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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落花开-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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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深北以北


“潜规则”的绯闻

“小夕,小夕!”耳边传来一阵若有若无的呼唤声,与夏日窗外的蝉噪声应和一般,甚是恼人。

我歪了歪身子,并没有打算睁开眼睛。

“啪”的一声,似乎重物落地的声音,这下就真真切切地响在耳边,我不得不恨恨地醒转过来,慢慢地睁开眼睛。

江绿雪正站在窗边冲我讨饶加谄媚地微笑,边笑边递过来一份快客的冰镇珍珠奶茶。

我装作无奈地接过来,顺便就放弃了追究她扰人清梦的恶行。

她见我接过去了,又笑嘻嘻地转到一边捡起掉落地上的一本书。我这才醒悟,刚才那声响是我翻身的时候把看的书滑落在地了。

我赶紧放下奶茶,拿过书仔细检视起来,还好,没有褶皱也没有污损。我放心地合上书,这才问她:“什么事?怎么不等到午休结束去上课的时候再说?”

她一下子扭捏起来,不好意思的边笑边作揖讨饶说:“小夕,对不住,你一定要原谅我,上次课结束的时候方老师说你写的诗很好,这节课让你当做范文来详细给大家讲讲。不过,我给忘掉了,现在才想起来。”

我略想了想,就记了起来。上次课我们分析《西厢记》里张生、崔莺莺、红娘的人物性格,老师分别让用一首诗总结出来,写完了可以先下课。我很快写完交上出去了,估计是老师下课前已经把我的评完了,才叫江绿雪来传的话。

再想想,讲讲那几首诗临场发挥就可以,不准备估计也差不多。不过看到江绿雪在一旁小心翼翼的样子,我忽然就非常想捉弄她一下。

“哎呀,看了一中午的《梦溪笔谈》,脑子有点累了,也没提前准备,怎么讲啊?”我故意面色不豫地在那为难。

“别啊,”绿雪马上开始上条子了,“别吓我了,好姐姐,沈夕颜是谁啊?闻名学院的大才女啊!肯定可以搞的定的。”

我看她一眼,略略沉吟了下,然后漫不经心地撩开一丝眼缝,斜睨着她,开始讲条件。

“明天的珍珠奶茶。”

“好。”

“肯德基的嫩牛五方。”

江绿雪咬咬牙,“行!”

“OK!”我起身将《梦溪笔谈》小心地放回书架上,“成交!”

上课的时候有些惊诧,因为我忘记了这堂是整个专业4个不同班级的大课。想了想又释然了,要不是赶上大课,估计江绿雪也很难如此“心甘情愿”地被我敲诈。

不过,对于我来说,当着1个人讲、当着一个班讲、还是当着一个专业讲,并无分别,因此倒也没惴惴不安。

只是下课后,还是听到了一些恼人的议论。

“哎,就是她啊,高考的时候用文言文写的作文,满分作文。”

“写作么还可以理解,听说她平日里说话也是4个字4个字的拈酸拿醋的呢!”

“哎?你说她是不是穿越来的啊?”

“嘘!小声点,听说平日里作风也很复古,传统的很,很像大家闺秀呢!”

“什么大家闺秀啊?谁不知道啊,她啊连小家碧玉都算不上,父母是捡破烂的。”

接着是一阵刻意压抑后嘻嘻哈哈的笑声。

“嗯~哼!”有个威严的声音在身后咳嗽了一下,制止了那些漫无边际的议论。

我听出是方老师的声音,于是暂缓下楼,抱着课本侧立在楼梯侧,等老师过来后,点头为礼打了个招呼:“方老师!”

“呃,夕颜。”方老师加快两步走到我身边,拍了拍我肩膀说,“讲得很好,准备得很充分。”

“是老师教导有方。”我客气地谦虚了一句。

不想后边又开始小声地议论。

“听听,多会拍马屁啊!”

“小点声,老师在呢!”另一个小声地提醒着,“不过是挺有手段的啊,听说四年的学费全免了。”

“是么,是么?”又一个好奇地问,“四年都免了?不是一年么?真有办法啊!”

