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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绣深宅-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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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娘那贱婢!自以为清高,也不过就是个物件儿罢了!先前我留着玉妍,那是有大用处的。如今有了京里的二太太给她撑腰,说不准儿,在我这儿这丫头也就是一枚弃子儿,我拿她出出气总是不碍的!她们娘儿俩要谢天谢地,我没像是待魏姨娘那般给她配上双钩藤吃了呢,再来一碗热乎乎的白鹅汤,那才是没救了的。”大太太这里得意洋洋,荷香稻香一齐进了屋子,请罢了安,大太太见荷香稻香都蹙着眉头,“这一大早的,闷闷不乐可不是晦气?在外头你们要装着忧心我的病也就罢了,在这文贤居你们俩这是做什么?”
荷香最是嘴快,拍了一拍裙子,“回禀太太,不晓得是哪个没规矩的,把个死猫扔在了咱们后院儿的破草丛里,今儿早上奴婢跟稻香姐姐起来扫雪结结实实吓了一跳。”“还当是什么要紧的事儿,这天寒地冻的,咱们文贤院后面儿那块空地又紧邻着老太太在时住的荣华居,荒废的院子里有个把流浪猫冻死了也不奇怪。瞧瞧这娇贵的。”荷香还欲辩解,稻香上前拉住了她,笑着服侍大太太起身,“太太说得是,确是一只冻僵了的流浪猫罢了,荷香猛地嚷起来,奴婢们吓了一跳,已将那猫埋了。”边说着边扶了大太太到梳妆台前坐定。荷香急着跟稻香使眼色,稻香只作不见。瞅着大太太没留神,狠狠瞪了荷香一眼。
“姐姐!那猫死状可怖,瞧着倒像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为何方才你要阻止我回禀了太太?”荷香这日黄昏趁左右无人,禁不住埋怨稻香。那稻香四下里瞧了瞧,又看了看荷香,到底叹了口气。“妹妹,这深宅之内最忌讳沾了‘毒’这个字儿。今日这猫是小事,你我若如实禀了太太,不是惹祸上身便是要在内院当中掀起一场轩然大波。这两个事儿呀,咱们都讨不了好去!”荷香听见稻香如此说,登时吓白了脸。“姐姐!那猫却不是误食了不干净的东西么?”稻香没做声儿,只是摇了摇头兀自出神。
周府西南边角儿紫藤轩内七姑娘玉妍此时刚进了一碗燕窝粥,听琴给姑娘递了茶漱过口,这才压低了些声音儿,“姑娘,那药也就停了罢,虽无碍于身子骨儿,到底是这么下去日渐着消瘦也不是个法子呀。”听琴说罢了,到底停下来,似是有什么难言之隐,玉妍看了她一眼,“有话就讲。”听琴看了看自家姑娘,叹了口气,“今儿一大早小丫头柳絮儿竟然是去了文贤院并不是八姑娘的芍药斋。我让品书悄悄儿跟着的,再错不了的。嗨,品书这个促狭鬼,说是将咱们试吃食那死猫扔进了文贤院后院儿。”说到此处,听琴看了看玉妍的脸色,见自家姑娘纹丝不动,正听着呢,便接着说到,“品书原本想着那中了毒的死猫让太太见了必要查的,如此一来,找到了那些赃物的证据到时候八姑娘就是想赖也赖不掉,太太若是知晓八姑娘竟然给亲姐姐下药儿这事儿,凭她常日里怎么偏袒八姑娘终究不能看着同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姑娘您遭亲妹妹这般暗算吧?我已经训斥过品书了,也借着引子到文贤院后院儿看过了,没找着那只死猫。