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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妾闺门札记-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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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利着嗓子,妖娇哎哟哎哟两声,却挺高了胸脯,由着他轻薄:“这位爷心急得很哟,是个好伺候的。”显然晓得这个就是今日主顾,朝霍怀勋丢个媚眼,拍胸脯:“包了奴家身上。”将柳嵩稳稳当当搀进抵着天井的厢门。

小部将看着j□j将新郎官拖走的背影,晓得这娼头城内出了名的厉害功夫,也晓得她有说不出的一身暗病,总觉得有些缺德,可这缺德事儿,除了自家爷,也再没第二做的出了。

小少年良心未泯,有些哀叹,又默想家乡有个老街坊,年轻时不懂事,被诱去不干净的窑子玩了一回,染了病,治了二十年都没治利索,到现都不能生育,凄惨得很。

霍怀勋见那娼门女郎将柳嵩背走了,却喃道:“爷这样,该是不霸道,不蛮横,讲道理了吧。”那小东西,不大喜欢行蛮。寻常女子被占了好处,要么挠死,要么哭死,她有自知之明,不哭,不吵,一双眼却也不盯,更叫他呕心裂肺的不舒坦。

确实不霸道蛮横,这是阴险毒辣了。

这要是叫讲道理,那还不如不讲道理呢。

小将苦笑,也不敢吱声,却见霍怀勋甩开袖子,将腰间官刀插紧了,一摆手:“见了鬼,居然问,小毛孩懂什么。”

扬长离了。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

紫气东来肉丸子扔了一个浅水炸弹 投掷时间:2013…11…09 15:47:02

晏三生扔了一个手榴弹 投掷时间:2013…11…09 10:23:40

太破费,太惶恐,让这小破文一下子前进了几千名。 ⊙﹏⊙

☆、第 40 章

欢娘那边从晓得被转给柳嵩;一直到塞进柳嵩院里;还不到一两日辰光。来去匆忙;没来得及收拾,她惦记着留在东院的那罐子钱,好容易见袅烟到新房来送茶酒;才托付她将床板子底下的罐子带过来,又在新房摸到个看似牢实的地藏住,算是安心了。

袅烟见她穿着个水粉浅红的小妻新婚衫,房子里外忙忙碌碌;只记挂着坛坛罐罐;哭笑不得:“我的小奶奶;还记得您今天跟舅老爷成亲么?”

欢娘怎么不记得,就是这样一个命,有什么法子,钱是保命丸,若连那些好容易攒下的银子都没了,那才是真的没了期盼。

在内宅被人转手,总好过扔到外面被卖来卖去的好。还能绝了那混球的心思,有个男人在身边,就算再懦再没用,总是个屏障。

那个舅老爷也不是什么能够托付终身的良人,可至少见难晓收,更没做出将别人家的妇人诓出去骗奸的恶事。

这是干什么呢,两个矮子里拔高子?都是禽兽,何必分个你高我低。

但那姓霍的家伙,却还真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这些时日也听过他那点儿流于外的家事,成婚后就是个克妻命,夫人才十五六便难产死在了祖籍,留下个襁褓嫡女,早产儿,一身的病,由家中的长辈看顾着。

那会儿,他该还是个商户家的少爷,半大孩子,玩都是没玩醒,懂什么夫妻感情和父女天伦,后在桐城事发,拍屁股溜号,在京城发迹后,也没正正经经地续个弦,倒是养了一府的姬妾,偶尔送出几个,不管是横着抬出的还是竖着推出的,再进项几个,挺会保持平衡。

她实在不敢想象,若是跟了他,得是个什么命运。

他一张嘴偶尔倒是说得甜,可这人有真心么,难。

待袅烟走了,过了晡时,欢娘才想起柳嵩迟迟没来。

再过半刻,夜都黑透了,一个老婆子进房伺候欢娘端水卸妆,才说舅老爷那边厢房的灯都灭了,不用等了,怕是喝喜酒喝过了头,动不了,在主厢睡下了。

欢娘喜出望外,迭声应下,闹了半日,身乏力疲,洗了就熄灯睡下…

柳嵩纳妾之后,接连几日,没过欢娘那边。

柳倩娥得知,叫人把胞弟喊过来,家奴却说舅老爷身子不适,房门关得紧,再亲自去敲门,捶得咚咚响,里头弟弟只有气无力:“大姐先回去,弟弟隔两日再过去。”

柳倩娥摈开下人,气不打一处对着门吼:“先不是喜欢得紧吗,又怎么缩在这儿,我跟你说,你现在可是为着老郑家,别小孩子气了!给我赶快过去把房给圆了!”

