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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相思·水华传-第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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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郎啊,如若你天上有知,一定要保佑我们的孩子逢凶化吉万事平安。”我阖上双目,双手合十在心中暗暗祷祝。
金碧堂皇的坤宁宫已然耸立在眼前,一阵阴冷之风突然侵来,我抱紧了金手炉不由加快了脚步。略略抬眼却见婉葩拦在我面前,她如像一忍受了惊的小鹿,对着我的眼神扑朔迷离而充满了恐惧。
顿觉不详,我保持着镇静问:“作什么?”
她只是摇着头:“娘娘不要再向前走了!不要!”
得到这样的答复,我不免更加着急,推开她拦在我前面的手臂,便要向坤宁宫冲。“霖儿”、“霖儿”我反复呢喃着,倘若他真的……我……
“柔姐姐!”婉葩声嘶力竭地喊着,扑倒在地面:“求求你了,柔姐姐!听婉儿一话不要进坤宁宫啊!求求你……”
“哀家晓得是霖儿出事了!”我麻木而大声地道:“你没有权力阻止哀家见他最后一面!没有!”树梢上两只寒鸦被惊起,朴棱棱地飞向远方,啾啾的叫声洒落一地凄凉。我垂下眼帘,心内荡涤着无数酸涩,却是一滴泪也流不出了。
不知何时玉薰已带着众宫人来到面前,她“嗵”地一声率先跪下:“请太后娘娘节哀!”
“节哀”我的笑声寒刺骨,冷冷道:“哪里有什么‘哀’呢?哀家安敢有‘哀’若那东西存在,这些年里哀家早该不在了!”
灵谕人伏地哭得哀痛欲绝,“娘娘……不要这样……”
我紧抿嘴唇向坤宁宫的方向狠狠挥了挥手。
嘉霖很快被抱了出来,我从宫女手中将他接过,嘴唇处在他冰凉的额头上。霖儿,他与三郎当真是极其相似的,他们有一样的鼻子一样的嘴巴,甚至于眼睛亦是同样深邃而纯净。神恩一个恍惚似乎三郎刚刚离我远去,而现在,嘉儿竟也走了,他尚且不满一岁啊!明日,便是他的周岁庆典,而他却在满岁之间悄无声息的没了呼吸。“霖儿,”我轻声呢喃着:“你是你父皇生命的延续,没有你的陪伴,母后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心弦一颤,乍然忆起仿佛我与霖漓曾有过的所有孩子都已不在了。是呢,都已不再了。“三郎,这是你对润儿的惩罚吗?惩罚我没有实现当初的诺言与你共死?”
“母后……”嘉宁急急忙忙从人群后走来,扯着我的衣袂凄凄道:“四弟去了儿臣也很伤心。可是母后万万不可为了四弟而扔下儿臣一人呀!”
我最后吻一吻霖儿的小脸蛋而后将他交给灵谕人:“将四皇子……厚葬了吧。一切由你自行安排,哀家实在是没有精力了。”
她小心地看了我一眼,许是诧异于我如碎冰一般清冷的音色,随即应了一声推下去。
“母后!”嘉宁扑进我的怀中。
宁儿,母后对不起你,你我之间虽有亲情,然而你在母后中的分量实在不如霖儿。我机械地抚着他稚弱的脖颈:“母后不会离开你的,不会……”
他满脸写着坚信,又向我怀里蹭了蹭。
我唤过玉薰道:“近来晦气之事太多了,着实该冲一冲——你去请太医院医女若妍来坤宁宫,哀家有话要与她讲。”
玉薰正要讲话却见尚谦行礼道:“禀娘娘,医女若妍已侯在坤宁宫侧门外,娘娘要即刻见她么?”
