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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谁风露立中宵-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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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容容笑笑没说话。
这个时候,洪嬷嬷进来禀告道:“娘娘,施小姐求见娘娘。”
皇后问沈容容:“你记得施雅娴是谁吗?”
沈容容答道:“静熙和我说过,是卫国公家嫡长女,过些日子便要嫁给表哥做太子妃,不过我不知道她的模样。”
皇后听到她叫凤静熙的名字,扬扬眉,说道:“你回避一下,隔着帘子悄悄见见她长什么样子,回头春花宴上别闹了笑话。”
沈容容皮皮一笑,慢吞吞道:“姨母疼媳妇了,不知道是怕我们俩谁闹笑话。”凤静熙写给她的小册子上可清楚得很,这是“情敌”。两个同样爱上同一个男人的、心高气傲的高门贵女碰一起是什么?火星撞地球呗!可今非昔比,此沈容容非彼沈容容了,她想找茬,还得看自己接不接招呢。她最近可是要忙着泡帅哥的。
上官皇后总平静中微带愁绪的面容上终于露出一点真正开怀的笑意,不客气地捏捏她的脸颊:“才说你长大懂事了。那好歹也是你表嫂。”
沈容容笑道:“我不惹事,姨母的春花宴呢,我保证只给您长脸成不成?”她举着手半真半假道:“就算她惹我,我也不会打死她的。”
上官皇后看她一眼:“你懂事了,却比以前更顽皮了。”
沈容容一本正经道:“静熙那么害羞,我只好脸皮越来越厚啦。”
上官皇后难得笑得开心,疼爱地拍着她的背:“快去吧。回头让洪嬷嬷送你去春花宴。”
洪嬷嬷陪笑同她说:“王妃殿下请随我来。”
沈容容微笑道:“劳烦嬷嬷。”,说着便起身随着洪嬷嬷往内殿去,掀起垂悬的黄晶珠帘时,听到背后上官皇后忽然叫她:“容容。”
沈容容回过头。
皇后目光悠悠,轻轻道:“静熙那孩子……”她顿了一下,眼底晃动着说不出的神色,几番欲言又止,最后只对她说道:“他是个苦命的,好好照顾他。”
沈容容点点头,掀帘子进去了。
皇后看着那黄晶珠帘发出清脆的声音发怔,她本想让容容劝凤静熙不要怨安平候,可是话到嘴边却再也说不出口。
那孩子,又何曾怨过谁……
御书房
凤静熙静静坐在软轿上,抬轿的太监已经离开,整个御书房里只有他与皇帝二人,连太子都被皇帝遣了出去。
皇帝在他进来的时候正在看奏折,凤静熙请过安便静静地坐在那里。偌大的御书房,只有一缕檀香袅袅,安静得厉害。
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一炷香的时间,皇帝缓缓合上手中的奏折,抬起头来看自己的儿子。
他非常瘦,比上一次见到的时候瘦了非常多,他知道,这个儿子这段时间很是吃了苦,至今大病未愈,身上还带着伤,只是,他还是和以前一样,不论多久,只要他坐在那里,一定坐得笔直,像一把锋利的剑,也像一尊稳固的石,沉默而沉静,骄傲而固执,就像……
皇帝眸孔一缩,垂眼端起茶杯啜了一口,凉透的龙井味苦气酸,皇帝微一皱眉,放下茶杯,抬眼看了凤静熙一眼,淡淡道:“我听说你病中仍忙得厉害。”
凤静熙从容道:“尚能应付。”
“可有结果了?”
凤静熙道:“可由七弟接手盐政一事,若办妥,可接户部以为历练。若不妥,可由五弟静廉接手。”
皇帝挑眉,淡淡道:“我把老七丢在西北几年,却不是为了让他回来管钱的。”
凤静熙亦淡淡道:“不过权宜之事。西北战事将起,他掌户部,必然下功夫充盈国库,起战之后,亦可保粮草。”
皇帝并不意外:“你要举荐老二出征西北?”
☆、第26章
凤静熙淡淡道:“北陵举国皆兵,扰我东昭多年,今北陵天子年高,太子甚懦,然其五子胸怀大略,绝非甘于辅弼之人,此人不除,我东昭不安。二哥与他多番战于西北,知己知彼,是最佳人选。”
“可一绝后患?”
