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吹不散眉弯-第22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第十三章 滋扰祸及奴
秦州寇匪日益猖獗,但因其行踪诡秘,官兵始终奈何不得。
后来晏书上疏,指贼远来只利速战,而州兵数众,宜以奇制之,扼贼归路侔其衰而出击,如此必胜无疑。
白世非听闻后,又捐了大笔资财作为秦州的助边费。
赵祯便把晏书之意转达秦州,薛奎依其建议而行,果然得手,奏折上说流匪经此一役死伤七八,终得保边关百姓安宁。
如此一来,在其他大臣的撺掇下便把晏书拱上了枢密使之位,刘娥不得不同意赵祯下诏提拔晏书的同时,也隐隐警觉到了朝中势力已不若从前那般受自己的控制。
白府书房里的细细斟酌仍然日复一日在秘密进行着。
“在玉门关和萧关一带活动的党项族族主赵德明已然亡故,其继位的大儿子赵元昊有意不再接受大宋封号,欲废除朝廷所赐赵姓改为嵬氏,为防患未然,朝廷应该会加强对西边边境的布防。“邓达园道。
白世非点点头:“看样子枢密院与兵部很快就会为了争夺驻边大军的控制权而明争暗斗,你便与薛奎密通消息,将那边形势知会晏书,令其针对边关的布防用兵多提建议,设法打败夏竦夺取兵权。
这时有小厮走进来:“亶公子,给张士逊大人的礼品和轿子都备好了。”
白世非起身,赵元欢与张绿澜之事还是由他出面解决比较稳当,若让赵元欢亲去造访,只怕会被大怒下的张士逊扫地出门,并从此与女儿断绝来往,出了书房,对邓达园道:“你寻个空儿,让小坠搬到第一楼。”
此时疏月庭里,晏迎眉已如期出府去了无心庵,尚坠和晚晴两人得闲来,坐地厅堂里边纳着针线活儿边闲聊絮叨。
不知不觉,到了哺时初,两人突闻外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坠子!晚晴!不好了!不好了!”一个小丫头急步冲进门来,却是平日与晚玉素为交好的晚风,一看两人都在厅里,就像是终于见到了主心骨似的,冲过来便扯尚坠,人急得已差点要哭出来,“快!晚玉出事了!”
两人吓了一跳,顾不得细问,脚下已先跟着她往外走了。
“晚玉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晚晴着急问道。
“才刚我和晚玉在偏厅里当完值下来,走到书房附近时她手上的木佛珠子断了线,有几颗在地上弹起来落到了廊柱外头的园子里,她便下去捡,结果发现草丛中有一团东西金光闪闪,拣起一看却是个金丝香囊,不知为何被人踩扁了扔在那儿。”
尚坠忍不住皱眉,但凡作仆婢的在主人家里最怕捡到贵重东西,没有比这更容易惹祸上身的了:“她当时没把东西拿去交给哪位管家吗?”万一府中传出什么盗窃事件,那可是十张嘴也说不清。
“她便是想交上去才捅了篓子!”
“到底怎么回事?”晚晴不住催促。
“大管家回了乡,二管家又去了潘楼街巡视铺子,她便想把那金丝囊拿去交给商管家,谁知道就在商管家屋外与二夫人碰个正着,浣珠阁那几名丫头一看晚玉手中的香囊当即便叫了起来,揪着她就骂她是贼,这不事情闹大了嘛!”
