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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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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撬恢倍甲凡簧稀
…
大雨来的匆匆,去的也匆匆。待郑苏易沿着河边寻到沈长安时,正瞧见独立于小桥之上、风满衣袖的她。不知她为何突然跑出马车,也不知她为何落寞地站立桥头,他只是上前,在沈长安身旁站定,将手中的包装纸打开,热气很快弥漫开来。
“可想尝尝?我试过了,很甜。”
沈长安低头,看着郑苏易手中烤得微焦的地瓜,她愣一会,而后伸手接过,捧在手心,有些烫手,好在有厚厚的纸张包裹着,一场大雨过后的寒凉在此时倒也觉着暖和。
地瓜上有一处浅浅的痕迹,似牙齿磕过,她记得她曾经教过郑苏易这般尝试地瓜的味道。掰开,轻咬了一口,确实香甜,是她喜欢的味道。
“你刚刚下车是为了买地瓜?”
郑苏易不置可否,只看了眼她的裙角和绣花鞋,道:“不觉脚下湿黏?这里风大,你淋了一身雨,当心染了寒气,有什么事情先回府再说吧。”
作者有话要说:祝大家中秋快乐!
同时有个消息告知,这周因为事忙,应该是要隔日更了,相信紫夜,过了这周会恢复日更的!
☆、第33章 平平左右亦是率从
暖炉嗤嗤,茶香袅袅,沈长安最后一遍滤过茶叶,将茶水斟满,品着。旁边王叔从沈长安茶叶第一遍过水时,便一直候着,直到茶水泡好,都没有一人说话。
喝过茶,沈长安这才看向王叔,缓缓问道:“王叔在王家有多少年了?”
“老奴八岁便进了王家,十九岁时被老爷选中跟在身边办差,三十二岁跟着庭西少爷身旁理事,到如今,算算也有三十年整了。”
沈长安点头:“王叔跟着六表哥六年,六表哥极为看重王叔,王叔怎舍得离了洛阳随我来长安城。”
“王家的家规便是主子有吩咐,不能推脱,必定竭力办好差事,六少爷担心夫人,是看重老奴,才给老奴这般重要的差事。”
“哦?”沈长安仰头看着王叔,道:“那,当初六表哥是如何交代你的?”
“自然是让老奴尽心伺候夫人,替夫人分忧解难。”
听完王叔的回答,沈长安再次斟满茶水,端在手里缓缓晃着,而后凑近鼻翼,只闻了闻香,却不喝,继续问道:“也就是说,在长安城里,王叔只听命于我?王家旧主与王叔,在无干系?”
王叔低头,恭敬道:“这是自然。”
王叔才答完,一杯茶水就这么迎面浇下来,好在茶水斟出晾了一小会,不至于太烫人。
“既只认我一个主子,王叔昨日出府做了什么,是否该好好交代?”
冷冷的声音,王叔知道沈长安有怒气,只低头,任茶水从他额间滴落,平静道:“老奴只是按夫人吩咐,买通了些痞子出去散了遥言,如今街头巷尾的孩子都能吟唱夫人所编歌谣,很快能传遍整个长安。”
沈长安冷笑:“是么,除了这个,王叔再没见过别人?”
王叔仍旧低头,只是一字不吭。
沈长安起身,走近王叔,道:“王叔说话漂亮,原都是哄着我玩儿的,你便是直接说无论你身处何地,都听命六表哥,我也不会生气的,可你知道,六表哥此次前来,所为之事何等艰难,一个不慎,整个王家将牵连其中,王叔,你确定还不肯对我说出半字?确定要看着表哥孤注一掷,还拉上整个王家?”
