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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墨红颜-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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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忧脚步停了停,道:“我师父姓萧,我又喜欢笛子,所以就临时胡诌了一个。”想起师父,她有些心虚的垂下头。
秋水“咦”了一声,道:“不对啊,我记得你以前不是在找展俊涵么?如今见到了,为何不认?你是他什么亲戚啊?”
秦忧闻言咬着唇,偏过头去,水眸半掩,却不回答。秋水见状一头雾水。
白逸尘轻声道:“忧儿,随我进京如何?”
秦忧抬起螓首,见他漆黑的眸子闪闪发亮,异彩纷呈,透着希冀,不由自主的点点头。
白逸尘蓦地向她露出一个千年难得一见的温暖笑容。
秋水在一旁看呆了,摇头叹气道:“唉,这下可热闹啦。”
三人到得山脚下,找到马车,正欲上车,秦忧忽然发现不远处一个窈窕的身影亦步亦趋,仔细一看,却又是那个绣球小姐。
“咦?她怎么跟到这里来了?”
白逸尘回头看了下,道:“上车吧。”
秦忧摇头。“她一个姑娘家独自在外多危险呀,昨日不就差点出事?我们还是帮帮她吧。”走过去叫道:“姐姐,你去哪里?”
那少女听她问话不由一怔,旋即有些慌乱的支吾道:“我……我……”
秦忧笑道:“你别怕,我们要去京城,你呢?”
少女偷望了面无表情的白逸尘一眼,讷讷道:“我、我也是去京城。”
“啊,那正好同路,你就跟我们一起走吧?”
“忧儿!”白逸尘冷冷的声音。
“大哥,我们就捎上她吧?怪可怜的。”秦忧嘟着小嘴儿,忽闪着墨玉般的眸子。
白逸尘望着她,叹息道:“随你。”先行上车了。
秦忧冲少女笑道:“我大哥答应啦,姐姐上车吧。”说完跳了上去,掀开车帘等着她。
少女感激的一笑,轻声道了谢,默默上了车。
少女静静坐在一旁,低垂螓首,神色微微有些局促。
秦忧则上上下下打量她,笑赞道:“姐姐好美,性子又好,真的好讨人喜欢。”
少女面上一红,头垂得更低。
秦忧看得有趣,忍不住拉她手道:“姐姐叫什么名字?”
少女一怔,猛然甩脱她的手,脸上微微浮起一层怒气。
秦忧亦是一怔,蓦地想起自己此刻是女扮男装,不由杏面飞霞。抬眼一看,白逸尘正似笑非笑的望着自己,便瞪他一眼,不作声了。却听得那少女低低柔柔的声音道:“我姓叶,名凝霜。”
秦忧一愕,遂笑道:“哇,好美的名字!叶凝霜,叶凝霜,真的好美!大哥,你说是不是?”
白逸尘斜睨她一眼,一声不吭。
秦忧嘟起小嘴,不悦道:“做什么嘛,阴阳怪气的。”
白逸尘索性闭目养神。
秦忧讨了个没趣,好没意思,便静坐一旁。她昨夜未睡好,一安静下来很快便觉睡意深沉,终于熬不住,螓首一歪,靠在白逸尘身上坠入梦乡。
自有秦忧同行以来,车上便一直备有厚软的披风,此时,白逸尘拽过披风,小心替她盖上,动作轻柔,眸光不自觉的柔软。
叶凝霜偷偷看在眼里,心中隐隐觉得奇怪。
白逸尘继续闭目养神,叶凝霜见他从不与自己说话,便如车上没有她这个人一般,心中酸涩,又不好意思先开口,车内便是一片沉寂。
将近黄昏,秦忧方才睡饱了醒过来,发觉肚子饿了。坐直身子,皱了皱眉,一眼便看见叶凝霜正静静瞅着她,先是一愣,而后对她嫣然一笑,叫道:“叶姐姐。”
叶凝霜见她双颊红若桃花,贝齿洁白如雪,唇边梨涡隐现,竟将天边的夕阳也比了下去,直看得呆住了,不觉喃喃出声:“你真是个男孩子么?”
秦忧“啊”了一声,尴尬的转开头,却见白逸尘面向窗外,心中暗恼,清了清嗓子,讷讷道:“唔……我们那儿……好多男孩子都长……长这个样子……”
“是么?”