半天才传来声响,还是老话:“有些不舒服,隔两日再说……”

柳倩娥这才听那弟弟声音委实虚弱,见柳嵩还是死活不开门,叫来了牛犊子般健壮的家丁,撞开门扇,嗅到一室烟熏火燎味儿。

这弟弟自己个儿拾掇了个炉子,放在房里,不知是煎什么,八仙桌上摊着一沓网面白纱,有的簇新,有的糊着黄黄黑黑,看着恶心。

才几日光景,人都憔悴了不少,穿着个夏秋季节透气宽敞的绸子衫裤,两只腿大大岔开,瘫坐在木圈椅上。

柳倩娥这才知弟弟没骗自己,扑过去就变了脸:“你这是哪儿不好了!”迎面一阵混着药的恶臭,鼻子都来不及捂。

柳嵩眼见瞒不过,这才关了门,一边抓挠下}身,一边跟姐姐倒了苦水。

那日他醉得没知觉,被妓}女爬上攀下,啜咬啃揉的强上了一通,次日透支了体力,又因酒醉,浑噩睡了一日多,再等醒过,身子有些异样,j□j极痒,找了个密医,才晓得是染了情寄之疡。

娶妾日栽妓合欢,红绫被里染脓腥,这种事哪好意思说,柳嵩自己躲在在房里熬药膏,没料拖了几日下来,还重了。

柳倩娥前后一听,晓得是霍怀勋使的手段,气不打一处,赶紧叫了个信得过的郎中上门,给弟弟重新瞧了瞧,有些溃烂症状,不敢怠慢,将郎中留在柳嵩院子里贴身看着,对宅子里人说胞弟染了急病,吹不得风,只叫嘴紧的良哥照顾,不准其他人进去…

日子一过,柳嵩能下床走动,身子也轻松了半截,伤疤还没好就忘了痛,开始朝偏厢耳房那边望,只因郎中嘱过,近期忌行}房,为了来日性福,只能憋着。

别人不晓得,与柳嵩同住一院的欢娘光是闻着旁边屋那气味,也晓得有些问题,再撞了两回那郎中,大略知道柳嵩得了什么病,未免泛些嫌恶。

这天柳嵩在屋里呆不住,姐姐将下人都打发走了,良哥也不在,转到自己院里的小灶房舀凉水。

欢娘正在小灶里烹粥,在一个小炉子边弓着身子,背对着门口煽风点火。

柳嵩瞧她撅着屁股,耐不住了,过去卷进来摸揉,嘴里也是不歇气儿:“贤惠娘子,委屈你了独守空闺,等过段时日,咱们不负众望,给姐夫哥和姐姐生个小子继香火——”

大活人娶进来了暂时不能用,逞个手头快活也好。

欢娘这两辈子也没什么洁癖,但得了性}病的男人,还是打心眼地厌恶,被他一搂,条件反射地像是沾了臭虫,脚板子痒到心窝子,反肘推开他:“夫人在外地,贱妾哪儿来的福分当舅老爷娘子——”

欢娘两只没绑的脚跑得飞快,柳嵩私人部位敷着药,只恨步子跨不大,没追上,喊:“你怎么还叫我舅老爷,是要我将你的婚契丢出来给你这瞎眼蹄子瞧瞧?”原先因为霍怀勋的缘故,柳嵩对欢娘有几分避忌,现在将她纳了,那股子畏惧也消弭了不少,拿起了几分家主架子。

时不与我,欢娘只得消他脾气:“夫君。”

柳嵩听着顺耳,又欲欺身上前得些便宜。男人好用强,怕越是抵抗越是激了他兴致,欢娘以手当槌,朝前猛捶他胸骨,扮出娇状奉态:“好些再说不迟。”

柳嵩被她生生捶远了几尺远,也只当撒娇,笑着挠一把下}身,兀自念:“姐夫姐姐安排的好姻缘,你还有什么不爽快,总比往日守空房要好得多。等咱们的儿子给姐姐握实了郑家家业,再等我踢走我家那个凶悍妇人,把你转了正都行——”说着又要搂。

