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婢女难为-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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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吓着她恐怕不容易,您不知道,她有多大的胆子。”陈秋实抱怨着,接过茶碗,抿了一口又放在身边,他朝着小碗挥挥手,“罢了,当年也是多亏了你。可,可你这丫头怎么就那么自作主张,怎么就不知道跟表哥商量商量再行事呢。”

“不提了,不提了,丫头,赶紧坐下说吧,看这憔悴的,这几日没好好休息吧,来,这里有点心。”那中年文士打断陈秋实的话,英俊的面庞上笑容和煦,他亲自从小几上端了点心放在小碗手上,微笑着自我介绍,“鄙人姓何,是陈大人的师爷,不用紧张,当我是自家人就好。听说你是为了崔学知崔大人的事情而来,正好,这案子有蹊跷,我也就跟着参详一二了。”

那文士眼中带着温和的笑,让小碗从心底生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亲切感,竟不自觉的放松下来。又见表哥非但没有反驳他的说法,还依言不再训斥与她,心里就更认定此人定是表哥很亲近的心腹,放下了仅剩的一点提防心思。

小碗趁着表哥消了气,赶紧赔礼道歉:“对不起,当时真的是情况所迫,尤太太的话我不敢不从,何况当时任三小姐又应下我,说是三年后就放我出来。我想着三年之后,我也不过十六岁,什么也不耽误,又知道表哥必定是不许我与人为婢的,所以才干脆不辞而别……至于后头,我当了子卿的通房,那也是权宜之计——”

“什么?通房?”陈秋实屁股刚坐到交椅上,听到这话,立刻又暴跳起来,背着手在不大的厅堂里大步蹚了两圈,才气息不稳地斥骂道:“崔家那个混蛋小儿子,这次落在我手上,不死也得让他脱层皮去。”

小碗暗自叫苦,原来表哥还不知道她在崔家的身份啊,自己真是没事找事,真真是后悔不迭,“不是这样的,表哥,要不是有子卿护着,这些年我还真不知道怎么熬过去呢。”可陈秋实冷笑一声,撸起袖子就要往外走,小碗眼看着不好,赶紧把求救的目光投向安稳地坐着吃茶的何先生。

“何先生,您不是要问崔家的事情吗?问吧,我在崔家也有些年头了,大大小小的事情也知道不少,我一定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何先生的眉毛挑了起来,慢悠悠放下茶碗,这才开口道:“陈大人,崔家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审问呢,先办好公差吧,崔家那小儿子的命,不还握在您手上嘛。”

陈秋实原本还怒气冲冲的,何先生一席话就让他压住火气,恨恨地从门前疾步返回,一屁股坐在交椅上,怒视小碗,“你不是要问如今的境况吗?好,我这就告诉你。十天前,有人在离凤凰岭下的一处林子里发现一具女尸,那女子怀揣一封密信,信中内容跟十几年前一桩旧事有关,直指崔学知当年伙同行太仆寺寺丞刘启,有贪赃枉法之罪。”

小碗倒抽一口凉气,这,这可是诛连的大罪啊,十天前,她和崔子卿还在南山山腰上,竟发生如此离奇之事。

“哪有如此凑巧之事?时隔多年这封信才被找出,其中定有蹊跷吧。那女子是谁?在密林中发现尸首的又是哪个?这些问题没有答案之前,还请表哥慎重断案。”

“看起来你还有有脑子的嘛,那怎么不会使对地方呢。”陈秋实讥讽一句,怒气平息了一些,才继续道,“那女子乃是刘启的亲女,巧了,也是你我都认得的人,她就是刘大家的刘香桂,后来做了崔学知的小妾。”

小碗的眼睛都鼓圆了,刘香桂?她死了?她赶忙将前些时日在凤凰岭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出来,末了,又补上了自己的观点,“若是她想扳倒崔大人,既然手握证据,那早几年干嘛去了,非要这种时候才拿出来?”

