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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相思·水华传-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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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嗯”了一声道:“我固然能够珍重自身,但是我们最大的不足之处便是不知晨贤妃那边的动静,不知何时她才会下手,兵家常言‘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不知彼绝对是行不通的。”

望舒长长叹息:“若有薰谕人相助就好了。”

我亦无奈摇头:“只可惜她无论如何宁死也不肯作宫嫔。前阵子我去瞧她,她身子弱到那个程度却还是不肯答应我,还说请我念在她救过我的份儿上放过她。姐姐是知道的,如果那日没有她为我挡住那粗壮的树枝,可就真的什么都晚了。我总不能逼自己的恩人去死吧。”

婉葩忍不住插话道:“这么说姐姐只好在此次新晋的小主们身上动心思了?”

我仍是摇头:“不可,新晋宫嫔根基浅,我们在短时间内也难以摸清她们的虚实。何况培养心腹须要时日,就算我们等得了,晨贤妃可是万万等不得的。”

婉葩蹙了眉不再言语,望舒幽幽道:“如此说来,我们只有一个法子了。”

禁不住好奇,我忙问:“什么法子?”

望舒调一调呼吸,命婉葩带一应宫人尽皆推出,方才压低声音道:“所谓‘兵行险招’,如今已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也必须要行险招方可了。”说着俯在我耳边轻语半晌:“你觉得如何?”

我蹙眉听完,忧虑道:“这招数好是好,我也信得过她,只是怕她也像薰谕人一样不愿意啊!”

望舒不屑地撇了撇嘴:“她怎么能和薰谕人相比?又有什么好不乐意的,咱们皇上哪一点不是须要她仰望的?柔儿,你要尽早下决心才好。”

“我自是不会争一夕长短,何况是要他去亲近咱们要他亲近的女人。”我悠悠道:“这法子很好,姐姐放心,柔儿会尽一切办法让它得以实行的。”

“我当然信得过你。”她停了一下忽而面满疑惑:“说道秀女,我听说皇上不愿选秀?真有此事么?”

我耸耸肩道:“确有此事,皇上说这次选秀他原是不愿举行的,只是祖宗家法不可废,他也没有办法,只好能少选就尽量少选。因着这个,本来额定的六百秀女也被裁到了三百。”

望舒“噗”地一笑:“说老实话,柔儿,皇上是不是为了你才变成这个样子的?”

我不由也笑了,推着她道:“姐姐真会开玩笑!柔儿哪有那么大的魔力呀!这不过是皇上自己的意思罢了,他觉得宫中嫔妃已经很多,无需再选。再说了,官家小姐们背井离乡永别父母入宫伺候本就苦,皇上又是那种不喜欢有太多女子在身边的任,自然给不起他们宠爱关怀,她们就更是难以度日了。皇上是仁人君子,最是看不惯别人受苦。”

望舒满不在意道:“选不选、选多少是他自己的事儿,咱们管不着,只要他不干什么出格的事,类似一个也不选,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咱们所要顾及的是选进来的都是些什么女子,柔儿,你清楚该怎么做。”

我淡淡一笑,撂下茶盏道:“当然明白。这次选秀我身为皇贵妃是要陪着皇上一起去瞧的,到时候我自会晓得该让皇上选谁、不该让皇上选谁。”

望舒微微颔首:“正是这个话。”

十日的晚上我正晚装,霖漓已然进来,自身后环住我笑:“润儿妆饰得这样美,把那天上的仙子都给比得羞于见人了,你这是要给谁看呢?”

我抚着唇上鲜红的胭脂,望着镜中他的一脸坏笑:“不给谁看!话说回来,明儿个就是选秀之日了,三郎没有兴奋得焦头烂额、忙活得不可开交,还有心思来看润儿梳妆么?”

他拍一拍我的头:“我听出来了,你吃醋了!”

我“噷”地一声扬起头,髻上金簪的流苏一下下打在他脸上:“润儿吃醋?三郎这说的是哪门子的话?就好像润儿在为昨天晚上三郎去看子真妹妹而生气了,润儿是那样小心眼的人吗?”

“好了好了你不是小心眼!”他忙来赔礼:“都是我的错还不成么?”