王叔低着头,还是不说话。
沈长安看着王叔许久,二人僵持半晌,长安无奈叹息,王庭西身边的人,脾气一个顶一个的倔,嘴巴很是严实,只得软言软语道:“王叔也算看着长安长大,长安对王家,对表兄,王叔是看在眼里头的,我知道他来了长安,若只是生意上的往来,长安绝不打搅,会谨记他所说,长安再与王家无干系。可如今不同,我只是想去见他一面,他所求之事,兴许我能帮上些忙的,王叔,就当长安求您老了。”
“夫人莫折煞老奴。”王叔见沈长安这番恳求,也是轻叹:“老奴确是看着夫人长大,知夫人有颗玲珑心,看事情很是剔透,老奴心知瞒不得小姐,却也做不得主,老奴只能替小姐传话。”
沈长安点头,想了想,又道:“刚才的对话你莫和他提及,只与他说,长安生辰要到了,想吃长寿面,那是他曾答应过的。”
…
王叔前脚才走,阿莲后脚进了屋。“小姐,夫人遣人来唤小姐去前院呢。”
这个时辰,过了请安的点,又不是吃饭的时间,王妃素来与她不亲厚,没事怎会喊她前去,遂道:‘可是有什么事情?“
“小姐这都不知道?”阿莲有些惊讶道:“今晨圣上一批批的东西往府里送,前院热闹极了,小姐你竟一点不知道?小姐昨日从伊兰寺回来头,整个人都有些魂不守舍了呢。”
沈长安懒得搭理阿莲的话,只道:“既是宫里送来东西,想必也是筹备郡主婚事用的,和我有何干系。”
阿莲一个跺脚,有些急了:“小姐总对府里头的事情不上心,这可不行啊,您是王府里的世子妃啊,是郡主长嫂,对这么件大事都甩手不理会,让府里人怎么看,尤其是王妃,会更觉小姐不贤。”
沈长安起身:“行了,既然来唤了,自得过去,世子爷也在前院?”
习惯是件很可怕的事情,之前沈长安习惯了一个人住如园,每日早起后,偶尔看看书,多是练练字,闲暇时,只一个人赏赏花或是去后院荡荡秋千,时间一晃也快过去。自从郑苏易从边关回来,自认起床得还算早的沈长安,却每日起身后,都能看见郑苏易在书房看书,一连几个时辰,别处都不去。一个上午,两人其实说不上几句话,但总知道有那么个人存在,今儿却是第一次一个上午快过去,也没见着郑苏易一面,再独自在这如园里,总又觉哪儿不对劲了。
阿莲抿嘴扑哧一笑:“在呢,世子爷一大早好像和兰生云哥他们商量事情来着,后来又被夫人叫去,小姐这是看不见世子爷,有些不自在了吧。”
沈长安不悦:“胡说,随口一问罢了,再者,若是他在前院,与王妃相处,也自在些。”
阿莲了然点头:“还说不是,这不是在依赖着世子爷么。以前阿晴姐姐总说小姐怪冷情的,谁都不上心,我总和她争,其实小姐最重情了,也最容易习惯且依赖身边人的,只是小姐嘴硬。”
沈长安一愣,她一直以为自己很是独立,自阿娘不在了,她总觉得无论在哪,都是自己一个人,再细想想,阿莲说的也并非没有道理,在王家,她习惯靠近那个第一个护她的人,也习惯靠近那个总爱在她身边嬉笑的人,连阿蛮,她都因习惯而不舍。心底,或多或少,她曾依赖着他们。
…
前院,众人在挑选着布料,嘻嘻笑着,气氛很好。
沈长安还走在外头,便能听见里头传来的声音:“府里好久没这般热闹了,算起来,也是因咱王府里头人少,等郡主出嫁后,这王府要更没有生气了。”
是兰姑的声音。她才带着感叹说完,南平王妃却很是自然地接道:“王府人少,便多添些人呗,等忙过了玲儿婚事,咱府里再办几回喜事,不也热闹了。”
这话一说完,沈长安便跨过门槛走进,一时厅里有些尴尬。谁都知道,王妃说的喜事,便是指世子爷了。
南平王妃倒不觉着什么,只是看着沈长安,面有不愉,道:“身为嫂嫂,你倒是对玲儿婚事一点不上心,这还得我遣人去请了你才肯来呢。”
沈长安走进,只道:“长安自知能力不足,郡主是王妃的心头肉,王妃事事亲力亲为,长安怕搀和了反倒添麻烦。有王妃操心,自然胜过十个长安。”
南平王妃冷哼了一声,没在理会长安,只对着一旁爱儿道:“这几匹都是上等的料子,你挑一些颜色,我让戴师傅给你多做几件新缎子。”