“长的倒是挺好的,你说是不是被校长潜了啊?啊?哈哈!”一个更恶心的声音。

听到这里,我微皱眉头,脸色不豫。

“你们几个是哪班的?导员是谁?”方老师一脸怒容,转身指着他们发问。

后面的几个人愣了下,站在那不知道是告诉还是不告诉。

“听不懂我问的什么啊?快说!”方老师更加恼怒,非问不可。

我忽然“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方老师不解地转头看我,说:“你气傻了啊?你笑什么?”

“如果我没有听错,方老师,他们好像议论的是我,我还没生气,你怎么气成了这个样子呢?”我抱着书,眼睛笑得弯弯的问他。

“有这般背后乱嚼舌根造谣生事的学生,我能不生气么?”方老师还是愤愤然,可惜他才三十左右岁数,脸上并无胡子,现在只能是瞪大眼睛泄愤了。

“算了,方老师。”我看他是真的动了气,只好耐心劝慰,“谁人背后无人说?谁人背后不说人?要真个计较起来,岂不是没玩没了了?再说了,这么多人明里暗里的议论我,可见我有多么热门啊!说不定她们还是我的粉丝呢!要是取个名字,老师你说是叫夕阳好呢还是叫颜料好呢?”

方老师脸上迅速解了冻,换上了一抹笑意,或许老师都是喜欢功课好的学生的吧,他带着点宠溺的神色看了看我,说:“你啊你啊!还夕阳、颜料呢!我看叫染缸正合适!”

听到这个称谓,我也忍俊不禁。

“老师,你这是去哪啊?”笑完了,我问了声。

“啊,我到教务处去一趟,好像你们可以报名英语过级了。”方老师不只是我们的语文老师,还带着一个班,本身也是个导员。

我看到身后那些人已经知趣地见机散了,也轻松了不少。继续问:“那,老师,我可以直接报六级么?”

“这个好像不行吧,必须是过了四级才能报考六级。”方老师说。

“哦,我四级在高中的时候已经过了。”我想了想,“那我应该可以直接报六级了吧?”

方老师没有立刻回答我,说话间我们已经走下了楼梯,到了一楼大厅,快出大厅的时候,方老师回头对我说:“夕颜,你真是一个难得聪慧的孩子。”

我想了想,说:“方老师,你过奖啦!还有,我不跟他们争辩,是觉得完全没有必要。井蛙不足以论海,夏虫不可以语冰,谣言止于智者,与其越描越黑,不如不予理睬。”

我站在教学楼外,沿着路两旁的梧桐树看向熙熙攘攘的餐厅,不知为什么想起她们关于免学费事情的议论来,心里特别的不舒服,我是因为家庭困难免了学费,可是这并不能代表我被“潜规则”了吧?

现在的人心,真的很脏。

我想起那句话,不知不觉自言自语了出来:“愿长如静水沉鱼,隔岸观灯火。”

然后挥手跟方老师告别。

恍惚中似乎听到他轻声接了一句:“却偏似画檐蛛网,尽日惹飞絮。”

最邪门的“穿越”

我似乎在做梦,一个可怕的梦魇,我梦到自己趴在宿舍的窗台上看《梦溪笔谈》,忽然一阵强风吹过来,眼睛一下子被风掠的好疼,我赶紧伸手捂住眼睛,结果书从楼上直坠而下,情急之下,我探出身子使劲一捞,人也跟着冲出了窗子。

然后无边的惊恐朝我袭过来,袭过来。

我恍惚看到楼下有拿着大包小包的方老师,不知道是在干什么。我还看到了他惊吓过度的表情,他似乎将手里的东西飞快地向前一扔,然后人就冲了过来。

我还想了一下,是3楼,但愿别摔死。

然后就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

耳边似乎有敲木鱼的声音,时近时远,若隐若现。

我觉得身子又冷又疼,还特别的沉重,脑袋也很疼,而且脑子里有不同的声音响来响去,还是那种变了频的声音,有些尖锐刺耳,有些呜呜咽咽,全部不知所云,我费尽力气才抵挡住它们的骚扰,然后恍惚从潜意识里扒出一个属于自己的信息来:“完了,脑震荡了!还是严重的脑震荡!会不会傻了啊?怎么办?”