而我却没有像往常一样笑着去拉他,因着心中凄迷,我依依垂首默然不语。只听得他轻声劝道:“吃醋也罢了,只是润儿万万不可太过伤神,若因我而伤神伤身,三郎可不是要万劫不复了吗!”

抑制不住泪水簌簌而落:“三郎!润儿实在是担心,担心三郎今后有了新人在侧便不在意润儿了,三郎,我好怕失去你!”

他连忙将我搂在怀里,和言道:“不会的不会的!三郎怎么会不在意润儿?!”

我已哭得哽咽:“三郎你可知道,你在润儿心里有多么重要吗?润儿不能没有你!”

霖漓轻拍着我的背:“知道,我全都知道。三郎不会离开润儿,我们要‘世世为夫妇’,你忘了吗?何况三郎对你许下过那么那么多的诺言,我若是违背了它们、抛下润儿不管,不知道怎么样被天打五雷轰呢!”

我忙捂住他的嘴:“我不要你讲这样的话!”

他只一脸无辜地瞪着眼看我,含糊不清地道:“这么说你信我了?”

我抽回手来慢慢拢在袖中,笑道:“即便是为了不叫三郎天打五雷轰,润儿也要相信三郎啊。你说是不是呢。”

他禁不住又拍着我的脑袋:“这个促狭妮子!刚不许我讲这种话,这会子你自己又说起来了!”

我柔顺俯在他身上:“只要三郎心里有润儿,润儿以后就再也不说了!”

霖漓“呵呵”一笑:“那你还是别说了,我舍不得心里没有你。”

殿底清凉的池水被烨烨红烛染上了迷醉而温馨的热度,亦被满殿的柔情熏得泛出娇嫩的红,似谁人的面颊,透着娇羞而欣喜的柔光。

表面上的一切,都是这样美好。

第四十九章。姹紫嫣红总是春(1)

第四十九章。姹紫嫣红总是春(1)

四海归心殿底荷花开得正盛,香气沁人肺腑,居于这样的殿中就似被流动的甜水所围裹,然后终究是睡不安稳。明日便是选秀之日了,即便我完全能够控制何人入选何人不能,今后的日子,却仍是未知。

翻身看一旁的霖漓,他犹自好睡,稍稍紊乱的呼吸声并不影响他的容颜使人见之心安。如此这般一个男子呵,足以让无数女人为之癫狂的男子,我的荣耀我的尊崇我的悲哀我的担忧我的危险都是他给的,也许就是因为这个,我才不得不争他夺他取悦于他猜忌于他。长叹一声,时至今日,我已是完全搞不清楚应该对他抱有一种什么样的情感了。

如果说我真的如他先前所言,不该生在世间,那么他呢,也一样的吧。我入宫四年,尚不能够完全探清他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那么其他女子呢?此次选秀入宫的女子中,又会有多少任为他伤心为他失落为他辗转反侧一生不安?

殿外三下更声惊得我一身冷汗,已经是这个时候了么?原以为很长的漫漫黑夜竟然就这样自思绪的空隙间溜过。原来,每日我与他相伴的时间也是这样短暂的,相聚之后紧接着就是别离,转眼间的事情。那么一生又有多长呢?只怕会似早春辰光一样,瞬忽飘逝而已,摸不到,捉不着。

而我可以“金屋妆成娇侍夜”的时光则更短了,红颜如水流,匆匆流去便不再回头。到时候即便我枕边的这个人对我之心依旧,祖宗家法也不会容许我陪他伴他。天家无情,时至今日我方能体会这句话是多么的可怖。天下女子都是属于皇家的,哪怕你容颜如玉如花倾城倾国也不过是为皇家传宗接代的工具,仅此而已。待得你残红落地,自会有无数年轻美貌的美女填补上来取代你的位置,没有人会怜惜你可怜你,只因为天家本就无情。即将入宫的新人们让我乍然意识到自己亦不是当年少女,与她们相比,我,应该已经算得老了,虽然,只有十七。

正自想着,忽闻殿外有人轻唤:“皇上,皇上……”心下疑惑有谁会在这个时候来打搅皇帝休息,又唯恐霖漓会被吵醒,忙披衣下榻:“谁?什么事?”

