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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玉天成-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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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玉敏锐的从细姑的笑容里闻到了八卦的气息,招手让细姑靠近,悄声问:“伊姑娘常到我们美味居来?”

细姑也是个好事的,看见小玉眼眉挑动一脸好奇,便凑在小玉耳边说:“伊姑娘是看上了邹师傅啦,整个美味居里谁看不出来?”

啊?

小玉想起伊慈心娇若花蕊的小模样,再想想邹铸那副铁板似的身躯和一把络腮胡子,她的嘴角就忍不住抽搐起来——好——好般配的一对啊,呵呵——

尝过了红豆蓉,小玉沉吟一会,吩咐细姑马上再送一份热的过来,她要带着这点心去看看嘉儿。据秦春雁所说,嘉儿自那日在她面前痛哭宣泄之后,抑郁烧减,妊娠反应倒是没有那么强烈了。不过小玉还是放心不下,想借着送点心的机会去探望她。

使女将小玉迎进嘉儿的卧室,嘉儿见到小玉来看她,不由扶着身边小婢站了起来迎接。

“我的姐姐,好好坐着吧。”小玉让嘉儿坐下,自己也坐在客座上,把带来的红豆蓉给嘉儿尝尝。嘉儿看起来比前些天好多了,看来她只是需要一个人来倾听她的烦恼,终究还是能够调整好自己的心态的。

嘉儿吃得赞不绝口,两人聊些闲话,不觉日头偏西。小玉正想告辞,嘉儿突然对身边使女说:“你们先退下。”

侍女们应声退出,嘉儿请小玉坐到她身边来,突然低声对小玉说:“小玉妹妹,史浩大人那边,是你去和他通气的吧。”

小玉脸色上阴晴不定,并没有回应说是或否。

嘉儿的脸上突然露出一丝笑容,说道:“其实一开始,我还没想到是你。我和你说过宫女之事后的当夜。史浩大人突然造访,和王爷在书房里密议了一个多时辰。王爷突然将那十个宫女全让到上房里去供着,既不让她们做事,更不召她们服侍——过了几天,这些宫女突然就被皇上都召回去了。”

“如果我还看不出这里头有问题,也算是枉读诗书了。只不过——小玉,你脑子怎么转的那么快,我还没弄清这些宫女的来路,你就想到了这么多?”

嘉儿眼中神采奕奕,好像又回到了小玉初见她时那般的意气飞扬。

小玉欣慰的想,嘉儿始终是嘉儿,并未因身陷豪门宅斗而变成个只会说家长里短的小女人。

“嘉儿——只要想一想事情的不合理处,就会明白,此事必有后着。太后方毙,皇上怎么就给两位王爷赏赐宫女?这不是有违孝道么。”小玉当然不能说自己是从结果倒推回来的,只好诌出一套理论来解释自己的行为,这也是默认方才嘉儿所问的去找史浩的问题。

嘉儿面露忧色:“皇上这一着——对于王爷,是喜,还是忧呢?”

第一百一十八章:双龙夺嫡

“皇上,天晚了,该休息了。”

吴皇后走入原来韦太后寝殿所在的宫室中,皇帝赵构正坐在韦太后素日念经的佛台前发呆。

吴皇后柔声劝道:“皇上,您是一国之君,虽说心中悲痛,也要克制些才好。这家国上下,都等着皇上您来运筹,您可千万要注意身子啊。”

赵构这才回过神来。自从他的生母韦太后死后,他仿佛又老了几岁。

“呵,是皇后啊。皇后,朕还不想回宫,你就坐下陪朕聊聊吧。”

“是。”吴皇后见赵构心事重重,也不坚持。身边早有宫女搬来凳子,皇后依礼坐下,静听赵构说话。

赵构的目光一直盯着韦太后的佛台,神情落寞。

“太后离朕去了——也好,若能在地下与父皇团聚,太后也该心足了。”

“皇后,朕很小的时候,太后每到夕阳西下的掌灯时分,总是站在我们所在的宫室庭院里赏花。朕曾以为,太后是在等待花开,后来我才明白,她是想等父皇来看我们一眼。可是,一年又一年过去了,父皇并没有来。”

“在朕六岁那一年,太后过生日,谁也没想起要为她庆祝,宫里冷冷清清的。没想到那天,父皇突然来了,不但宫人们都吓得忙成一团,太后也怔在当场,连接驾都忘记了。那天父皇的心情似乎特别好,还跟太后开了句玩笑话说,韦娘子,不认得朕了吗?”