我这心里头一整天都悬着,可别因着这猫把事儿都弄拧了!原本是您和八姑娘争风吃醋罢了,虽说那药歹毒了些,不但致人腹泻还伤人气血根本,可毕竟咱们没沾那吃食,都给了那猫。姑娘您私下里用了这腹泻的药受了这么一遭罪,不也就想引了老爷太太细究因由扯出八姑娘好给她个教训么?如今太太传了柳絮儿去,莫非是猜着了姑娘的心思?若是再因着这死猫,太太猜夺着是咱们这边儿装神弄鬼儿,别揪不出八姑娘返连累了姑娘更不得太太的心,到了那时可怎生是好?这个品书当真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玉妍看了眼听琴,沉思了片刻,“你们四个三更天都进来。我有事同你们商议。”当夜三更天过,琴棋书画四个丫头都进了七姑娘的寝房之内。玉妍看了眼侍画,“姑娘且放心吧,小丫头们并几个嬷嬷都睡熟了。”
紫藤轩中说身世
玉妍点了点头。一一看过了自己这四个自小到大相伴一处的丫鬟。“这些日子也难为了你们几个。我也知晓你们四个都是一心向着我的。从前你们就说太太偏心四姐八妹和你们六爷,奈何我拘着你们,纵有那不平不满之气,你们四个也多是憋在心里头。这么些年,都是主子身边儿有脸面的,你们在紫藤轩外头却因我之故受了不少的冷待和闲气。今儿我在这儿给你们也赔个不是。”说罢,玉妍缓缓起身要福礼,把四个丫头都弄得慌了神儿,忙拥上来抱住自家姑娘。
“姑娘!使不得!您今儿这是怎的了?可是我们有那做得不当的,姑娘只管责罚便是。”听琴为四婢之首,见自家姑娘这么些年来为亲娘所不喜,更是被自己的妹妹妒忌到要往那吃食里放伤人根本的泄泻之药。姑娘如今还要给身边的丫鬟行礼赔不是,心里一酸,那眼泪儿就下来了。
玉妍拍了拍听琴的手,示意她们都坐下,“如今太太做得实在太过了些。原本我也不想让你们几个都掺和进来,左不过就是陈年旧事,知道得多了也未必就是好事儿。如今却不得不说与你们知晓,你们家姑娘原本就不是太太的亲生女儿。”玉妍话到此处,停顿了下,拿眼睛盯着四个丫鬟。只见四人面上均是一惊,瞬间便苍白了脸色齐刷刷看向玉妍,“姑娘!”品书最先出声,觉着唐突了些,又看了看身边儿的观棋。
“姑娘这是病糊涂了还是怎么着?好端端怎么真格儿说起胡话来了?”观棋拿眼盯着玉妍,说出的话连自己都觉得都点儿颤声儿。玉妍扑哧便笑出来了。“哪个亲娘给自己生的孩儿用那么歹毒的药?若不是观棋你自小家里就是采药的,对那些药草熟惯了的,哪里会闻得出那桂花绿豆糕里有那么一股子金佛手的腥味儿?你们只道是八姑娘因着妒忌才弄了这伤人根本的泻药?这却是冤枉了八姑娘。那糕点是每日里厨房依例送来的,八姑娘虽说小性儿了点儿,却还有那么股子傲然在心里,且她常年病弱,哪里想得到这些。”说罢了,玉妍叹了口气。
“况且那里面儿并不只有金佛手一味药。我差人拿着那残渣出去找人看过了,远远不止。这药歹毒非常,若是配齐全了,怕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的。我用观棋荐来的那药却不是为着惊动了老爷太太好引出八姑娘,这事儿与她无半分关碍。这一遭罪是为了给太太看的。”玉妍说到激动处,不由得咳起来。
侍画忙上前扶着玉妍躺下,“姑娘!”侍画乃四婢中最心慈面软的,此时已泪流满面。玉妍拿手给侍画擦了擦泪,“好丫头,不枉了咱们这些年的情分。”又对着三个丫头说,“我是如今在祖宅的三姨娘所出。当年的事儿也都是那日那位汪妈妈前来拜见时才知晓的。二门外许贺家的当日曾领过三姨娘的恩典,这才把信给了品书,亏得这许妈妈也是个明白人儿,知道你们四个跟我亲厚。若是给了旁的小丫头,怕是那信早就进了文贤院。