“公子人呢?你怎么不去找他?”晚晴埋怨道。
“我便找了!可是小厮说他出府去了三夫人家里。”
“二夫人和晚玉她们而今在哪??尚坠蹙眉问道,这些日子她始终小心谨慎,使得夏闲娉苦无机会,今儿好不容易逮到与自己交好的晚玉做替死鬼,只怕不肯善罢甘休。
“我过来时昭缇正叫人押了晚玉去偏厅,说是要让二夫人亲自发落。“
“要不要叫人去张府告知公子一声?“晚晴担心道,浣珠阁那两位不是一般难缠,而眼下府里能说话的人都不在,只余下一位及可能是与夏闲娉站在一边的三管家,恐怕晚玉会凶多吉少。
尚坠冷静道:“不必了,倘若公子有要紧事与张大人磋商,此时打搅他未必合适。“快步行进间脑筋儿急转,简明扼要地吩咐,“晚风你去告诉晚弄,让她赶紧出府把二管家找回来,晚晴你去武院——”那地儿太远,一来一回不知折腾多久,“你还是去第一楼,就说我的意思,让那几位护院的大哥全都到偏厅来。”
“站晚风去。”晚晴断然拒绝,“公子、大夫人和管家都不在府中,我便陪在你身边。”哪怕晚玉会挨上板子,暂时也还死不了,但若坠子有什么差池,她便万死也难辞其咎。
尚坠想了想,也就同意了,那晚风赶紧跑去寻晚弄。
两人到达偏厅时,只见里头晚玉嘤泣着跪倒在地,夏闲娉端坐在屏风前正中的交椅里冷眼瞧着,昭珑站在她身后,而在她跟前昭缇正扬高手掌,眼看就要往晚玉脸上抽去:Qī。shū。ωǎng。“我让你这JIAN蹄子还不说实话!”
“住手!”尚坠淡声一喝。
昭缇被惊得缩了缩手,抬头一看是她,黑瞳里两道清冷目光正盯着自己举高的手腕,隐隐有种不可违逆的威仪,心里又更怯了怯,这一巴掌便再抽不下去。
尚坠的眸光转而望向跪倒在地的晚玉身上,她脸上红肿一片,显然已吃过苦头,充满泪水的哀伤眼里满是无助和祈求。
她定睛看了晚玉一会儿。
那双坚润的黑瞳中仿佛有种安定的力量在让人镇静下来,又似在隐隐承诺她一定会为她主持公道,满心恐慌的时针玉终于惊魂稍定了些。
便在此时,商雪娥也闻声而来,看见跪在地上的晚玉,脸上不由得露出厌弃之色,转瞬看到尚坠也在此间,便敛了敛面容。
夏闲娉笑了笑:“商管家来得正好,我便想请教你,一个不三不四的丫头在主母跟前大呼小叫,这可有犯下府中哪条规矩?”
商雪娥迟疑了一下,恭声应道:“回二夫人,由于府中从来没有丫头在主母跟前大呼小叫,故而并无明确定下相干规矩。”才刚她在门外也听见了尚坠叫住手,只是昭缇的遭罪为前车之鉴,她虽然曾经从夏闲娉那里得过些好处,但事关厉害,也不能平白就这么被利用了。
没想到商雪娥如此圆滑,夏闲娉心里暗恼,却发作不得。
晚晴见站在昭缇身边的几位家仆全都面生得很,而以往惯在偏厅当值的仆人们却一个不见,心里暗觉蹊跷,便附唇在尚坠耳边轻提了句。
尚坠眼底掠过一抹微光,看样子夏昭二人自进府以来,银子攻势也并非全无着落,至少培训了几名此刻持杖助威的帮手。
夏闲娉又干笑两声,语气冷了年来:“我便再问商管家一句,那丫头偷盗主人财物者,按白府家规,又当如何处置?”
商雪娥这下异常配合,便答得飞快:“府中仆婢盗窃不得财者,杖三十;得财十贯以下,杖五十。得财十贯以上乃是得重罪,当移交官府处置。”
“我这金丝香囊少说也值十贯,把人移交官府嘛我嫌麻烦,传出去也影响白府声誉,莫如折杖五十,来人,给我打!”
尚坠缓声插进话来:“便移交官府问罪,也讲一个人证物证,却不知二夫人如何就肯定了,你那金丝香囊是晚玉盗窃而得?”
“奴婢真的没有偷二夫人的东西!晚风当时看到了,奴婢是在草丛里捡到那个香囊,看它式样贵重,也不知是被谁遗落了,本想赶紧拿去交给三管家。”晚玉朝商雪娥亟亟解释,说着又怯声哭了出来。
商雪娥面无表情地站在那儿,只看也不看她。
这下尚坠明白了,料是晚玉原想拿那捡到的金丝香囊去讨好商雪娥,不料夏闲娉也正好去了商雪娥的屋子里探视……真是何苦来哉。
夏闲娉睥睨着晚玉:“此乃我端午节赠予公子的礼物,我便不信公子那般幼稚,竟把它踩扁了丢进草丛当中,不打你便没句老实话是不是?”