那何先生手持一柄乌木折扇,一边听一边微微颔首,听到这里,他笑道:“小姑娘很有几分见识嘛。不错,那刘香桂当年想告倒崔大人可能没那么容易,要知道他可是背靠着泰山高永,又岂会被一个孤女简简单单告倒?恐怕,只要那封密信一见天日,她还没到衙门就会送了性命。许是,她卧薪尝胆,藏在仇人身边,终于发现高永和安王打起了擂台,高永地位不稳,她的机会到了,所以才以命相博呢?”

那边陈秋实吃惊地看向何先生,何先生却依旧老神在在。

小碗陷入沉思当中,没有看到前头两人眼神的交汇,她缓缓摇头,“不对,当日,她是被掠走的,那密信怎么会那么凑巧就带在身上呢?我对刘香桂还有几分认识,她是个眼高手低,自命不凡的,最是贪图富贵虚荣不过。要说起当年,可不是她主动接近崔老爷的,而是阴差阳错,因为她长着一张貌似崔老爷心爱之人的脸,才被送到了崔老爷身边。说句老实话,崔老爷待她不薄,这两年我见她见的不多,可也能感觉到,她现在锦衣玉食的,还算是安分守己。看她跟崔老爷相处的样子,确实不像是要为父报仇,卧薪尝胆的那种女子。”

“确实其中有蹊跷。衙役们之所以能发现密林中尸首,也是由一个收了银子的乞儿送到衙门的口信。”何先生不紧不慢地摇着扇子,“那你说,真相是什么?”

小碗咬住下唇,“既是诬陷于崔老爷的,那兴许是政敌的手段?比如,安王那边的人?”

噗——陈秋实刚喝进去的一口茶水就喷了出来,他咳了半天才缓过来,眼底都泛出了血丝,他瞪圆了眼睛看过去,“你有证据吗?没有证据就不要乱说话!真是什么都敢说。”

小碗缩起脖子,这才想起,这位做监察御史的哥哥可是代表圣上来查案的,多半是高宰相对头的人。

那位何先生轻笑出声,眼角露出浅浅的纹路,“陈大人莫怪,咱们只是私下里说说,不碍事,又不是堂上审讯,哪来那么多规矩。我看着小碗姑娘心思活络,说话倒是有些意思,但说无妨。不过在下也有些想法,拿出来跟小碗姑娘探讨一二。”

第76章 解析谜团

第七十六章

小碗感激地看向何先生,连连点头。

“要说此事是安王构陷崔大人,其实大可不必。实话说来崔大人能力平平,虽然身为高永的女婿,实则连心腹也算不上,这里还有高永派出的曾先生坐镇,崔学知只是个傀儡罢了。安王实在是犯不着从京城跑来杭州构陷个傀儡。”

既然何先生都这么发话了,小碗只能连连称是,顺着他的话,硬着头皮继续开口,“既然先生这么说,那定是我想茬了。再从头议,事从信起,信件从刘香桂身上搜出,而刘香桂又是那日在凤凰岭被贼人绑走的,那贼人很有可能就是罪魁祸首。当时,那些人除了要绑刘香桂,还有一个目标,那就是崔家大奶奶任书瑶。而任书瑶的父亲,任知坤就在几日后获罪,然后同时,任书瑶被高夫人休弃出门。现在想来,事情是否过于巧合了?”

何先生轻轻摇动扇子,沉吟片刻,颔首道:“确实,我和陈兄都忽略了崔家大奶奶的事情,此事确实巧合到蹊跷了。任家还未获罪,那高夫人就先将大儿媳休掉。若说高氏提前知道任知坤将要获罪,那也是说得通的,这本就是高永弃卒保帅的行径。”

“高夫人本就不满意大奶奶,若是任家再一夜变成白身,那这个儿媳妇定然是要不得了。”小碗顺着何先生的思路,以她对高氏的了解,沿着这么脉络继续揣测,“若是待到任大人出了事,她再处理掉这个儿媳,不管是休妻还是病逝,都难免留下恶名。若是只能是趁着任大人获罪前,提前下手。”

“所以凤凰岭的事情可能是高氏做的,目的是除掉大儿媳。那刘香桂呢?”

小碗低着头回想当日的情形,“当时,高夫人也让我一道上山来着,管事的媳妇子反复催促了好些次,我也没去。是不是,高夫人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将她看不顺眼的人一网打尽?”