太太这些年在这紫藤轩中也是下了力气布眼线的。梁妈妈是一个,柳絮儿,或者还有别的人。你们四个是老爷当年亲选的。怕是太太这些年也没少召见你们去问我的衣食起居。”四个丫头互相看看,都没作声,显然是默认了。“太太此人心思也算玲珑,虽是传你们问话,必定不会直截了当就吩咐你们什么。三姨娘信中说过,你们四个还是她和汪妈妈暗中相看好了的,趁着太太换内院儿奴婢时求了老爷放在我身边儿的。身家干净,娘老子也都是老实持重之人。听琴的娘更是得了三姨娘的推举,由老爷一并给了个厨房的差事。
这些事儿都是死死瞒着太太的。是以,太太这些年也忌惮你们些,深恐你们是老爷的人。”“姑娘,既这么着,何不将那糕点拿给了老爷,让老爷好好惩戒太太一番,看她还敢不敢如此?”品书如今深恨了太太,说这话的模样都恨不能掐太太一把才好的架势,倒是把个玉妍逗得笑起来。
“你这死丫头,最是个炮筒子!我名分上是太太所出!这糕点是厨房送来的,跟太太什么相干?我就去找老爷评理?太太可多得是法子将屎盆子扣到我头上,不孝?栽赃?狼心狗肺。都由得她去说。返成了我诬陷亲娘!永无翻身之日了。”
“姑娘,这么些年从未收着过三姨娘只言片语,却是为何几月前汪妈妈才来求见姑娘?姑娘可别误中了别人的计谋才好。”观棋是四人中心里最灵敏活络的。“汪妈妈求见那日,不是曾找周奶娘来对质过?再没有错的。那日之后,我也留心观察了太太的举动,原本不过以为是太太有什么心结,不太喜爱于我罢了,如今方知缘故,这也是人之常情。换做是你家姑娘我,还不一定能够做到太太的五分呢。这经年累月,眼前日日晃着个得了嫡出名分的庶女,还不能随意呵斥打骂,更不能断了月例银子、不仅不能怎么样,还要好吃好喝好穿地供养着。这是何等的打击?一般的深宅妇人怕也是要积郁于心的。更不要说真正的嫡子嫡女们还要被亲生的爹娘蒙在鼓里日日与这庶出的女儿亲姐妹,亲姐弟般相待,起坐相处都在一处。”
玉妍说着,想着太太那张端方的脸,又笑了起来。“今日说与你们知晓,也是让你们都警醒些的意思。太太与咱们隔着心呢!梁妈妈旧日里受过我的恩惠,我那时自是看太太的面子,尊重她屋子里遣来的老妈妈,还要说这梁妈妈也是个仗义之人,竟自那以后对咱们这紫藤轩诸事都睁只眼闭只眼,如若不然,咱们这些年哪得这般逍遥?”听琴听见姑娘如此说,面露疑惑,“姑娘那这柳絮儿?”“柳絮儿的亲姑姑便是嫁了太太跟前儿的关妈妈的侄子,关妈妈一家子本就是太太的陪房。上个月太太将柳絮儿赏给了紫藤轩,怕也是觉出来梁妈妈不堪大用吧。”四个丫头听见姑娘如此说,真是一时间觉得山河崩坍,露出个黑洞洞的大深坑一般,只觉两眼都是一片晕黑。
腊月探病众生像
周府中七姑娘自腊月病倒,虽是腊月底终于退了烧,人却全脱了形儿,脸色灰败,连说话的生气儿都没了。太太倒是腊月二十三的那日彻底痊愈了,先办的第一个事儿就是将管家之权自大奶奶韦氏手中夺回来,周家大少奶奶倒也痛快,这当家的时日里凡事都依了嫡母的旧例,太太病愈只消稍稍提那么一句,大奶奶便立时交了钥匙、对牌、账册子。周家大太太这头一件事儿办得畅快无比,连带着对着新进门的大奶奶也和颜悦色起来,韦氏并不骄矜,反倒更卖力伺候婆婆,一时间周家内宅是和睦非常。
这第二个事儿便是在腊月二十五这日大太太劳师动众地率领着两位嫡出的姑娘、六爷并周大奶奶和一干丫头仆妇们眼泪儿汪汪地去紫藤轩瞧了自己的爱女,周大太太那日在紫藤轩中发了好一通脾气,直喊着紫藤轩中的丫头婆子们不中用,把个好端端的姑娘伺候成这般模样,定是趁着主母病中,新奶奶脸面软,她们脱奸耍滑没有尽心伺候。说着便要发落众人,还是七姑娘强撑着身子拉住了太太求太太看在这一干人等伺候多年的份儿上罚了她们月例银子也就罢了。