“既是如此,等公子回来问个清楚,不就真相大白了吗?二夫人又何必急在一时。”尚坠依旧平声静气。
夏闲娉含寒带怨的目光向她蔑视过去。'
“贵贱有等,长幼有差,本夫人乃堂堂兵部尚书之女,同时亦是白家以三书六礼明媒正娶回来,我坐这厅堂之上,便是管我这个夫人位子的分内之事,何时轮得到你来多嘴?”
商雪娥看这情形,赶忙道:“老身还有事要办,就不滋扰二夫人了。”既然事不关己,又两边都不好得罪,还是抽身为妙,只要她人不在此间,不管发生什么事,白世非也怪不到她头上不是?
夏闲娉冷眼瞥了瞥商雪娥的背影,这死活养不熟的老妖婆趁早滚了也好,少了她在这里碍手碍脚,反倒便宜自己行事。
第十四章 品格
一花杀百尽
却说商雪娥去后,偏厅里尚坠再度开口。
“二夫人尊为主母之一,当得有权管家辖事,倘若这香囊真是被人盗了,那盗主不但没把二夫人放在眼里,甚还殃及他人,若二夫人能把这等恶行彻查清楚,端是好事一桩,只不过如此匆匆忙忙,不问缘由便妄下定论,却怕会不会放过了那坏人,反而冤枉了好人。”
夏闲娉被她拿话堵住,张了张嘴,怒得一拍桌子!
“我不管公子把个JIAN民的货色看得如珠如宝还是当鸡当狗,便怎样也改变不了JIAN户一辈子就只能是JIAN户的事实!你个JIAN人有何资格在我跟前指手画脚!再不闭嘴信不信我便连你也打了!”
尚坠仍旧不温不火,她平时惯于垂眉低首,总安静低调不愿惹人注意,而今被逼无奈与夏闲娉起下面冲突,却也淡然不惧,一双黑眸绝伦如焕,波光明亮,清澈见底。
“奴婢也自知没资格在二夫人跟前说三道四,只是天下万事总大不过一个理字,便那公堂之上,便那朝廷之中,就算是身为万民之主的当今皇上要将某位大臣问斩,想必也不会不分青红皂白,只安一个欲加之罪,而定然肝是兼听明断,以理服人,二夫人你说是吗?”
若说是,则相当于承认自己不分青红皂白,又猜独断专行,若说不是,又岂非被她绕进话语里,犯下口谤皇上的罪名?夏闲娉气急败坏,再忍不住从椅子里霍然站起,指着尚坠破口大骂。
“别以为有白世非护着你便如此嚣张!我夏闲娉乃太后指婚,有如是丹书铁券,今日便拼个你死我活,将个把丫头杖毙于此,那白世非又能奈我何!左右与我把这两个JIAN人一同往死里打!”
那几个大约是低等仆人,纵然对府中诸事有所耳闻,但因离主子甚远而知之不祥,且又不曾识得尚坠庐山真面,看她只是个丫头,以为最多中过是个通房,焉能与白府二夫相提并论,又加上早收了昭缇的银子,便想在夏闲娉面前好好表现一番,一个个如狼似虎地挽起袖子就要抓人。
晚玉脑袋轰的一声,吓得七魂失了六魄,想也不想便抱扯住其中一人的大腿,哭着急叫:“坠子你别管我了!你快走啊!坠子——”还没喊完,已被那人反手一掌打倒在地,嘴角渗出血来。
晚晴看情势混乱,虽然也惊恐不已,却赶紧张开双臂挡在尚坠面前,壮起胆子慌声喝道:“你们谁敢过来!都不想活了是吧?!”