“可父皇接着说,要不是乔贵妃提醒我,我都忘记你的生日了。太后顿时愣在当场,默默吃饭。吃到一半,宫人来报,说王贵妃临产。父皇起身就走,朕拉着父皇的衣角,说今天是母亲的生日,父皇您能多留一会吗?父皇摸着我的头,说,我去去就回来。可是他一去就没了音讯。”

吴皇后看见赵构眼中的哀伤,也被他的心情所感染,心里头沉甸甸的。皇上突然间找她说这个干什么呢?

赵构继续说:“快五十年了!父皇那天离开的背影,我到现在都还记得!父皇几乎,就没注意过朕——只有太后,将一腔心血都倾洒在朕的身上。那一年,兵临汴梁城下,朕被选为人质送往金营。朕准备进宫与太后道别,听到宫人说太后去向父皇求情。朕跑到父皇寝宫里,一进门就见太后跪在地上,抱着父皇的大腿痛哭,头上的首饰掉了一地,哀求着别让朕去当人质——”

“父皇为了安慰太后,才给太后封了个贤妃的名头。为了这个妃嫔名儿,太后熬了十九年。但那天太后跪在地上嚎啕大哭,说我才不要当这个什么贤妃,我只要九哥儿平安——”

赵构的声音,渐渐的低下去。他闭上了双目,过了一会,突然睁开眼睛看向吴皇后:“皇后,伯琮和伯玖这两个孩子,你看谁更好些?”

吴皇后一惊,没想到刚才还在哀悼太后的赵构,忽然话锋一转会问起太子问题。

这个问题实在太敏感,连吴皇后这样身份地位的人都不敢妄言。她斟酌字句,缓缓回到说:“伯琮内敛,伯玖精干,两个人都各有优点。”

“但是,他们也各有缺点!”

赵构毫不留情的点了出来。

吴皇后悄悄抬起眼睛看着赵构,试图从他脸上找出一点蛛丝马迹。赵构到底更倾向哪个继承人,亲近如吴皇后,都不甚了了。

外人以为恩平郡王赵伯玖是吴皇后养大的,吴皇后肯定更疼爱他,这个想法是大错特错。吴皇后是真正的贤后,对赵伯玖有感情是一回事,但立嫡之事,对于国家关系何等重大,吴皇后是不会为了自己的私情而去左右赵构的看法的。

赵构沉吟许久,谓然叹息,对吴皇后摆了摆手说:“皇后,你先回去休息吧!朕马上也回去了。”

听着方才赵构一番说法,吴皇后知道赵构是在此思考继承人的问题,也不敢多言,行礼之后便退下了。

赵构又看着佛台,喃喃的说:“母亲,孩儿平生,头一次要违背您的意愿了——”

赵构本人,其实一直属意赵伯琮为继承人。然韦太后生前,总是不喜伯琮,而屡次权赵构立赵伯玖为太子。赵构孝顺太后,不愿做让太后不高兴的事情,便一直将立嫡之事,拖到了现在。

可是,不能再拖了。金人的军队,正在一天天的逼近——召回来的二十个宫女,经过宫中嬷嬷的检查,赐给赵伯琮的,皆是完壁,而另一边的十个宫女,都已经不是处子。

一个月之后,赵构下旨,立赵伯琮为皇子,封建王,改名为赵窅。赵伯玖依然是恩平郡王,命其出居绍兴。

一场双龙夺嫡的无声战役,就在赵构用二十个宫女做的一个实验中落下了帷幕。

听到从外头回来的下人说出这个爆炸性的消息时,小玉正在和青争坐在宋家主人卧室里一起绣着婴儿的小衣服。

得知赵伯琮果然如同历史上记载的一般,如愿当上了皇储,小玉心里紧绷了多日的那根弦“蹦”的一松,居然一阵头昏目眩。

得救了!