天啊,我认可腿瘸了也不要脑震荡,怎么办?怎么办?

我的学业怎么办?我的父母怎么办?

一惊一急,眼前一黑,又晕了过去。

再有意识的时候,先是觉得头没有先前那么疼了,不过还是很沉很重,仿佛全身就一颗脑袋的重量一样;接着觉得脖子有点疼,试着动了动,没有成功,反而是要了命地疼起来;不过倒是觉得身上已经不冷不湿了,而且很是舒爽,就像是刚洗完了热水澡,擦干身子,又迅速钻进温暖干燥的被窝一样;接着忽然觉得嗓子传来一阵奇痒,忍不住闷声咳嗽了两声。

还没咳嗽完,我就听到一声惊喜的大喊,脑子嗡嗡的还没听清楚喊的是什么,就发现自己猛地被拉动了一下。

然后……

然后我就听到脖子咔哒一声,一阵钻心的疼痛,我心想,完了完了,脖子断了!

而且咳嗽到半截被猛地一拽,居然有一股气带着若干酸水窜进了鼻腔里,水从鼻腔里涌出来,惹得眼泪也马上跟了出来,于是我不得不涕泪交加地继续咳嗽起来。

“毅儿,让开。”一个好听的男声传进耳朵,语气中带着一丝威严。

“快放手,毅儿,让你爹看看你妹妹。”一个温柔的女声。

妹妹?爹?!

我顾不上鼻子里的难受劲儿,也顾不上脖子里的巨疼,连忙伸手过来抹抹眼睛里的水气,准备赶紧看看这是怎么一回事。

手一摸到眼睛,我就傻了。

我那十指纤纤的手呢?这个小肉巴掌是谁的?怎么长到我身上了?天啊,仔细看看,手指的根部居然还有几个小肉窝窝。

我带着一脸惊恐的表情回头,然后变得更加惊恐了。

因为我看到一位二十六七左右,青色长袍滚着紫红绸边,峨冠纶巾的俊秀男子,此刻正坐在我的床边;而一位绸衫褶裙,秀发高挽,环佩叮当的美妇人,此刻正立在床前,手里还紧紧拉着一个十岁左右大的男孩子。他们正一脸担忧地看着我。

我的第一个动作就是马上闭上了眼睛,直觉告诉我赶紧继续晕回去。

于是我挣扎着往后躺。

“绿雪,扶小姐躺下。”那美男子发话道。

“是,老爷。”一个童声应道。

接着一个八岁左右的梳着两个丫鬟髻的女孩子走了过来,在我身后塞了个软枕,扶着我缓缓躺下。

躺下后,过了一阵子,我还清醒着,试了试,发现手活动自如,于是在内心挣扎了几秒之后,终于还是不死心地撑起了被子,然后就看到了一个小女孩的身子:这具娇小的身子一看就知道绝对不超过十岁,上身穿着一件水粉色的软绸兜肚,滚着金边,上面绣着一丛白色的细小的花朵,脖子里还挂着长命百岁的银锁片,最末端正好搭在白色花朵最高的一枝的上端。下身穿着同样质地的软绸短裤,说是短裤也有九分裤的长度了。我强迫自己沉重的大脑转了转,觉得这应该是这个时代的睡衣了,而我,应该是因为坠楼事故穿越了时空。

我想起她们天天在议论我是不是穿越到现代的,果然就把我给咒到这陌生的时空来了。

没来得及细细感伤,因为我忽然想起,那美男子似乎叫小丫鬟绿雪?难道那丫头也跟着穿越了?要是这样,我起码还不是完全孤独。

于是,我吃力地转过头去,那个梳着两个小髻子的圆脸小丫头,给我放下软枕后,就一直站在我的床前,也在担心地看着我,但是她是不是江绿雪,我可真是看不出来啊!