陈秋实倒抽一口凉气,不赞同地说道:“若是你无真凭实据,就不要如此揣测,这般血腥的手段,怎么可能是个内宅妇人所为,她毕竟可是清贵人家出身的大家嫡女啊。”

小碗舔了舔干涩的嘴唇,犹豫地看了何先生一眼。

“小碗姑娘可还有什么要说的?但说无妨,今日这屋里的话就只有我们三个人知道,绝不会外传。”何先生言辞恳切,循循善诱。

“还有什么话不能跟亲表哥说吗?”陈秋实对小碗去求助于何先生的视线大为不满,忍不住讥讽道,“不想说就不说了吧,反正证据确凿,那崔家不是抄斩就是流放,那才是大快人心,甚合我意呢。”

“表哥,我说还不行。”小碗真真要急哭了,再顾不上旁的,就把崔子卿秘不外传的身世说了出来,末了殷切地看着堂上两位,“高夫人性情暴戾,手段狠毒,绝非寻常后宅妇人,而高宰相对她的行为一直是纵容的,这样情况就愈演愈烈。”

顿了顿,心想既然这个秘闻说了出来,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心一横,“您可知为何崔家二少爷晚到了几日?那是因为高氏给他下了药酒,让他慢慢成瘾,好在我发现及时,这才带着二爷出去戒除毒瘾。虽不知下的是何种药物,可太祖可是明令禁止过的,高氏就仗着身份高贵,无视大夏朝的律法,竟敢做出这等泯灭良知、触犯国法的事情来。”

这话一出,果然眼前二人均露出震惊的神情,何先生立刻回过神来,他沉声问道:“你可确定是会成瘾的东西吗?”

小碗使劲儿点头,将李金宝的现状描述了出来,末了还补上一句,“我能力有限,无法分辨出到底是何物,不过我手里还留有剩下的几坛酒,倒是可以全部交给何先生,看看有没有什么能人可以鉴定出来。”

何先生半阖双眼若有所思,他沉吟片刻,才缓缓颔首道:“此事恐怕不简单,你把那个叫做李灵宝的人,还有剩下的酒水都交给我。”说话间神态威严凌然,和刚才温和的姿态判若两人。

小碗不由肃然起敬,隐隐觉得这样的气度才是何先生的本性。

何先生又转头对陈秋实道:“你这小表妹的一番揣测,也并不全无道理,若是真的,那还不能就让高氏这么走掉。”

“什么?”小碗大惊,“高夫人怎么能走呢?那其他人可不可以出来?”

陈秋实摇摇头,“高氏拿着和离书,高宰相那边也传话过来,不得为难他的女儿,责令我等尽快送她回京呢。”

“崔家的姑娘崔静,也早在事发之前就离开杭州前往京城了。”何先生补充道。

“事实不就摆在眼前吗?肯定是高宰相早有预谋,给女儿通风报信,才会这样,否则哪有这么巧合!”小碗殷切地看着表哥,“崔大人一定是冤枉的,你也知道,他不过是个傀儡,自己那一亩三分地都管不好,哪有本事插手军需。”

陈秋实沉思者,并不答话,倒是何先生笑着点头,“或许真是这样。陈大人原本在京城调查十几年前那桩旧案,从陈年卷椟中找到了蛛丝马迹,正遵了上意往下调查的时候,就出了刘香桂那桩事件,把我们的视线引到了这杭州府上。”

若真是高永所为,连自己的女婿都当棋子丢了出去,看样子安王和他之间的争斗,绝不像是何先生所轻描淡写的那样,而一定是到了紧要关头。想必那高永也乱了方寸吧,小碗紧紧攥着拳头,崔家如今是被朝堂两股势力夹在缝隙之间,一步走错,就会粉身碎骨……

当年的靠山如今变成了催命符,那她,该怎么做?