郑苏易笑着说道:“母亲眼光好,母亲替孩儿挑了便好。”说完看了眼一旁红色的布料,道:“至于那些布料,都用给府里下人添置喜庆新衣吧,长安就不用了,之前皇后娘娘说了,她那有波斯进贡的少许上等布料,会直接做了长安的新衣连同玲儿的嫁衣一起送来。”
郑苏易一说完,厅上众人都是倒吸一口气,波斯的上等布料本就珍稀罕有,用作郡主的嫁衣也就罢了,却还特地给世子妃备了一份,这是王妃都没有的殊荣了。
南平王妃再看了眼长安,只道:“既然皇后那样说了,这里的东西长安怕是瞧不上眼了,也是我多操心,王家的陪嫁里,什么珍稀玩意儿没有,这些金银首饰,怕是更不能入眼了,得了,都赏下人用去。”说完摆了摆手,道:“易儿,陪你媳妇儿回去吧。”
沈长安脚下还没站稳,就这么又被遣了出去,众人都不敢多话,郑苏易才想开口说些好话,却听沈长安道:“既然这儿无事,长安便先回去了。”
沈长安说完,真的转身就走,南平王妃看着沈长安背影,气不打一处来,手中原本捧着的布料也被甩手一扔,郑苏易也是皱了眉,看了眼生气的母亲,却是快一步跟了出去,追上沈长安。
这一举动,却是让厅里的南平王妃更是气闷,乒乒乓乓金银器摔了一地,可已经走远的两人自是听不见了。
…
看到跟上前的郑苏易,沈长安也是诧异的。
“我有些事情想问你。”
郑苏易如是说,沈长安才了然,点头,示意他继续说,脚下步子却没有停。
“你曾为玲儿的事情找过孟田?”
提及孟田,沈长安这才停下脚步,看向郑苏易,答应得很是爽快:“是的,郑玲的事情,孟将军也算帮了忙。”
“你与孟田相熟?”
沈长安摇头:“不算熟。”
郑苏易这才放松表情,道:“那便好,孟田之事,非你我力所能及,最好做到连过问都不要有,否则只是惹祸上身。”
说完,郑苏易继续往前走,却不知沈长安一直未动。她站立思索了会儿,突地向着已走出一些距离的郑苏易喊了声:“诶,等会儿。”
郑苏易回头,她这一声喊,已让他皱起眉头,他有预感,她要说的话他不想听到。
沈长安缓步走近,道:“如果,我想见见孟田呢?”
出乎意料的,郑苏易没有拒绝,只是眉头皱得更紧了,看着沈长安许久,才道:“非见不可?”
本不抱希望,只是突然想问问,她知道,郑苏易这些日子待在王府里不见客,便是不想搅合进这趟浑水,在孟田一案上,他从头至尾是个看客。瞧着郑苏易认真的模样,沈长安便更认真的点了头。
又是好一会儿,郑苏易道:“时间我会让云哥通知你。”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网络问题登陆不上自己账号,我帮忙代发,至于读者留言,作者表示有心无力,回复不了,但她都看得到
☆、第34章 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黄昏时,今粉巷里寂静无声,沈长安裹紧了身上斗篷,推开一座普通宅院。
里头是四方四正的庭院,不大,却因为没有人气,而显得空。屋子里,火苗烧得正旺,脱下斗篷,还有些暖意。
一路走进来,莫说见不着人影,便是连个声音都听不见,然而正中央的桌子上,一碗面条摆放当中。
沈长安走上前,看着面条面露微笑,而后直接坐下,提起筷子就食。面条好似刚出锅,热气腾腾的,才吃了三口,身后便有脚步声传来,沈长安身子一顿,而后很快一双手蒙上她的眼睛。
“王廷泽,你能再有点长进么,十年了,只会这一招。”
蒙住沈长安的手突地收了回去,少年颓丧地在沈长安身边坐下,道:“谁说我没长进,不过是怕你太久没见着我,记不得我模样了,才用小时候的方法逗逗你的。”
说完,看着沈长安眼前的面条,吃了好一些,便讨好道:“面条味道如何,是我亲手做的呢。”
“这是长安有名的biangbiang面,我不知它什么时候传去了洛阳?”