无奈地放弃,重又转过头来,那美男子又挪过来一些,坐到我身边,帮我细心地把被子拉好,忽然欣慰地笑了一下说:“让博毅一撞,似乎脖子转过来了。”

接着小心翼翼把我的小肉手握住又轻轻塞到被子里说,“颜儿不怕了,爹在这里啊。”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他温言软语的安慰,我心里似乎没有那么惊恐了,扭曲的面色也渐渐在他温暖的注视下慢慢和缓过来。

他似乎也发现了我的神色变化,心中一喜,更往前挪了挪身子,为我往上拉了下被子,然后轻轻在我肩头用手轻轻地拍着拍着,于是我的情绪慢慢安定下来。

看我似乎好多了,美妇人手里的小男孩开始“妹妹,妹妹”的喊起来,挣扎着要过来。

美男子回身略点点头,妇人松开手,小男孩像炸弹一样冲过来,我想到脖子的剧痛,害怕地闭上了眼睛。

半晌没什么动静,我轻轻睁开眼,却发现那小男孩正在我床头握着我的一只手掉眼泪,把我吓了一大跳。

看他在那里眼泪掉个不停,鼻子皱皱着一耸一耸,无声地哭泣着。我忽然好生不忍,手挣扎了一下脱离他的掌握,然后反握住他的手,轻轻捏了捏,又用拇指在他手背上轻轻滑几下,以示安抚。

但是男孩子似乎因为我的举动更难受了,他眼泪掉的更急,嘴角也往下瘪了瘪,看样子就要放声一哭了。

想了想,他是这具身体的哥哥,也大不了几岁的样子,这个担心的劲头,让我这大人也不由得感动。头还在嗡嗡作响,我真不想他又在我耳边大哭起来。于是我试了试,清了清嗓子,然后我听到空气中一个还算细柔的声音伴着点沙哑低低说出了一句:“哥哥,莫哭。”

然后,我听到“啪”的一声脆响,接着一股浓郁的中药味道弥漫进整个屋子。

然后有另一个妇人的声音喊了声“天啊”就跑到屋子的另一侧,然后一阵敲木鱼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只是这次木鱼敲的一长一短的,颇不规律。

我纳闷地看了下小男孩,他瞪大了双眼,本来还在不断抽泣,但是忽然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样一动不动半声也无,只有眼角的一滴眼泪慢慢地滑落到了腮边。

然后我看到美男子和美妇人一脸惊喜,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接着小男孩回魂似的说了一句:“娘亲,妹妹,妹妹刚才说话了!她叫、呃、哥哥!”因为本来就在哭,发音没发好,把我哥哥,说成了呃哥哥。

美男子转过身来,极其温柔地看着我说:“颜儿,叫爹爹一声可好?”

我看在他极其温柔的份上,从嗓子里含含糊糊地挤出一声来,“爹。”

接着不用他说,转头向美妇人道了一声:“娘。”

木鱼声停了,一个三十左右的妇人走了过来,拉着绿雪一起跪下道喜:“恭喜老爷,恭喜夫人。”

我再次无言地看了眼这雕着繁复花纹的紫红色木床,以及覆着它的淡紫色纱帐,我再次闭上了眼睛,但是一滴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涌了出来,无声地滑落过面颊,滑过耳侧,最终落到软枕中。

天啊,我不是穿越过去的。

但是,我却穿越过来了。

最幸福和最悲惨的事

一整天,一直是我的那个“爹”照顾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来到这里,按理说谁也不认识,但是却只要看到他,我就心安,就觉得安全。

于是晚饭的时候,也是他抱着我喂饭,然后在他怀里拍啊拍,等我睡着了后再小心放回床上。

我刚睡意朦朦地被放回床上。忽然就听到一阵嘈杂的声音。

接着我就看到我坠楼后的一幕。

原来方老师正好送两个转学生到宿舍,手里拎的是他们的被褥,只不过是被装进丝织袋子里打包好的。

他见楼上落下的是我,脸上闪过一丝震惊和心痛之后,飞快地将被褥包扔向身侧一米处,那也是楼下我大约下落的地点。

天可怜见,我的身子基本上都落在了行李包上,只有左脚狠狠地落在了地上。

我看到方老师飞快地跑到我身边,我看到自己紧闭着双眼,我还看到那本《梦溪笔谈》就落在我的身边。

我忽然觉得懊恼万分,书应该是摔不坏的啊,顶多是污损两页,你说我怎么就不要命地探出手来抓呢!