“表哥,何先生。”小碗深吸一口气,定定地望过去,“我想在高夫人临走之前再见她一次。你们不是苦于找不到高永的把柄吗?让我试试看吧,或许能撬开她的嘴也说不定。”

“这……恐怕行不通。”陈秋实眉毛都皱了起来,“高夫人如今住在客栈里,明天一早就要离开,周围戒备森严,若是没有她的允许,怕是我们都无法接近。”

“小碗姑娘,若是有办法让你见到高氏,你可有把握让她说出实情?”何先生忽然出声。

小碗眼睛一亮,她握紧拳头,“有把握,劳烦何先生了。”就算是没有十足的把握,这会儿小碗也顾不上那么多了,表哥那番抄斩流放的话还尤在耳边,这会子就算死马她都必须当初活马医了。

小碗,加油吧!

陈秋实一直臭着的脸终于松快下来了,“你这臭丫头,总算是有点子用处了,等这事儿一完,赶紧给我回京城去。”

这一番戏谑的话语给小碗的胆子又大了一咩咩,她偷眼看着陈秋实,期期艾艾地说道:“表哥,能不能,能不能让我跟二爷见上一面?”

眼瞅着秋实立刻拉下脸来,小碗感激诅咒发誓道:“表哥,就见上一面,不管怎么说二爷与我有恩,我不能就这么抛下他——好吧,就算是要抛下他,也得让我再见一面吧,知道他无事,我才能放心办事对吧。”

“府衙大牢你当是自家后院吗?说去就去,你这上嘴皮子碰下嘴皮子,倒是来的轻松爽快,想你表哥不过是个小小的监察御史,哪来那么大底气,随便就让你在大牢里头进进出出的。”陈秋实委实对这个得寸进尺,生命力极其旺盛的表妹没好气。

小碗瘪着嘴,委顿下去。

何先生笑呵呵的打起了圆场,“陈大人,没必要这么严肃嘛,都是自家人,开点后门也不算什么大事。”

“何先生!”陈秋实眼珠子都瞪圆了。

“年轻人就是太认真啊。”何先生笑了,眼角的笑纹让他显得很和气,他看向小碗,“正好小姑娘可以跟崔老爷、崔少爷都说说话,说不定还能有什么新线索呢。”

“对,对,对,还是何先生老谋深算,周到细致。”小碗点头如捣泥,可劲儿的拍马屁。

何先生的话还是有用的,就这样,小碗在陪着表哥、何先生用了一顿极其难受的饭后,还真是被带进了后衙大牢,一路畅通,没有丝毫阻碍,这后门开的可不小。

第77章 探监

第七十七章

大牢跟小碗想的完全不同,没有阴森潮湿的小黑屋、哀嚎的囚犯什么的,许是政治犯的特殊待遇,这牢房还是单间,里头虽没有窗户,可每隔五步就点着火把,青石地面干净整洁,崔家父子三人就在这里。

小碗离老远就看到隐隐有个人影在栏杆后头来回踱步,“子卿。”小碗试探着唤道。

“小碗?!”果然,那人就是崔子卿,他不敢置信地瞪圆了眼睛,双手拔住精铁铸成的栏杆,“怎会是你?不对,你怎么来的,赶快出去,这是一个女孩子该来的地方吗?出去,快出去。”

小碗当做没听到,笑着对引路的狱卒道:“麻烦这位官爷了。”说着,就从袖口摸出一只金线鱼纹的荷包,就要递过去。

那狱卒赶忙避开,客气的躬身,“姑娘客气了,不敢当。想必姑娘还有话要说,小的就在门口等着,有事您就吩咐。”

待狱卒提着灯笼退下去了,小碗这才走到栏杆前,细细地上下看过,见崔子卿还穿着府中的常服,还算干净,气色也不错,暗暗松了口气,这才叉着腰凉凉地说道:“胆子越来越大了,连我你都敢动手了。”

崔子卿一愣,半晌才反应过来,小碗这是说他打晕她的事情呢,眉头立刻锁住,“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说这个。我好好的,你别担心了,赶紧出去吧。”

小碗不冷不热地啐了一声,“谁稀罕来看你似的,我是有事跟老爷商量呢。”说着,就往后面看过去,崔老爷席地而坐,面容隐在阴影中,他后头隐约是个躺着的阴影,大约就是大爷崔子闵了。