同去的四姑娘也是泪眼朦胧只说才不过几日的功夫自己一直在太太那边儿侍疾怎的七妹妹就瘦成了这样儿?这可怎么好。那眼泪儿竟似止不住般洒了紫藤轩一地。四姑娘哭了一会子,便忙着叫人打了水来给七姑娘净面,又让人摆了菱花给七姑娘梳妆。玉妍见自家四姐姐如此惺惺作态已顾不得体统规矩为着让自己雪上加霜竟要给个病中的人梳妆,心下不禁冰凉一片。
琴棋书画四婢只站着不动,玉妍连咳带喘地要说话,吓得太太忙拿着帕子掩了口鼻四姑娘也急着后退了那么一步,“四姐姐心疼妹妹玉妍是晓得的。奈何妹妹确实没有心力梳妆,待妹妹好些个了,再烦劳姐姐给妹妹参详个得体的妆容可好?”玉茹见玉妍连这么一句话都要喘上两三回才说得完心里头真是又畅快又有些微微的疼,小时候玉妍干什么都愿意跟着自己这个当四姐的,那么小小的一个人儿,见着了太太疼宠四姐八妹和六弟,也只能是更加挺直了脊背坐在一旁,眼中那点渴望是怎么也遮不去的。
如今,姐妹间因着个嫡庶有了隔阂,或许并不是因着嫡庶,自己终究是抢了妹妹的亲事,这心里头总是有个包袱压着,怎么都觉得不那么光明磊落也少了待嫁闺女的那一份喜悦,唯余下担心,若是被玉妍知晓了该怎么办?虽是过了小定礼,却是马虎大意不得的。若是江家知晓了就更是万劫不复。思虑到这些个,玉茹那有些软了的心又坚硬起来。“瞧,姐姐也是心疼妹妹,有些急糊涂了。”说罢了,便又上前拢了拢玉妍的头发,“妹妹莫要心急,这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慢慢儿将养着也就好了。”
说罢了,玉茹轻轻推了下立在一旁的玉芬。这位八姑娘仍旧是那么个不远不近的神色,瞧了眼玉妍,“整天一副弱不胜衣的样子,瞧着如今可不是真格儿病起来了,你又不若我从小儿便有这恼人的病根子是胎里带出来的,当真还娇弱得了不得了?趁早儿用心吃药。满府里的人可不能因为个你,连个像样儿的年也过不成。”说罢了这话,玉芬便先不耐烦,出了玉妍的屋子到厅堂里坐着吃茶去了。
谦哥儿却是真心实意心疼姐姐,握着七姑娘的手,凑到玉妍耳边轻声说,“姐姐,这到底是怎么了?可有什么想吃的?凭它是什么,姐姐只管告诉我,弟弟给你去弄了来。”本是有十分虚假应承众人的玉妍,见谦哥儿如此,倒是真正落了泪。哽咽着摇头,却并不说话。
大奶奶韦氏跟在众人身后踮着脚尖儿偷偷瞧了瞧这位七姑娘,不禁也吓了一大跳。自己当家初始的那几日,紫藤轩日日来支名贵药材。当时这韦氏大奶奶还有些犹豫,那些药材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钱买了来的,太太当家时府里什么人、什么病症该用什么药可都是有例要循的,紫藤轩中的七姑娘就是病得再重,也用不了这么些个药材才是。但这大奶奶可是个聪明人儿,趁着到文贤院请安的空儿便话里话外地绕着弯儿地请了太太的示下,周大太太彼时可是贤惠得紧,像是个护女心切的慈母一般当众便训斥了大奶奶,顺便就派了沈妈妈协理大奶奶这药材支领事宜。
大奶奶见着婆婆如此心里也着实有些委屈正要将那上好的药材多送些到紫藤轩中,却发现自己已不能支配药库。哪怕是一片当归,一粒山萸肉都要禀过了沈妈妈再说。韦氏当时便惶惶不安起来,以为是婆婆嫌自己虐待了小姑才不信任自己了。回了府中与周家大爷婉转提起此事,这大奶奶说着话儿便落了泪直后悔自己拿这么个事儿去给病中的太太添了烦恼还让太太当众就含沙射影地说她这个庶出大爷的新婚奶奶不友爱嫡出的小姑小叔们。