可是当时似乎什么也没考虑,下意识地已经做了,等到意识到,来不及了。都怪那阵怪风。

我转到方老师面前,想告诉他我没死,但是我忽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因为我忽然看到方老师已经泪流满面,心碎神伤的面容,让人不忍目睹。

这样子我的确始料未及,猝不及防下,不由踉跄后退。

不对不对,这已经不是一个老师对一个优等生应有的关怀和爱护了,已经超出了那种情怀。

这时候,已经有人叫来了救护车,方老师小心地抱起我,放到医护人员的担架上面,然后说了句“我是她老师”就反身也跟着上了车。

救护车响着鸣笛声远去,我楞站在原地,恍惚中,有一件事情,又翻出了脑海。

学校餐厅。

“咦?方老师,你怎么没在教职员工餐厅吃饭啊?”我打饭排队居然看到他,很吃惊地问。

“怎么,不欢迎啊?还是不可以啊?”他笑着说。

这时已经到了轮到了他,显然餐厅的大师傅是认识他的,给的分量很足。

他打完饭我正要上前,他却转身把他打的东西递给了我,然后拿过我的饭盒,点了几个菜,刷的他的卡。

挤出人群,我一看,都是好吃的。

我们找了个偏僻的角落坐下,他把饭盒推给我说:“下午还有课吧?快吃吧,看你瘦的跟豆芽菜似的。”

这个豆芽菜的比喻,不知道为什么,我听了居然脸慢慢地红起来,最后连耳根都红透了。

我赶紧闷头扒饭吃。

他忽然哈哈笑起来说:“夕颜,哈,夕颜,你的吃相真是,真是……”

我不等他说完,抬头看着他,他也看着我,对视两秒后,我鬼使神差的感觉到心里发慌,低下头来。

他也闷声不响地低头吃了会儿饭。

一时气氛有点压抑,我想着赶紧吃完然后走掉,就加快了吃饭的速度。

“夕颜,有人说你适合生活在古代,甚至说你是穿越来的,呵呵,你知道么?”wrshǚ。сōm他忽然又提起话题。

“嗯,有人开过玩笑。”我答。

“但我知道你肯定不是。”他说。

“何以见得?”我有点好奇了。

“古代女人绝对没有你这样子狼吞虎咽吃饭的。”他忍住笑说。

我有点恼的抬起头来,发现他正看着我,眼里弥漫着一种看不清的雾气和一丝压抑后释放出来的温柔。

……

我想了想,就准备赶到我们学校附近的省医院。

这时我忽然发现,我念头刚动,人已经到了,而且正站在自己的病房外面,医生正和方老师说我的病情。

“左脚踝骨折,其他倒没什么,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昏迷不醒,我推测是掉下来的时候震动到了大脑。”医生说。

“您是说脑震荡?那严重不严重?”方老师问。

“还需要留院观察,醒过来后看情形再说。”医生刚回答完,就被一个护士喊走了。

这时候,我的父母赶到了医院,一脸惶急和惊恐之色。

我觉得自己真是不孝,赶紧上前跟他们说话,却发现我怎么说他们都像没听见似的,仍然急疯了似的团团转,母亲更是已经泪流满面。

这时候,我看到方老师收拾了悲痛的神色,开始安慰我的父母。

从我的病情说到医疗费用,方方面面都不用我父母操心。

我看着我父母褴褛的衣衫,看着方老师他笔直的西裤和干净的苹果衬衫,看着他搀着他们在一边说话,看着他掏出手绢给妈妈擦眼泪,看着他做这一切,看着他抚慰完我父母之后,朝我的病房痴痴地望着,望着。