欢娘闪身一避,幸亏屋外那名贴身看护的郎中回来院子,见不到柳嵩人影,四处在找。

老郎中循了动静,过来瞄到两人对峙,当是新婚二人挨不住分开,躲开人正在调情,得了郑家奶奶的嘱,忙拦住柳嵩:“柳老爷莫急,症忌房事,您这会儿正是收口子的辰光,不能这个时候绊了患处。”柳嵩这才随郎中进了屋。

欢娘后脚离了灶房,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只觉被那个性病患者挨了一两下而已,浑身作痒,想着待他病好些,难不成还真得要跟他行周公之礼。这种病,谁晓得断不断了根,是不是真能痊愈,传染却肯定是有的,想着越发不自在,记起天井有几条柚子叶,是家奴拿来熏驱蚊虫的,正好消毒避垢,准备拿几条擦一擦身子。

刚抱了柚叶条准备回厢,门口有声响传来,像是肉撞了土胚的声,欢娘眺目一望,腊梅行迹鬼祟,在篱墙外探脑望,不慎碰到了墙,心里一奇,打从进了柳嵩院子,不止一回瞥见这丫鬟在院门外绕来转去,先还没在意,下意识挺直了腰肢,厉声唤道:“贼头鼠脑的干嘛!还不进来!”

腊梅心嗤,有了个活人靠山底气足,声量都大了,真拿自个儿当成了个正主儿呢,慢悠悠过去,施了个半截子礼,特地扯了扯褙子,亮出腰际口缠着的银香囊给她瞧,灭她的威风,嘴巴毫不客气:“哟,舅姨奶奶啊。什么贼头鼠脑啊说得不动听,婢子不过刚巧打这儿过,行正坐端的光明正大,姨奶奶要不是在角落里头望得精巴巴的,哪儿又看得见婢子。”原先还是东院里的死人抱灵婢妾,一年的辰光成了给家主添香火的肚子,瞧她好不好意思,难不成还真觉得步步高了。

欢娘过去一年在家中遇着这丫鬟,已瞧出她对自己怠慢,只当她就是个跟红踩白的性子,瞧不起自己身份,反正不打交道,也懒得理睬,如今才察觉,腊梅近些日子尤甚,这会儿更是一脸的鄙薄,满口挑衅,又略带些愤愤,倒是像自己碍了她什么路,夺了她什么好处似的。

想到这儿,欢娘眼光落到她腰间鸾带处的银球香囊上,明明是头一回见到这物什,又觉有些怪熟的,手中柚条一甩,直直打到腊梅脸皮子上,趁她护脸,又将她往后一搡:“你倒真是个知礼节的好奴婢哇,顶嘴都顶到我鼻子底下来了!”

腊梅腰间的香囊被她大力一掼,松脱摔在地上。

欢娘比她早一步,飞快弯身拾起来一看,只觉那香囊确实是没见过,但手工像是在哪儿见过,稍一多想,豁然明白,就跟霍怀勋送给自己的那枚珍珠梅花扳指的做工雷同,该是出自同一匠人的手,连饰物上的细小纹路都一样。

她心里头有了些揣摩,捏住银香球,凝住那婢子,故意道:“你小小个下人,有这样金贵的东西,肯定是不知在哪儿偷的,走,跟我一道去见奶奶!”

腊梅被她一打一胁的,见她不像以往对自己让步,更不像在家人面前那般软糯,已有些吃惊,再听她说要告状,要去抢银球:“这是舅老爷给婢子的。”虽有几分紧张,却又不无得意,正好杀杀这姨奶奶威风。

这丫鬟果然跟柳嵩有私情。欢娘眼珠子一转,只觉耀武扬威的腊梅倒成了自己的福音,将银球背到身后,扭过腰儿,避开她夺:“胡说,这东西金贵得像个贡品。我来了这院子多时,也没见过夫君有这类精致物事,更别说送给你!”摆出一副与丫鬟争风吃醋的样子。

腊梅眉黛一曲,跳了两跳,唇齿含笑,颇有些怜悯:“舅老爷有些话没对姨奶奶说,可不一定没对婢子说。这银香球儿可是时下大红人岳河郡王那儿得来的。”

岳河郡王不就是霍怀勋背后的大靠山?欢娘心里生疑,面上犹咬唇冷眸,煽睫眨目的娇声娇气:“更是胡说了,我家夫君几时能跟郡王爷攀上了关系!就算真是从皇亲那儿得了什么赏,还能这么大手笔,把这样珍稀的小古玩随便给了你这小奴。”

腊梅是不争赢这口气誓不罢休了:“就不许舅老爷给人皇亲办妥了大事么?舅老爷说过,以后这类东西,多得很!给一两个奴婢又算什么!”