反观站在她身后的尚坠,便似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清灵幽瞳的亮光落在晚玉染血的下巴,片刻后回到夏闲娉神色怨毒的脸上,眸底终于淡淡地浮入一抹不耐寒波。
美奂容颜却笑了笑,对全场视若无睹,只朝晚晴缓声吩咐:“我便站得累了,你去给我拿把椅子。”应声回首的晚晴迟疑了一下,尚坠嗓音倏沉,一声令下,“去。”
晚晴再不敢拖延,撒腿便往桌边奔去。
少了晚晴的阻拦,两名恶仆转瞬便欺至尚坠面前,趼掌刚要扯上她的手臂,忽闻一声闲逸轻笑:“我只是个丫头,你们这么拉扯我不要紧,可是别说我没提醒你们,我腹中那位却是白府纯正的血脉,公子三代单传,这点香火他重不重视,你们要不要当心一点,可自个掂量清楚了”
漫不经心的语气仿佛只是在闲话家常,然而出口的每一个字都铿锵有声,让闻者惊悚,那两名男仆的手臂霎时便停在半空。
夏闲娉脸容大变。
那边晚晴已把椅子端来,小心地扶尚坠坐下,而她这当堂一坐,便成了与夏闲娉分庭抗礼之势。
晚晴转身一手一个奋力把两名男仆推得踉跄后退,恃势泼骂:“连大夫人也不敢支使坠子做事,你们二夫人又算什么东西!一个个蠢不可及,在她跟前喊打喊杀,都活腻了不成?!”手一横,直指始终缩躲在夏闲娉身后的昭缇,“便这个JIAN蹄子!日前只是摸了摸坠子的脸,就被公子责令挨了二十棍,差点儿连命都没了,你们随便去寻人下人问问有没有这回事!”
屋子里一道道迟疑不定的目光全向昭缇射来,她瑟瑟地缩了缩脑袋,嗫嚅着看看尚坠,又看看夏闲娉,不敢发出一声。
那几名牛高马大的男仆虽然都是粗人,但出来讨生活也有了年头,不至于笨得连一点儿眉头眼端都瞧不出来,看昭缇那样子,便多少明白了晚晴的话十有八九是真的,当下无不变色。
便在此时,晚风带着第一楼里的护院赶了过来。
夏闲娉一看这情形,急怒攻心,反手啪啪两声赏了昭缇两个耳光,一腔火气无处发泄,对着已哭叫求饶的昭缇脸上又狠扇了多下,直把自己的手掌都抽痛了才止下手来。
昭缇哭倒在地,两侧脸颊已高肿了半边。
尚坠皱眉,不忍再看,只向晚晴示意让她去把晚玉扶起。
夏闲娉抄起案上茶杯砰声摔碎在地,她鬓发凌乱,眼神恶狠,始终是出身大户,发作起来自有一股霸道乖戾的气势,这便把晚晴吓得不敢再挪步,厅中众人也都垂首躬身,未敢稍有举动。
“我亲眼看见那金丝香囊就在这死丫头手中,我说是她偷的,便是她偷的!”纵使引进对付尚坠不得,但若连晚玉也治不了,她以后在这府中还有何颜面,“昭珑!你便上去打死她,我倒看谁敢拦你!”
“是。”昭珑怯惧地偷看了眼凄哭的昭缇,不敢违逆,走过去揪起晚玉的衣领就是一耳光。
晚晴和晚风虽然心里发急,可晚玉毕竟不是尚坠,白世非把尚坠当做心肝宝贝,人人碰不得,所以大家有恃无恐,但换了是晚玉或府中别个婢女,夏闲娉这般铁了心要对付,便平日公子对她也是客客气气,他会不会为了个下人而让这位二夫人面目无光,可就难说了。
故而两人心下虽然大为愤慨,却也只敢怒不敢敢言,夏闲娉明显一副谁开口帮腔下一个便轮到谁的模样,摆明了就是要杀鸡给尚坠看,以及儆诫他们这群猴子。
眼看着晚玉又挨了一下,尚坠十分无奈,那夏闲娉自己喜欢把事情做绝也就罢了,而今却逼得她也非把事情做绝不可,早知如此,当初就该嫁给丁善名去过清平岁月,也不用待在这富贵府中与数不清的人倾轧斗恶。
轻叹口气,她缓声清语。
“按本朝刑统律制,奴婢有罪其主不请官司而杀者杖一百,无罪而杀者徒二年,倘若晚玉不幸今日死在府中,她家人定报官鸣冤,却不知届时会是二夫人受杖一百,还是极可能由昭珑你代罪被徒二年?”
昭珑闻声一惧,下手果然迟疑起来,便拿眼望向夏闲娉。
“愣什么愣!继续打!”夏闲娉尖喝。
尚坠眉心一蹙,略含暗恼,密睫往下眨了眨,轻笑起来。
“那金丝香囊不是时针玉偷的,端午那日在书房里,二夫人离开之后公子便把它送给了我,我嫌它无趣,故而转手送给了晚玉,不知这个解释二夫人听得进,听不进?”便不信这手冲断还劫杀不死这局棋。
夏闲娉既惊又怒:“你少在这里信口雌黄,蛊惑人心!”