“呃,差不多啦,呵呵。叶姐姐去京城做什么?”
这回轮到叶凝霜尴尬了:“我、我找人。”
“哦,那叶姐姐就跟我们一道吧,直到……”话未完便听白逸尘冷冷的声音道:“忧儿,你不饿么?”
“哦,是啊,我早就饿啦。”秦忧冲白逸尘一笑道:“大哥,那就叫秋水停车吧?”
秋水找了家较大的酒楼,四人鱼贯而入,引得酒楼之内人人侧目。
秦忧挑了张靠窗的桌子,她早已饥肠辘辘,菜一上来,便毫不客气的大快朵颐。而叶凝霜则吃得极为斯文秀气,二人形成鲜明对比。秋水在一旁直看得暗暗偷笑。
次日天刚蒙蒙亮,秦忧便被白逸尘从睡梦中唤醒,催她赶快梳洗赶路。秦忧感觉奇怪,问他,他却只说:“到了车上再说。”又连连催促。
秦忧只得匆匆忙忙梳洗完毕,饭也没吃便随他上了马车,等马车驶出了二三十里,方惊叫道:“不好,还有叶姐姐,快去叫她。”
白逸尘云淡风轻道:“她已走了,秋水叫过她了。”
“哦?她为何不跟我们一起走?”偏头想了想,道:“我晓得了,定是你冷冰冰的,得罪她啦!”停了停,又道:“对了,这么急赶路做什么?”
白逸尘轻描淡写道:“我父亲派人找我了,催我赶快回京。”
“你父亲?”秦忧一脸惊愕的瞪他。
白逸尘失笑。“怎么?我不能有父亲么?”
“唔,那倒不是,只是有些不习惯。你父亲是大官么?上次那个官差很怕你的样子。”
白逸尘摇头道:“我父亲是我父亲,我是我。忧儿,你只要记住,不管我是什么身份,都只是你的大哥,其他的都不重要。你记下了?”
秦忧见他面色严肃,说得郑重,忙点头道:“我晓得。”
白逸尘浅笑道:“这才是乖孩子。”拿过一个布兜道:“吃吧。”
秦忧打开布兜,原来是几个热乎乎、香喷喷的肉包子,冲白逸尘欢然一笑,“多谢大哥,你们吃过了么?”
“吃过了,你吃吧。”
秦忧却硬是塞给他一个道:“再吃一个吧,看样子很好吃呢。光我一个人吃,我会吃不下。”
“是么?”白逸尘怀疑的问。
“唔,就当是有难同当、有福共享,有包子同吃。”
白逸尘勾唇一笑。“好,那我就陪你吃。”说完咬了一口,边咀嚼边道:“唔,这有福同享的包子确实跟刚才的味道不一样。”
秦忧甜甜一笑,也开始咬起包子来。吃饱喝足,秦忧拿出玉笛,白逸尘取出古琴,二人合奏白逸尘自创的那首曲子。
这一路之上,但觉时光飞逝,旅途苦短,一月后,抵达京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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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第十六章画像风波]
天子脚下,富庶繁华,恢宏大气,又自与别处不同。
秦忧好奇的在车窗口东张西望,这是她第一次来到北方,时值暮秋,已让她感觉到江南冬日的寒意。
一件温暖的外袍披在她身上。“冷么?”
“还好啦。大哥,那是什么?”秦忧伸手向外指。
白逸尘看过去。“糖葫芦。”
“糖葫芦?好可爱啊,我从未见过呢。大哥……”秦忧眨巴着水汪汪的眸子。
白逸尘刮了下她的小鼻子,让秋水停下马车,买了四五串回来。
“干嘛买这么多呀?一串就够了。”
“吃不完就收起来吧。”
“吃?这是吃的么?”
“你以为呢?”
“嘻嘻,我还以为是玩的。”
秦忧说着,拿起其中一串凑至唇边,伸出小舌头试探的舔了舔。“好甜。”她眯着眼笑,然后咬下第一颗,刚咀嚼了两下,小脸便皱成一团,一双黑葡萄般的眸子水漾一片。“好酸!怎么不早说?”