被戳破谎言,王廷泽揉了揉鼻子,道:“那起码里头的青菜是我洗的。”
沈长安挑眉:“哟,小少爷不是常说自己十指不沾阳春水,是要干大事情的么。”
这一说,王廷泽挺起了胸脯,骄傲道:“那是,你知道我对你多好了吧。”
“行了,少贫。你怎么会来长安?六表哥呢?”沈长安收了筷子,正色道。
王廷泽摇了摇头:“只知道他出门办事情去了,早上就走了,这都一天了,也不见回来。”
沈长安听罢,低下头,有些落寞道:“那,答应见我的,是你,不是六表哥吧。”
王廷泽点头,“我赖着跟来长安,也是为了见你的,还想见见那个倒霉妹夫。”
“表姐夫,我大你一天的。”
王廷泽听了这话很是不开心,扯着脖子囔道:“上头已经有六个哥哥了,如今好不容易多个外人,还不让我欺负欺负么,你才嫁过来几天,这么帮着他。”
沈长安无奈:“不是帮着他,你喊他表妹夫,连带我也被你喊小了呀。”
“不管不管,下回见到他,我这么喊他你别吭声就是了,大不了回头我喊你几声表姐给补回来呗。”
表姐这俩字在王廷泽口中极难听见,这些年,两人总是互叫名字的。见王廷泽还带着小孩子心性,沈长安心中却是高兴的,嘴上答道:“你怕是见不着他的,也不是多重要的人,就没必要专程带来了。”
王廷泽嗔怪地看了眼长安:“就知道你是这么个想法,你现在知道我怎么不肯你嫁过长安来了吧,你不入眼的事情,从来就不肯入心,特别是对人。不过我真是好奇,是个什么样的人,会让你这么坚持?既然当初坚持了,如今为何又漫不经心,我个旁人都看着气急。”
沈长安摇了摇头,没说话。
见沈长安并不想谈,王廷泽也没继续追问,这些年,沈长安的脾气他也算清楚。便开始对自家六哥很是埋怨:“六表哥偷偷瞒着爷爷和我们,就这么把你嫁了,那次回洛阳,爷爷气得想打六表哥,六表哥也倔,不解释一句。那会儿藤条板凳都准备好了,爷爷却没有下手,只叹了口气,便一个人回屋了。”
说到阿公,沈长安多了几许伤感:“阿公走的时候,我却不在身边。”
“六哥总说爷爷是把所有事情放下了再走的,也不算有憾。”说完,看了眼沈长安,犹豫了会儿,才道:“你可知六哥和谢家嫡出的小姐订了亲?”
沈长安一愣,嘴皮哆嗦了下,呐呐道:“陈郡谢氏?”