“那我便问二夫人,你可曾在人前见公子佩过这金丝香囊?”虽然不明白这东西为何会被扔在荒草丛中,但从未见白世非戴过却是事实,尚坠转首望向第一楼的几个护院,“你们平日与公子最为相近,有谁见公子戴过这玩意儿?”
护院们纷纷摇头说不曾见过。
夏闲娉猛拍案面,嘶声厉叫:“我不信!公子断不会上它送人!”
尚坠轻轻一笑,眸波生色,抬手时绣袖滑下,露出一截皓白玉腕以及腕上碧绿无比的白府徽花翡翠链子,她撩了撩发鬓:“倘若我说这链子便是公子送的,二夫人信也不信?”脸蛋儿向晚晴微微一侧,娥眉因那抹轻笑而淡展,“还有,那只黄玉经火龙把杯,如果我没记错,好像也是公子送的?”
晚晴扑哧一笑,与她一唱一和:“便太后赏给公子的那管玉笛,现今不也在你手中吗?你便是想要那天上月亮,只怕公子也会为你摘下来。”
第十四章 闺房宜教妻
晏迎眉从山上回来时,尚坠已带同晚弄搬入了第一楼。
低簪拂绣领,微步动瑶瑛。
月华灯影,绮帐如画,白世非半倚床屏,如水眸光随着尚坠在房中四处游动,直到她走过来坐上床沿,也不知是否怀孕之故,只觉眼前人绛绡缕薄,凝雪酥香,从前的青涩已从眉间唇边退去,不知何时悄然添了一抹初颜如花的味道,似乎渐渐风姿绰约起来。
碗中的老参汤喝了一半,看他懒懒慷慷地凝视着自己,尚坠手中汤匙在碗边一顿,便递到了他唇边。
他就着匙边轻抿了口,笑:“这是熬给你的。”
“我喝腻了,苦得要命。”
手掌来回爱抚她薄绡下微凸的腹部,他低声取笑:“你还比不上我孩儿,他可从没嫌苦。”
她瞥他一眼:“你孩儿托梦给你的?”
滑入喉咙的参汤差点被咳出来,他弯了弯俊唇:“小坠。”
“嗯?”
他顿了顿,又呢喃轻唤:“小坠。”
盛着参汤的匙子往他唇中一塞,淹没了他的叫魂。
“我喜欢你。”一边啜饮一边从眼角偷窥她的容颜。
她颊上微微一红,在他痴缠的眸光下悄然含羞,别开了螓首。
“小坠。”他死心不息。
她回过首来,瞥向他的眼神开始不耐。
“你喜欢我吗?”
原本微粉的脸颊霎时如抹了胭脂,她几乎是把碗中参汤灌也似的去堵他的嘴。
好苦,他皱眉。
“小坠。”
她即刻打断他:“不许说话!快喝掉!”
委屈地看着她,其实他只不过是想问:“我能不能吃块糖?”
语气很是被虐的幽怨。
她霍然站起,贝齿咬了咬,大步走去把桌上果品拿来:“喏!”
看她已然恼意飞眉,他稍有收敛,笑着低首专心只喝参汤,她才松口气,谁知——
“小坠。”他已又唤。
她把手中果品递到他面前。
“你喜欢我吗?”
她觉得自己就快要疯了,他只要再来一句,她定然教他好看!心虚地躲开她的怒视,他隐着笑,把身子滑下,靠过来偎在她和孩儿身边。
耳语般低低又唤:“小坠。”
她垂眼看他,满脸戒备。
那藏在戒备之后,却隐隐可见一丝化不开的甜恬羞色。
他微微一笑:“吹支曲子我听。”
见他不再捉弄,她放缓了神色,把笛子取来:“想听什么?”
他合上长睫,笑容未去:“照旧,你喜欢我。”
脸上终于再忍不住,被他逗出浅浅的一抹嫣然笑意来,她动手推了推他:“倒是与你说件正经事儿。”
“不听,我只爱听不正经的。”指尖逗弄地勾勾她的下巴。
她半恼半羞地捶了他几下:“我想出钱帮晚玉赎回典身契,你去劝劝三管家,就让她把丁大哥与晚玉的亲事同意下来,成不成?”