我蹙了蹙眉,“不是说太医院里除了翔粼以外其他人都放了假么?怎么她还在?”边说边跨过高高的红门槛:“请她进来。”
若妍进殿时我正面无表情地啜着碧螺春,抬眼便见一位风姿绰约的姑娘站在面前。她的的确确容貌甚美,悬胆玉鼻配着碧波荡漾的大眼睛,十分惹人怜爱,与从前殁的慕容静是有几分相似的。许是因为今日不当职的缘故,她着一身白缎长裙,领口绣几点菊花,裁成窄腰敛袖的样子越发显出她纤细的腰身。我并没有觉得她这一身衣裳异于平常,只笑着以为宫中原来还有一个与我一样喜欢白色的女子。
我挥手止了她的礼,亲自拉她坐下,笑道:“我正想着什么时候该拜见一下嫂子,不想嫂子竟自己来了。得见嫂子倾城之貌,实是大慰平生!”
不料她未语泪先流,泪水涟涟道:“娘娘如何不问奴婢为何前来?”
仿佛有人狠命扇了我一耳光,我顿时大感不妙,低声似自言自语一般道:“翔粼得了重感冒……”
“不是的,娘娘……”她哭的如一枝梨花带雨,哽咽着道:“他不是感冒!粼哥他……他是被时疫所感啊!太后娘娘,粼哥没有对您说实话!”
虽则一惊不小,我却马上冷静了下来,道:“嫂子放心,翔粼已将治疗疫病的药配置成功。有了那药,他便一定不会有事的。”
窗外一声霹雳,随后便是雷声隆隆不觉于耳,间或伴随着树枝断折的声音。若妍哀哀欲绝:“太后娘娘……粼哥已经殁了,他已经殁了呀……”
我不可抑制地冷冷一笑,“不要说了。”我丝毫不差异于自己的内心似一口枯井,井内之水已是死了的,无论什么都不能够使它泛起半分波澜。我静静望着殿外黑云压城,暗笑着原来“冬雷震震”并非不可实现。“哀家甫得知自己亲生儿子的死讯,你不要在这个节骨眼上雪上加霜了好吗?”
若妍抽泣道:“奴婢晓得娘娘的心情……可是,奴婢方才眼睁睁看着粼哥咽了气……您知道吗?他曾向我承诺会永远与我一道经历风风雨雨。可是现在……粼哥与奴婢在一起的日子实在是太短暂了,一切的美好在瞬间截然而止,奴婢措不及防……”
“先皇与哀家又何尝不是如此呢?”我在不知不觉中从袖中摸出紫玉双飞燕配,抚弄着道:“说什么脂正浓,粉正香?所谓的‘永远’也不过是转瞬罢了。若论起我们间的姻缘,岂不更是短?反仅四年而已呵,四年……”
若妍自泪光朦胧中缓缓道:“娘娘,最起码您和先皇曾经恩爱。时至今日,您尚且有一份美好的记忆没有失去……”
“是啊,除了记忆之外哀家什么都没有了。”凝望着冷雨敲窗,蓦然忆起我与霖漓共剪西窗烛的夜晚。我咬了咬牙别过头去,道:“可是徒有那些记忆又有何用?事实上,自打先皇驾崩后,哀家的生命就已然没有意义了啊。”
“太后……”
没有意义了!我不由自主地握紧了双拳,在这一刻似有无数冰山消融、江河倒流、大地陷落,我乍然领悟了某些事情。与其活着作一具行尸走肉一架没有灵魂的躯壳,莫不如……“你退下吧。”我拂了拂衣袖起身。
她迟疑着跟着我站起来:“粼哥他……”
“不用你费心。”缕缕幽香从殿中的鎏金鹤状香炉中升腾而起,虽则纠缠着缠绵许久,却终究会四散化作乌有。我伸出手试图留住一抹温馨,丝毫不惊讶地发现他们无论如何都是挽不住留不下的。“有人会替你我料理好所有事情。”雨已然下得很大,拼命地冲刷着天地之间浓重的戾气。可是当雨水兀成溪水流向远方,此地凄凉如故。冰凉的风吹起裙裾翩然欲飞,湿气在鬓角回旋荡漾。我唤上玉薰:“陪哀家去通明殿吧,只有我们俩个人。”说话间身体已失去屋檐的庇护,暴露在瓢泼大雨中。
她赶上来为我撑起油伞:“娘娘如何不待雨停后再去呢?”