声音很小,但因为房间太过安静,王廷泽也是听了清楚,点头,道:“竟是三年前的事情了,是爷爷生前定下的,六哥也知道,却瞒着了我们所有人呢,当时说是谢家小姐还小,如今人已经十六了,可能等六哥这次长安的事情办完,回洛阳便会把亲事办了。”
这么几句话,沈长安却总觉听得不真切,她记得,也是三年前,阿公当着她的面,把白玉屏风送给了六表哥。抬头,看着王廷泽,她竟觉着连他的面容也有些模糊不清了……
王廷泽并未感觉到长安的异样,继续道:“对了,我还听说若不是你突然嫁来了长安,原本爷爷是给你说了一门亲事的,是陇西的李家,虽是旁支庶出的少爷,却很有才气的,我见过一次,的确一表人才,还在州府里挂了个闲职。”说完看了眼长安:“其实庶子也挺好的,我不也是庶出,反而轻松自在许多,只是谁也想不到,兜兜转转,你却嫁回了长安,爷爷说,这座城池,是会啃人骨头的。”
说到这里,才感觉到沈长安表情有些不对,伸手握过她的手,很是冰凉。他叹息一声:“其实这些话我本可不与你说的,但我总觉得不该瞒你,我们俩这些年,一直没有事情互相瞒着的。”说完,又觉有些不对,看了眼长安,继续道:“或许,只是我事事不瞒你,你总有些心事是我不知的吧。也或许,我说的这些你都知道,你素来比我敏感许多,只是你并未告知我罢了。”
沈长安知扯出一抹笑容,却并不好看,只道:“你看,这天气愈发寒凉,手都冻僵了,脸也有些冷得难受。”说完,将握在王廷泽手中的双手抽回,捂在了自己脸上,同时也把自己眼角遮住。
好一会儿,沈长安就这么捂着脸,王廷泽也不说话,两人很是默契。直到桌上面条结成坨,沈长安才突地抬起头,表情也已回复正常,只眼珠四周转了转,道:“六表哥还不回来么,差些忘了,这次过来,是有正事要说的,和你一叙话,就晕晕乎乎了。”
声音也如常,王廷泽看了眼沈长安,摇头叹道:“我总觉得六哥这次要办的事情会很棘手,以前我随六哥去过很多地方办事情,便是漠北那般荒蛮地方,六哥也是谈笑风生,这几日他却一日比一日沉默了,面上表情也很是凝重,我问他,他也不肯说,但我知道,事情想必不好办。”
王庭西素来处事独立,沈长安也知道的,只问:“这些日子可有什么人来过这里见表哥?”
王廷泽摇摇头,“没有,不过六哥曾让蒋良办过一次差,蒋良心眼实,记住了对方的名字,叫周天龙,这人你可熟悉?”
沈长安一愣,她一直以为表哥此次前来,若是为了孟田,该是去见胡齐或是李恒亲信,怎会搭上三皇子的人?孟田的事情,他们该是最乐见其成的。
沈长安从袖管里抽出一封信,道:“这封信你替我交给六表哥吧,本想与他详谈,如今天色已晚,我也不能出来太久,除了信,还有句话你也一并替我转达到,千万别忘了。”
王廷泽接过信笺,点头,道:“什么话?”
“让他莫忘爷爷的家训,他如今是王家家主,担着整个王家,是赌不起的。”
…
王廷泽送沈长安出去时,正巧天空簌簌飘着雪花,沈长安伸手,雪花落在手心,很快又化开。
“这是今年长安的第一场雪呢,正让你们赶巧了。”
说完,外头传来阵阵犬吠声,还夹着在马蹄声,应是有人经过,惊了谁家狗。
沈长安将斗篷的帽子戴上,身子裹紧在斗篷里御了寒气,道:“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你猜,这归人是谁?”
王廷泽还没有回话,院门就这么被推开,沈长安站在风雪中,看着同样立于风雪中的王庭西。许久不见,他,瘦了。
触不及防的相遇,两人都是一愣。王庭西先迈出步子,拉近两人的距离,只一句:“来了啊。”
沈长安看着王庭西,笑了笑,点头:“恩,来了。”
“还进去坐坐么?”