白逸尘望着她,眼光是从未有过的专注与深浓,那眼底不知何时隐隐跳动着两簇火焰,令秦忧渐渐着了迷,原来他的眼睛里暗藏着一座火焰山哪!她目眩神迷的痴望着他,眼见他俊美的脸庞愈来愈近,直至灼热的呼吸吹拂在她脸上,她柔软的娇躯轻轻一颤,化为了木雕,双眸睁得大大的,却什么也看不见,脑中一片混沌,连呼吸都忘了。
灼热的气息只吹拂了一瞬便离开了。秦忧瞪着他黝黯的眸子,满脸的迷茫痴呆之色令白逸尘笑了起来,那种极温柔的笑,令得秦忧的心层层化开,如一池春水般,轻轻荡漾。
“傻瓜,眼睛睁那么大做什么?”他轻轻的道。
“呃?”秦忧呆呆的眨下眼,“我……有么?”
白逸尘凝注她片刻,轻叹一声,望向窗外。
秦忧深吸几口气,看着白逸尘恢复平静的脸庞,小心翼翼的问:“大哥,你……怎么了?”
白逸尘转头看她。“什么?”
“你生气了?”
“没有。”
“那你叹什么气?”
“……”
“你还不理我……”小小声的。
“我没有。”
“你就有!”声音大了起来。
“忧儿。”
“怎样?”
“到了。”
“呃?”
秋水将马车停在一座古色古香又气势威严的府邸前。秦忧跳下马车,见大门的匾额上写着大大的三个字:“睿王府”。正呆怔间,白逸尘已领她向大门走去。开门的老仆人一见他便喜出望外,叫道:“少爷,您可回来了!”
“我爹呢?”
“王爷这几日病了,此时正在房中养着。”
白逸尘一怔,对秋水道:“你带忧儿去卧云居,我去看看王爷。忧儿,等我回来。”
秦忧点点头,看着他随老仆向中庭走去。
白敬堂正半卧在床上出神,忽听得老仆欢声叫道:“王爷!王爷!少爷回来了!”
白敬堂一呆,连忙撑臂坐起,门开处,一个潇洒的人影迈进屋来,正是他撒网遍寻的儿子。
“爹。”白逸尘唤了声,伫立床前。
白敬堂暗叹一声,这个儿子自小便与他不亲近,自他娘去世后,更行严重,冷漠疏离,拒人于千里之外,似乎任何事都与他无干。他记得,儿子自满八岁之后,便再也没有笑过了。
“尘儿,你回来了。”
“不是你在找我么?”
“我不找你,你就不打算回来了?”
白逸尘沉默不语。
“尘儿,你回来也有几年了,却三天两头向外跑,有时一去就好几个月,我连想见你一面都难上加难。你到底在做些什么?”
“爹不必操心,横竖不是坏事。”
白敬堂长叹一声。“尘儿,你莫非从未想过要成亲么?”
白逸尘眸光一闪,淡淡道:“您千辛万苦将我找回来,就是为此事?”
白敬堂垂眸道:“我也无法,宋丞相来府上提亲了,他女儿宋青莲,你还记得吧?”
白逸尘眉头一皱。“您答应了?”
“我能不答应么?宋丞相在朝里一手遮天,连皇上都奈何他不得,我这个有名无权的王爷,又如何与他抗衡?”
“所以,您就将我的终身卖与他了?”
“怎能说‘卖’?我能如何?如今,我只盼能早日享受天伦之乐,过过清净日子。那宋青莲相貌美丽,性格爽朗,你有何不满?”
“这是我自己的事,您答应了也是枉然。”
“你!自古以来,儿女婚事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能由得小孩子做主?”
白逸尘沉声道:“我最憎恨的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凭什么我的终身要由别人来定?您也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您这一辈子,过得幸福么?”
白敬堂哑口,迅速垂下眼眸。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爹,我不会重蹈您得覆辙。您且好生养病,稍后再来看您。”
“小子!站住!”白敬堂生气了。“你说得好不轻松!我已经答应了,难道你让我去退聘礼么?我看你也不讨厌那宋青莲呀!”