我终于肯定了,方老师,方扬,他,他真的是很喜欢我的。

可是,等到我确定的这一刻,我却不在了,不在了。

现在,我脸色红晕地慢慢走到他面前,心跳也加速起来,但是他却看不到我,他只是神色凝重地遥望着病房的方向。

看着他深深皱在一起的眉峰,我不由自主地伸手想去抚平它,但是就像是有一堵无形的空气墙阻挡着,我的手怎么也触不到他的额头。

我看到他的眼睛里有深深的担忧和浓浓的怜惜,还有隐隐的水雾弥漫,我想起那张让我震惊的不得了的泪流满面的脸,我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纠结在一起了。

然后一股心痛的感觉从心脏弥漫到了四肢甚至弥漫到了发梢。

我没有哭,但是我似乎是流泪了。

原来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是你在离开的前一刻,知道原来有个人深深地爱着你。

原来世界上最悲惨的事情,是你在离开的前一刻,才知道原来有个人深深地爱着你。

我的“爹爹”是沈括

第二天我醒过来的时候,先是看到四角绣着白色小花的紫纱帐顶,接着转头看到蒙蒙亮的天色。

晨曦的微光透过雕花的窗棂挤进屋子里,外间的走廊上已经有起得早的下人在小声但是忙碌地走动着,不时有两句轻声交谈的声音低低地传过来。

我想起昨天晚上的梦境,但是我又明确地知道那不仅仅是个梦,那是那个我已经遥不可及的时代里发生的事情,通过这样的方式来让我了解。

我觉得脖子很不舒服,伸手一摸,却发现枕头都被我哭湿了。

我挣扎着爬起来,套上床下端端正正摆着的水粉色绣花鞋,鞋头上还有一朵绒花颤颤地摆动着。四下看了看,没有找到自己的外衫,只看到一旁的酸梨木椅子背上搭着一件紫色的斗篷,于是走过去拿下来给自己围上。

转头找了找镜子,走过去,意料之中地发现自己正顶着两只超大号核桃眼,铜镜里的人影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晰,也许是自己的核桃眼把眼缝都给挤没了,也许是天光还未大亮,就是看不真切。

我压抑下好奇心,放弃了对自己容貌的考究。

用手拉了拉斗篷边,把自己包裹进去,我轻轻拉开了门,走到院子里。

左右望了望,有意避开人,我盲目地走动着,穿过了一道的月亮门后,发现自己走进了一个小花园。

我判断现在应该是农历四月份左右的样子,正是春夏交接时分。因为院子里不知名的花树上已经钻出了一片片的绿叶子,是那种清新的新绿,微带着嫩黄色,很柔和很娇嫩,有的树枝上还有晚开未谢的几朵小花,上面挂着几滴晨露,在清晨的微风中细细地摆动。

不远处还有个小池塘,走进一看是个荷花池,池面中心的水面上已经钻出了圆圆的一丛荷叶,比成人的巴掌略大些,翠绿翠绿的挤挤挨挨地生长在一起,还未钻出花苞来。

池塘外围的软泥地上被细心的工匠搭出了一圈木板栈道,可能因为时常有人走动的关系,很是平滑,看着也干净,我走到离荷花近的那一段栈道上,坐下来,用手抓着栈道靠水侧的粗粗的绳索上,确定自己不会掉下去的前提下,向水中探下了头,想看看自己究竟长了个什么样子。

水面上倒映出一张喜人的小圆脸,虽然只有十岁左右的年纪,但是头发竟然快到了腰际,看来古时候“身体发肤受诸父母不得毁伤”还是执行的比较彻底的,只是眼睛还是肿肿的,肌肤呢白皙细腻,五官端正,没有麻子也没有雀斑,至于是不是年纪未到所以还没长出来,我就不管了。但是现在看来最起码也是个讨人喜爱的小姑娘。

我也不觉得是满意或者不满意,看了看,觉得没什么可看的了,就缩回脑袋,拉着绳索站起身来。

又看了看眼前的翠绿翠绿的小荷叶,觉得也没什么可看的了,现在天光已经大亮了,我怕有人找我,于是拉拉斗篷,深呼吸两下清新的空气,转身准备偷偷再回去。

一转身,愣住了。

什么时候全家人都静悄悄地站在我身后了呢,以父亲大人和母亲大人为首,连仆人在内,总有个十几口人,都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我。

