
长安笑着安慰道:“那是周大哥孝顺,周大哥如今当大官呢,不会差这些钱的,把奶奶照料好了,才是正紧。”
“你这女娃嘴巴甜,会说话,又细心,哎,怎就嫁人了呢!”一边说着,一边连连叹息。
沈长安也不接话,想了想,还是问出:“刚刚在外头看见一位贵人出去,是奶奶的亲戚或朋友么?”
“都不是,也和你一样是送些吃食来的,我这老婆子这么一大把年纪,还有人记着哦,这一生便不白活了,哎,这辈子唯一的遗憾便是龙儿爹娘走得太早。”说起了伤感话题,周奶奶眼泪便止不住的涌上来。
长安赶紧取了手帕替老人家抹泪,安慰着:“人各有命,奶奶也莫难过,周大哥如今是把父母的福气都集于一身了,今后肯定就无病无灾了。”
“我倒是这般希望咯。”抹过泪,周奶奶也渐渐平复了心情。
沈长安犹豫了会,还是说道:“竟没想到奶奶和高公公还有些交情,上回皇家的私宴上,我却瞧见了周大哥,还想着是哪位皇亲呢。”
周奶奶一愣,脸色瞬时几经变化,最后才是平静下来,摇头道:“哪是什么皇亲啊,也不过是皇上念旧,当年皇上与长公主的生母不受宠,又遭当时的皇后暗害排挤,身边也就我这么个奶娘帮着照顾,皇上重情,至今还念着我这个老太婆罢了。”
沈长安这才明白,笑了笑:“想不到还有这层关系。”
奶奶也是笑笑,冲沈长安道:“之前阿龙也没细说,没想到姑娘还是位贵客,想来也是皇亲哩。”
“我可是奶奶的晚辈,奶奶是婆婆的奶娘,算来,我叫您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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