“她是黑是白俱与我无干,我为何要讨厌她?您收下的聘礼,当然由您去退。”
“你……咳咳……”白敬堂开始咳嗽。
“爹,您还是好生躺下养病。”白逸尘走回来,把住他脉搏。“等您病好了,我有个小客人要带来见您。”
白敬堂一把甩掉他的手,怒道:“我才不见你的什么客人!不知又是什么江湖混混、疯子傻瓜!”
白逸尘立起身冷冷道:“到时,您不见也得见,除非您不想再见到我。”说罢,转身走出门去。
白敬堂呆了半晌方回过神,突然觉得儿子似乎与往日不大相同,但又说不上来不同在哪里,兀自凝眉苦思。
秋水将秦忧安置妥当后,便看见白逸尘自荷塘的石桥上走了过来,面色沉郁,眼神冰冷,透着一丝平日少见的气恼。
“少爷,王爷怎样了?”
“无大碍。”
“哦,那您为何不高兴?”
“……”
“少爷,秦姑娘,我已安排她在西厢房住下了。”
白逸尘点点头,忽然问:“可听到府中有何闲言闲语?”
“呃?没听到啊,发生什么事了?”
“宋丞相来提亲了。”
“宋丞相?宋青莲的父亲?”秋水惊叫。
白逸尘瞟了他一眼。“此事不许任何人提起,记下了?”
“是,少爷。”
正在这时,一阵清脆的娇笑声传了过来。二人转身望去,只见前面朗月亭里立着一位少女,正趴在围栏边上逗弄水中的鱼儿。那少女长发披垂,水眸含笑,一袭浅粉色长裙,外罩一层白色轻纱,清新脱俗,活泼灵动,正是秦忧。她抬头看见二人,唤了声:“大哥!”便跑了过来,在白逸尘面前转了一圈,裙带飞旋,笑道:“好看么?”
白逸尘怔怔的望着她,轻轻道:“好看。”
“真的么?”秦忧脸蛋飞红,环顾道:“这里好美啊!彩云姐姐说你就住在这里。”
“彩云是谁?”
“帮我洗澡的姐姐啊,她很和气,我问什么她就答什么,我想跟她交朋友。”
白逸尘望着她。“在这里,您想怎样便怎样,没人阻拦你,就当这里是你家。”
“真的?”秦忧小脸绽放出一层迷人的光彩,拍手笑道:“太好啦!我很喜欢这里!”忽又收住笑容道:“啊,大哥,你爹爹怎样了?”
“还好。改日我再带你去见他。”
“哦,你爹爹是不是官很大?那你也是官了?”
白逸尘见她满脸疑惑,沉声道:“忧儿,你忘了我说过的话了?”
秦忧一怔,遂点头笑道:“是,你始终是我大哥,我记着呢。”
白逸尘严肃道:“你要始终记得才好。”
秦忧用力点头:“我会的!”
白逸尘望着她,眉间浮上一层隐忧。
秦忧便在卧云居住下,平日,白逸尘除了探望病中的父亲,便督促她练功。
这日,白敬堂在花园散完步,回到寝房,一进内室,便见到白逸尘呆立床前,连他进来了都不知道。他凑近一看,大吃一惊,只见儿子手中正拿着一幅画像,面色发白,目光凝滞。他上前一把夺过卷起来,轻咳了声,道:“尘儿,你……何时来的?”
白逸尘缓缓转过身,紧紧盯住他的眼睛,问道:“她是谁?”
白敬堂偏过头,淡淡道:“一位朋友。”
白逸尘冷哼一声。“应该就是她吧?因为她我娘抑郁而死。”
“休得胡言!惜言从未害过任何人!她……”白敬堂陡然住口,眸中蓦然涌上一阵水气。
这时,门外有人叫道:“皇上驾到!”
二人均一愣,只见门开处进来一位三十多岁的青年男子,一身黄袍,肤色略显苍白,神态闲散,面上含笑。
白敬堂忙上前行礼道:“皇上,实不知皇上大驾光临,臣有失远迎……”
“呵呵,王爷免礼,朕今日是来探病的,没想到逸尘也回来了。”
白逸尘亦上前躬身行了一礼。皇帝含笑点头,望着他若有所思,道:“逸尘,你真是越发一表人才啦,难怪宋大小姐……呵呵。”他仰天打个哈哈,眼光瞟见白敬堂手中的画轴,好奇道:“那是什么?”