“天下无久安,然三十年安定却非难事。”
皇帝沉吟了一下,仍然不肯应允:“同理,老二不存辅弼之心,兵权在手,阋墙之祸必起。”
凤静熙淡淡道:“错,兵权在父皇掌中。”说完以素帕掩口一阵剧咳,只觉喉口腥甜翻涌。
皇帝看他一眼,淡漠道:“不可不防。”
凤静熙收起红痕隐隐的素帕,良久,喘息方定,他轻轻呼出一口浊气,慢慢道:“输赢在我手上。”
皇帝冷笑:“老三,你好大口气。”
凤静熙垂睫,不卑不亢道:我与父皇,只有不能言,言则不打诳语。”
皇帝看着他,半晌,自御案取过一本火封密折,慢慢地走到凤静熙面前递给他,淡淡道:“打开看看。”
凤静熙没有接,平静道:“容容是我的妻子。”
皇帝掀起眼帘,因为上了年纪已然微微浑浊的眼神瞬然一利,很快又恢复平静,随意地将折子放在案上,似漫不经心道:“这折子,我替你留着。”
凤静熙没有说话。
皇帝负手慢慢踱了几步,忽然停住,背对着凤静熙,半仰起头看着门上雕花的窗棱,迎窗斜照的阳光让他浅眯了眼,半晌,方慢慢道:“身子可好些了?”
凤静熙平静道:“让父皇挂心,已经大好。”
皇帝依旧看着窗外,淡淡道:“老五传了消息过来,明日会携神医慕容黄芪抵京,我已传了旨意下去,让太医院将你往年的病历封箱送去你府中。那神医,不必入太医院,就住你府里吧,让他就近伺候你。”
凤静熙闻言,眼神微闪,低声道:“谢父皇。”
皇帝摆摆手,转身踱到御案之后的龙椅坐定,声音不高不低:“来人。”
很快,御前总管太监何公公脚步无声出现在御书房:“皇上。”
皇帝摆摆手:“送老三出去吧。”
何公公一招手,两个训练有素的太监便进来。
凤静熙左手撑着软轿扶手,吃力地半倾着身子道:“儿臣告退。”
皇帝没说话,挥挥手。两个太监稳稳抬起凤静熙的软轿离开御书房。
凤静熙离开好一会儿,皇帝方抬起头,却只是望着大门发怔。
伺候皇帝半辈子的何公公看着皇帝出神的样子,心里暗作叹息,情之一字,是天下最美的蜜糖,也是最深的毒药……
凤静熙的软轿快到坤翎宫的时候被人拦住,拦他的人是凤静逸。
凤静熙靠在软轿里没说话,静静地看着凤静逸。
凤静逸看着凤静熙,他的三皇兄像一尊用华贵皮裘细细包裹的白玉雕像,明明映了那么潋滟晴好的日光,却仿佛泛着浅清的月华,他的脸色十分憔悴,目光却一如过去那般清明深邃、锋利敏锐,冷冷地看着他,离他那么近,也那么远。凤静逸忽然觉得,他实在没有脸站在这位皇兄的面前,就像他原本有许多话,如今却一句也说不出口。
两个人就这样静静地对立在红泥高瓦、灰地深纵的宫墙之间,一句话也不说。
凤静熙没想过会被人拦在这里,却并不奇怪拦他的人是凤静逸。他示意抬着软轿的太监停下,便一直停在原地静静等着凤静逸开口,只是,他站在自己面前很久,表情千变万化,却一句话都没有说。凤静熙微微蹙了下眉,冷漠的眼底流露出一丝不耐。这个孩子虽然在沙场上历练了四年,又跟在素来城府深沉的老二身边多年,如今看来,他却连老二十分之一的沉着都不曾学到。
东昭春天的风并不温暖,宫墙间吹过的风更加阴硬。凤静熙掩口低低咳嗽了一阵,看着举步却不敢靠上近前的凤静逸,他皱起眉头,冷冷道:“说话。”
凤静熙气力弱,他说出的话声音并不大,很快就散在空气里,凤静逸却几乎要立刻掉头落荒而逃,只是,在凤静熙面前,他却实在没有这样的勇气,一时间大脑里乱得变成空白,他只能硬着头皮开口:“三哥,你也来参加春花宴……”
凤静熙眼睫半敛,淡淡地吩咐侍立两侧的太监:“走。”
凤静熙并不是个脾气大的主子,却是个说一不二的人,这一点,连皇上都领教过,于是,朝堂、后宫,无人不知。那两个太监立刻重新抬起软轿,慢慢地走向凤静逸,从他身边经过的时候,他伸出手固执地拉住轿杆,却抿着嘴唇,脸色苍白着,双眼紧紧盯着地面。
凤静熙漠然道:“你要做谁,想清楚前,不必再来找我。”
凤静逸身体重重一颤,握在轿栏上的手不自觉松开。
凤静熙没再说一句话。
软轿慢慢自凤静逸身边走过,凤静逸没有动,凤静熙没有回头。
凤静逸听着身后软轿嘎吱离去,很快,一阵衣佩窸窣,莺声纷纷的请安之后,一个明朗的女声轻快地从他背后传入耳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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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嬷嬷说这时候出来一定能迎着你,原来是真的。嬷嬷算得真准。”
是沈容容。
凤静熙淡淡道:“娘娘可安好?”