欢娘晓得霍怀勋跟柳嵩有牵扯,却也想不出柳嵩给那皇亲办过什么大事才被赏了这些贵重玩意,只放在心里,暂且不出声了。

腊梅见她不语,赶忙一把扯过来,将银球塞进荷包里,只当占了上风,不轻不重,傲剜一眼面前人。

欢娘秀眸忽闪,捻出胸襟小罗帕搁嘴边儿遮住小半,一副讥笑样,媚气道:“那又怎么样,你是舅老爷正经的房里人?待你再好,也就是私下哄哄你,见不得人。从今后有我,你这蹄子更不消发什么指望。”

腊梅再瞧不起欢娘,位份上确也压自己一头,现在听得血气乱撞,却也不敢真的回斥,跺了个脚,闪身跑了。

欢娘见腊梅离了,转身进廊上阶,又听主厢那头飘来柳嵩上药换纱时的呼痛惨叫声,眉头一簇,回屋用柚叶泡水,净了身子,把袅烟唤了进来。

袅烟见她两条臂擦得辣红辣红,也知道她嫌厌的心思,劝了几句。欢娘却把她拉到内帏,悄悄道:“袅烟,你愿不愿意帮我。”

打从跟了欢娘,袅烟已将她看做主心骨子,比起正经主子,都是通了买卖的,身份相近,又亲近一些,再经上次官员驿馆一事后,扯得愈拢,这会子迭声应下:“只要别叫奴婢饿肚皮关牢门挨鞭子,什么都帮。”

欢娘凝住她目:“有我一日,就算你饿肚挨鞭,我也给你顶一大半下来,你只帮我递个信儿到桐城去,通知柳嵩的那个老婆来一趟就行了。你也别亲自跑这事,有人代你做的。”

袅烟一诧:“……哪个?”

欢娘涓涓动容:“想找人来打压我的,多呢。”

☆、第 41 章

黄氏来肇县这日;鸡还不打鸣;晨雾朦白;早露未散,郑家一大家子正睡得迷噔,看门的苍头一开门;见着一名蓝花布面的墩实少妇;一脸凶相;牵着个半大孩,背后跟了个提包袱的老家人;揉着睡眼泛迷糊:“一大清早的;这位娘子是哪家的;找谁啊。”

老家人替主子报了来头;指着妇人跟小孩对苍头道:“这是你家老爷的弟媳妇儿;这是我家的小少爷。”

苍头还没会过来:“舅老爷家的奶奶怎么突然来了,这一大早天还没亮的,通知了舅老爷跟我家奶奶没——”

话没说完,黄氏已是发作了脾气,按捺不住,一腿就把苍头踢了几尺远,眉立唇翻:“还用通知?就是来捉奸的——”

老苍头料不到这主子家的弟妇这泼狠,捂了胸口朝里禀报家主去了。

柳嵩这些日子症状又好了些,正发了一夜的梦,想着这两日身子再松散些,就将耳房那人给收用了,听了外面动静,说是自家媳妇已在花厅等着了,从床上滚下来赶去找姐姐拿主意。

这弟妹经常给自己爹妈和弟弟气受,柳倩娥也不是个好相与的包子,只是碍着一道外嫁女的身份,并不好作声,如今见黄氏还没进门,就打了自己屋里的家奴,分明不给自己脸面,拉了弟弟的手:“你堂堂个男子汉,还被个妒妇给制住了?不就是纳个妾,多大个事,瞧你怕成什么样了!走,一道出去,姐姐给你教媳妇!”

柳嵩是经年累月的妻管严,一时半刻改不了,想那妻子正在气头上,生怕挨打,只想叫姐姐先给把火灭下去再见不迟,硬是躲在内堂不出。

柳倩娥恨铁不成钢,只得一个人过去,一去花厅,见弟妹使奴唤婢,又自顾端了几盒零嘴到案边,倒是反客为主了, 顿娥眉攒紧,拂拂衣袖,咳了两声。

黄氏瞟过去一眼,抓了一小把果仁儿喂到儿子口里,才转了个半截头,轻轻淡淡了一声:“哟,大姐啊,我家那个不成器的老公呐?被你藏住了?怎么不见出来。”

柳倩娥见她无法无天,到了别人家竟还摆出个主家的作态,气急,也是再懒得作样子,撕垮了脸:“我是瞧你给柳家生了个一男半女才叫你一声弟妹,不然你这副作态,早就被嵩哥儿休出了家门!你一个妇道人家,丢了家里,带着孩子不打招呼来地跑来外地,成个什么体统,我今儿就给你置车,马上把侄子带回去,不要把撒泼相带到这儿来,丢丑!”