殿门被轻轻开了一条缝隙,薰谕人迈进来迅速地行了一礼:“娘娘吉祥,打扰皇贵妃娘娘休息请娘娘恕罪。回娘娘的话,兰陵王爷在九州生平等候皇上召见。”

“兰陵王?”疑惑更加重了:“这个时候四王不知道皇上正在歇息吗?无缘无故的等候什么召见——皇上似乎没有宣他来啊!”

薰谕人眉间凝了难言的心事,低声道:“奴婢也不知个中缘由,可是还是烦请娘娘禀告皇上吧,毕竟是兰陵王爷,比不得旁人。”

正在迟疑之间却闻得霖漓含糊地问了一声:“怎么了?”心知他已被吵醒,只好走过去侧坐在榻前一边扶他起身一边道:“薰谕人来禀告说兰陵王求见。不过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大事,不如就叫薰谕人去回了皇上尚寝未醒、叫他晚些在过来也就是了。”

“兰陵王?”霖漓一声凝重,眼中精光闪现,似是在一瞬之间清醒过来。

我轻轻答了一声:“是。”又道:“四王未免太不识礼数,怎么好大半夜的打扰皇上休息呢!”

霖漓抬了抬颔,我便明了他的意思,连忙扶他下榻。他道:“没准是有什么重要的是事情要禀告也未可知,朕若不召他恐会贻误大事。”说着抬头问道:“几更天了?”

薰谕人正唤殿外的宫女近来服侍霖漓更衣洗漱,闻言连忙回身垂首禀报:“四更天了呢皇上。”

霖漓便笑:“听听,四更天也不算早了,四王也不算扰了我休息。”

分明知道他是在宽慰我,却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一边从侍女手中接过龙纹明黄便袍为他穿上,一边笑道:“那么三郎早去早回吧,巳时还要选秀呢。”

霖漓笑道:“你先去庇霞殿也罢了,叫秀女们早早拜见皇贵妃也是好的,若我没有按时前去,润儿替我选秀也是一样的。”

我“噗”地一乐:“三郎说笑话呢!润儿也是嫔妃,怎好替三郎选秀?且不说违不违礼制,三郎就不怕润儿替你选一大堆丑女到宫里头吗?到时候看三郎要怎么办!”

他不由也笑了,焐着脸道:“那么你就好生等着,不会太久的。”

我微笑颔首,目送他带着一大群宫人自九曲回廊回了九洲升平宫。他的身影消失在升平宫门时,我脸上的笑也消失了。

近来完颜溢漓越来越不像话,他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难道说作了亲王就可以无法无天?

月曦上前扶着我的手道:“时辰尚早,娘娘可要再睡一会么?”

“睡什么?这么一番折腾,谁还睡得着!”我犹自没好气,好容易平一平心思,问:“本宫记得上次选秀时,四更天很多秀女已经到了,今儿个也一样吗?”

月曦和雨棠为我脱下睡袍、换上鹅黄赤色芍药纹内衬裙,外罩了宽袖长摆紫金百瞿纹孔雀镶边正裙,道:“秀女们巴不得大半夜来行宫候着呢!都以为来得越早,就越能早早见到皇上。”

我“咯”地一笑:“来得再早又有什么用处?她们以为自己可以来四海归心找皇上么?痴人说梦而已。”

雨棠便掩唇而笑:“正是呢,哪里能个顶个像小姐这样有福气?”听她语中触及前事,我不由也笑了,当初却是没有想到信步漫游便会与霖漓相见。

于是依礼作了最尊重端庄的妆饰后,我便自妆奁内取出那枚金镶琥珀点翠戒指。握在手心只觉温暖,这么多年了,它的热度一点也没有降下去。收了它在金箔锦绣香囊中,猛一抬头看见镜中的自己,却也有了尊重华贵高不可攀的神女一般之觉。心内冷冷一笑,今后面对位分低微的嫔妃们,或许我要永远保持这个姿态了,无论是暂领后宫的皇贵妃还是母仪天下的皇后,这份雍容华贵不可侵犯的威仪都是不可或缺的。

起身,遍身珠宝在尚且微弱的晨曦招摇之下闪动璀璨光芒:“秀女们来得如此早,可不能叫她们白白候着,不若叫她们先领受一下皇家威仪也是好的。”