那时周家大爷听了大奶奶说的前因后果便冷笑连连。让大奶奶只别多管。这其中的猫腻儿多着呢,怕太太让沈妈妈协理药库是假不给七妹妹瞧病或许是真。周大奶奶登时便愣怔了。以为自己听错了,今日一看却原来夫君当日所说还真就有那么一两分真儿的意思。可周大奶奶却又百思不得其解。四姑娘七姑娘八姑娘跟谦哥儿均系太太所出。
若说太太成心不给七姑娘瞧病,却怎么也说不通的。想到此处周大奶奶不禁看向正亲亲热热跟玉妍叙话的大太太,那么温柔慈爱,整整哭湿了一条帕子,四姑娘也双目红肿,谦哥儿更是紧拉着七姐姐的手不肯松开。七姑娘也说着求太太莫要为着她伤心,千万仔细珍重保养身子的话。怎么看怎么都是一幅母慈女孝的场面。
周大奶奶这里在沉思,如同掉进了迷雾中,玉妍却有些脸泛潮红,冷汗津津了。众人当她神疲力乏,不多耽搁,纷纷告辞出来。周家大太太自那日后,倒是隔三岔五就来紫藤轩中探望七姑娘,每回回到了文贤院关起了门儿周大太太听着沈妈妈关妈妈描述着玉妍的那副病得快死掉的鬼样子,都拍手称快,几个人乐上半日才方罢了。
缘分也是天注定
转眼儿过了年,三姑娘带着没什么东西的二十四抬嫁妆上了花轿,嫁的是大太太娘家大嫂子的亲侄子,这位三姑爷随着爹娘在湖北任上,前年中的秀才,人长得俊,诗文也还了得,偏就是个病秧子,日日抱着个苦药罐子。要说这病却也不要命,只是那么日日耗着离不了药罢了。
若非如此,沈家大太太也断看不上自己小姑家的这个庶女。虽说也是个美人儿,那出身可真配不上自己那侄子。议亲伊始,沈太太听周大太太说这周府里三姑娘脾气秉性是个好的,自小儿便良善,些微有些胆子小,针黹女红也算得上精致,沈太太心里头这么一合计,自己那嫂嫂严苛非常,最是个悭吝之人一分钱恨不得掰成了八瓣儿花,家中不养闲人,就是府中的嫡出姑娘们也是要亲手做些活计的,这位大嫂惩治人的手段更是新鲜,不打不骂就能让人打从心底里服了软儿,不怕这媳妇过门儿后不服服帖帖地伺候着夫婿待得过个一年两载地诞下个麟儿,沈太太心里头想着,她那娘家也算有了个后。
一边儿是自己的娘家嫡亲侄儿,一边儿是婆家小姑的庶女,沈大太太算计得清楚明白,就是这个侄媳妇儿一举得男,也不怕她仗着娘家撑腰从此不服管束。说来说去,自小便顽疾缠身的侄儿是个好孩子,与其娶一个不知根底的媳妇,年长月久地,若是哪一日头上的公婆仙去了,那媳妇儿仗着娘家的势给侄儿气受可不就糟了糕。
这么左思右想,沈大太太才算是跟自己的小姑子定了这么一门亲事。周大太太对待庶出的女儿自来都是要“嫁得其所”的。大姑娘嫁了樊姓皇商,樊家满意与否大太太可是不理会,那樊家三万两银子的聘礼,大太太可是除了拿出一千两给大姑娘办了点儿嫁妆,剩下的都留在了文贤院。轮到这三姑娘呢,沈家大太太的兄长是湖北一个地方上的知县,最是惧内,偏又讨了个母夜叉般的太太,这三姑娘的夫婿听说又是个药罐子。周大太太痛快地应允了这门亲事关键是要靠着自己这位嫂嫂尽心奉养自己年迈多病的爹娘双亲,加着这周大老爷的官位也还要靠着这位娘家嫂嫂给牵线搭桥,因此上才不好拒了沈大太太的提亲。原本这三姑娘是早就定了去处的,周家大太太前两年就打算将她许给京里的吏部尚书做第五房姨奶奶也好给周大老爷加官进爵铺路。
三姑娘嫁去了湖北,周府里忙着整理给四姑娘的陪嫁。这些个东西可是打从四姑娘尚在襁褓之中便开始准备了的。各色金银细软,玉器玛瑙,瓷瓶珍玩,字画古书是应有尽有。那日常的家伙式儿更是备了个齐全。从屋子里用的恭桶到出门访友的车架均在陪嫁的单子里。都是请了江南江北有名的老工匠们日夜赶工做得了的。玉茹玉芬陪着太太光是验看这些嫁妆就用了整整八日。