沈长安摇头:“不了,刚和廷泽聊了许久,有些乏了。”
“那我叫方青送你回去吧。”
“我的马车停在外头的长安街上,家人还等着,我走过去,也不远。”
说完,迈开了步子往前走,经过王庭西时,只与他插身而过。
行至院门口,突又回头:“我能见到孟田,有需要,让王叔给我传话便好。”
“不了,只会连累整个南平王府。”
沈长安笑笑:“随便吧,不过,我更希望连累的只是南平王府。”说完,转身走进风雪中。
…
沿着小巷缓步走着,因为天色晚了,加上下雪,巷子里一个人也没有,难得的清闲。沈长安低着头,看着自己踩出的一个个印记,慢慢往前走着。
身后突地有人大喊着她,她脚步一顿,回头,却见气喘吁吁的王廷泽。
“咯,这个给你,今年的生辰礼物。”
看着被硬塞进手中的东西,不过是个木头人偶的小玩意,但她知道,这才是王廷泽亲手所做。
“你看,拉这里,还会动的,我觉着和你挺像的呢。”王廷泽挠了挠头,道:“你要是不喜欢也别告诉我,我以后真不给你再做了。六哥在屋里等着我还有事要说,我先回去了。”说完,冲沈长安挥了挥手,便往回跑。
跑了没一会儿,回头,看沈长安还站在原地瞧着他,便说道:“你的面条其实是六哥吩咐做的。”
王廷泽的身影越来越远、越来越小,渐渐,簌簌的白雪中只余一个模糊的背影。沈长安握紧了手中的木偶,低头,笑了笑。自言自语地轻喃道:“你说我总有些心事你不知,可却不是我想瞒,只是不知怎么说,譬如,我曾喜欢过王庭西,再譬如,阿娘临死前的最后一句话,是让我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是我,是我,是我登陆上了!泪流满面啊!已经放了两章在存稿箱,至少能安心过个周末了,哎
☆、第35章 嘤其鸣矣求其友声
刑部大牢里关押的都是重犯,不比一般衙门的鸡鸣狗盗之辈,所以很是安静。
愈往深处愈是重犯,便是看守的官差都是不敢打个盹儿的,严守着岗位。今日,原本无人问津的死囚牢房里,却是来了位尊贵客人,牢房外,一众士兵排列开来,守卫更为严实。
牢房里,一坐一站,两人。
漫不经心坐着的,是曾叱咤一方,如今却身陷囹圄的孟田,站着的,却是当今圣上。
“你可记得,我们初次相遇的情景?”皇上看着孟田,问着。
记忆被拉回那个炎热的夏天,那时的孟田还是个山里一清二白的愣头青,若不是机缘之下救了当时还是成广王的当今圣上,怕是这一辈子也只能在山间做个砍拾柴木的樵夫。两天当时坐在山间小路上,成广王对着孟田说了句:“可愿随我去成州,效力于我?”孟田当时答得简单,只道:“若把清粥换成粳米饭,青菜换成红烧肉,遂愿为君效力。”
当时的情景与如今牢狱之境相对,倒是有些讽刺。
孟田抬头,看着如今万人之上的圣上,笑道:“这一生,我打了多少仗,我记不清了,我杀了多少人,我也记不清了,我只记得,这大渝朝的半壁江山,都留有我的血泪,孟田自认,对得起圣上了。”
皇上冷笑一声:“当真对得起朕?这些年派你驻守边关,我大渝朝几倍于匈奴的兵力,你却多年只与匈奴周旋,从不趁胜追击,你为的,当真是朕的天下?这些年,朕给你的财力物力,你消耗殆尽,我大渝朝都要被你一人拖垮了。”
“你可知道,一旦得到,便会想要更多,我与圣上何其相似,圣上派我驻守玉门关,当真是恩宠嘉奖?”孟田仰头,叹息一声:“有时候我想回到乡下锄田舂米的时候,那儿虽然贫穷,却有犬吠蝉鸣相伴,也乐得自在逍遥,我不会知道,原来天地这么大。圣上还是走吧,你我情谊,在圣上君临天下时,便已没有了。”
“可你如今这般田地,却只有朕前来看望,朝中故友,包括你如今忠于的主子,谁人敢来相陪?”
