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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相思·水华传-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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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奴才遵旨。”
我了然他对我的一番心意,心内感动泛滥成灾,却不好表现在面上。仍是以贤德后妃的标准退后一步避开他的手,劝阻道:“皇上……臣妾晋为婕妤一事……似乎有所不妥。”
霖漓完全是一副此事顺理成章的样子,满不在乎道:“有什么不妥?这件事情朕可是按照祖制规规矩矩办的。”又向李禄海挥手:“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叫尚谦去传旨?”
霖漓,我含笑想着,也许在你心目中我当真占有几分重量吧,也许,你是真心看重我。可是……霖漓,我不想再说“请你原谅”之类的话,只能叹息命运当真害人不浅,偏偏要你我各自生在这样的家族,有这样的命运,这样让我不得不为之辗转反侧长吁短叹的命运。
按照宫规,侍寝嫔妃次日需往坤宁宫给皇后请按并接受教诲,而如今中宫位缺,暂理六宫的舒贵嫔地位又不稳,这一条规矩便成了虚架子。众人不过碍于人情与众妃一同道关雎宫给望舒问个安,彼此闲聊几句也就是了。
因而在乾寰殿更衣洗漱用了霖漓的次膳后,我便扶了个小宫女的手向着关雎宫去。
出乎意料的是,今日从乾寰殿直通关雎宫的甬道上异常的出现了极多的宫人,每一个见到我的人都是用了极为恭敬的态度,争相贺喜趋奉。对于初见的几个,我尚且有些心思与他们闲聊几句,及至后来听腻了无穷无尽的奉承话,不及他们讲话便挥手命令起身:“不必多礼了,退下吧。”
甫一进了溯宇殿便见二十来个嫔妃都济济一堂地在殿内坐着,正欲向座上唯独的两个位分高于我的嫔妃——舒贵嫔望舒和晨嫔洛云祥请安,便见晨嫔慢慢抚弄着指上的赤金护甲笑道:“呦!这不是正五品九敛嫔之首的凌昭仪凌妹妹吗!妹妹侍奉圣驾那样辛苦,竟然还来得如此早呢!你瞧呀,这座下不过也才二三十个姐妹么!”
碧婕妤扫了她一眼,低声道:“晨嫔娘娘,凌昭仪今晨已经进位为从四品婕妤了……”
“用得着你多嘴?!”晨嫔凤目一瞪:“碧婕妤,不是本宫要多嘴。可是本宫实在是必须要提醒你!本宫身居嫔位,而你不过是个小小的婕妤,你有何资格挑本宫的毛病?本宫劝你也收收心思,不要老想着狐媚惑主!咱们皇上可不是那无道昏君!”
我何尝不明白她那含酸的语气背后是何用以!一时却也不愿意搭理于她,只自顾着礼节向望舒屈膝问了安。又笑道:“晨嫔娘娘万福啊!嫔妾昭仪上官柔鸾参见娘娘。回禀娘娘,您方才的称呼并没有错,我朝《大齐律》规定,十二个时辰内无论前朝大臣或是后宫嫔妃都不可以二次晋封,此刻距离昨日嫔妾受封之时的确间隔尚短。”又是一福道:“娘娘果真英明,叫嫔妾不得不服哪!”
第二十一章。仙颜堂(3)
第二十一章。仙颜堂(3)
晨嫔万万没有想到我会讲出这样一番话来,半晌方勉强笑道:“妹妹对《大齐律》倒是通晓呵!站了这半日怎的不坐下说话。”
我闻言微微一笑,侧身在她身边空着的的椅子上坐了,拂了拂长裙上的褶皱又道:“倘提起《大齐律》,嫔妾真当该好好感谢娘娘呢!毕竟这《大齐律》是当日您教给嫔妾的呀!娘娘可以称得上是嫔妾的恩师呢!”
“本宫怎么当得起呀!”她冷冷道:“即便是如此,凌妹妹亦是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你说是不是呢?”
我温婉向她低头道:“娘娘这话嫔妾不敢当!时至今日嫔妾所做过唯一一件好事便是如您所言,嫔妾‘竟然还来得如此早’。可就算嫔妾来得再早也是落在娘娘后面了呀!可见娘娘处处皆胜于嫔妾微末一流的!”