皇后身边的洪嬷嬷恭敬地答道:“娘娘一切安好,还让奴婢早早将偏殿备着给殿下歇息。娘娘说,她还有事,请您不必特地再去请安,且在偏殿好生休息,离春花宴还有一个时辰,请您届时和王妃一同前去赴宴即可。”
凤静熙低咳一声,客气道:“请洪嬷嬷代我谢过娘娘。”
沈容容笑眯眯道:“姨母说啦,让我好好看着你。”
凤静熙淡淡道:“你传错话了。”
沈容容不服气道:“谁说的。”
“我说的。”
“……”沈容容的声音变得有些沮丧:“你怎么这么不好骗。”
“娘娘有什么交代?”
“有本事你猜出来呀。”沈容容的语气十分欠打。
凤静熙又咳嗽几声,才不紧不慢道:“左不过让我看住你不要惹事。”
“凤静熙。”
“嗯”
“你真讨厌。”
凤静熙没接话
“凤静熙。”沈容容又说:“不过你也没有全猜对。”
“是吗。”语气淡淡的。
“姨母让我对你好一点儿。”
“那你就对我好点儿。”凤静熙漫不经心道,不高的嗓音显得很随意,凤静逸熟悉他的三哥,每当他用这样的口气讲话,说明他很放松。
“臭美,我就不对你好一点儿。”
凤静熙也没有接这一句话。
沈容容的口气却又变得得意洋洋:“哈哈,我打算对你好很多点儿。”
凤静熙的回答有些模糊不清,因为连素来守规矩的坤翎宫嬷嬷宫女们都因为沈容容的话而轻轻地笑了起来。
凤静熙和沈容容被簇拥着走进坤翎宫。
空荡的甬道里,只剩下凤静逸一个人。
他就站在这里,可是三皇兄连一句话都没有提到他,沈容容那个变得很奇怪的女人居然也没有提他。
他仿佛被隔绝到另外一个世界的人。
他……本来就已经自己走到另外一个圈里,凤静逸垂下眼睛,身体挺得笔直,垂在袖子里的双手却紧紧握成拳。
曾经,最疼他的,便是他……
坤翎宫偏殿里,太监将凤静熙抬上锦榻,沈容容替他脱下靴子,拿轻软保暖的毛毯盖在他的身上,把裹了棉巾的热水袋塞在他的脚下,又接过宫女递来的枣茶,伺候他喝了半盏,扶他半侧着身子靠好。
她一边按揉他僵硬的腰背,一边柔声问:“很难受吗?”