月曦和雨棠忙一边一个扶住我的手臂:“奴婢们伺候娘娘驾临庇霞殿。”

侧首见她二人身上衣着皆是端正而不失皇贵妃近身宫女应有的气派,欣然点头:“衣裳选得不错。”

雨棠抿唇笑道:“旁的宫女太监都要按品阶着宫人装,奴婢和月曦姑姑自然无需守这个规矩了,因而我们故意穿得气派些,也好不给小姐丢脸。”

目光斜斜在她身上扫过,我的微笑终是淡了。雨棠,我也不想叫你置身于险境,只是,我真的没有其他办法。

二人扶我除了四海归心宫,江嵚小文子等太监十名、采薇采葛等宫女十名尾随其后成翅状,又自有宫人举着销金掌扇。

乘着黄金辇只一会便到了庇霞殿,然而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怡香苑,时至今日我方知道怡香苑原来是有两个门的。当初,我与霖漓应就是同时自两门入园而相遇的吧,那样的巧合。唇角漫出一丝无声的笑意,我扬一扬手示意停辇,道:“时辰还早,本宫去散散心,你们先去庇霞殿候着就是。“江嵚应了一声命太监们抬起轿辇走了。

推门进了苑中,但觉园内景色未曾大改,不似皇宫内的园林一味求气派奢华,更多的是江南园林味道的小巧雅致。抬头看身边林木茂盛,想来自己今日所走的这一条路亦是霖漓当年所踏。捻一朵硕大鲜艳的牡丹花在手内把玩,暗暗揣测着当年霖漓走在此处的心情,那时的他亦与现在不同,他刚刚明白自己宠了多年的碧婕妤并非真爱,或许还期待着借选秀之机选来自己心爱的女子。他一定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我,一定没想到有人会把风筝放到他的身上。不过如果没有我与他的意外相遇,不知道他后来还会不会对姐姐一见倾心。

“姻缘巧合”,世间的姻缘,也许本就都是巧合。

正笑着思索,忽闻一声轻叹:“富贵本无心,何事故乡轻别?”

乍然抬头见一女子侧倚在湖边的一棵垂柳上,手中撕着柳叶,有一搭没一搭地扔进湖中。一些鱼以为是有人投食近来,都来争抢,好生活泼,却更衬得那女子沉静如水。

我轻咳了一声,女子连忙起身,回头见我衣饰不凡,虽不知我的身份,出于谨慎还是福了一福,很有大家闺秀的风范。盈盈站好小心询问:“敢问您是……”

我这才留意她的衣饰,一袭水蓝长裙逶迤拖地,上面只以银线绣了团柳图案;简单的发髻散散以珍珠点缀,唯独一支蝴蝶押发颜色出挑;腕上也不过是两串蓝水晶钏。很是简素。

我微微一笑:“不过是这宫中小小一个嫔妃而已,姑娘无需知道我是谁。”

她的唇角轻轻勾起,声音有如蝴蝶扇动的翅膀,安静而轻柔:“其实光瞧衣饰也猜得出七八分了,娘娘一定是恪尊皇贵妃对吧。”说罢伏身下拜:“臣女参见皇贵妃娘娘。”

我却诧异,展开双袖看着自己的衣裳笑:“宫里能够有如此制的不止本宫一个,要知道洛晨贤妃与秦舒贵妃也差不了多少,姑娘何以断定本宫就是恪尊皇贵妃?”

她一味低着头:“凭两点臣女就可断定,一是看娘娘容貌,娘娘似若天仙明丽不可方物更兼飘飘然神仙气度,这是旁人万万比不了的。二么……”她稍稍抬头向我身上扫来:“凭这个更看得出了。”

我一怔,旋即明白她指的是我腰间的紫玉双飞燕佩,不由失笑:“消息传得倒是快!”又笑:“姑娘是个聪明人呢,只瞧了本宫一眼就把什么都记住并了然于心了。叫本宫自愧弗如。”

说着抬手:“你且起来。”

她跪着喏喏道:“臣女惭愧,与娘娘讲话,臣女只跪着便是。”

我越发觉得她有意思,笑道:“本宫不是老虎,吃不了你!”说着伸出手去。

她复又叩首,方敢搭了我的手起来,垂眼道:“多谢娘娘。”

我抽回手,正着指上的护甲道:“本宫倒是越来越觉得姑娘这个人很有趣,不知姑娘可否告知本宫你是哪家的秀女,叫什么名字?”