晨嫔怎会听不出我语中对她的讥讽之意,虽是愤愤,一时间却也想不出两全的词语来反驳,只得沉寂下去。望舒见我与晨嫔不语,其他嫔妃更是小心地安静着,便晏晏笑着打破僵局:“凌妹妹实在无需妄自菲薄。谁人不知妹妹并非寻常一流之人。不只是姿色,就连妹妹那一股子才气也足以叫我等望尘莫及了!”她忽而语调一转:“碧姐姐你以为呢?”
碧婕妤似乎已经收敛了不少,缓缓微笑道:“娘娘所言极是。”
“那么依晨妹妹之意呢?本宫所言如何呀?”
晨嫔不在意地翻了翻眼皮,忽而笑靥盈盈:“要不然怎么说贵嫔娘娘是宫中一等一的明白人?当真说到妹妹的心坎儿里去了!”对我嫣嫣笑道:“凌妹妹方才太过客气了!其实以妹妹你的容貌与才情,若只身居昭仪之位实在可惜得很。妹妹这样的人物么!理应受五妃或是皇贵妃之封方是好的!”她拿着绢子轻拭唇角,却刻意将每一个字都咬得极重:“不怕皇上知道,本宫倒是觉得皇上在留嫔妃这一方面颇有不足之处,倒是该再历练历练才好!”
心弦蓦的一动,她竟以这种深藏不露的方式冷嘲于我,也算是太看得起我上官柔鸾了!我只作不曾留意之态“随口”笑道:“娘娘这话差了,娘娘乃极美色之人,倘若说皇上不擅择人,娘娘又何以承宠?何以位及从三品嫔?可见皇上眼光独到不容置疑!”
所有的愤恨与不甘几乎全部写在她的脸上,却是欲言又止,一个轻蔑的眼神飞来她便起身告辞。嫔妃们与她之间似乎早有预谋一般,见她退去便都相继辞去。
转眼之间殿内只剩了我与望舒,她略抬手命所有人退下,待得四周无人方探身问我:“‘欲擒故纵’,柔儿你纵了没有?”
我悠悠叹一口气:“姐姐你说呢?”
望舒的目光在我腰间的紫玉双飞燕佩上久久驻留,慨叹道:“如此,看来我只有恭喜你的份儿了。”又挤出笑容:“不过这样也好,不至于会生出什么枝节来。为了擒住皇上的心而故意再三拒绝侍寝这一招终究过于险了。做得好便是千古奇谈,倘若一个不小心让皇上得知了你的计谋,恐怕便要揉碎桃花再难扶了……”
我惨淡笑着打断了她:“姐姐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以为柔儿连这点子小事情也做不来么?未免太小觑我了!”
她眯眼瞧了我半日,道:“若是如你所言,你并未侍寝却进了位分,可见你用计之妙。但我不明白的是,既然如此你为何大有悲凄之色呢?”
尽管尽力压制,却还是一个不小心带出了哭音:“我怎么可能欢喜?怎么可能不悲凄?”昂起脸让眼中已泛出的经营泪光慢慢被风干:“舒姐姐,你一向与我相知,怎会不明白柔儿其实是不愿意施用这样的计谋的,更何况,是向那个人用计。”
“可你有没有想过,你是天子宫嫔、大齐朝的凌婕妤、后宫中备受侧目的妃子。就算你今日不这样做……”她的目光带有久经世事的惆怅:“来日,亦是不可避免的。”
“我毕竟失去了曾经纯净的自我啊!”冷冷摇头,“这一切都是我人生中注定的吧。而使我心性大改的竟然就是我的亲生姐姐!舒姐姐你说,她为什么要死?如果她好好的活着,我的生活也不至于此……”
“纯御皇后若不死,此时此刻不存在于人间的人就将会是皇上。”透过紫藕色窗纱射入殿内的阳光极是惨淡,仿佛又无尽的纠缠在空气中挣扎。望舒嘴角勾起冷寂的弧度:“你是国公家的小姐,不论你曾经有过多么卑微的地位,也终会成为三千嫔妃中的一员。若纯御皇后犹在,以你二人的齿形,终有一日会为皇上的宠幸而争斗。姐妹反目,是所有人都不希望看到是事情。由此看来,倒是现在干净。”
我猛地抬头:“是吗?”复又缓缓垂下:“是吧……”
第二十一章。仙颜堂(4)
第二十一章。仙颜堂(4)
出了关雎宫立刻便有小太监前来传旨,说承乾宫仙颜堂已修缮完毕,请小主直接回承乾宫云云。
承乾关雎两宫之间隔着御花园,园中本是银装素裹,如今却被杂以各色绢花装饰,虽则缤纷却终究失了这个时节该有的素净本色。平白无故的有些不悦。
才至承乾宫门前,只见一个俏丽的身影向我扑来,甜甜叫着:“柔姐姐!”她一张珠圆玉润的脸蛋儿略微冻得有些泛红;一身银色藤花滚边品红鹤氅,越发衬出白玉般的面颜;尽管满头珠翠,妆容亦是华丽,却仍掩不住那股子从骨髓里散发出的天真活泼。
见了这般干净恬丽的人儿,我不由得也欢喜起来,内心的不快渐渐褪去。我抚摸着她风领上出得水光油滑的风毛,和蔼笑道:“骤然听到盈妹妹如此唤我,倒是有些不习惯呢!”