听到小碗的话,崔老爷慢慢站起身,掸掉长袍上的灰尘,缓缓走上前来。

虽是在牢里,可崔老爷依旧是那副文人的模样,头发梳的整齐,若不是能看出衣服上隐约出现的褶皱,小碗都以为这崔老爷这派头还是在府上呢。小碗心里还是要赞一句,这崔老爷执政能力不行,可文人该有的气度还是不缺的。

“小碗姑娘,有劳了。”崔老爷微微躬身。

小碗吓了一跳,赶忙侧身回礼,“哪里哪里,老爷太客气了。”这最看重尊卑的士大夫竟然给她施礼,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看样牢狱之灾还是会改变人的嘛。

“老夫糊涂,还连累了两个孩子。”崔老爷摇了摇头,火光照在他脸上,小碗这才看清,鬓角的头发一夜间竟然全白了,“子卿都告诉我了,我自诩清明,可事实上还不如你一个小姑娘看的明白,做的周全呢。”

“老爷哪里话,这是奴婢的本分。”小碗有点傻,这场面话就秃噜出来了。

“老夫早知道你们两情相悦,可这世俗地位的悬殊,我也不能免俗,所以一直是嗤之以鼻,没有放在心上。现在想来,当年我和梓茹被生生拆散的痛苦,又怎能让儿女再来一次呢?临到了这里,什么荣华富贵都是过眼云烟,只有你这孩子还能来看看我们。”

小碗沉默了,实则被崔老爷这番琼瑶奶奶的感言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种话,求不说出来好吗?

崔老爷长叹一口气,“还有瑶娘,是个好孩子,她还记得给我们送来了衣食。可怜当初,我明知瑶娘无辜,还没有坚持下去,被那毒妇赶出去。也好,也好,总不能一家都受这场灾害。”

“老爷,你可知这牢狱之灾到底是从何而起?”耳朵里听到里头躺着的那个人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生怕崔子闵也爬起来跟崔老爷一起絮叨,小碗忍不住打断崔老爷的长篇大论,这文人发起感慨了,恐怕一时半会完不了。

一说起正事,崔老爷立马就委顿了。

还是崔子卿在一旁插嘴道:“从何而起?哼,还不是那毒妇一手操纵。”

“子卿,不可这样。”崔老爷眉头皱了起来。

“哪样?你们不都和离了吗?我跟她还有什么关系,哦,仇人关系。”崔子卿凉凉地说道。

崔老爷一时卡壳。

小碗提醒自己淡定,一边努力挤出亲切地笑容,“老爷,现下您父子三人安危可就系与您的身上,老爷若是知道什么,还请告诉我,我方能周旋一二。”

“你一个女孩子又能做什么呢?”崔学知唉声叹气,“若是我儿留的一条性命在,我就将他托付给你,也算了了老夫一桩心事。”

“这次的钦差就是我表哥,若不是如此巧合,我哪能就这么进来呢?”小碗还是忍不住点破,崔老爷的脑神经长的太奇怪,这种时候不想着脱罪,竟然还有心情托孤来了。

“表哥?是那个跟你在杜嬷嬷门口拉拉扯扯半天的男人?”崔子卿横插一嘴。

“太好了,你现在也是官家小姐了。”崔学知惊喜万分,若不是隔着栏杆,都恨不得上去拉住小碗,“那一定要请你表哥把子卿子闵都弄出去,有什么罪我都一人担着,要杀要剐都随便。只是以后还请你继续照顾他们了。”说着,眼圈都泛红。

小碗气结,这人到底还能不能沟通啊,难怪做官做到是个人都知道他无能的地步!那好,小碗干脆开门见山,“老爷,您到底知不知道刘香桂是刘启的女儿?您知道那封密信的存在吗?”

“怎么会呢,别说是刘启的女儿,就连刘启是谁我也不清楚的,怎会牵连到他身上呢。刘氏又何其无辜啊,”崔学知声音弱了下去,脸上露出哀思的神色,“她虽说有些贪慕虚荣,可确没有什么大错,她跟着这些年竟落得如此下场,真是……”

果然,崔老爷脑袋里除了风花雪月的,其他都是一滩浆糊。实在是怕了崔老爷跑偏,她干脆逐句问下去。

“香桂失踪之后,她院里的东西,都去了哪里?”