黄氏一听,一口瓜子仁吐到柳倩娥脸上,炸开了锅:“休我?还得有那本事!要不是我娘家兄弟的银两照应,他能置产添地,能有资本到处跑着做小买卖?还能娶小老婆?姐夫喜欢买小妾置二房,那是姑奶奶家的事儿,可不要把别人屋里的风气也弄脏了。丢了家里跑来外地?我再不跑来,这位置都得被人占了!我是犯了哪一条七出,是没给你家生儿子,还是偷人了?告到衙门去,他不占道理,我兄弟也得把他大卸八块!别当我好欺负,我娘家人可没死绝啊大姐!”

柳倩娥也算狠,但论泼辣就差几分,见黄氏粗蛮,气得直哆嗦,不就是得了这弟媳妇一点儿嫁妆,硬生生得像个五指山压在身上,一辈子都逃不过被她指鼻子蔑视了,更像是在羞辱自己没嫁妆,只能眼睁睁瞧着郑济安娶小老婆,旧怨新仇一起蹦上来,抹干净了脸上涎水,嗤道:“光善妒一条,你说当休不当休!昔日我管不着,如今是为着我家的家业,才给了嵩哥儿一名妾,给我家生个香火,手续文书全得很,是堂堂正正纳进来的,就算是皇帝老子来,也不能说个什么,你一来就乱喊什么捉奸,你倒给我说清楚,是哪儿来的奸?敢情我这姐姐家的继嗣大事和朝廷衙门律法,在你眼里都是个屁!”

黄氏呸一声,瞪着目骂:“你们自然都是个屁!我管你这泼出去的水的继嗣干什么,更管不着什么朝廷律法,我只把我不成器的那口子管好就成了!想成家,置两犁,要破家,置两妻,你这当大姐的,不想着叫弟弟合家安宁,还硬是塞个人给弟弟,这叫什么居心!非要我家无宁日才舒坦是不是——”

柳倩娥见她将自己骂得像个孙,脸都涨紫了,想当年,若不是自家屋里境遇不好,也不至于给弟弟娶了这个还算有些家资的小泼妇,全家没少受她窝囊夹磨,自己也是看过她不少脸色,可现在是在自己家里,哪容得了她继续嚣张狂妄,暂且忍住,故意反问:“现在纳都纳进来了,弟妹要怎样。”

黄氏眼仁儿一亮:“不是妾么!把她挪我身边儿,服侍我,人家主母都有妾端茶送水,洗脚捶背,我也尝尝这新鲜味儿。”

柳倩娥就等她这话,冷笑回讽:“唤别人的奴儿婢子去伺候自己,也不嫌不要脸?那个妾是我出钱买的,跟你半厘钱的关系都没,契在我手上捏着,要伺候也是伺候我,要打要杀要卖统统也是我说了算,你几时成了主子?你拿去干嘛?磨死了这一个,还得有下一个,你折腾得完?再说了,不是打击你,想当被妾伺候的主母,也得看看自个儿造化,弟妹这模子,出去了,还指不定像是个伺候人的,别叫人笑话了。”

黄氏一落了下风,抓头挠面,一唱三和的大哭起来,躺在地面,就地打起连滚:“反正今儿我是不走了,我就带着儿子留在这儿,免得被狐狸精祸害得日后家宅不安——”将旁边的儿子都吓得哭起来,室内乱成一锅粥,劝都劝不住。