她的笑容恰如初春时节牧野微风:“小门小户的女子罢了,娘娘知道也没什么用处,何劳挂心?”

我微微一笑:“姑娘想与本宫打哑谜么?看姑娘衣饰虽然简洁,却一眼便可明白一定是刻意而为之。姑娘的裙子是什么料子制成的?蜀锦么!贫门小户用得起这么奢侈的料子?还有姑娘头上的蝴蝶押发,八颗宝石制成蝶翅,只怕价值不菲吧。”正说着,目光却被那隐藏在她长裙褶皱间的玉佩吸引,不由失声:“墨玉团龙玉佩?!”我惊诧抬头:“皇家信物……”

第四十九章。姹紫嫣红总是春(2)

第四十九章。姹紫嫣红总是春(2)

她微微一笑:“看来瞒不得了。”顿了一顿道:“不敢欺瞒娘娘,臣女是欣和长公主的亲生女儿。”

先朝欣和长公主与我一样曾经立马横刀浴血疆场,征战九载年近三十时才破敌回朝,由先帝赐婚,嫁给户部尚书武安侯慕容安。欣和长公主三十二岁上方得了个女儿,自己却因难产而死。她的女儿芳名早闻于朝野,说是三岁能吟、五岁能诗、七岁可填词、琴棋书画无所不通,芳名慕容静,小字静夕。

我脱口而出:“静夕郡主?”

她轻轻垂首:“臣女正是慕容静。”

我笑道:“欣和长公主之女、皇上亲表妹、南陵郡主慕容静夕也要作秀女入宫选秀么?”

她骤然抬头,我这才发现她的一双眸子很有特点,如山间岚气般迷蒙而纯净,带着挥之不去的清愁。冷冷一笑,恰似腊月寒冰初溶:“亲表妹?他还记得有我这个表妹么?我都快要记不清他是表哥了呢!”

我默然,方想起他的父亲早在朝野斗争中落败,失了户部尚书的官职,之留了武安侯爷的虚衔在家颐养天年。静夕的母亲欣和长公主过世、父亲隐居,家中再无人在朝中任要职。至此,即便她拥有“南陵郡主”这一“陵”字辈的尊崇皇家后嗣封号,毕竟也是家道中落的人了。如此一说,慕容安举其女入宫以求重振家风也就顺理成章。

微微沉吟:“许多事情不是皇上所愿,亦非是他想控制就能控制得了的,郡主要体谅皇上才是。”

“是。”她眼里大雾弥漫般的朦胧,一字一句道:“他、是、皇、上。”

蓦然想起慕容静方才吟咏的诗句,便笑:“郡主方才说‘何事故乡请别’,难不成郡主本身不想参加此次选秀?还是其中有什么隐情?”

慕容静突然盯住我的眼睛:“娘娘不知道?”

我一头雾水:“本宫知道什么?”

她慢慢地转过头去,顺手折了一枝柳枝在手中,轻声笑道:“是啊,娘娘是不应该知道的,其他娘娘小主们也不应该知道。这种事情,”她轻哼一声,带有自嘲的意味:“本就不应该让任何人知道。”

我承认,此时此刻面对这样一个女子,我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似乎说什么都是没有用处的,关于她的一切我问霖漓会比问她好得多。于是便笑:“既然本宫不该知道,那么本宫就告辞了,郡主自便。”说着抽身欲走。

“娘娘且慢!”慕容静忽然开口唤住我,我回头看时发现她眼里满是恳切的光芒:“可否问娘娘一句话。臣女……可以相信娘娘吗?”

我温和而笑,带一点和蔼和亲近:“本宫希望可以。”

没想到她忽然跪了下去,眼中泪水簌簌而落:“求娘娘帮帮臣女吧,娘娘,求求您大慈大悲帮帮臣女吧!”

我忙不迭要去扶:“这是怎么说的,郡主有什么话且起来讲啊!”