唇角漾起单纯而认真的笑:“哀家等不急——即便哀家可以,先皇也等不得的。”
玉薰一步落下,我已然走入雨幕,一滴滴细小的水珠在顷刻间湿了整套衣裳。她忙忙跟上来,蹙眉盯着我的双眼:“娘娘可否告知奴婢,您去通明殿是做什么?”
雨水顺着发梢滴落在口中,微涩。我长长松一口气,惟觉五脏六腑都无比舒畅快意的。或许,人只有在决心抛却一切后才可以彻底放松吧!那一种清新若水的心无杂念充溢了整颗纯净的心灵,仿佛在酝酿着如春光般和暖的超凡脱俗。
归去来兮!既知君待妾,胡不归?
良久的无语,忽闻得身后一声哀叹,玉薰道:“要不要奴婢去宫狱迎回晨皇贵妃?”
我不禁停下了脚步:“你能看透哀家心里在想什么?”
她依稀仍是那般沉稳地中规中矩,淡然道:“太后娘娘自己可以走,可是您带不走大齐江山。在您心中这江山是先帝所遗,因此您绝对不会置万里河山于不顾。而晨皇贵妃机巧聪慧,更兼出身世家且生育了娴徽帝姬,她是接替您位置的最佳人选。”
潮湿一寸寸漫延上金黄绣靴,我略加快了步子边走边道:“玉薰你明知道哀家此行的目的,却劝也不劝一句,可见你根本不忠于哀家。你所在意的只有大齐江山而已——先皇留下的江山。”
她自嘲地冷笑两声:“先皇驾崩前也曾将娘娘托付给奴婢。如今奴婢无力挽留娘娘,便只好尽力替娘娘料理好身后之事。”
向来只晓得玉薰行事果断,直至今时今日方才真正见识到她的真实本性,不免颇惑出乎意料。不过这些与我已经没有关系了。绣靴踏上干爽的大理石地面,玉薰行礼道:“奴婢这就去宫狱宣晨皇贵妃前来,太后娘娘稍等。”言毕施身又一头扎进了雨中。
我望着烟雨蒙蒙中那一抹清幽疏淡的背景,喃喃道:“永别了,玉薰……”
通明殿中供奉着大齐朝所有已逝帝王及嫔妃的牌位,眸光微轻的刹那间,霖漓那碧玺镶边的黑色灵牌直直闯入眼帘。我沉重叹了一声,走过去轻轻抚着“大齐四世世宗奉天帝完颜霖漓”几个大字,低声道:“三郎,等我。”
殿内遍悬的黑纱在凛冽寒风中剧烈地颤动,发出沉闷的“呼呼”之声,仿若从另一个世界传来的应答。灵牌上“霖漓”二字在黑暗中泛出温和而隽永的柔光。几乎是抑制不住自己了,我跪下去将面颊贴在那上面,道:“你知道吗三郎?你走了之后润儿发疯似的填了许多阙《长相思》,可惜都不甚中意。可是当现在,我离你愈来愈近之时,润儿突然有了灵感。”我吻住那两个字,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长相思,在灵前。
绿柳带黄花含烟,卷帷朱阁月缀边。
月浅愁怮思未转,梦魂流连垂声叹。
幽弦方止音未远,映壁孤灯哀已绝。
忆君迢迢隔轮回,惜昔横波传,今襟泪满沾。
无语妾肠断,惟寄妾身随霜寒。”
“好!好!好!太后当真无愧于大齐第一才女的称号!”我方吟毕,便闻得身后有人笑道:“娘娘可是仿李太白《长相思》填写这一阕的吗?依嫔妾看来,太后之才华比之太白亦相差不远了!”