我的爹爹换了一身衣服,看着像是官服,不过看起来职位并不高,他站在离我比较近的地方,向我伸出手,怕吓着我似的,小声地叫着我的名字:“颜儿,来,到爹这里来。”

我迈着小短腿儿,一步一步地向他走过去,刚刚过了木板栈道,他就抢前两步将我抱在怀里,贴了贴我的脸,脸上的神色开始变得严厉起来,沉声问道:“绿意呢?”

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从人群后面哆哆嗦嗦地挤了进来,应道:“奴婢在。”

“你是怎么看着小姐的?”爹爹继续沉声质问着,声音不大但自然露着威严。

绿意应声跪下,连声说:“奴婢失职,奴婢知错,请老爷责罚。”

我看她小脸吓得惨白,心想这时候看来是尊卑观念严重的很,我似乎给她带来了不小的麻烦,心里歉疚,于是仰起脸蛋,声音清脆地说:“爹爹,我自己醒了,要找你,找不到,走来的。”

又指指跪在地上的绿意说:“我躲着,她不知道。”

我尽量提醒自己是刚刚说话的情况,说着一些短句子,把意思表达明白了就行。

爹爹看我说了这些话,又说要去找他,脸上慢慢解了冻,斜睨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绿意,摆了摆手。

绿意赶紧说了声:“谢老爷,谢小姐。”从地上慌忙站起,站回人群中。

“颜儿去找奶娘,多吃些早饭,爹爹要去县衙办公,回来就去看你啊,你乖。”话音刚落,一个妇人就上前伸着双臂,要从爹爹怀中接过我,正是那天在我房中敲木鱼的那个。

我扭身抱住爹爹脖子不放手。

爹爹颇为自得地笑起来:“颜儿这两天粘我得很。呵呵,都九岁了,可是好像重新认识又熟悉了一般。”

听到这里,我心里一惊。

这时候爹爹忽然眉头一皱道:“怕是落水吓着了。”

说完转身吩咐道:“听着,小姐身边从现在不得离了人,睡觉也要给我守着。要是再让小姐独自到危险的地方来,出了什么事情的话,会怎样,你们自己理会的。”

简直是我听过的最平淡的威胁了,“会怎样”之后还略略地停顿下,给人无限的联想。下人们齐声应是,一时场面有点紧张。

而我这时候才知道,原来沈家小姐是落了水,才换上我这个灵魂。

如今不知道芳踪何渺渺,心里有些唏嘘。

娘拉着哥哥走过来,又松了哥哥的手,从爹爹怀中接过我去,说:“老爷,赶紧去用点饭出门吧,时间不早了。”

爹抬头看了看天色说:“的确不早了,饭不用了,头天上任,去晚了不好。”说完挥挥手带着两个小厮走了。

走了两步,又回头嘱咐道:“看好了颜儿,多喂些饭。”

娘等爹的身影看不到了,才转头回来说:“荆妈,吩咐厨房开饭。”

饭是在另一个厅里用的,桌子不大,看来下人们都是在别的地方用饭的。

早有丫头拿来一个软垫放在酸梨木圈椅上,娘过去坐下,将我放在膝上。

绿意过来将我斗篷解了下来,接过绿雪小丫头手里捧着的外衫,给我仔细穿好。最后又在我胸前系了个软和吸水的白色三角巾,才垂首退开。

我知道那是怕我吃饭啊或者流口水弄脏衣服才给系的,心下不由得郁闷起来。心想,这个沈夕颜莫不是个弱智儿童的身份?怎么九岁了吃饭还带这个啊?而且还要人喂!

娘挥挥手,其他人都退下去了,只有绿意和奶娘荆妈,留在屋里伺候着。

“娘,让我来喂妹妹吧!”哥哥忽然从下首抬起头来说,并且马上在桌子上扫了眼,端起一碗煮的烂乎乎的小米粥,又从碟子里取了一点剁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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