白敬堂这才惊觉方才匆忙中竟未放下画像,忙道:“没什么,只是老臣信手涂鸦之作,不值一哂。”
“哦?素闻王爷妙手丹青,今日朕倒要开开眼界,快与我瞧瞧。”说完伸出手去。
白敬堂无奈,只得双手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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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第十七章仇人相见]
皇帝将画像徐徐展开,眼中眸光蓦然大亮,口半张,呆望良久,方低喟道:“此女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见?王爷,您老还真是想象力无边哪!世间倘若真有此女,朕定要亲自见上一见。”
白敬堂只是淡淡而笑。
皇帝又将目光移至画上,痴痴迷迷,摇头叹息不已。
白逸尘眉头轻皱一下,看向别处。
此时秋水奔至门边,看见皇帝怔了一下,忙跪下请安,而后来到白逸尘身边,悄声道:“少爷,秦姑娘正找你,不知……”
白逸尘目光一闪,不待他说完,便向皇帝告辞而出。
白逸尘疾步赶至卧云居,秦忧却不在厢房之内,秋水喃喃道:“刚刚还在呢,是不是又去竹林了?”
二人来到卧云居后面一片清幽的竹林,正寻觅间,只听头上一阵“咯咯”娇笑,仰首望去,但见一杆翠竹之上盈盈立着一位身着湖绿色长裙的少女,手中握着一根细长的竹枝,云鬓之上还插着几根细小柔软的竹茎,竹叶随她上下起伏的娇躯而微微晃动。
白逸尘双目微眯,低唤了声:“忧儿。”
秦忧俏皮的一笑,足尖轻点,一个翻身,翩然落地,俏生生立于他身前,轻晃螓首,竹叶轻摇,笑道:“大哥,好玩么?”
白逸尘却兀自盯着她呆呆出神,眉峰轻蹙,眼神既飘忽又专注,似乎在凝思,又似乎在神游。
秦忧歪头望了他片刻,疑惑道:“大哥,怎么了?”
白逸尘遽然而醒,淡淡道:“没什么。你在做什么?”
“我好喜欢这片竹林,我和师父住的小岛上也有一大片竹林。大哥,给我画一幅竹子吧?”
“做什么?”
“我喜欢啊。”
“好。”
秦忧笑弯了眼。
白逸尘向秋水道:“套好马车,稍后出去。”
秋水领命而去。
秦忧小脸一亮,拍手笑道:“好极啦!马上就走吧?”边说边快步走出竹林。忽问白逸尘:“大哥,你爹爹凶不凶啊?”
白逸尘一愣,道:“何出此言?莫非我很凶么?”
秦忧斜睨他一眼,道:“还说呢,你长得虽不凶,可有时眼光却凶得很。”
“哦?”
“你生气的时候,眼光能杀死人!即便杀不死人,也会冻死人!”
“原来如此,为何不见你冻死?连哆嗦也未打过。”
秦忧脱口道:“我又不怕你!老实告诉你,从第一眼看见你,我就不怕你。”她面对白逸尘倒退而行,手中竹枝摇来摇去,点着头。“嗯,我当时只顾着生气……”正振振有词,忽听白逸尘一声低喊:“忧儿,小心!”只觉足跟一绊,身子仰后便倒,又觉腰间一紧,已被白逸尘长臂揽住。
蜷伏在结实的胸怀中,秦忧眨眨眼睛,似乎方意识到发生了何事,双手猛然一推,脱离白逸尘的怀抱,却又被自己的口水呛得连声咳嗽。
白逸尘连忙上前轻拍其背。“忧儿,还好么?”
秦忧满面通红,含含糊糊道:“还……咳咳……还好。”好容易止住咳,她抬起海棠般的脸蛋,见白逸尘正似笑非笑的望着自己,不由娇嗔道:“你……看什么?好笑么?”
白逸尘轻抿唇角,眼底笑意却浓。“你走路为何一再摔跤?”
“我、我几时……”猛然想起以前确实好像在他面前丢过丑,遂闭口不言,只斜眼瞪他。
白逸尘抬手弹了下她额头。“好了,忧儿,你且回房换上男装,我们从后门出去。”
“为何要走后门?”