不必转身我便晓得是谁来了,淡淡道:“晨姐姐过誉。哀家自认自己完全无法及太白之一二,有如何能与他相差不远?”
她却偏偏要站在我面前,一对水波流转的眸子泛彩流光,笑道:“太后文藻或许不及李白之精炼,然而太白诗文中的情致却不见得可与娘娘一争高下!娘娘的‘惜昔横波传,今襟泪满沾’岂是他所能企及的?”她咯的一乐:“更别提太白穷其一生也不会有‘哀已绝’这样的情感。太后娘娘您说对不对呢!”
我兀自一笑,玉薰果然已对她说得清楚。抬眼向她身上看去,只见她妆饰得一丝不苟,并不比从前差上一星半点。虽则略略清瘦了些,此刻却是顾盼生光,满面春风。“姐姐在狱中整整一年,却来有分毫憔悴呵!”
洛云祥无不轻蔑地一哂,依稀认识从前那般骄横:“嫔妾不似太后那般事事伤心,自然不会憔悴支离啦!”她目光触及霖漓的灵位,未有分毫异于平常的神色,挑眉道:“不过么,先皇生前对您百般宠爱,如今他既去了,娘娘为此即便伤心至死也不足为奇!”
我不由冷笑出声:“原来晨姐姐日日盼着哀家早死呢!”
她眉蕴春色,娇笑道:“太后一向晓得嫔妾对您有多么深恶痛绝,您又何再问呢?”
“随你怎么样吧。”我泰然微笑:“你只要明白一点就足够了——哀家将你从宫狱里放出来不是为了报答你父亲对哀家的恩情,也不是怕娉斓没有母妃在旁照料,更加不会为了使你从今往后安享富贵!哀家目的何在你该是一清二楚的。”
“嫔妾当然清楚!”洛云祥笑吟吟捻了一根贡香在手内,悠然看着灰白色的灰烬在袅袅轻烟中越生越多最后吞噬了整支贡香,只化作一地死灰,道:“嫔妾更加清楚的是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天下万物都有它终结的一天,就譬如人呢,总是会死的。”
人总是会死的……
微弱的灯火掩映下,墙壁上一张霖漓的画像突兀地闯进眼帘。我伏在画像上轻轻闭了眼:“我要你带我走,三郎……”
清风一起我鬓角微波了寒落的碎发,温暖蔓延了全身。我惊异回头,见一抹轻悠出尘的影子立在殿外,笑容如玉温润:“润儿,三郎在这里!”
我不顾一切地冲了出去,扶着雕花殿门已是泪眼盈盈,失声唤道:“三郎!你终于肯来见我,终于肯来见我!”
他一身白衣萧萧,远远站在一树芬芳若雪下,含笑向我伸出手来。泛白玉阶在月下闪烁着如珠光晕,锦绣衣裙拂过地面抛下一切往昔沉痛。双手相触的那一刻,仿佛有无数尘埃落定,我含泣笑道:“你离开润儿这么久了,可知润儿思念得多么苦吗?”
霖漓稳稳牵住我的手,好似牵了我一生的喜怒哀乐,柔声道:“那些都过去了,润儿,从今往后我们真的会永远相伴了!”
我用力地点着头,扑进那久违却依旧温暖的怀抱,许久未曾有过的泪水止不住地接连滚落,湿了面颊:“天下终有生离死别,而天上一定不会!三郎,带我走!我们离开人世去那个永无悲伤的地方,好不好?”