“夫人担心我睹物思人,就派了人手封上了院子。”

“大姑娘是在何时离家的?用的什么理由?”

“静儿?岳父大人想念她了,又想着安排她在京城相看亲事,她就在子卿出门之后,就离家去了京城。好在她走的早,要不……”

“夫人又是何时要您写下和离书的?”小碗果断打断崔老爷的抒情。

这话一出,崔老爷又萎了下去,“衙役们围了府的时候……不过也好,能出去一个就出一个,总比子卿这样跑回来的好啊。”

“哼,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啊。”崔子卿阴阳怪气地插话。

“好了,别吵。”对崔子卿,小碗毫不客气,大手一挥就封住他的嘴,对崔老爷正色道,“最后一个问题,子卿的事情,老爷可是没有跟高氏提过一个字?”

“当然!”崔老爷精神一震,“一诺千金,老夫既然应了下来,又怎么食言。”

“那就好。”小碗心里有底了,这事不揭穿,她和高氏之间就还不算是扯破皮,总归还能谈,“若是缺了穿用,记得提出来,别伤了身子骨。”

小碗心里压着事,说完话拍拍手就要走人。

这边崔子卿从里头伸出胳膊来,一把拽住小碗的衣袖,“话还没说几句,怎的就要走?”不悦之色溢于言表。

小碗似笑非笑地转过头啦,“刚才是哪位让我赶紧走的,我这不就是听吩咐嘛。”刚才确实没跟他说上几句,这位脾气不好的大爷又闹上脾气了。

“小碗姑娘,老夫的话你都记住了吗?务必要救子闵、子卿出去啊,出去以后,子卿就交给你了……”那厢崔学知又开始抓紧时间念叨不休。

小碗的嘴角抽动了一下,毫不客气的抽回衣袖,淡淡地挥挥手,“我去跟薛二少吃饭去了,还没谢过他帮我找到表哥呢,再见不用送。”

听着后头崔子卿气急败坏地怒吼声,小碗压抑紧张的心情终于稍稍好转,她嘴角微微勾起,小样,敢打晕我,姑奶奶我会加一百倍报复回来!

第78章 大战高氏一百回合

第七十八章

华灯初上时分,杭州府最大的客栈门口来了几个锦衣人,为首的正是何先生,他们鱼贯进入了大厅,径直朝客栈后头最大的那个院子走去。

院门口守着四个身强体壮的汉子,腰后别着武器,眼神凶恶而又警惕。

何先生只轻轻一挥手,后头四个年轻人如狡兔一般脚底发力,瞬间扑了上去,没等那几个汉子叫嚷出声,就被悄无声息的软到下去,也不知生死。

何先生露出温和的笑容,朝着后头目瞪口呆地小碗温声道:“小碗姑娘,去吧,成败在此一举了。”

小碗这才反过神来,擦,除了崔子卿,她头一次亲眼目睹武林高手啊,不知道崔子卿和他们比哪个厉害……不能再去想他了,小碗摇摇头,振奋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抬头挺胸,推开院门,独自杀了进去。

后头还有如木鸡一般的陈秋实,他僵硬地转过脖子,不可思议地看着笑得如春风般和煦的男人,“王爷,您就这么直接出手了?现在就和高永明刀明枪的对上,圣上那里也说不过去吧。”

何先生,哦,不,应该叫做安王贺靖了,他挑起眉毛,“怎么,连这点胆量都没有?该出手的时候不能有丝毫犹豫,这种机会是失不再来的,男人还是要有些魄力的。”

陈秋实崇拜地看向贺靖,受教的连连点头。

贺靖满意地笑了,这才慢吞吞道:“更何况除了你我,还有你那狡猾的小表妹,还有谁知道是我干得呢?”