她扬起头咯咯的笑:“当初大家同在承乾宫时,纯御皇后娘娘和柔姐姐将姐姐的身份瞒得那样好,我也被蒙在鼓里,连唤你一声‘姐姐’的理由也没有呢!”她俏皮地眨了眨眼:“不过还好,姐姐总算是苦尽甘来了,如今不仅恢复了名分,还作了从四品婕妤,也是好的了。柔姐姐,从今往后我们可以久久在一处了!”
我正欲以笑回应,忽见一抹幽怨慢慢笼罩了她的脸:“只可惜……只可惜御姐姐和若依姐姐皆已不在了,子真再无与她们相伴的可能。那样好的两位姐姐,怎么就都说走就走了呢?”
听她提起姐姐,我免不了要伤感,侧首哀哀叹息一声,道:“盈妹妹也不要太过伤心了,不是还有我在么!柔姐姐是绝对不会离开你的!”
她脸上复又绽放起笑容:“是啦,柔姐姐会一直一直陪着我!”又笑:“子真总是希望姐妹们都不会离我而去,我是说这宫里所有的姐妹,我们永远不要分开!”
盈修仪素来得霖漓喜爱,不知是为她明媚的笑容抑或纯真的心地,在我出现前的一段时间内,她可算是宫中最得宠的嫔妃。她竟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这是我所万万没有想到的。一时间神色便有些怔怔。
她见我呆了,伸出嫩白的手在我面前晃了又晃,笑道:“姐姐日后可以叫我子真。”
我嫣然一笑:“好,子真。”音色在寒冷凝涩的空气中尚未散开,她已然一把拉起我的手:“子真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把姐姐给盼来了,倒是有一份大惊喜要送给姐姐!”
提起曳地蜀锦裙迈步跨过高高的宫门槛:“什么惊喜?”
她并未答言,只是依旧急匆匆地拉着我穿过九曲的回廊,绕过华丽的殿宇。冉冉地笑:“说起来子真此举是借花献佛了,这原本不是我的心意。”
一时到了仙颜堂,只觉四域皆白,子真已然停下了步子。我正想问“惊喜在哪里”,她却踮起脚尖,伸手掩住我的眼睛:“惊喜就在我们身边啦!这东西气味独特得很,想必姐姐就算是闭着眼也猜得出是什么。子真之所以遮住姐姐的视线,也是想姐姐仔细问一问这气味的意思。”
不由一笑,这个子真啊!一见到我便是无比亲切,只怕她又在玩什么花招了。
不忍拂了她的意思,正欲长长一嗅,却,风乍起。
严冬的风有一点凛冽和生冷,就这样刮在脸上,让我有难言的疼痛。然而,忽然之间,有散发着幽芳之物粘在了我胭脂凝滑的唇上,不由好奇,伸舌将它卷入口中。只一嚼,但觉一股子清芬立刻渗入喉中,顿时心目清明。:“梅花!院子里种了梅花是不是?”然而转念一想,园中若是种有梅花怎会白茫茫一片呢?是而又收了声。
那厢子真却是大笑:“姐姐果然好本事呢!”说着我眼上的手已撤了回去,我连忙睁开双眼。
只瞧了一眼,一股凉气便自鼻中抽入。这仙颜堂经修缮后院子变得极大。我此刻身处之地四周皆种着连绵无尽的洁白梅花。朵朵花儿绽得正欢,竟雪白地与地面联成一体,清透得仿佛可以溢出水来。这样原原本本的干净,真个不似处于喧嚣人世它特别是处于尔虞我诈的后宫中。
面上是愣着,口中已缓缓叹:“这样出尘……”
一个声音在身后响起:“如何不是呢!与你一般无二的出尘!”是男子的声音,那样熟悉的男子的声音。身边子真已经笑盈盈拜下去:“臣妾业已将皇上交代的任务完成啦!请皇上验收吧!”