凤静熙含糊地应了一声。沈容容以一个奇怪的姿势靠在他的身边,恰到好处支撑着他几乎无法侧起的身体。他闭着眼睛,冰冷的背上有一只暖腻的手推松了僵紧的肌肉,脚下暖得舒服。几乎转眼之间,他便昏昏欲睡。
沈容容好一会儿没有听到凤静熙的回答,正要开口再问,恰恰听到一声倦意模糊的低喃:“容容……”
沈容容的心里像被灌了蜜,也像被破碎掉的上好瓷片重重划过一道深刻的痕迹。
凤静熙与沈容容到达御花园的春花宴时间不算早也不算晚,因为皇子、臣子、命妇、贵女都已经到达,只是皇帝和皇后、妃嫔还没有来。
她跟在凤静熙的软轿旁,一到宴会现场,太子便率先迎了过来,还有半个月就将大婚的他显得意气风发,见了凤静熙,立刻上前关切地问他最近身子可好。
凤静熙淡淡道:“很好,劳太子关心。”
凤静祈眼中充满诚挚的关怀,同他说道:“我近日得了两颗千年灵芝,还有一棵百年的老参,明儿让人送到你府里去。”
凤静熙仍是那副不冷不热的口气:“多谢太子。”
凤静祈却丝毫不为他的冷淡所影响,又同他说起太学的事情,他苦口婆心劝他:“我听说,那射策的试卷你十日便阅毕还逐篇写了点评。”
凤静熙“嗯”了一声。
凤静祈不赞同道:“你实在不该太劳累。”
凤静熙淡淡道:“份内事。”
☆、第27章
凤静祈看了他一眼,忽然压低声音说道:“我听说你上折子,建议父皇任梁佐成为京畿十六卫将军统领。”梁佐成是武将,也是他的门人。
凤静熙冷漠道:“你是太子,不擅兵,手中却不能完全没有兵权。只是禁卫左右羽林、神威、神武、神策四军,却不能给你。”
凤静祈目光一闪,肯定道:“你举荐了阿聿。”
凤静熙淡淡道:“那是父皇的事,我不操心。”一个皇帝若连护卫自己性命的人都选不准,怎么坐稳帝位?
凤静祈神色有些复杂地看他一眼,语气忽然低沉了一些:“老三,多谢。”
凤静熙漠然道:“不必。”说完,便垂下眼睛,不再说话。
这是凤静熙表示谈话结束的习惯。凤静祈已经习以为常,这个弟弟从小性子冷漠寡言,他笑笑,温和地又嘱咐他一句注意身体,才抬起头看向沈容容。
沈容容一出现,就引起了他的注意。她今天穿了水红的宫装,湖碧色的腰带束出盈盈腰身,举止娴雅,像一朵亭亭的荷花。他记得她前往别苑那一日,鸽子送来松花笺,上面是她素日惯行的簪花小楷,写了“一片冰心在玉壶”这样情深意切的诗句,转眼数月,再相见,她却已经将他当做陌路。
他知道他负了她,他知道她刚烈决绝,却不曾想到,她忘了答应为他做的事,甚至忘了她许给他的情……
凤静祈很小心地将心思藏起来,对她露出如沐春风的笑容:“表妹。”
沈容容很客气地回礼:“太子表哥。”再无他话。
凤静祈冲二人点点头,很有风度地离开。
太监将凤静熙的软轿抬到他的位置。看着案桌后面的椅子,沈容容靠在他耳边,轻而尊重地问:“我抱你坐过去好不好?”
凤静熙心里一股暖流缓缓流过,他没说话,抬起左手轻轻搭在她的肩膀上。
沈容容一个用力,将他从软轿上抱起来放到椅子上,她能够感觉到,一瞬间,仿佛整个御花园都安静了一下,很多目光都投到她的身上,她悄悄在他耳边低语:“咱们俩变成了一对猴子啦。”
凤静熙勾勾唇没说话。
那椅子没有扶手,沈容容迟疑了一下,听到凤静熙轻轻说:“我袖里有固定的束巾。”
沈容容在他袖里一摸,果然取出一束雪蚕丝。她仔细地拦胸将他削瘦的身体固定在椅子上。
凤静熙平静地看着沈容容替他拢了长袍,又用毛毯将他下身裹得严严实实,抬起头笑吟吟地同他说:“凤静熙,你太瘦啦,以后要好好吃饭,多睡觉、少动脑子。”
凤静熙唇角微微一勾,这个时候,有几个大臣模样的人上前来同他见礼。
沈容容除了礼节上客套几句,就安静地坐在凤静熙身边。
她看到凤静逸也在,她记得这个老七虽然很有问题,但也能感觉到他真心很关心凤静熙,只是这一次不知道为什么,居然只是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喝酒。
那个妖里妖气的凤静乾也没有上前来,只遥遥地冲他们举举杯子,并且十分风流地冲沈容容抛来一个颇有深意的眼神。
等那几位大臣离开,沈容容悄悄同凤静熙说:“他是不是觉得我一定能看懂他的眼神?”