她执拗地不肯起身,哭道:“除了娘娘没有第二个人能够帮到臣女一点一点的忙了,臣女没有别的路可走,只好来求您,娘娘答应帮臣女一个忙吧!”

我缓缓收回手来:“郡主先说是什么事,本宫若能帮上忙一定不会推辞。”

“多谢娘娘!”她叩首哭道:“臣女不想入宫啊娘娘,求娘娘劝劝皇上,一定不要留臣女的牌子。臣女从不企望锦衣玉食荣华富贵,只希望能够平平静静嫁作人妇罢了。何况一入宫门深似海,此生此世再也没有机会重见天日,身为帝嫔虽说身份高贵,可说到底也只不过是为皇家延绵子嗣的工具而已……”

言至此处我不由身形一晃,心似被尖刀狠狠地一划。却是不得不装得若无其事,拿了绢子抵在唇上掩饰,淡然道:“郡主不想入宫就是因为这个吗?”

她似乎察觉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道:“娘娘恕罪,臣女没有冒犯娘娘的意思。”她泪眼婆娑,哭得颤抖不已:“何况臣女尚且不如娘娘。”

我只作不曾在意,道:“其实郡主不必心焦,以来此次皇上并不准备大选嫔妃;而来到时候如果郡主故意出点差错,皇上毕竟是你表兄,他应该可以察觉你的意思,定不会强行纳你为妃。”

“不,不是这样的!”她越发哭得伤心:“娘娘不了解其中隐讳缘由。这次选秀,任何人可能被撂牌子,只有臣女不会。因为臣女入宫是家父和皇上早早商议好的,为的就是顾全大局不使皇族支系过早没落,引万民笑话。臣女一旦入宫并为皇上诞下皇子,那也就说明欣和长公主一支被重新振兴。所以,无论臣女怎么表现,皇上他都会留臣女的牌子。娘娘,臣女实在不想做个为皇家名誉而牺牲终身幸福的傀儡。”

我无语,天家无情真的是一句亘古不变的恒言。为了皇家名誉,任何人都可以牺牲,包括后妃、公主、以及郡主。可是霖漓呢?身为皇帝,他何尝不是一个戏子?在皇宫这豪华的戏台上演出无数并非出自真心所愿的戏。

“静夕郡主。”我勉强吐出这几个字,却听得有人唤我:“皇贵妃娘娘!”跑来的是月曦,她瞧了一眼地上跪着的慕容静,颇露疑色,随即微微屈膝:“奴婢给南陵郡主请安。”

我便问:“什么事慌慌张张的?皇上来了?”

“还没有。”月曦低着头道:“奴婢是见秀女小主们差不多都到齐了,娘娘是不是该先去接受拜见?”

我抬头看了看天色,“的确不早了。”叫了慕容静起来,命月曦好生扶着:“帮郡主换套衣服理一理发饰,动作要快!别耽误了选秀。”

月曦应了一声向慕容静道:“郡主请。”

慕容静却只顾着问我:“臣女所求之事娘娘可答应么?”

我轻轻叹了口气,微垂的如乌翅一般的睫毛在阳光照射下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静夕郡主,此事若本宫有能力则一定帮你,可是说实在话,本宫的把握尚且不到一成——毕竟这是皇上已经定下来的事。”

慕容静悲伤到凄凉的模样在我脑海中刻下抹不去的痕迹:“臣女的一生就托付给娘娘了。”

其实静夕你不明白,我和你一样都是傀儡,你做不到的事情我也一样做不到。我轻叹。从今往后,这宫中又要添一个断肠人了。

在庇霞殿御用的后殿稍事休息,满心都是慕容静那悲切的影子,几乎没有意识到侍女为我重整了发髻又添了簪环首饰。其实坐在此处可以清晰地看到另一个后殿中秀女们的一举一动——两殿之间只以一道屏风隔开,而这屏风做得很是精密,从另一面断断看不出这是个能将她们言行举止尽收眼底的透明屏风。看着她们一脸的热切与欣喜,只期望自己能够留封宫中,我不禁有恍如隔世之感。曾几何时,也有一个貌若天仙的女子坐在那里,紧紧地握住我的手,半带娇怯道:“柔儿,祝姐姐留封好吗?我一定会成功的对吗?”而今,无数不带硝烟的刀光剑影过去,她的身影已完全消失在天地之间,只留下一个冷冰冰的封号——纯御皇后。