一瞬之间,天地之间来使扬扬洒洒飘起了鹅毛雪花瓣。浅笑盈盈转身向他:“来不及准备迎接皇上,是臣妾的过错……”双膝尚未弯出弧度,自己却已在了霖漓的臂弯之中。
我并不躲闪,顺势靠着他坚实的臂膀:“时近晌午了呢,皇上刚刚下了早朝么?”
他英俊的面容上有疲倦的游丝在游荡,手指抵住我的唇:“白梅环绕雪花漫天的如斯美景中不要提这些,你知说罢,对于朕送给你的礼物你可满意么?”
垂目婉顺:“皇上记下了臣妾喜欢白色,因此特意在着园中种下白梅?”
“不止如此的。”霖漓的神色充盈了温情和掺杂其中的自傲,负手慢慢道:“仙颜堂东西南北四方有春夏秋冬四院。分别栽种春天的白梨花树;夏天的白芙蓉;秋天的桂花和冬天的白梅树。柔柔可喜欢朕的这份礼物吗?”
我悉心拂去他玄冕上薄薄的积雪,婉转笑道:“皇上一片心意,叫臣妾如何报答才好呢!”
他嘴唇轻轻一动,脱口而出的却是:“不要再怪朕。”
那句话落地的时候我几乎是一颤,良久方缓缓道:“臣妾哪里敢怪罪皇上呢!”
“你完全有权利迁怒怪罪于朕,只是不要为朕而伤心。”他盯着我的目光透着深深的自责。
无穷无尽的心酸漫上,直逼得我眼泪在睫毛上摇摇欲坠。我如此这般的设计他,而他呢?却只顾着劝我不要伤心,特别是不要为他伤心。看着他真挚的面孔,我何能不自惭形秽?又何能……不心生悲戚。
别过头悄悄将泪珠拭去,转眼之间仍就是笑靥盈盈:“皇上这样说可是成心要为难臣妾了,不过臣妾倒是不知道自己应该怪皇上什么呢?还望皇上指点啊!”
霖漓如释重负的表情:“如此便好,朕也可以放心了。”言毕紧紧揽我入怀,他的怀抱在飞雪寒冬越发显得温暖。不知为何,我忽然想起那一晚在乾寰殿后烛光波荡池水红之时发生的事情。
我说,自己是一块冰。
他说,要让我在他的口中被含暖。
两个人,所言皆实吧!
第二十二章。方外红尘飞不到(1)
第二十二章。方外红尘飞不到(1)
霖漓终究是繁忙的,他是天下的帝王,有太多的事情要他去决断。由是近来陲疆事急,十二个时辰中总有过半的时间霖漓实在乾寰殿召开各种早朝、午朝、晚朝,忙得不可开交。因此好容易抽出大半个时辰与我品鉴梅花,像是一瞬之间后便又回了乾寰殿去。
身后一个宫女撑着白色绒边宽大油纸伞。天地、冰雪、梅花与我身上的衣裳皆是白色,宛若一体。
想起他轻语:“有这样好的梅花在眼前,柔柔何不赋词一阕以应景?”
我安静靠在他身上明黄玄狐鹤氅的柔软细毛之间,未及多思竟脱口而出:“方外红尘飞不到,彻骨清寒。”句子甫一出口,一股异样的感受立刻自内心升腾起来。“方外红尘飞不到,彻骨清寒。”怎么会这样熟悉?红尘飞不到……似乎……
刹那之间我忽然忆起了那一年的冬天,是了,就是那一年的梅园之中,我拉着姐姐的手,脱口而出的就是陈亮的那一句“墙外红尘飞不到,彻骨清寒。”如此惊人的相似!只是,今日我为何要说“方外”呢?方外,方外,似乎只有远离红尘之处才可称之为“方外”吧。在这样甜蜜的时刻,从我口中说出的怎会是这般大不吉的话?“方外红尘飞不到”……
霖漓却没有多想,只是爱怜地扭了扭我的鼻子,笑道:“朕说的是‘赋词一阕’,你却只说了一句?这是何道理啊?”