孟田闭着眼,摆了摆手:“圣上错了,罢了,圣上如今也听不进去,还是走吧,给我这几日清静,小孟感激不尽。”
…
沈长安是被几名刑部的官员带进来的,她一身画师的长袍,由于身形比起男子略微偏廋,肤色也要白皙,再捻着几缕胡须,颇有些仙风道骨的味道,倒也符合了画师的气韵。
行至死囚狱前,眼看与孟田的牢房只隔不远,却遇见一众身着盔甲的将士阻了去路。
“这是刑部的专职画师,来给死囚犯画像留册的,这里有刑部的公文。”
沈长安一旁的刑部官员文澜从袖间取出公文递上,岂料士兵一眼未瞧,只板着脸道:“无论是谁,都不能进去,抗命者斩。”
公文就这么被晾在手中,好歹是五品的官员,虽觉察今日气氛不对,可毕竟也是有些脾气之人,正要争执时,有看管狱所的官员赶紧跑来,拦住。
耳语了几句,沈长安也听不清,但见原本面容不愉的文澜很快赔笑,而后对着沈长安说道:“要不张画师到外头坐坐?里面有客人,暂时不方便进去。”
沈长安抚了抚胡须,点头。跟着几人走开时,沈长安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她想,里头如今的客人,该就是孟田知交了多年的故人。
没有让沈长安等太久,不过一杯茶的功夫,就被领到了孟田的牢房外。
此时,牢房中只有孟田一人,他蜷腿坐着,有些漫不经心,嘴里一直重复着一句话:“若把清粥换成粳米饭,青菜换成红烧肉,遂愿为君效力。”
说着说着,却又是笑了,表情看着有些癫狂,让看守的士兵很是不耐烦,一旁领路的刑部官员也是皱起了眉头,而后对着沈长安道:“可要离远些画?”
沈长安摇了摇头,压低了嗓音,道:“远了看不清神情,反正牢门上了锁,近些也不碍事的。”
大渝朝一直有给死囚犯画像的规矩,但都是简画,如今文房四宝铺好,狱卒看着画师连墨色都调配小心,不觉诧异。
“这位张画师是头一回给死囚画像吧,之前也没见过,”狱卒小声问着。
“恩,之前的画师回乡探亲,这位可是上头钦点的,据说很是本事,没看我们头儿都对他客客气气的么。”刑部来的几位差吏回着。
“看这架势,确实是有些本事,咱们还是第一次瞧见这么画死人画的呢。”
窸窸窣窣的声音,让里头的孟田很是不痛快:“哪来的小儿这般碎嘴!”
虽是阶下死囚,可毕竟曾是叱咤一方的定远侯,一声吼也是让人有些胆颤,缩了缩脖子,不自觉的退后了几步。
沈长安也是皱眉,道:“作画需静心,可以麻烦差爷们站远些说话吗。”
害怕孟田也就算了,可这么个小小画师,他们还是不放在眼里的,不带好气地囔了过去:“你丫丫个呗的,敢管爷的事,找抽呢!”
才说完,脑袋上就被人狠狠的抽了几下,是顶头的上官,遂愈发缩了脖子。
“你们几个兔崽子才是找抽呢,都给我退后去,退后退后,退后!”
得了吩咐,几个人赶紧弯了腰退了好些步子,顿时离得有些远了,只能看得清人,却并不能看清每个细小动作。
从头至尾,孟田都没有看向沈长安,从蜷缩着双腿盘坐着,再到后来伸展了双腿,斜躺着。
这些举动并未影响沈长安作画,半个时辰过去,孟田的神韵已跃然于纸上。然而沈长安将画好的画作放置一旁,再次研墨,画起了第二张。
鉴于刚才被骂,狱卒们一个个面面相觑,却还是选择无视,反正只要牢门的铁锁无碍,其他都与他们无关了。
第二张画明显快了许多,只一盏茶功夫就画好了,沈长安走上前,画作随手一抛,越过栏杆,进了牢房。
“孟将军常年在西北,怕是没见过这么漂亮的牡丹花吧,孟将军行刑在即,所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如今没有美人相伴,在下便送几朵牡丹花相陪将军赴黄泉吧。”
这一举动,惊了孟田,也动了狱卒。
几名狱卒握着刀上前,待见飘落在狱中地面,平铺开来的,果真是一副牡丹花图,再无其他,便也松了刀,笑道:“头一次听说,这样也能做个风流鬼,哈哈哈。”
“听说孟将军早年丧妻,膝下无子,又常年呆在西北这样偏僻的地方,天天和一群士兵们在一起,这辈子怕是还真没怎么风流过,如今死了还能抱着幅牡丹花图,哈哈哈,不错了,哈哈。”
“再说一句,老夫绞了你舌头!”几人的调笑,怕是惹怒了孟田,只狠狠回了一句。
其中一名狱卒正要回嘴,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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