凤静熙淡淡看她一眼。
沈容容小声同他耳语:“他太看得起我啦,我只有两个时候眼神好。”
凤静熙挑挑眉。
沈容容一本正经道:“给病人看病的时候和”她看他一眼,立刻变得色眯眯的:“看你这样俊俏的帅哥的时候。”
凤静熙立刻脸红了起来,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沈容容的行为大胆得这样惊世骇俗,却又坦荡得这样理所当然,让他简直拿她没有办法。
沈容容思维跳跃得很快,她已经开始跟他小声评论:“太子还是那样如沐春风、贤王还是那样风流邪气,安王变得有点阴阳怪气。……哪个是我爹?”
凤静熙淡淡道:“你爹尚未到来。”
沈容容轻轻捻着耳垂上的珍珠坠子。
凤静熙轻轻道:“不会有事的。”
沈容容闻言,对他露出一个明媚动人的笑容:“不知道为什么,听到你这么说,我好像就觉得很有安全感了。”
凤静熙微微扯了一下嘴角。
这个时候,太监特有的尖锐悠长嗓音传来:“皇上、皇后驾到——”
还没有看到皇帝影子出现在御花园,除了因为身负残疾而得到特许的凤静熙,在场所有朝官命妇齐齐跪拜,彻响的“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之后,便是寂静无声。沈容容跟着跪下去,将头伏得低低的,等了好一会儿,方听到一阵窸窣脚步、环佩叮咚渐渐近来,从她的面前经过,走到正中央最尊贵的位置。一个威严的声音不高不低响起:“众卿平身。”
众人才从地上起来,又听皇帝淡淡道:“今儿是皇后的春花宴,朕携诸位臣工前来与皇后凑个热闹,宴乐赏景是件高兴事儿,诸位卿家就不要拘着,坐。”
于是,众人又谢了一回恩方各自落座。
皇后娘娘含笑道:“皇上素来勤政,只是张弛亦有道,今日既参加我的宴席,便不许议国政之事,您既为天子便是天下表率,须得以身作则,不然,我怕要辜负我这大好的春花宴了。”
沈容容听了微微诧异,小声对凤静熙道:“皇后像个超脱之人,居然马屁拍得这样不露痕迹。”
凤静熙轻声道:“宫里混久了。”
皇帝听了果然一副十分开怀的样子,大笑道:“好,不问政事。”
皇后娘娘点点头,吩咐道:“摆宴。”
一旁恭候的总领太监立刻指挥太监、宫女将御制宴膳送到席上,同时,韶乐声起,两列嫩蕊春花一样的少女分花拂柳缓缓步入中庭,舞衣翩翩、绸彩柔华,呈上一番歌舞升平的乐相。
沈容容对台上歌舞不感兴趣,看他一眼说道:“我看你却对谁都硬邦邦的。”她本以为他只是对太子等人冷淡,居然对那些大臣也一副不冷不热的态度,她忍不住想,不知道这家伙对着自己的老子是不是也胆大包天地做个冰坨子。
“谁说的。”
“你跟他们说话很少啊。”言简意赅得厉害。
“我讲话困难。”
“少来这套。我看你跟我说话挺多哒。”别以为她看不出他敷衍她呢。
他看她一眼:“你人缘儿好。”
“那当然。”她臭美得一点都不客气,杏眼妙转,说道:“刚才你在娘娘偏殿休息的时候,我听到一点宫女说的八卦。”
“是吗。”他不太感兴趣道。
“嗯,她们说,你若脾气上来,连皇帝都拿你没办法。”
“瞎说。”
“凤静熙。”
“嗯?”
“说实话。”
“我说得对,他拿我有什么办法?”
“哗!你这么自信!”