她一直在害怕自己带来的蝴蝶效应,而身边发生的事似乎也在告诉她,这个世界的事情好像和她原来知道的历史不太一样了。看来,选择连夜去劝说史浩果然是正确的选择!

“小玉,你不舒服?”

青争伸出一只玉手在小玉额上探了探:“唔,倒是没法人。看你脸红通通的,还以为你身子不舒服。”

小玉笑道:“没有,我就是兴奋。你看咱皇上,可算立了皇子了。”

青争淡淡笑了下,没有接口。她对于外界的动荡不太在意,小玉总觉得青争像是活在一团云里,飘飘渺渺的。只有看她下针绣花的时候,才感觉到她心底也是有着一团火。不然为何她绣出的花朵图案总是栩栩如生?

小玉没有料到,她高兴得太早了。

一场比夺嫡更加凶险的危难,慢慢逼近了她的身边。

第一百一十九章:金主南侵

天气渐渐变热,六月天里的临安,天天都是骄阳似火。

这种天气,小玉又怀着两个多月的身孕,本来是不该出门的。不过她身子骨向来壮健,也不怕天气恶劣,照样带着惠娘出门到美味居里去了。

之所以出门,是因为连续三天,美味居的账面上流水下降得厉害,这可是美味居开业半年来都没有过的惨象。她一定要亲眼看看,到底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她下载低调经商,等闲不出来管事,可是也不代表她从此就不要这两间铺子了。自己一手一脚打下的江山,哪是那么容易说放手就放的?

进了美味居,小玉微微有些吃吃惊。

现在正是午饭时间,往常这个时候,美味居总是人头涌涌。可是现在,楼下只有两桌客人,还不知道楼上雅间是个什么景象。罗掌柜看见小玉过来,连忙招呼她坐下。

小玉也不客气,她坐下后便问罗掌柜:“罗掌柜,近日来,都是这等惨淡?”

罗掌柜抹了抹头上的汗,说:“没办法,现在很多人不敢出门啊——“

“哦?”小玉一惊:“怎么回事?”

罗掌柜压低声音说:“您还不知道吧?外头都在传,金人就要打来了!”

金人?

小玉来了这时代这么久,虽然也见过城外贫民乞讨的惨象,可是打仗毕竟离临安太远,她还没什么真切的感觉。现在听罗掌柜这么一说,她不由紧张起来:“真的?”

“说不好,说不好啊!不过听说那些富户人家,都在装裹金银,随时准备出海逃命——现在街上人都少了很多呀。”

小玉心里像压了块铅,也顾不上问生意好坏了,又往美玉坊而去。

美玉坊生意比美味居还冷清,平时花蝴蝶似的几个女店员也没了生气,全靠在柜台边发呆。看见女主人来到,一个个的迎过来问好。

看这情形,小玉心里更是没底。她忙问水清云:“戚大夫在他店里吗?”

“在的在的,早晨我还见着呢。夫人要去请他过来吗?”水清云答道。

“不必了,我去找他吧。”

小玉心底暗叹,转身往清心堂走。

这种时候,家里每个男人支撑门户,连个商量事情的人都找不到。小玉并不是那种没主见的女子,可是她生长在和平年代,并未亲历战争,现在突然要被迫面对,心里难免会感到惶恐。

“宋家的,你怎么出门了?大热的天,也不好好在家坐着。”戚升看见小玉来到清心堂,他忙将手头的病人快快打发了,走到她身边来。

一段时间没见,戚升发觉小玉更加丰润,比起原来的模样,又多了几分少妇的妩媚。他让小玉在椅子上坐下,亲自给泡了碗参茶来,看着小玉喝下后才说:“有什么大事,非要自个出门来办?叫下人们去办也就是了。”

小玉喝下参茶,心神安宁不少。她请戚升走近,悄声问他:“最近是否战事吃紧?”