这一日,太太带着一双女儿在文贤院闲话儿,见玉芬又有些怏怏的,便问了句,“芬儿可是又不舒服了?”玉芬抬起头看了太太一眼,欲言又止。“便是有什么就说出来,这样可不是急坏了为娘?”玉芬见太太有些焦急,便开了口,“太太也不管管那紫藤轩。”说罢了,倒是喘气也粗起来,连着那脸也涨得通红。“怎么,你七姐成了那副样子,竟还要来招惹与你不成?”大太太说着,便作势要起身。
玉茹忙拉住了太太,“太太请息怒,听八妹说完才是。太太如此动怒,这么些日子的隐忍谋算都要落到了老爷的眼里那就糟了。”玉芬自然听不明白娘亲和姐姐在说什么,她此时满心里都是表哥林松年那温润如玉的模样,哪里顾得上旁的。“芬儿,你倒是说呀!”太太见玉芬面上阴晴不定,时而羞涩,时而愤怒,也意识到自己方才是过于激动了,还没问明白个青红皂白便轻易动了怒。
“还不是表哥……”,“表哥?什么表哥……你说你二姑姑家的年哥儿?紫藤轩又与他何干?”周大太太此时让八姑娘弄得云山雾罩,摸不着头脑。“自那日‘桂花社’后,表哥便借了要同七姐姐谈论诗词之便与紫藤轩过从甚密。打从腊月里她病了,表哥更是嘘寒问暖,隔个几日便托人带东西进来送到紫藤轩,表哥但凡得了空儿就溜进去探望她,太太,这太不成个体统了!传扬出去,女儿们的闺誉都叫她带累了。”
说罢了,玉芬竟拿着帕子捂了脸哭起来,“老爷待她好,谦哥儿也跟她亲,四姐姐常为了她训斥我,太太也爱她伶俐,如今连着个表哥也如此疼她。合着芬儿就是个不招人疼的。”太太忙着拉过玉芬哄劝她,玉茹在一旁听着玉芬抱怨,又细瞧了瞧玉芬的神色,不禁抿着嘴儿一笑。
林松年对玉妍的情谊是那种说却说不清,细想起来又挥之不去的牵挂。怜惜中带着些倾慕。喜爱当中带着些想护着她周全的意思在里头。早就听见母亲提起过,这七表妹并非真是大舅母所出,从前也不过就是那么一听罢了,并未放在心上,刚到了府里那日,彼此都厮见过,也不过就是觉着这位七表妹比着其他几位表妹更婉丽可人了些个,直至那日“桂花社”上看见那么小小的一个人儿在精明老辣的大舅母面前曲意逢迎,俏皮可爱地似是被娘亲宠惯了的娇娇女儿一般欢喜无忧。却只消细细看那双眼波盈盈的凤眼便不难瞧见其中的那么一丝倔强和疏离,仿佛那说着俏皮话儿的不是舅舅府上的七表妹,那眼睛中藏着的有梅之冷淡高洁,有一颗七窍玲珑心的那个才是。
大舅母提议让七表妹当先作诗一首,那个千伶百俐的娇女儿并未心无城府地独领风骚,相反,她冷静婉转地拒绝了舅母的命令,将那出头露脸儿的机会拱手分给了在座的各位,赢得了舅母的欢心。及至诗成落笔那么一会子的功夫,这位表妹趁人不备瞟了眼舅母娘家那位侄女的案头,又瞥了眼四表妹的成稿,才抿了抿嘴儿落了笔,一气呵成一首离题稍远却不失大气的咏秋诗。这么细腻的心思,如此懂得人情世故就连自己已年满十五岁,有举人功名在身,经历了些人间沧桑的家中长男怕是都多有不及的。
周家大太太自以为聪明兀自评判众人诗作的当口,林松年有意无意看着玉妍,低眉顺眼、平和中正、宠辱不惊。纵是男儿,在这十二岁的年纪怕也不过是如此罢了。再想想方才和谦哥儿宝蝉他们四人说典故时候玉妍那欢畅淋漓的笑容,那清脆婉转的声音,那灵动的双眸,那若樱桃般诱人的红唇,林松年的心里就微微疼了下,泛起些酸楚难耐的味道。
称病还需防新招