他看她一眼,淡淡道:“我比他强。”
“凤静熙。”
“嗯。”
“你其实是一个非常傲气的人,又常常料事如神,别苑那个时候却为什么……”
沈容容的话被凤静熙打断,他神色如常,仿佛没有听到沈容容的话,不紧不慢道:“你看到那个紫色官服、左手执杯的中年男子吗?”
傻子都看出他转移话题。
沈容容看他一眼,轻轻“嗯”了一声:“那个人怎么?”
“他便是你的父亲,安平候沈靖,他身旁那名青年是你的长兄,世子沈容濬。”
沈容容终于见到了自己的父亲与兄长。只看了一眼,便摇摇头小声说:“看起来都不是吃素的。”
凤静熙淡淡道:“你父亲安平候是股肱之臣,精权术。你两个嫡兄一文一武,最迟二十年后,必为国之栋梁。”
沈容容挑挑眉:“他们也是算计你的人,你却好像对他们的评价很高?”
凤静熙淡淡道:“就事论事。”
她想了想,轻轻道:“你是一个正直的人。”不挟私报复、不因私情而影响判断。
凤静熙语气平平:“一般般。”
沈容容微微一笑:“凤静熙。”
“嗯?”
她笑眯眯道:“我实在很欣赏你这样刚正大气的风度。”
凤静熙忙道:“多谢。”
沈容容一愣:“你怎么不谦虚一下?”
他慢吞吞道:“因为我发现,只要我谦虚,你就要得寸进尺、没完没了啦。”
如果不是在这样的场合,沈容容一定要大笑起来,她怎么会误以为他是一个很古板的闷人?他明明太幽默啦。
他们旁若无人地喂喂低语,举止丝毫不显得逾矩,姿态却不自觉就变得十分亲密。沈容容有天人之姿,凤静熙却有半张面容麻痹没有表情,整个身子更被迫缚束在椅子上,可是他的神情举止极为从容优雅,于是这样原本无法忽视的遗憾也仿佛不能折损他的风采,二人宛如一对鸳鸯的模样,不知道什么时候,越过中庭翩然的歌舞,竟然变成宴场上每个人眼里一幅动人而美好的图画。
这副美景落在无心人的眼里,也落在有心人的眼里,自然也落在了皇帝的眼里。
☆、第28章
一曲毕。自太子起,皇子、妃嫔、臣子、命妇轮流为帝后敬酒。凤静熙不能饮酒,轮到他时,凤静熙对沈容容轻轻点点头。
沈容容便举着酒杯站起来,声音清脆:“殿下不能饮酒,臣妾代殿下敬父皇、母后一杯。祝父皇长寿健康、祝母后芳龄永驻、祝东昭天下归心。”说完爽朗地一饮而尽。
因为是御花园的宴饮,帝后的座位并不比列臣的座位高,皇帝坐在那里,却有俾睨天下的威仪。他用一种居高临下的目光看着她。
沈容容感觉得到皇帝判研的眼神,却并不畏惧,她落落大方站在那里,不乱不慌,亭亭端方。
片刻之后,皇帝举起手中的酒杯,慢慢饮尽杯中美酒,表情上看不出什么变化,淡淡问道:“我听说你最近背了不少宫规典仪,还请了宫里的教引嬷嬷学习礼仪?”
沈容容答道:“尚未学全,但紧要的已经牢记不忘。”
皇帝又问:“何为紧要?”
沈容容不卑不亢道:“一旬之后便是太子殿下大婚,臣妾是静王殿下正妃、皇室命妇,至少不能没了夫君的体面、皇家的尊严。”
皇帝淡淡“嗯’了一声,又问:“听说你不许老三前去太学讲评射策期考?”
沈容容从容道:“非臣妾不许,实乃殿下身体不许。为这,殿下还和臣妾闹了场脾气,今日,正好请父皇母后训诫训诫他。”
皇帝看了面无表情的凤静熙一眼,敏锐地觉察他脸上一闪而过的纵容与无奈,皇帝微微挑眉:“训诫?”