他颔首,低下头吻去我唇角晶莹如冰的泪珠,温热替代了寒冷在唇上漾出一世欢情。他不说话,但这已经足够。我伸手揽住他修长的颈,安静阖上双目。一吻足矣。或许人世有凭多的繁华旖旎,凭多的喧嚣富丽,凭多的灯红酒绿,然而这一切叠加起来亦不及霖漓的一个吻对于我来说那般弥足珍贵。
两月如珠的柔光在前方的天堂上渐渐靠拢,相并的一瞬间放射出万丈光辉。霖漓深深笑了笑,挽过我的手,“我们走。”
脚尖来开曾经生活过十九年的大地,我含着笑,任他带我穿越如锦绣般灿烂绚美的云霞。三郎,我在心里默念,这一天,终于到了。所有的悲哀,所有的沉痛,所有所有的肝肠寸断,都在这一天永远与我告别。四年前,是你,让我知道了应该勇敢追逐爱;三年前,是你,让我明白何为爱;两年前,是你,让我领悟了爱一个人是多么多么幸福的事情。是你,给予我全部幸福全部欢喜全部阳光灿烂;同样是你,亲手摧毁了全部美好的曾经,让我的世界从此阴雨连绵。
三郎,我欠你。还记得那年你对我说“如果你死了,我也不要活着。”那时候,我不过当它是一句玩笑话,可是我万万没有想到,真的有一天,你会去践行这个承诺,践行这个任何人都会当作玩笑的诺言。
可是你知不知道我有多么恨?恨那些芙蓉帐暖繁花竞盛的日日夜夜里,我为何没有珍惜?为何要对你百般猜忌?你对我的爱、你的真心,天地可鉴日月可证,可是当我认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已经晚了。那些隔在你我之间的屏障——嫔妃、祖制、声誉……又算得了什么?既然我们两厢情悦,为什么还要去管那些?你知道我用了多少心去向往你曾经说过的那种生活?为什么,为什么我们没有真的去追求,甚至根本没有为之付出一点点的努力,还没有开始,就已经认输了。
人生一世,白云悠游,无比的富贵荣华与无上的权势地位,都曾与我相会并摩擦出喜怒哀乐。而当一切繁华褪尽,终于可以悟醒,没有爱,它们斗不过是镜中月,水中花。也唯有爱,才值得我托付终生。
云锦化作点点芬芳凝在胸口,我知道,那一年里如花般美好的爱再一次回到了我身边,它不会再离去。铭记爱,珍惜爱,牢牢握住手心里的每一点爱。
我的世界,在这一瞬间,春光明媚。
后传·永恒(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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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我们的身体刚刚穿过层层云锦直达九重天外这个世界的一刻,未及我站稳脚步,他牵着我的手已然松开。我一个趔趄险些跌倒,不禁呼唤出声:“三郎……”
而他只是冷冷侧过身,向一旁抛了个眼色,丝毫没有顾及我。我这才发现我们身边围着许许多多的人,不,应该说,是神。
“恭迎王母娘娘——”
我在一片呼声中不知所措,只是不断地伸手想要拉住霖漓的袖子,可是每当手指即将触及他的时候,他的身体立刻变得半透明,而我的手臂就这样从他身上穿过。“三郎你为什么要躲我?”泪水如洪倾泻而出,我几乎是嚎叫着问:“是你要带我来这里的,你说过我们会永远永远在一起,可是为什么转眼间你便翻脸不认人?你难道不爱我了吗?你难道……忘了我是谁?!”
他依旧面无表情,调转了一下不知何时被他握在手中的长戟,这一次却是直接扬长而去。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尖叫着扑过去想要抓住他,然而我惊讶的发现自己的身体竟然动不了了,就这样看着他的身影在视野内慢慢消失。
与此同时,头顶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牵引着,我艰难地回头拼命向后看,却发现是姐姐的手正覆盖在我头顶。刹那间围在旁边的神全部消失,只剩下我与她。“姐姐,”我叫着:“这是哪里?三郎他为什么不理我?为什么?!为什么?!”