姐姐,柔儿从未想过要恨你,我们是打小一起长大的亲姐妹呵。可是,你的存在,你的消失,都给我的人生带来了无尽的悲哀。或许我该怨的不是你,怨只怨造化弄人,怨只怨你我姐妹命中注定要纠缠无休。抑或是,我该恨的依旧是天家无情,叫无数女子为之丧失了自己一生锦绣。

而今,要亲眼看着慕容静夕、看着不知多少新人们踏上你我曾经走过的路,我又于心何忍?

手中茶盏的突然落地将我拉回现实,忙有宫人上前收了碎杯。我盈盈起身,调整了心情肃声道:“来人,移屏风。”

立时有宫人应声将屏风移走,无数秀女惊诧的目光随即瞬时扫来。向前几步端正而立,身边江嵚用内监特有的嗓音报道:“恪尊皇贵妃娘娘驾到,众小主参见皇贵妃娘娘——”

殿内娇娥美娘连忙敛身下拜:“臣女参见皇贵妃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言毕,鸦雀无声。

我径直走到这后殿中最靠北的位子上端正坐下,即刻便有宫人沏上上品龙井茶。我捧起茶盏放在唇边徐徐吹着热气,并不急着叫她们起身,只拿眼环视这一殿的秀女。只见她们都打扮得极尽奢华,然后那奢华是远远比不上后宫中浸淫人心肺的富贵。良久,秀女中有几个人见我久久不语开始四处乱看。我轻笑一声:“你们一心想要见皇上,如今见了本宫心中不悦是不是?”

秀女们连声说着“不敢不敢。”那几个躁动不安的也安静了下去。我方向身边一挥手,月曦得命大声道:“皇贵妃娘娘赐各位小主免礼平身。”

待得她们全部站起,我亦起身在她们之间踱着步子严肃道:“本宫是什么身份想必大家都很清楚,本宫也就不多说了。此次选秀,皇上广召天下宦门闺秀良门淑女充入后宫为宫嫔。本宫有暂领六宫之权,亦会在侧为皇上考检秀女。尔等要谨守规矩等候皇上择选,不允许有任何出格的举止,可明白了吗?”

四周一片喏喏之声,我正欲再言却听得一声尖锐:“皇上驾到——”

第四十九章。姹紫嫣红总是春(3)

第四十九章。姹紫嫣红总是春(3)

回首见霖漓已迈步进来,换了一身九龙华袍,头戴玄冕,冕上垂下的串串珠络将他的脸几乎完全隐住,更添了神秘与威严。我笑吟吟行礼:“恭迎圣驾。”身后请安之声震天动地:“臣女拜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霖漓一步上前搀住我:“皇贵妃免礼。”看我站稳了方扬声道:“你们也起来吧。”秀女们却皆是不敢起身,霖漓也不在意,只握着我的手腕低语:“润儿辛苦。”

想到是在人前,我忙向旁边瞥了一眼,悄声道:“有人看着呢!”

他温和一笑,随即松了手肃声道:“移驾正殿。”秀女们迅速让开了一条通往正殿的路。我保持着淡淡的笑容,跟在霖漓身后向正殿走。

正殿内,霖漓以帝王特有的尊贵姿势坐在龙椅上,我则正襟坐于一旁的双凤交颈凤椅。这座位原是属于皇后的,然而今日,它属于我。刚刚坐下,却听得身边一声沉重叹息,不由转过脸去看他,霖漓露出一个极为无奈的笑容,而后无事一般唤李禄海上前。

李禄海恭声秉道:“启禀皇上,此次选秀共有带选秀女三百人。每十五人为一组,轮次进殿候选,共二十组。预计午时之前可结束选秀。”

霖漓只“嗯”了一声便不再言语,我见势挥手道:“巳时已到,开始吧。”

一个小太监迅速以小碎步跑入后殿,拉长声音喊:“第一批十五位秀女小主入殿面圣——”少时只见十五位美人列队入殿,复跪下行礼:“臣女参见皇上、皇贵妃娘娘,愿皇上、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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