柳倩娥晓得她是越理越来劲,叫人将门一关,喝走了家奴,甩袖走了。

黄氏一来一闹,虽没达到目的,却叫柳嵩暂时再不敢打耳房那人的主意。

柳倩娥与这弟妹撕破脸,郑家留不住黄氏,柳嵩只好将赖着不走的妻房安置在客栈内住下。

黄氏晓得柳嵩染了些见不得人的病,又是一阵哭天喊地的打骂,引得客栈几层都侧目望,来了肇县不到几日,彪悍名声就传出来了。

打骂过后,黄氏更是看管得严,只说要亲自照顾丈夫,迫使柳嵩留下,日日煎药护理。

等柳嵩病稍微好些,每日去香铺开半天工,黄氏也扒着丈夫不放,白日拉了儿子守在店铺,夕阳一下,督促丈夫跟自己一起回客栈,连苍蝇都难飞近,弄得柳嵩难回郑家,每回因账务回去,黄氏也是跟在后头紧紧,半个眼儿不眨,生怕丈夫趁这丁点儿光景溜去做了坏事。

腊梅见状,也算是平了心意,托了快腿去外地报信的那笔钱,一点儿都不心疼了。

袅烟瞧这情形,有黄氏严关把守一日,舅老爷难得近身,也是遂了心意,只还是不免后怕,一日闲来喟:“要是夫人当时一口气软下来,真的答应了那个舅奶奶,把你调去伺候可怎么好。”

什么办法都有缺失,难得十全,无非就是此轻彼重。欢娘起初也不是没这份儿担心,可一想着要被传染了那种误终生的脏病,比死也好不了多少,哪里还怕别的。

还能有谁制住柳嵩?只有他大房。经了这一年的光阴,欢娘也算了解柳倩娥是个什么人,从小家贫户爬上来的当家奶奶,怎么禁得起被旧日瞧不起自己的亲戚鄙夷。

柳倩娥如今是当家的,在老爷和家人眼皮底下操办继嗣事,弟媳妇一来大闹,她便软下来,失了家法,怎么可能?再凭黄氏出了名的脾气,柳倩娥岂能忍吞,一个跃不过自己的高姨娘都不放过,怎可能被一个外来的弟媳妇骑在头上。

这平静时光也持续不了多少,时日一久,柳倩娥肯定会不依,黄氏虽厉害,总也不可能真的时刻盯着丈夫,欢娘日祈夜祷,只恨不能黄氏的河东狮吼再给力一些,直接抖出狠性儿,将丈夫拉回家乡去算了。

正是这会儿,被派去京中打探小公子的家奴回来了。

此际,郑济安已经是气息奄奄,等家奴上前跪在榻前脚凳,兀自闭住一口气听人禀,心鼓如擂。

老家奴先循着麒麟玉佩,追询典当源头,有郑家老友相协,也顺当,查出那个当户是个京人,一般百姓而已,早些时候在外赌钱,对方赌输了,将这个玉佩拿出抵赌资。当户是个内行,见玉成色十足,做工精巧,也就接了。赌徒是个四下游荡的散户,如今根本找不到人了,但听当户讲那赌徒似乎原先是个水猫子,也就是打捞淹尸的活计。

线索至此断了线,老家奴又拿着人相在京里的茶寮酒馆打听,还真在一家问出个子丑演卯,有个跑堂的回忆起来,对小公子的相貌有些印象,像是来过几回的客官,还就是这一年内。

老家奴心忖既是常来,表示长居京中,再看这酒肆很是奢丽,上设雅间,下置回廊,还有不少雅妓穿插,在皇城脚下也是数一数二的豪店,听闻股东有几名国戚,来去的客人俱是衣冠楚楚,没一个掉价货,自家少爷若真是还活着,又能出入这地方,也该是混得光鲜,想着不免大喜,却又疑虑若是真活着怎么不回乡。偏偏跑堂的又记不清楚那客官是出自何处,更不记得是谁家谁户,老家奴等了几日没等着,又收到了肇县来信,说老爷不行了,也没辰光继续待下去,给那跑堂的留了个信儿,哀求等那肖似小公子的客官再来,将口信留给那客官,这才星夜赶回家乡,给老爷交代。

郑济安攥着麒玉佩,但听不语,直到家奴住嘴,灰朦朦的消瘦脸上渐变了色泽,喉咙里卡了两声,浓痰卡住了嗓。

柳倩娥跟郎中在旁边脸色一变,暗叫不好,只见自家老爷唇角泛出诡异的笑,整张脸皱纹拨开,透出几分回光返照的振奋光彩,将迎上来的柳倩娥手腕一捉,腮帮咬鼓,直直盯住夫人,像是有什么话说不出口。

柳倩娥知道老爷是说要继续将儿子找到,也不多想,点点头。

郑济安一口气满足了,含着笑意厥过去。

室内一干人手忙脚乱,又是递人参掐人中,又是灌药施针,无力回天,郑济安熬了大半夜,在众人嚎哭中,还是去了,虽远远不到喜丧之龄,总也是得了个好信儿,了了一块心病才走,算活活喜死的。