我掩饰住茫然之色,转了脸看飞雪漫天,娇声道:“是臣妾才疏学浅了,皇上见笑。”
他“戚”了一声道:“可见你是成心不愿意一展才华。柔柔爱妃学有几斗才有几车岂是朕不知道的?”他唇角勾起微笑的弧度,“今天晚上……“只说了四个字却停了下来,转口道:“罢了罢了,到时候再说吧。”
不过是“晚上“这两个字,就足以叫我猜疑重生了。他是这样的意思!那么我只能咬牙坚持立场了。
“墙外红尘飞不到。”那是多久以前的事情?已然记不清晰。只知道,现在的我,已经在红尘之网中越陷越深了。
罢了,一样是这句“罢了”,何需再去想那些没有丝毫用处的事情!白白劳心费神而已。我长叹一口气,当务之急应是好好思考一下如何稳固自己摇摇欲坠的地位吧!
任了霖漓匆匆赶回乾寰殿召开午朝,我只是悠悠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一片寂静的雪白当中。
“小主是要再赏一会雪景呢?还是即刻会堂内去?”
一个声音在身后响起,我的思绪立刻似风筝断了线一般再也飞不回蓝天白云间去。心内不快,却是顾忌着自己刚刚受封不久,若是在此时因这样芝麻大的小事情惹众人在背地里嚼舌倒是不好了。回身之时心境已然平和如初,却见一个小太监垂首站在面前,一时间只觉得他无比眼熟,便道:“你叫什么名字?我可有在何处见过你么?”
那小太监笑嘻嘻地抬头:“小主忘性这般厉害吗?奴才是小文子啊!”
“小蚊子?!”我诧异笑道:“你忘了虽皇上回去吗?怎么留在这里?”
他忙忙解释道:“好些日子前皇上问了一句‘谁愿意去服侍柔谕人?’奴才见皇上一脸笑意只以为他是开玩笑的,便站出去说了一句‘奴才愿意’——原本奴才就是仰慕小主风华的。谁料皇上竟是认真的,昨儿个一早就遣了奴才来承乾宫,还嘱咐说‘凌昭仪的贴身宫人朕是要让她自己择选的,只是终究不能确定旁人是否能够适逢周全,你是朕身边出去的,自然要比别宫的内侍机灵百倍,可要小心服侍昭仪才好。’这不,奴才就来了!”
我转眼笑道:“是了,小文子最喜欢听柔姐姐念‘绿羊’和‘油饼’给你听,如今请命前来定是因为这个原因了!”
“不不不!奴才断然不敢有那样的心思啊!”他连连摆手道:“您是主子,小文子是奴才,奴才怎么敢大不敬地对主子抱有那样的非分之想?奴才又如何敢称您为‘姐姐’?小主这么讲可就真的是冤枉奴才了!”
我微微一笑并不在意他对我态度的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瞟一眼他的装束道:“小文子如今已是四品内监了吗?”
第二十二章。方外红尘飞不到(2)
第二十二章。方外红尘飞不到(2)
“正是呢,小主一猜即中!”
“你我也算得上是旧相识了,没有人的时候你可以不必太过拘礼。”我想了想道:“四品大太监的身份不算低了,你又是从御前调过来的。不若我叫你做承乾宫的掌事大太监怎样?”
小文子惊喜而又惊讶,隐隐似乎还有些惊恐,摇着头道:“小主说笑了,承乾宫原是有掌事内监江嵚江公公的啊!”
“江嵚?”我嗤笑着念过这两个并不陌生的字符,眼风在四周一扫,见这里侍立的多半都是承乾宫原先的旧侍,只得将已到嘴边的话咽回腹中,徐徐道:“你所言极是。这宫里原有江嵚那样好的掌事太监,哪里还用得着别人来插手呢?”我笑指着他道:“以后在承乾宫当差,一定要尊敬江公公!凡事也要多多请教于他!”