戚升也不隐瞒,说:“从前线传回消息,说是金主完颜亮这回又重新集结了不少军队要来进犯我朝,听说军队规模比上次还要厉害。”

“这样啊——”小玉忧心忡忡的说:“且不管他会不会打来,现在我两件铺子的生意太淡,可是吃不消这么耗下去。美玉坊卖的是胭脂药膏还好,那美味居是酒楼,一天不做生意就要亏的。戚之问,你看我是不是该先把生意停了。”

戚升感觉到小玉突然间对他依赖起来。

如果在以前,他一定会心猿意马,认为替小玉做事,便有可能捕获她的芳心。贤字他知道小玉死心塌地的爱着宋潜,不论小玉对他如何的亲近,都不会是爱上了他。

小玉只是将他当做一个好朋友,那自己,就好好地做这个好朋友吧!

戚升整理心情,正容道:“美玉坊这边,我帮你看着,暂时还不用停。至于美味居,你就先歇业一段时间吧。另外——”

“另外什么?”小玉问。

“现在战事吃紧,谁也不知道明天会变得怎样。你将美味居停业后,最好快些将外头的钱都收回来自己拿着,把钱、金银、细软好好包成一包,随时预备着逃离临安。”戚升用很低很低的声音对她说。这些大逆不道的话,给外人听去了可不是玩的。

“逃?”

小玉大吃一惊。她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也需要逃难。

小玉的脑海里浮现出后世电视记录片中那些惨烈的战争场面——硝烟、血肉、嘶号、尸体、难民——自己难道也会成为其中的一个吗?

小玉禁不住打了个冷战。

“别怕。”戚升柔声安慰她。

“我说过,我会保护你的。”戚升说。他又画蛇添足的多添了一句:“天成离开临安钱,也托我照顾你。”

小玉冲戚升感激的一笑,“戚之问,谢谢你。我回去准备事情去了。”

如同临安百姓所传说的那样,金主完颜亮正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路南下。

完颜亮的字典里,从来就没有“不敢”这个词。

据说完颜亮平生有三大志向:一是国家大事皆自我出;二是率师伐国,执其君长问罪于前;三是得天下绝色而妻之。他有一柄扇子,扇子上题着这么两句诗:“大柄若在手,清风满天下。”可见其野心之大。

当他还仅仅是个金国普通贵族子弟的时候,他就敢冲进皇宫里去干掉了当时的皇帝金熙宗。在某个月黑风高之夜,完颜亮带人闯进金熙宗的卧室,一顿乱砍,金熙宗当场死于非命。然后完颜亮就成了金国的皇帝。

完颜亮的杀戮并未到此为止,他撕毁宋金合约,立志统一天下。为此,他不惜杀掉了反对他出兵的嫡母徒单太后,又追杀同样反对他的皇后和太子——幸亏皇后跟太子跑的快,才留住一条小命。总而言之,完颜亮为了灭宋,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绝对不容许别人再阻止自己出兵了。

这么一个性格的皇帝带的军队,其彪悍可想而知。但是完颜亮又不仅仅是彪悍,他脑子还算好使。

不过他上回带兵到边境挑衅的时候,就和时季峰的父亲云氂将军时遇豪遭遇打了个败仗,很是消停了一阵。完颜亮筹备了半年,又不顾群臣劝谏,再度执意伐宋。据说这回,他抽调了六十万大军,编成:三十二个军,兵分东、中、西三路功宋。

对于完颜亮的这次进攻,小玉脑子里的记忆还是从小时候看梁羽生的武侠小说里看来的,正经历史书的记载她已经完全没了印象。

但是她隐约记得,这次金人的进攻依旧没能拿下南宋,至于为何没有拿下,她就完全不知道了!

她又没有神通力,能预知自己会穿越回这个时代来,哪能将所有的历史资料倒背如流?

小玉听从了戚升的建议,停下了美味居的生意,将流在外头的资金全部回笼,换成交子。她让惠娘弄来个小包袱,里头几乎包了她全部的家当,连从美玉坊赚来的大部分钱都放在里头了。虽说不到万一,她还是不想跑路,但总要留个后手才是。

但准备归准备,平常的日子还是要过的。小玉想起赵伯琮被封为建王后自己还没去看过嘉儿,便又出门去拜访她,顺便想从她口中知道点情况。小玉晓得嘉儿最关心国事,不会因为困在深闺而改变她的性格,她那里说不定会有点外头人不知道的消息。

“小玉,之问这么建议是对的。现在的形势,确实很是危急。你可知完颜亮这次南下为何如此迅速?”