“清净。”
“哦。”秦忧虽觉有些奇怪,但见他不想多说,也就不再问。
京城乃繁华富庶之地,自然热闹非凡,市街上酒肆商铺鳞次栉比,林林总总,一派兴旺发达。
秦忧一下马车便如出笼之鸟,一厢飞到东,一厢飞到西,一下去这个店铺瞧瞧,一下又去那个摊子逛逛,片刻之间,秋水便愁眉苦脸的抱了一大堆东西,向白逸尘发牢骚:“她买这么多布匹做什么?开店么?也不用她做衣裳……”
前面的秦忧倏地转身,手中折扇向他头上敲去,斜眼笑道:“小鬼,你在啰嗦什么?”
秋水一抻脖子,瞪眼道:“谁是小鬼?”
“你!你呀!”秦忧又敲他头一记,“咯咯”一笑,转身便跑。
秋水气得直哈气,大声道:“少爷,您看她!”
白逸尘淡淡道:“节哀顺变。”走了。
秋水一呆,险些哭出来。
三人在酒楼用过午膳,又继续游玩,正信步走至一热闹街区,只见一红脸大汉见人便抓过来,指着手中一幅画像问:“见过此人没有?”众人纷纷摇头避开,大汉满面懊恼之色。
秦忧一见那大汉便一口怒气梗在胸口,正欲上前,却被白逸尘轻轻拉住。秦忧仰头气呼呼道:“他、他便是……”
“我知道”
“哼,我今日非要出口恶气不可!”怒气冲冲的走到那大汉跟前,双手叉腰,问道:“喂!你在找谁?”
那大汉一见她,呆了一呆,遂展开手中画像,瓮声瓮气道:“他!你见过么?”
秦忧眼光只一扫,又要喊话,却“咦?”了一声,重又看回画像,呆住了。
大汉见她神色有异,喜道:“你见过?”
秦忧怔怔点头,忽灵机一动,淡淡道:“此人与我倒有几分交情,我可替你传个话,只是不知您尊姓大名?找他何事?”
大汉微一沉吟,问道:“你可知此人叫什么?”
“白逸尘啊。”
大汉笑道:“好!在下李怀德,我家小姐姓叶,名凝霜,数月来一直在寻找白公子,这位公子可否告知李某白公子府上哪里?”
“哦?你家小姐在找我大……唔……白公子?她如今在哪里?”
“就在京城的蓬莱客栈。”
“唔,那此刻我带你去白公子府上可好?”
“啊,多谢公子,贵姓?”
“姓萧名笛。”说罢,领他向相反方向而去。
这厢秋水看得一头雾水,喃喃道:“这个小丫头片子又要做什么?”
白逸尘摇头无语,二人远远跟着。
来到一所僻静之处,秦忧指着一间茅草屋道:“喏,这就是白公子的住处。”
李怀德怀疑的皱着眉,犹豫道:“不会吧?那白公子一身贵气,风度翩翩,怎会住在这破茅屋里?”
秦忧斜睨他一眼,冷冷道:“没错,他祖上的确是个大户人家,但到了他这一代,平日里只知游手好闲、吃喝玩乐,早把家产败光啦!这不,如今只住得起这茅草屋了。别看他外表光鲜亮丽,实则是个绣花枕头。明白了么?”
李怀德早听得目瞪口呆,讷讷道:“那那那……我……还是先见了他再说。”说罢便欲往里进。
秦忧忙道:“且慢,我且进去通报一声,你稍侯片刻。”闪身而入。
李怀德在门外侯了良久仍不见秦忧出来,略微不耐烦了,正欲不管三七二十一拍门叫喊,忽听脚步声响,门一开,秦忧出来了,忙问道:“如何?”