小文子并没有听出我语气的异常,恭敬答了声“是”又重新问道:“小主是要再赏一会雪景还是要马上会堂内?”
我拢了拢雪白鹤氅上垂下的流苏球,望着满院白梅道:“再美的景致若是瞧得多了也是要烦腻的,我又怎能贪恋一时之快而忘记了长远之计呢?”叹息着踏雪回堂:“人总要学会控制自己的情感才好。”
美景如是,我亦如是,他的心有何不如是。
我的双眼尚没有被他浓重的关爱所蒙蔽,也……永远不会。
正有宫女上前开启堂门,一个极为踟蹰的女声随着微风飘落在耳中:“凌婕妤……”偱声望去,不由皱眉,怎会是碧婕妤?而仔细一看竟惊讶的发现她的穿着那样素净:一袭深绿色锦裙长不及地,只在裙角处绣了银色疼样滚边为饰;外面只罩着灰鼠毛披风;头上不过是绾了个极为朴素的螺髻,髻中簪上两颗宫中寻常的黑珍珠,不留心根本看不出它们的存在;往日常常穿在她睫毛上的华丽金珠也全部被摘了去。
我冷笑两声道:“唉呦这不是碧婕妤姐姐吗!姐姐什么时候来的啊?怎么没有人来通报一声呢?承乾宫这班内监侍卫可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按照常理碧婕妤这般聪慧的明白人应该听得出我言语中对她的蔑视排斥之意,而此刻她却似浑然不觉,低头抚着鬓发道:“现在的我已是众人排挤的丧家之犬了,又如何当得起婕妤一声‘姐姐’呢?”
明明知道她实在佯装可怜,面上却依旧是和静的笑容:“姐姐这话是怎么说的?合宫中谁人不知皇上前儿夜里还‘难得’地宿在了姐姐的贞阳堂里,有谁胆敢那般猖狂地排挤皇上的‘宠妃’呢?”
碧婕妤仍是一副无知无觉的样子:“也只有婕妤这般仁善了。”抬手假惺惺地拭去那莫须有的眼泪:“婕妤是这样好心的人,而我从前竟那样不识人心一味与婕妤作对,今日方知我是大错特错了!”
我挥手命宫女开门,道:“姐姐快快不要哭了,大冷天儿的那泪水滑到脸颊上越发会把你如花似玉的脸蛋冻伤了!不如进寒舍再说如何?”言毕不再看她,只自顾着跨国了堂门。
然而这门却是与从前我所熟悉的那一扇大不相同了,开启一扇门立刻会有另一扇迎在眼前,留心数着竟有七扇之多!这七扇门又分别漆以朱红、红紫、纯紫、藕合、淡粉、粉白与纯白色,层层渐变没有一丝牵。当最后一扇门也被开启之时,我禁不住要深深感叹,如今的仙颜堂与往昔的荣欣殿大不相同了!
甫一进了堂内,只觉得自己仿佛仍然身处白梅雪院一片白茫茫之中,又似身处虚幻仙境。整间屋子以白色为基调,西番芙蕖打底的银砖上建起撒着闪闪银粉的溜光雪白的墙壁,四壁上连挂着长幅《洛神赋图》;整间仙颜堂并没有被层层分割开来,却是以各式连架楠木琉璃屏风代墙,屏风亦是色彩淡雅,远远瞧去影影绰绰;东边《清明上河图》围成的房间是为书房,窗前横着一张白色水晶镶边碎花图案书案,据说是用白玉石为芯。案上摆着羊脂玉质的笔筒、笔洗、笔山、墨床;西边《溪山清远图》围成的房间是为闲时小憩间,长窗下放着一张黄金细边的贵妃榻,榻上铺着白狐狸毛软垫,榻边小几上摆着两盆幽兰,香气淡淡;北面《鹊华秋色图》后是为妆室,梳妆台亦被漆成白色,只以靛青抹云为图案作简单的装饰,妆台上的妆奁、铜镜等物尽是白色蜀锦裹边;《簪花仕女图》后的屋子便是寝殿了,最里头一张大睡床,水墨字画白绫帐子柔顺逶迤垂曳至地并不曾挽起。另外堂中奇珍异宝不计其数。
第二十二章。方外红尘飞不到(3)
第二十二章。方外红尘飞不到(3)
身后跟进来的碧婕妤急急忙忙奉承道:“要不然怎么说婕妤最得皇上眷顾呢?这仙颜堂内外修缮皆是与众不同!”