一夜后,郑家挂出丧幡,在门楣前置了灯笼,扯了白绫素幔,办起丧事,上下都是忙得脚不挨地,连黄氏也再不好说什么,放丈夫去姐夫家帮手。

柳倩娥将正厅布置成灵堂,放了棺材停灵,只待几日后扶棺下葬。

头七还不过,唁客每日来的多,欢娘大半跟着奶奶身边一起伺候,这日听家奴说,霍姓观察使带着副官上门来亲自吊唁亡者和慰问未亡人,左磨右蹭的,找了些事情,就是不出去,临近黄昏,算计着客人都差不多都散了,才出去。

在灵堂前守了会儿,柳倩娥身子酸软,脚身发肿,禁不住一阵头发麻,打了个趔趄,幸亏被欢娘一手挽住,道:“奶奶这几日忙过了头,饭都没吃两口,还是先回后室歇歇,今天就由妾身来守灵。”

柳倩娥想自己这个年龄成了寡妇,又没儿子,前途无亮,一边摸着楠木棺身,一边忽的落了泪:“伺候夫君最后上路,我哪能不亲力亲为,你要真的体恤我,就争气些,快些给我生一个。”

欢娘鸡子般点头,柳倩娥看她那样子,前有柳嵩的病拦路,中有母老虎压阵,后面又有这丧事临门,估计到现在还没来得及跟弟弟圆房,嘴巴一张,正要责斥两句,胸膈一阵潮涌,一弯身,呕出两小口黄水。

焦婆子急得冲上来:“这再是犟不得了吧!瞧瞧,脸都肿了!”连忙将柳倩娥往里头扶。

欢娘也到门口去喊了个下人,叫郎中来家中瞧,又嘘了一口气,总算免去一阵唠叨,回头继续做没完的事。

过了戌时,天色渐浓。

欢娘做完事,半跪在蒲团边烧了一捆冥钱,奉了几柱香,家人大半都睡下了,才觉阴涔涔的,夜风一灌,缠在门廊的白帐子吹得晃幽幽,灯笼一摇一摆,只听门槛子外有脚步声,汗毛直竖,再一看,只见柳嵩跨门而入。

欢娘这才松口气,可马上一紧,一口气又提上去了,半夜的过来能是什么好事。

柳嵩难得趁姐夫丧期,才有正当理由来了郑家,一身麻白丧服都还没脱,匆匆抓了欢娘的手就往里头拖:“这样耗下去不是法子,趁我家母老虎松了口气,今晚我俩就把房圆了。”

☆、第 42 章

欢娘甩开柳嵩的手:“疯了不成!老爷头七还没过;您身上还戴着孝;猪狗不如的事也敢做;就不怕老爷找您——”

柳嵩急了,这会儿不借姐夫的丧事亲近,下一次不知几时了;家里那母老虎盯着紧呢,见欢娘跑到棺材那边儿去了,跑去抓:“姐姐都允了!姐夫哥晓得是为了郑家子嗣,也不得找!别磨蹭;那口子还给掂着时辰;晚回去了又得一通好说——一会儿就好;花不了多久时辰!还能出来守个下半夜呢!”

欢娘呸一口,满脸鄙夷,闪开身子。

两围了棺材,一个追,一个跑,又是多亏了脚大,一时没叫柳嵩抓个正,再等欢娘转了身子,后面一阵风卷,扬长进来了黑影,还当是吵来了家奴,不想那挥手就是一掌子劈去,闷声一记,柳嵩还没叫唤,訇然一响,摔倒棺木旁边。

柳嵩昏了,那还不解气,一脚踏上去狠踩,骏眉倒钩,怒骂:“妈的就知道这小子转头回来不安好心!妈的!操!日死!”

室内灯影一晃荡,投那身上,照得脸半边阴霾,半边明朗,欢娘呆住:“不是早走了么,是怎么又闯进家来了——”又怕他郑济安的灵堂打死柳嵩,见柳嵩脑际有血渗出,骇得一把上前就箍住他腰,叫他不能动弹:“别打了,别打了,要弄出命的!”

霍怀勋第一回见她主动抱自己,心里受用,美滋滋地任她揽住腰身,又多踢了几回,才把不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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