秦忧点点头,道:“他答应见你,进去罢。”
李怀德一喜,整整衣裳,大步迈了进去。秦忧捂嘴一乐,随后跟去。穿过院子,李怀德敲敲房门,秦忧道:“不用客气,早就通报过了,直接进去吧。”
李怀德一推门,突觉头顶有异,忙仰头去望,只见一个黑影“呼”的一声压将下来,他猝不及防,硬生生地砸了个七荤八素,外加淋了一身的馊水,激灵灵的打了个冷战,定睛一看,地上躺着一个破脸盆,和几块摔裂的烂石头,正自发愣,突然绿影一闪,已被人点了穴道。
秦忧笑道:“我功力不深,不久便可自解,你先凉快凉快罢!”冲他做个鬼脸跑了出去。
出得门来,见一个小童正蹦蹦跳跳的跑来,秦忧黑葡萄似的眼眸一转,招手道:“小弟弟,你帮个忙可好?姐姐有好吃的哦。”
小童迟疑的走近她,秦忧弯腰在他耳边咬了几句,小童搔搔头,不解的望着她,她便将碎银子在他眼前晃了晃,小童眼睛一亮,进茅屋去了。片刻后抱着一包东西出来,要了碎银,将东西扔地上跑了。
秦忧又捂嘴笑了笑,将那堆东西卷了起来,捂着鼻子疾走。刚转过墙角,便“砰”的一下撞上一人,忙仰头去看,却是白逸尘。他旁边的秋水正咬牙切齿的瞪她。“你竟然把少爷说成个败家子,太过分了!”
秦忧吐吐舌头,道:“你们都听到了?我”话未完,忽听得那茅屋里传出一声杀猪似的嚎叫,秋水吓了一跳,正欲说话,却见秦忧拍手直笑,将那堆东西丢到地上,捂着口鼻对秋水道:“秋水,快,快,将这衣裳烧了。”
秋水眉头一皱,闷声道:“做什么?”
秦忧恨不得上前踢他一脚,却见白逸尘从怀中掏出火折子将衣裳点着了,不禁感激的看他一眼。
秋水正莫名其妙,茅屋门响,李怀德气急败坏的声音响彻云霄:“姓萧的小子!我咒你祖宗十八代!”
秋水探头去望,只见李怀德赤身裸体站在门口,浑身直打哆嗦。再转头望向秦忧,见她背靠墙,捂着嘴,虽不敢看,却笑得花枝乱颤。“喂,他在骂你,你还笑?”
“唔,横竖我不姓萧,也不是小子,谁知道他在骂谁?”说罢又捂嘴大乐。
白逸尘啼笑皆非,边走边问道:“这茅屋里没人么?”
“是啊,有人也无妨啊。我在锅里放了几锭银子,这家太穷啦,权当我的谢礼啦!”
秋水从一旁冷冷道:“你倒挺会借花献佛,少爷不败家,你倒先散布家财了,索性将这些布都留下来好啦!”
秦忧回头横他一眼,亦冷冷道:“饱汉不知饿汉饥,这几锭银子对你们来说不算什么,对穷人或许就是救命的。我跟师父自小在岛上相依为命,虽然不算有多清苦,却也绝不像你们一般锦衣玉食。我也是个穷人,你们还是不要跟我一道了,免得玷污了你们!”说罢,负气而去。
秋水被她这一通指责,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哀怨又无辜的望向白逸尘,轻声道:“少爷,我、我不是故意的,她为何生那么大的气?”
白逸尘轻叹一声,追上前去,低唤道:“忧儿。”
秦忧不由自主的停住脚步,遂又似气自己一般,顿足道:“做什么?”
白逸尘只望住她不语,秦忧与他对视了片刻,终于垂下眼眸,咬住嘴唇,面上缓缓漾开一片红晕。
秋水慢吞吞的走了过来,期期艾艾道:“秦姑娘,你、你还生气么?”
秦忧转眸瞪他一眼,大声道:“不气啦!知道你对你家少爷忠心耿耿啦!我信口胡诌,你干嘛当真嘛,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喂,你、你……”秋水脸红脖子粗的又欲争辩,被白逸尘冷眼一扫,赶忙合上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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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第十八章情意绵绵]
三人正走间,忽听一阵呼呼风响,一声暴雷也似的嗓音在耳边炸响:“姓萧的小子,拿命来!”
秦忧闻声正欲回头,却为白逸尘一手蒙住双眼,将她的脸按向胸口,在她耳边悄声道:“莫看。”
秦忧猛省李怀德应是一丝不挂,当即吓得再不敢伸头,却听得秋水“吃吃”的闷笑声,想了想,亦“咯咯”笑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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