“成倒是成,只是你这钱却不能贸然出了。”
“有何不妥吗?”
“府中个个都是人鬼人精,你的心慈手软若传了开去,只怕日后不管大小事情都会有人过来求你,到时你定会不胜其扰。”
偌大一个白府,人多事杂,关系繁复,身为主母单纯的好心往往只会坏了规矩,若想府中长宁久安,真正需要的是统辖手段与处事技巧,最讲究如何把一碗水端平了,让亲疏远近尽皆为这公允面服服帖帖。
尚坠听后不语,神色之间从若有所思,渐变为领会:“我明白了,那便等邵管家探亲回来,我便再与他细议。”
白世非赞赏地笑了笑:“璞玉可雕也。”一手枕在脑后,一手仍温贴在她腹部上缓缓摩挲,懒声道,“以后府中诸事不需再问我,你与邵印商量着办了便是……只要别累着吾儿。”
她噗声失笑,小手覆在他的手背上,心中油然而生一股母爱豪情。
当邓达园劝她搬入第一楼时,她几乎没怎么考虑就答应了,从前孑然一身大兴安岭可率性而为,眼下却是世上任何物事便包括自己都比不得腹中孩儿重要,既然事已至此,也唯有住进来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却说那日纷争之后,夏闲娉便把自己关在浣珠阁里闭门不出,只差了昭缇私下去问白世非,那金丝香囊到底是怎么回事。
白世非如实回道香囊在端午日被张绿漾强行要走,只很过意不去,没想到张绿漾会那般稚气,竟将之扔在了杂草丛中,其后他又命珍珠铺子送了大批金玉簪钗到浣珠阁来,权当是向夏闲娉赔罪。
夏闲娉听了回话后觉得那种举动确会是张绿漾所为,便料想他所言非虚,知道白世非没有把香囊送给尚坠多少让她心里好过一点,然而再想到不管自己如何用心,付出了多少情意,通通如石沉大海,便只觉苦渗入心,在听闻尚坠搬入第一楼后更绝望得无以复加。
是夜她提笔修书一封,吩咐昭缇翌日送进宫中。
还未消停几日,到了七月初,白府里再度传出天大的消息。
白世非与三夫人张绿漾因夫妻不相和谐,经官府判了和离,在判文出来的当天张绿漾便拣包袱带同莫言出门而去,临去前她给尚坠和夏闲娉各留了一封书信。
对尚坠道:“经本大小姐慧眼监断,汝必乃泼妇一名。”又叮嘱尚坠要对白世非千依百顺,好好遵照三从四德,倘若日后让她知晓白世非再为她伤心,便叫人半夜回来取她首级。
对夏闲娉则说:“经本大小姐慧眼鉴断,汝必乃弃妇一名。”又说若然哪日夏闲娉被尚坠逼得在白府再待不下去,不妨去秦州投奔她,她会好心大方收留夏闲娉的,如此一来,她便有知己可以天天一同口伐尚坠了。
尚坠看了哭笑不得,夏闲娉则气得当场把信笺撕成粉碎,心中种种郁结无处发泄,逮着身边奴婢半点儿错处便是一番打骂,每每夜深入睡时分,浣珠阁里偶尔会传出拼命压抑的低泣声,让人闻之恻隐。
便从此以后,白府少了那位调皮捣蛋的三夫人。
第十四章 会仙楼上客
汴梁城内,在曲院街的东头,有家知名的酒肆会仙楼。
这家店是天子脚下最高等的酒食去处,门面规模宏大,檐拱下大大的匾额漆云 光,其格局前楼后台,走廊依着流水间竹,院落里曲径通幽,店内卖的银瓶酒七十文一提,羊羔酒八十文闰提,价昂至极非寻常百姓能光顾得起,反之,自然便成了贵族富绅常相畅饮的销金地儿。
大约日入时分,一顶华贵软轿停在了会仙楼门前。
随行在侧的白镜撩起帘子:“坠姑娘,到了。”
尚坠就着他的相扶从轿子里出来,轻声笑道:“公子可是喝醉了?”不然为何像发酒疯似的,酒食中途竟然兴之所至,吩咐白镜回府非把她接过来不可。
进了雕梁画栋美轮美奂的店门,才刚踏上能往二楼的木梯,便看到白世非站在楼梯最高那阶的尽头,迎上他期盼的视线,两人不约而同微微一笑。
看着她拾级而上,他脸上笑容慢慢渗入一丝孩童般顽劣的意味,明白到他可能玩心又起,她才刚问出口“你要干吗”,已被他拦腰一把抱起,嘴里笑着喝道:“通通让开!”