已经成为建王侧妃的嘉儿还是和以前一样,对国情战事十分关注。

小玉摇头,嘉儿便说:“完颜亮吸取了上回的经验,这次,特别强调军纪的问题。他再三告诫三军,不许焚烧一间房舍,不许杀害一个南方的百姓,如有违纪,军法从事。完颜亮对我们的老百姓说,他要一统天下,被他占领的土地,以后就是金国的土地了,这里的百姓,以后就是大金的子民了。因此,每次攻占了一座城池,完颜亮就派人对百姓宣扬说大金是仁义之师,王师所至,义旗所指,尔等安居,不要害怕,将来共享太平。”

“老百姓肯信他?”小玉有些不可置信。这个完颜亮不是历史上著名的暴君吗,怎么听着和农民起义领袖似的?

嘉儿苦笑说:“老百姓只要有的吃有的穿,谁管你是哪儿来的军队?我们宋人自己的军队,也太——”她说道敏感之处,闭口不言,但小玉明白嘉儿是想说南宋的军队,军纪也好不到哪里去。

连嘉儿都这么说,那这次的战祸——说不定就真的要来了!

第一百二十章:山雨欲来

时季峰站在镇江城防边上,看着外头无数百姓在往沙地搬运树枝,沉毅的脸上也禁不住透露出丝丝无奈。

这位叶枢密官,到底想搞什么?他懂不懂军事?

可恨自己只是一个小小的镇江通判!

时季峰两眼中只要冒出火来。在这等危急时刻,朝廷怎么派了个见识浅薄的高官下来督战?

可是——又还能派谁呢?

时季峰暗暗苦笑。

南宋军队的散漫,若不是他亲眼所见,真不知到了这等惨淡的地步。以前在他父亲时遇豪军中,父亲治军严明,时季峰还不太知道外头的军队是个什么样子。现在他身为朝廷命官,亲身感受,才明白情况坏到了什么地步!

一句话,要兵无兵,要将更无将!

就在金军南下之际,一开战,南宋前线的都通制王权就脚底抹油——临阵脱逃了。皇帝赵构只好用当年曾大破完颜兀术的老将刘琦。可刘琦有如廉颇,虽有战心,却已是强弩之末,才打了两场仗,身体就垮了,只能到后方去养病。

原来那些能征善战的老将中,岳飞被杀,张浚赋闲,韩世忠吃斋念佛不理世事,无奈之下,赵构只能给镇江前线派来了这个枢密使叶义问。

“时大人!叶大人这是要指挥百姓们干什么呀?”一员小将走到时季峰旁边不解地问。这是他手下的校尉安盛,不过十八九岁,也是从军营里出身的。

时季峰冷热说:“我哪儿知道!你不如问他去吧。”

安盛在上司面前碰了个钉子,却也不恼,摸了摸鼻子便退下了。他早知道这位时判官的硬脾气,想来他也是在为边防着急呢。

叶义问不但没觉得自个见识浅薄,恰恰相反,他正在为自个的发明创造而得意着。

他一到镇江,就把老百姓征调起来,在沙地上挖沟,然后在沟里插上树枝。他觉得这样一来,金军登陆的时候就会受到阻扰,真是一招大大的妙计啊!

“无知!”时季峰对于叶义问这一招呲之以鼻。

在沙子上挖沟?还插树枝?亏他想的出来!镇江在长江边上,你头一天挖沟,明天江水一涨就都没了,连沙沟也被谁灌平了。

这是挡敌人还是挡自己啊?

但是官大一级压死人,而叶义问大他时季峰又何止一级两级呢?

“夫人,你还需要收拾什么衣裳?”惠娘在小玉的房里帮着她打包一些轻便的行李。

“行了,就这么多吧。惠娘,你也把你的东西给收拾好,到时候我们一块儿走好不好?”