转眼到了第二年的五月,丁香花儿开了满院子。说起来这几个月里玉妍果然如大太太料的,几乎称得上是缠绵病榻,连大年夜也是老爷太太赏了年夜饭在紫藤轩用的。周家大太太逢人便说心疼极了这位七姑娘;因她病着,阖府里都没个心思热热闹闹过个年。府上常往来的太太奶奶见周家大太太如此心疼女儿,都少不得要说些宽人心怀的话儿,更有那想要巴结周家大老爷的,借着这么个由头那名贵药材,珍贵补品可不就流水儿般往周府里面儿送。周家大太太笑眯眯地收了这些个物什,看着倒是像越发心疼起七姑娘来,跟外人每说起来七姑娘的病,总是要加上一句,“我这七丫头可不知是怎么了。好大夫不晓得请了多少位,连她常日里的晨昏定省我也不叫她派丫头过来点卯,生怕她跟前哪一时缺了得力的使唤人儿。怎么这孩子就这样的福薄?”说罢了还要掉上那么一两滴眼泪。
林家的表少爷倒真是隔三差五便使了人送个小玩意儿来,或是送些燕窝参鲍,更把那名贵的药材拿小盒子细细地装了托二门外许贺家的带进紫藤轩。玉妍虽在府中众人面前仔细妆扮了,看着是个重病的样子,实际上身上除了看着瘦弱些,却实在是没有一处不舒坦的。只是听琴瞧见表少爷如此殷勤,心里头有些打鼓,“姑娘,林家表少爷如此盛情,怕是要惹出闲话儿来。如今姑娘也不是那七八岁的时日了。咱们这。。。。。。”立在一旁的观棋也蹙起眉,“姑娘,您也别怪我们嘴碎,这一年大二年小的,年都过完了,姑娘又长了一岁是要忌讳些个的。”玉妍看了看她二人,“你们二人说的我都晓得。表哥是个难得的好人。我心里也领他这份情儿。咱们如今自府中是领不来什么好药材的,若是没有表哥送的这些个,我还真怕没这么快复原。观棋,明儿你寻个由头出府一趟,给表哥带个信儿,就说表哥的心意玉妍领了。这些日子多承表哥关照,玉妍已好些个了。莫要让表哥再多破费。”
要说真有个什么怪事儿,还不得不从四月里提起。刚进了四月的时候儿,周大太太突然关心起玉妍来,几经寻访终于寻得了江北一位告老还乡的老太医亲自给玉妍调养身子。奈何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这位老太医定期来给玉妍诊脉,那药也多是补身益气的好药材,周家大太太却头一回如此舍得。方子上开的什么便加倍给紫藤轩送来。倒是把个玉妍弄得纳了闷儿。
却说五月里的这一日太太屋里的桂枝领了命带着四个婆子到了紫藤轩,待行罢了礼,桂枝传了周家大太太的话,“姑娘这小半年来一直病着,原本因着天气阴寒,太太心疼姑娘便只管让姑娘养病。如今进了五月里,外头暖融融地正是好时候,太太让奴婢们来伺候着姑娘到园子里也散散。因六月里四姑娘便要嫁了,太太给几位姑娘都做了新裳,七姑娘的这几件都是比着四姑娘的身量略短了那么两寸做得的。还请姑娘起身试试。奴婢伺候姑娘梳妆。”
说罢了,后面的四个婆子双手托着大托盘走上前来,其中一盘中叠放着六套色彩绚丽的真丝衣裳。另一个婆子托着的盘中摆放着三双上好的绣鞋,其余两个婆子托着的盘中分别摆放着钗环簪花并各色胭脂水粉。玉妍看着这阵势,心中泛起了嘀咕。这几个月来,林家表哥时常有东西送进来,更把那市面儿上的各色话本子都搜了来给玉妍。因玉妍病了,太太将给玉茹绣嫁妆的事儿派给了府里请的九位绣娘,日夜赶工自不必说。玉妍也乐得轻松,既然婚姻事儿如今成了这个样儿,文贤院中的那位又非自己的亲娘,正好儿免了请安也省的日日相对着彼此心里头都尴尬。
太太给了那药,无非就是出一口恶气,玉妍自忖尚无力与这后院儿的当家主母一较高下,顺势也就托病不出紫藤轩。那江家公子是圆是扁根本无从知晓,要玉妍为他神伤,还真是有些为难。那日玉妍与四婢叙说了详情,四婢听见自己姑娘那么好的一门亲事硬生生让太太帮着四姑娘抢了去,登时炸开了锅,给玉妍出什么主意的都有,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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