她表情冰冷,只作没有听到我的话。我正想继续追问,忽然间一股强大的力量被强塞进体内,它们在身体里乱窜,到处寻找可以逃脱的缝隙。全身上下像是要撕裂一样疼痛,我被这疼痛折磨得欲生不能欲死无门。发髻上所有金银珠宝首先脱落,触地即无。长发散落,一根根突然硬生生扎进肉里疯狂地撕扯着我的皮肤。紧接着身上的衣裳全部裂开,飞向四面八方。未及莹白的身体彻底裸露在空气之中,全身上下已然瞬间泛紫,紧接着又迅速变成红色、蓝色、绿色、橙色、茶色,最后,身体上呈现出一幅幅立体的如同浮雕一般活生生的图案,我认得出,那些都是我在凡间曾见过的景象:仙恋湖的天真嬉笑、陲疆的立马横刀、梨花院的二元归一、行宫盛放的芙蕖……而后所有的景象全部褪去,身体上独独呈现出一个人的模样。“三郎……”疼痛使我的上下牙齿像是被粘连在一起一样,说出两个字是如此困难。
突然之间随着脸上的皮肤全部被撕扯下来,身体的那幅浮雕上所有凸起的部分如同被炮火轰炸了般炸开,鲜血迸溅……
当我再次醒来时,微微一打眼便知道自己已然不是从前熟悉的那个人,身上已被换了另一副皮囊,而脑海里突然多出的记忆也在提示着我——我,由凡尘间一痴情女子成为曾经的天界公主水华,经历人世悲欢轮回后重新登天,现在的身份是云端世界女帝。
而当年的女帝,如今已经从云端世界步入更高一层的境界——神界。
她走时脸上没有任何欣喜之色,我明白,所谓的神界并不像人们想象的那样美好。所有女帝都知道,那里,不过是个和谐的地狱罢了。然而云端世界的悲剧轮回从未停止过,一代又一代的女帝走的皆是同一条路,最后把自己的身心交给一个不知是何模样的世界。
有人预言:悲剧轮回,轮回无边,悲哀不息,无可转圜。
而如今,我坐在当年我的母后——安河女帝坐过的凤凰神座上,向下俯瞰。只见一块水润玲珑的玉石从远处飞来,伸手接来一看,何其熟悉!
我安静地发力将它掰成两半,扬声淡然道:“宣和竹公主来。”
“冥冥之中一切自有定数”,现如今的我是如此相信这句话,当和竹欢欢喜喜雀跃着来到凌霄宝殿时,我和当年的母后所做的事情几乎没有分毫不同。肃声道,“和竹,新一轮的轮回又一次开始了。圣翼,神翼二护法;神华阳华二神君和夜华公主都会与你一同下界感受世间冷暖荣辱得失喜怒哀乐生死离别。而你们在人间的一切遭遇,都由那块充满灵气的玉佩决定。要记住,无论你们在人间经历多少,它们都不是真的,所以你们终久要回到天上来。你们回天的顺序是:允竹、圣翼、神翼、明竹、昭竹、最后是你,你必须要亲眼目睹他们一个一个离开。”
“为什么是我最后一个离开呐?”和竹好奇地睁大眼睛问我。
我抬手捋顺胸前流苏:“没有为什么。”
和竹似乎已经习惯了我这种冷漠的态度,于是也不多问,却还是忍不住欣喜之情,急急地问:“母后,圣翼会是我在人间的爱人对吗?”
我狠狠剜了她一眼,拂袖而去。
曾出现过无数次的景象再次重演,我不由自主的冷笑,这悲剧轮回当真无趣得紧,一遍又一遍上演着同样的戏码。
他们一个个消失在浓密的云雾之中,最后纵身跃下云端的是霖漓……不,该是圣翼。在他即将下世的一刻我以最快的速度飞过去拦住他,深深将头埋进他的怀里,轻声呢喃道:“三郎……我要你知道,我不管我们两个人的命运是否早已被更高的神明注定,我爱你就是爱你,这份爱永生永世都不会改变一丝半毫。三郎,我要一个确切的答复: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
完全出乎我所料的,他竟然开口回答了我的问题:“娘娘,完颜霖漓对上官柔鸾是真切的爱。”
“我问的是你和我。”
“娘娘……”
“回答我!”