小玉和惠娘朝夕相处了一年,主仆之情甚为深厚。在小玉心里,惠娘也是一位很重要的家人。

“当然了,夫人,惠娘肯定是要跟着您走的。”惠娘已经将宋家当成了自己家,自然是小玉跑到哪儿,她就要跟到哪儿。

小玉想了想,便对惠娘说:“你让人去把青争姑娘接过来和我们住吧,就跟她说是我的意思。青争姑娘一个人孤零零的,我放心不下。”

在所有的姐妹里,小玉最担心的便是司徒青争。文娟有父兄在身边照料,秦春雁和伊慈心也都是跟着父母生活,嘉儿绣心有了夫家。唯独青争孜然一身,父母俱亡不说,还有那么些个虎视眈眈的穷亲恶戚,小玉可不想扔下她一个人。

青争和小玉交情深,知道这种非常时期,自己一个女人家多有不便,也不推辞。她先让菊姐回家,便将绿波布庄关闭了,带着一个随身小包袱就到了宋家。

此刻的临安,用“人心惶惶”来形容绝不为过。就连在皇宫之中,皇帝赵构的心也是七上八下,早早就在暗中布置好了海船,准备形势不好时马上出海逃跑。

赵构别的本事没有,逃跑的本事可是练得炉火纯青。当年他在扬州的时候,一听金兵进城,啥祖宗牌位龙袍玉玺都没带上马就跑,一跑就逃出长江直奔杭州,又从江浙出海在海上流浪了不知道多长时间,也不差这一回了。

刚刚在皇储争夺战中胜出的建王赵伯琮——现在应该管他叫赵杳了,可完全没感受到胜利的喜悦。因为父皇赵构明确无误的告诉他,我儿,朕已经老了,以后的国家大事,就要由你来操心了。

“王爷,你怎的有空过来?”

嘉儿正准备就寝,忽然听下人来报告说王爷来了,忙将头发挽起站起身来迎接丈夫。

赵杳明显憔悴了许多,一进门便扶着嘉儿关切的所:“你别跑那么快。近来身子好些了吗?”

嘉儿摸了摸已经有五六个月身孕的大肚子,笑着说:“好多了,秦大夫的药还是颇有效的。王爷你还不去休息呀?”

赵杳摇摇头:“不忙。嘉儿,你可怪我吗?”

听的赵杳这么一问,嘉儿心里登时又酸又喜,半年来受的委屈仿佛减少许多。她说:“王爷你是一国栋梁,当为大事操心,嘉儿——嘉儿不会怪王爷的。”

赵杳抱着嘉儿在床沿坐下,俯身侧头在嘉儿的肚子上听了一会,问:“宝宝乖不乖?”

“嗯,这两天很乖。”嘉儿也不是说谎,她近日来身子比原先好多了,也没吐得那么厉害。难得赵杳来看她,她早欢喜地不知说什么才好。

她对赵杳一开始只是欣赏,说不上喜欢。直到他疯狂的追求她,她的心里才慢慢有了他的影子。嫁给赵杳,她吃了很多的苦头,但是在这一刻,嘉儿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她不奢望能拥有全部的他,但他的心里,她永远最重要——

“嘉儿,你要好好保重。说不准过几天,我要先将你送走。”

嘉儿吃了一惊,忙问:“王爷,金人已经攻至临安了吗?”

赵杳沉重的点点头。

“我是定然要守着临安这最后的一道防线的。若连临安都失守,那我们的国家——”赵杳说,“嘉儿,你和郭妃她们先走吧。等形势好了,我再接你们回来。”

嘉儿缓缓地摇了摇头,淡淡说:“王爷,我是不会走的。城在,你在,你在,我在!”