看着陈秋实仿佛吞了一整个鸡蛋的表情,贺靖畅快地哈哈大笑,“小陈子,走,跟我去房顶待一会儿,看看你那个悍勇的妹子怎么大战毒妇。”

***

高氏默默地坐在梳妆台前,李妈妈小心翼翼地帮她除去头上的钗鬟,大气也不敢喘一口。

忽闻屋外传来一阵喧闹声,然后是小丫鬟们推搡惊叫地声音,不待高氏发话,李妈妈赶紧垂着头道:“太太,哦,不是,小姐……”高氏“啪”地一声将手中白玉簪子折成两半,李妈妈哆哆嗦嗦地退了下去,“我去外头看看,别扰了您休息。”

说着赶紧退出房门去,小心掩上门扉,才怒斥道:“作死呢,什么时候还咋咋呼呼的,不想跟去京城的,这就提脚卖了。”

下头的丫鬟媳妇们立刻跪成一片,就显得站在其中的小碗,尤其突兀。

“啊,怎么是你!”李妈妈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指向小碗的手指抖个不停,她赶忙朝着门外大喊大叫,“快来人呢,怎么又不三不四的东西混进来。”

话音未落,李妈妈背后那扇楠木雕花门从里面打开了,高氏半散着头发出现在门口,她脸色阴沉如水,直直瞪着小碗,一言不发。

李妈妈赶紧矮下身子,小心翼翼拿眼角觑高氏的神色,“也不知道门口守卫的干什么去了,竟让这小丫头混了进来。”

高氏好像没听到似的,看着小碗说道:“你怎么从府里出来的?”声音沙哑、干涩,好像很久没有开口过似的。

小碗一愣,迅速反应过来,原来高氏还不知道她跟随崔子卿出去的事情,是了,这些日子府里也混乱的紧,她哪里有功夫再盯着一个小小通房。小碗定了定神,心里已经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回太太的话。奴婢一直瞒着您,二爷一早就给奴婢脱了籍,奴婢这才侥幸出来。奴婢虽然人出来了,可也不敢忘了本,崔家如今危在旦夕,奴婢只能求到太太这里了,还请太太给指条明路。”说着,就含着眼泪跪伏下去。

这些话真假参半,要说漏洞,那肯定是有的,不过在小碗一番唱作俱佳的表演之中,又在高氏刚经过一番巨大的打击之后,整个人都是疲惫懵钝的,在看到这个往日里厌烦透顶的小小通房时,竟诡异地生出一丝类似相惜的心情。

小碗就这样,大摇大摆走进了高氏的屋子,就连李妈妈也被高氏拦在外头。

“夫人,您既然有法子出来,还请救救老爷少爷们吧?听差爷们私下里头说,老爷可是犯了不得的大罪,说不好就会满门杀头啊。”见高氏端定定坐在一把高背交椅上,一言不发的,小碗决定主动出击。进了屋她就掏出帕子抹眼泪,拉长腔开始哭。

果然,高氏泥雕一般的表情被打破了,她抬手就将手边上一只鎏金錾蝙蝠纹的果盘朝着小碗兜头砸去,“闭嘴,嚎丧呢!”

小碗早有准备,微微侧开身子避开了,她继续嚎哭道:“夫人好狠的心,送走了姑娘,自个儿也全须全尾的出来了,可你怎么不想想阖府上下还有那么多人呢,你可知那些官差们都怎么对付咱们吗?”

“还没定罪,他们敢做什么?”高氏嗖地站起来。

小碗明了,开始编,“是,他们什么都不敢做,一根指头都没有打。可是,夫人,你可知道,牢里头都过的什么日子啊。全家老小奴仆百十口子,不分男女贵贱乌泱泱全部都挤在几个牢笼里头,就跟牲畜似的,你踩我,我挤你,连个坐下的空都没有。到了吃饭的点,那牢头就给上一桶馊臭的泔水。”

小碗偷偷抬起眼皮,看高氏捂着胸口、痛彻心扉的表情,心下畅快,继续火上浇油,“那也就罢了,饿极了什么什么不能吃啊。可那泔水也只有一桶,百十口子人呢,一人一口也不够分的啊,那点子东西也被那些身强力壮的小厮婆子分了,府里当家的爷们哪有本事分到一口,若说饿肚子,那头一个就是他们。”

“混账!”高氏狠狠地攥紧拳头,低声斥骂道,“一个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二爷还好些,毕竟年轻体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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