圣翼忽然笑了,甩开我抓着他肩膀的手:“身为第一护法,我有权不回答任何女帝的问题。”
“第一护法?就因为你是从那个劳什子神界而来,你就可以肆意而为了吗?”我努力用激将法做着最后一搏。
圣翼缓缓摇了摇头,纵身一跃跳进云海。
我颓然倒下,是啊,原本也不过是“悲剧轮回”,一出剧而已,除了我,还会有谁为一出剧付出真心呢!
宽敞开阔的凌霄宝殿忽然充斥了一个声音:“娘娘,要想解除永世轮回之桎梏只有一个办法。”
我惊诧环顾四周,竟发现圣翼没有离开,他飘过来道:“娘娘,这是唯一的解除之法,原本所有女帝都有权利使用它,可是她们无一例外的放弃了。”
“什么方法?”我惊讶地合不拢嘴,从前只知道将在人间尘缘才半的公主带回云端可以中止无边无尽的轮回,然而没有任何疑问的,就象我一样没有一位公主肯抛弃人间的爱人、回到冰冷无情的云端世界。可是如今,难道……还有另一种方法?
“可是……要想将轮回解除,您必须……放弃自己的生命。”
我倒抽一口凉气:“怎么要这样?”
他无话,点头。手中出现的却是那两月羊脂玉佩:“把女帝自己的身体揉碎,融入这玉佩中,将它变作一块血灵石。”
“这样就可以了?”只是这么简单?
“不。”他深呼吸道:“据说,在这之后要由我将整块血灵石吞下。当血灵石与我融为一体的时候,我也会变作一个物件,类似宝石之类。”
“然后呢?”一阵寒气漫卷而来。
“然后……悲剧轮回会结束。可是紧接着……另一个轮回会被开启。”
不知为何,眶中泪水瞬时间簌簌而下。丝丝薄云在身边萦萦绕绕,带来沁心的寒意。我没有过多的思考,旋即颤抖着声音道:“圣翼,我再问你一次,你爱我吗?”
他惊异抬头,听出我话里有了他从未在其他女帝口里听过的决绝:“你不会真的要……”
我拂袖转身,轻声道:“如若能和自己爱的人融为一体,我也不算是白活了一遭。”
“对不起……”听到这三个字时我心里一紧,却万万没有想到接下来的话:“对不起,看来我们的生命,都已到了尽头。”
“你的意思是你爱我?!”
回到天上已经几千年,这些日子以来他第一次盯住了我的双眸,目光充盈了那种凡间完颜霖漓常有的柔情与深爱。
泪水迷蒙了视线,“够了,这就够了。”我聚全身力量化作最后的温婉一笑,突然凄迷地一声惨叫,身体在刹那间四散迸溅。
残存的意识捕捉到他眼中一点决绝而坚定的光芒。
终于,残存的最后一点意志终于也渐渐消褪……
圣翼……霖漓……三郎……
你可知道生命的意义?
你可知道……我生命的意义就在于你?
三郎……
我的三郎……
你可还记得,那一年的长相思……
“长相思,在长安。
络纬秋啼金井阑,微霜凄凄簟色寒。
孤灯不明思欲绝,卷帷望月空长叹。
美人如花隔云端,上有青冥之长天,下游渌水之波澜。
天长地远魂飞苦,梦魂不到关山难。
长相思,摧心肝。
日色欲尽花含烟,明月如素愁不眠。
赵瑟初停凤凰柱,蜀琴欲奏鸳鸯弦。
此曲有意无人传,愿随春风寄燕然。
忆君迢迢隔青天,昔日横波目,今为流泪泉。
不信妾肠断,归来看取明镜前。”
三郎……“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而今,我们死后成为一体……
再也不要……相思……
三郎……
我爱……你……
(全书完)
【由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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