沈容容口齿清晰道:“圣人云: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殿下替父皇分忧是他身为皇子的本分,但妾身愚见,强撑而劳应于危难时做权宜计,如今我东昭太平安乐,殿下应当首先养好身体,才能长久地替父皇分忧。只是殿下性格刚烈,妾身施百计而徒劳是妾之过,然计穷也,厚颜求助父皇母后。”
啰嗦一堆,翻译一下就是:你儿子倔驴一头,替你办事快累死了。累死他对你可没好处,反正我管不了啦,你管管呗。
皇帝听懂了,众臣也听懂了,有年轻定力不够的差点笑出声来。
皇帝的眼神飞快变得凌厉,但只一瞬又恢复素日深不可测的黑沉,半晌方缓缓道:“你十分聪慧。”
沈容容恭敬道:“谢父皇夸奖。”
皇帝看着她,忽然一笑,抬手对身旁太监道:“赏。”
沈容容大大方方行了谢礼,坐到凤静熙身旁,等凤静逸按序上前敬酒,她悄悄同凤静熙耳语:“我刚才表现出对你的情深意切没有?”
凤静熙面不改色,轻声道:“你又打鬼主意。”
沈容容扫了眼案上膳食,选其中几样凤静熙能吃的一一尝过,只搛了一筷子芦笋、几片新藕在小碟子里,递上筷箸到他左手,等他搛起一段芦笋入口慢慢嚼着,方小声道:“你看皇后娘娘身边坐的施雅娴,我觉得她就要优雅地用眼神杀死我啦,不知道当众昭告一下对你的爱慕之情能不能安抚她。”
凤静熙咽下芦笋,眼都没抬,淡淡道:“旧怨过深,你这一招,未必有效。”
沈容容的脸苦成包子。
凤静熙慢吞吞道:“你不是胆子很大?”
沈容容瞥他一眼,小声含糊咕哝一句,等他吃净碟子里的菜,又捡了一块鱼肉,细细挑了刺,放进碟子里端到他面前:“吃鱼。”
凤静熙微皱了下眉,他只吃做得很清淡的鲜鱼汤。
沈容容小声笑道:“我先尝了,很鲜,不过没有我做得好吃。”
凤静熙搛了一筷子慢慢嚼了,对她轻轻点点头,沈容容又挑了一筷子鱼肉放进他的碟子里。
酒过一旬,坐在皇帝左侧下首的赵德妃笑道:“往日里春花宴,咱们斗诗斗琴、和歌赏舞好不热闹,今日皇上天威将夫人小姐们都给吓住了。”德妃是这几年后宫里隆恩盛宠的红人,二十五六的年纪,十分明艳动人,她本是妩媚风流的美人,却爱穿清冷的颜色,今日就穿了一身浅灰蓝色华缎宫裙,银灰为色,精微针法绣出奇巧遒劲的疏朗枝干,朵朵黄蕊白梅怒放出清姿嫣嫣,为她的媚妍平添几许清冷雅致,端庄而不古板、娇媚而不轻浮,在一众妃嫔之间显得格外出挑。
皇帝闻言笑道:“就你是个古灵精怪的。我来凑热闹,又不是来扫兴的。”
德妃美目一转,笑道:“有您在,姑娘小姐们都拘着呢,不如我做个恶人,先点个将。”
皇后看她一眼,悄声笑道:“我知道,你娘家侄子到了婚配的年龄,这是相上哪家姑娘了?”
德妃抿嘴一笑:“皇后英明,我娘家就这么一个侄子,我嫂子为这事儿,简直愁得快要魔怔了。不是我自夸,那是个好孩子。都知道娘娘慧眼识珠,我厚着脸皮,借皇后的慧眼,替我侄子看看这姑娘可好。”
皇帝温温看了一眼皇后,赞同道:“你求对人了。”
皇后含笑道:“靖国公世子确实是个好的。”却不说应还是不应。
皇帝又看了皇后一眼,对着德妃笑道:“你相中了谁?”
德妃仿佛皇后已经答应一般,笑吟吟道:“御史台金中丞的嫡孙女,闺名幽兰。”
皇帝点点头。
德妃笑着对下面一位看起来十分温婉的贵妇道:“金夫人,我记得你女儿师承李琴龄大师?”
那贵妇忙起身,恭敬道:“小女有幸,得李娘子指导过几年琴艺。”
德妃笑道:“金夫人谦虚了,谁不知道,金小姐是李娘子的得意弟子。不知金小姐今日可进宫来了?”
金夫人忙道:“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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