我抬头望着屋顶那我所未见的白水晶藻井,并不搭理于她,只悠悠问道:“按照常理宫中殿阁都该由正、侧、后、内四室组成才对。怎的这仙颜堂看起来似乎只有内室?”
小文子上前禀报道:“仙颜堂乃是宫中极为特殊的一处处所,内室与正、侧、后三室并不为一体。小主现在身处于内室。而其余三室连上尚且闲置的烟雨阁则是以环抱方式将内室与四院包围在中央,中间是以曲折回廊连接的。”
我仍是疑惑:“可是方才我进入北院之时并未穿堂而入啊……”
小文子一揖到底:“这正是仙颜堂构造的独特之处啊!小主方才是从西北角门进入,却只以为是经过正堂院门而入。”又眨了眨演道:“幸好小主清明,倘若换作旁人,恐怕是要迷路的!”
我轻轻“哦”了一声道:“这样烦琐。”
碧婕妤接口道:“这般气势恢弘构造复杂的仙颜堂,要比我那贞阳堂所在的储秀宫更加宏大得多呢!”
我淡淡微笑:“姐姐太过自谦了,倒是叫妹妹怪不好意思的。谁都知道碧婕妤碧姐姐从不肯认输服低。今儿是怎么了?”说着挥手命宫人们尽皆退去。
碧婕妤严重蓄满了泪花,涟漪闪闪,垂首低低道:“从前我做了那么些对不起婕妤的事情,如今想起来当真是内心不安的很。说句实在话,我今儿是特意前来向婕妤请罪的。”
“碧姐姐哪有做过对不起我的事情呢!”我捋着胸前的秀发嫣然巧笑:“从前妹妹是奴才姐姐是主子,你我之间从未有过什么正式的会面,更别提姐姐会在妹妹身上做什么手脚了。唯一的一次会面……恐就是在宫狱中那一会吧。”说着说着便似若无意抬手去抚脸颊上的伤:“而姐姐似乎也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妹妹的事情。”
她怯生生地从额发间抬眼瞧我的伤处,道:“我这半辈子间最后悔的就是那件事情了。簪子别的那样不牢固……一不小心生生破坏了婕妤一代绝世容颜,我当真是……罪该万死。”
我瞥了她一眼不屑道:“姐姐太过言重了吧,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伤疤而已,还不至于毁了妹妹一生的前途。况且……这也不想某些记忆刻骨铭心,不过十天半个月后它便会完好如初了。”我压低声音冷笑道:“我倒是觉得,姐姐罪该万死之处并不在此啊!”
这一次她终于表现出了很明白的样子,连声道:“是是是,我的确是罪该万死,只祈求婕妤可怜我,饶我一条性命。就算是要我为婕妤做牛做马上刀山下火海,我也绝对不会说一个‘不’字!”
该说的已经说了,我无意再与她浪费时间,道声“乏了”又唤宫女前来侍候。碧婕妤还算识趣,自己告辞了出去。
第二十二章。方外红尘飞不到(4)
第二十二章。方外红尘飞不到(4)
事后望舒闻听此事时颇为忧虑:“碧婕妤入宫多年颇有势力,一时半会怕是还倒不了。你那般轻蔑的对待她何时吗?”
我抿一口茶水淡然道:“碧婕妤一向目中无人,如今却这样打小服低在我面前含泪认错讨饶,可见她是真的怕了,怕我“无意间”在皇上面前再次提起那件事情,她会即刻粉身碎骨。既然如此,我何不对她施以更多的压力、继续威损于她呢?这对我却是没有什么坏处的。还有,舒姐姐,即便我不这样做她也一样恨我。”
望舒望着长窗外有如碧翡缀枝般的累累双碧垂枝绿梅,半日方叹息道:“宫中人心叵测,越是表面上简单的事情往往越是复杂的隐秘。对于碧婕妤,你我还是要本着谨慎为上的原则。”
“柔儿何尝不知呢!”我含笑道:“正因着如此我才会对她不冷不热,言语不虚不实。她是想以此刺探我上官柔鸾的底细么?那好!我便来个将计就计顺藤摸瓜,以彼之道还之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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