一时间筷子声,杯盘声,抽气声,椅子摔倒声,后脑撞上木板声,小二在梯口震惊过度摔倒声,菜汁溅起飞落声,尖叫声,斥责声,惊慌赔罪声,匆忙走动声,全楼叮叮当当络绎不绝。
满堂客人无不对着那道大笑而过的白衣身影惊骇瞩目。
“你疯了!快放我下来!”头晕眼花的尚坠胡乱拍打他胸膛。
得意又嚣张地直把她抱进阁子间,雅致厢房内,庄锋睿和任飘然已经在座,两人全因白世非在大庭广众之下的禁忌举动而面露愕色,他这才满意地轻轻放下尚坠。
庄锋睿望向任飘然:“勾栏里关于他的银字儿已经说到第几回了?”
任飘然十分诚恳地道:“还不算多,不过是区区第十四回而已,我记得上一回是‘娇娘饮妒施狠手,公子涌怒杖凶婢。”
旁边白镜咭声笑出来:“那可都是上上回的旧事了,小的听说最新一回是‘不敌败北浣珠阁,被扫出门饮绿居。’”
庄锋睿默契接上:“我猜无须多久下一回便会出来,名目大约是‘惊世骇俗会仙楼,离经叛道私生儿。’”
白世非大力一拍桌子,惹来笑谈中几人的愕视。
顿了顿,他若无其事道:“小二!上酒!”
庄锋睿和任飘然失笑,尚坠更是以手掩唇。
白世非以肘抵桌支颊,侧首凝视着她,见她笑弯了眼梢的样子十分可爱,忍不住伸过另一只手去,毫无顾忌地轻轻玩她的耳垂,柔声道:“什么浣珠阁饮绿居,只这位才是本公子的内人。”
桌上二人对他的说话唾弃的充耳不闻,只举杯对饮。
捏完耳坠的手垂下,落在她已然遮掩不住的腹部上,眼角余光接收到出现在雅间门口的身影,他脸上笑容愈加浓郁:嘿嘿,这是犬子。”
“白公子今日好雅兴。”年过五十仍仪表堂堂的当朝丞相吕夷简不请而入,带笑向在座各人抱拳。
桌上三人相继起身回礼,便在此时,外头楼梯口走上来一个人,行经白世非所在的阁子间时,恰巧听闻他在里面笑道:“相请不如偶遇,吕丞相快请上座,且与我等同饮几杯。”
“不了。”吕夷简推搪道,“才刚在门外听到公子的说话声,特地进来打个招呼,不碍三位的雅兴了,本官这就告辞,免送,免送。”说罢连连抱拳,临去前不经意看了眼始终安坐椅中望着窗边卷帘一动不动的尚坠。
出了门,吕夷简面转忧色,在阁子间外略站了站,终究还是转身离去。
斜对面另一间阁子的门帘被无声撩起,从里探出一个头来,那人看了眼吕夷简的背影,又看了眼白世非所在雅阁,复缩回脑袋,把帘子垂了下来。
这边厢里,庄锋璿和任飘然交换了一个眼神后齐齐望向对面。
白世非安然撩袍落座,笑饮杯中酒时眸光掠向尚坠,她垂眉低首地定定坐在那儿,不知何时笑容已消失不见,一张小脸不为人察地微微沉了下来。
庄锋璿道:“难怪你今日恁般张扬。”
任飘然搭话:“就为了引起吕大人的注意吗?”
“好像我们到后不久便听闻外头说丞相大人来了。”
“故而一向从不携眷的白公子便叫人回府接了尚坠姑娘过来。”
“其后他又故意制造喧哗,让会仙楼上下几层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白公子的新宠已然在此间露面。”
“紧接着,丞相大人终于得与坊间传闻的尚坠姑娘打了照面。”
白世非似惊讶不已,扬眉笑道:“你们还真能想。”侧首看尚坠仍旧不言不语,他拿起牙箸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