短短的一句话,却透出无比的坚定。

“好,好。”赵杳明白嘉儿的性格,她说的出,也做得到。再艰难,她也不愿意和他分开。

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而另一对夫妻,宋潜和小玉,正在经历着分离之苦。

小玉没有想到,远方的严州,正在酝酿着另一场风暴。

第一百二十一章:天成失踪

金兵已到镇江城外的消息一传回临安,临安的百姓更加的惆怅起来。

小玉一个孕妇坐在家里出不了门,消息都是牛彪他们去打听回来的。

小玉想起远在镇江的时季峰,心里不禁暗暗着急。但愿他吉人天相,能够逃过此劫!

身在战场上的时季峰不知道小玉竟还挂念着他。

他站在镇江城头僻静处,远远地看着那些高官在谈论如何抗击敌军。他曾试图提出自己的见解,却被上司语带嘲讽的训斥了一番。

“你一个新科进士,才上任几天?就算你父亲是云麾将军,也不见得你就很能耐!”

时季峰无语。到了这个时候,上峰还要论资排辈搞派系斗争,在他们心目中,这些比起城外的六十万敌军还要重要!

————————————————

“宋夫人,我家主人想请您过来一趟。”顾爱生的家人来到宋家,替主人传话。

以前宋潜在家时。顾爱生倒是常来的。宋潜和小玉成亲时,顾爱生还来参加了他们的婚礼,但自从宋潜离开临安,他当然是不好上门了。

“爱生找我会有什么事?”小玉心里略感不安。

她知道顾爱生不会无缘无故的找她。现在宋潜远谪,她一个妇人,想知道些朝廷的消息只能靠到嘉儿那边打听。但嘉儿身份毕竟太敏感,不好说得太多。宋潜在临安剩下最好的朋友便是顾爱生,所以顾爱生也常常给小玉传些消息。

小玉想,难道是宋潜那边也有了金兵?

但是严州是山区,金兵兴趣应该不大,之前也没听过金兵围攻严州的消息。小玉决定还是先不要胡思乱想,见过顾爱生再说。

顾爱生亲自在门口迎接小玉。小玉下轿,不好意思的说:“爱生,又来劳烦你了。是天成托人传话回来么?”

顾爱生神情古怪,既焦急又忧虑,但他仍说:“宋夫人,我们进去再说。”

见到一贯镇定的顾爱生这般表情,小玉心禁不住七上八下的跳动起来。不会出了什么事吧?

顾爱生挣扎过要不要告诉小玉这件事。但是他若不说,往后再由朝廷传给小玉,却不知道是多少时日以后了,他还决定自己来先告诉她。

“宋夫人,严州被流寇围攻!”

流寇?

小玉早知道严州是个苦地方,不然宋潜也不会一意孤行不肯带她上任了。

据顾爱生所说,严州的流寇之患久已有之。原来的严州知州曾经治理过一阵,效果也不甚明显,这和严州的地形有关系。

山多水多,正是流寇打游击战的好地方。官兵一围剿,流寇就躲在山上不下来,谁也奈何不了他们。

但这一回,是几股大的流寇队伍趁着金兵入侵,严州抽调部队去支援的空当,拧成一股绳来反攻严州城,却是谁都没料到的!

此刻正是严州防守最为空虚的时刻,正规官兵十去八九,只剩下些老兵病号在象征性的防守着州县。流寇一来,镇守严州的招讨使首先望风而逃,美其名曰回朝廷搬救兵,实则如黄鹤一去不复返。严州知州硬着头皮想迎战,却拿不出一个合理的作战方案来,眼看着整个严州便要沦于敌手!

身为严州通判的宋潜挺身而出,带着手下几个校尉,到各县区招募义勇。

他三日之间奔赴严州属下淳安、遂安、桐庐、分水、寿昌、建德六县,联络县尉,将各县的弓手、骑手、步卒全部收归旗下!

谁也没能想到,看起来丝毫不会武艺的文弱书生宋潜,却有这样大的本事,居然将原先一盘散沙的严州官兵全部整合了起来!

“天成带兵去剿匪?”小玉听到这里,也顾不得礼仪,抓着顾爱生的袖子就问:“他从来都没上过战场……仗打赢了吗?”

在小玉的心目中,始终对宋潜怀着一种小母亲般的呵护之情,听见一直被她护在身边的宋潜竟能组织起一支强大的部队来战斗,又是自豪又是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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