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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永寂-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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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刚才那香味儿太过旖旎,也许是温热的泉水让她头脑不清,璇玑此刻已然没有了任何反抗的心思,明明意识清晰,却身不由己地慵懒着,任凭几个人在她身上涂抹各种异香扑鼻的膏油,连发问的意思都没有,只是在想,他在哪里?怎么还不来?

终于那几个人停下来,有人离开,在外面轻轻说了一声:“好了。”

只听“叮”的一声清亮悠扬的罄声响起,男人低沉浑厚的声音响起:“初六,咸其拇。”紧接着悠悠一缕箫声起来,璇玑听了一震,努力向声音来处张望,那声音听得分明,正是皇帝。

几个女道士却如同听见了命令一般,各自一角,手指暧昧轻柔地抚摸着璇玑的双手双脚,其中挑逗的意味撩拨得璇玑一颤,忍不住深深吸了口气。

她终于知道这是在玩什么把戏了。

咸卦的卦辞其实就是男女间的情事,自初六辞咸其拇起,咸即含吮之意,也就是从吮吸抚弄手指开始,继之以第二步咸其腓,亦即亲吻爱抚小腿肚,此后亲昵部位依次由大腿到腰臀,其中缠绵,光是想想就已经令人面红耳赤,璇玑做梦也想不到此时会身处在自己公公的寝宫,由几个女人在自己身上按照咸卦的指示依次施行。

她头脑略微清醒些,睁开眼,只见四个女道士已经解开自己的衣衫,匍匐在脚下手边,形态妖娆冶艳,手下也是熟稔老练。璇玑脸一红,挣扎着想要脱身:“别……”

刚开口,猛然外面又是一声罄响,皇帝的声音再次传来:“咸其股……”

两只手如蛇一般攀上璇玑的腿,温热的舌头随之而来,在她腿弯处划下一道潮湿的痕迹。璇玑浑身一颤,顿觉全身酸软,刚刚回复了些许的清明又再迷乱。

手和舌从四面八方缠过来,璇玑感觉到四肢都被人抱在怀中,与不同的肉体碰触。体内有一股无法压抑的邪火在周身蹿流,亟待寻求慰藉。有人凑过来,在她耳边吐着湿热的气,激起一片鸡皮疙瘩,璇玑意乱情迷,渐渐失守。

恰在此时,不知是谁从她的头顶一路亲下来,将嘴唇贴在了她的额头上。

璇玑一惊,神思飘飞,恍然回到几个月前家宴上,新婚齐王夫妇躲避着众人的目光,在莲花池畔的亲昵。她记起了她的夫君在她额头印下的那一吻,记起了那个宽肩细腰的英俊二郎神,还有他缠绕不去的热切目光,在她耳边呢喃的每一句情话。

“不……”璇玑推开额头上的那张脸,用力挣开亲吻她手心的一个女道士,腾出半边身子,使劲儿蹬开脚下的一个,“走开……”

女道士尚不解意,吃吃笑道:“王妃怎么了?”

外面又是一声罄响,璇玑一惊,触电般拼命缩回手脚:“别碰我……”

然而已经有人将手放在了她的臀上,璇玑尖叫一声,失控地大哭起来:“走开,你们都走开,不要碰我……”

箫声戛然而止,女道士们手足无措,有人还想劝服璇玑:“好了好了,王妃别闹了,这可是陛下在亲自做法……”

“走开!”璇玑声嘶力竭地大喊,发了疯一样扯过羽衣遮挡自己的身体,不顾一切地打开想要碰触自己的任何一双手:“走开,全都走开,不许碰我,益阳,快来救我啊,益阳,你在哪里……”

女道士们互相看了一眼,也不再客气,一起扑上想要压制住她。

然而璇玑的力气却大得出奇,四个人居然耐她不得,璇玑状若疯狂,披头散发,拉住一个伸过来的胳膊狠狠地咬下去,登时女道士惨叫起来。

外面响起一声叹息,皇帝的声音传进来:“算了,由她去吧。”

在门外念经做法的皇帝略觉沮丧,他闭目静等了一会儿,待里面哭闹之声略停歇了点,才不紧不慢地踱步进去。

女道士们已经被驱散,代之以两个年长宫女正在床边安抚情绪激动的璇玑,见到皇帝进来,连忙跪下:“陛下。”

皇帝沉着脸问:“如何了?”

“静下来了。只是还不肯松手。”

皇帝走到床边,只见璇玑死死拉着羽衣遮挡自己的身体,然而哪里能尽盖,香肩仍然裸露在外面,随着她的抽泣而抽动;发丝凌乱地贴在脸颊上,皇帝伸手想为她梳理,她却猛地一惊,使劲儿向后躲。

皇帝挥了挥手,两个宫女悄然退下。

他在床沿坐下,面色深沉,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璇玑蜷缩在大床最深的地方,看着他,充满了恐惧。

他身着玄色道袍,长发披肩,玉簪束发,如天神般高大,却似魔鬼般令人畏惧。

然而璇玑更加畏惧的是自己。

刚才女道士们对她的亵玩让她感到恶心,可是此刻坐在这里近在咫尺的始作俑者却对她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她必须要拼命抓住身上的羽衣,才能不去试图碰触他。

是的,她还没有完全从刚才情欲的迷乱中清醒过来,如果他此刻对她做点什么的话,璇玑没有丝毫信心可以拒绝分毫。

然而他没有。他就那么一动不动地坐着,想自己的心事。

他的一只手向后撑着身体,那是距离她最近的他。璇玑咬着唇,盯着那只手看。那是一只好看的手,修长干净,最要命的是看上去那么有力,天底下没有任何人能够拒绝这只手吧。

察觉到自己的心思,璇玑只能使劲儿闭上眼睛,拒绝去看他的哪怕一个影子,她只能在心里反复念着丈夫的名字:“益阳,益阳,你要帮我,你要救救我。”

救了她的,还是皇帝。

在长久的沉默之后,他淡淡笑着问:“你真觉得益阳那小子能让你母仪天下吗?”

璇玑愕然张口,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他又说:“我能让你成为皇后。”

他并不是在跟她商量,甚至不是在给她诱惑。他只是那么平淡的叙述,“你的儿子会成为皇帝。”

“我该回去了,父皇。”璇玑声音颤抖着,鼓足勇气说。

皇帝失笑,像是听见了最可笑的话。他终于转过头来看她,神情出乎意料地平和。他为她把羽衣向上拉了拉,遮住露在外面的肩膀。在手指碰触到她的时候,察觉到她激烈的抖动,顿了顿,然后站起身向外走。

“想回去,就回去吧。”

皇帝负手向外走,璇玑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看见自己在刚才碰触的那一刹那飞起的红晕。

番外 钗头凤 五

由于齐王妃突然病倒,原定由她去太庙进行的祈福祭祀改由皇帝本人去进行。这件事情在京城里也引起了不小的轰动。毕竟天子亲自祭祀,无论从规制还是从分量上,都不是一个王妃能够比拟的。

更令人议论纷纷的则是齐王妃这场突如其来的重病。因为据知情者说,齐王妃是在奉旨进宫斋戒当日突然发病的,于是便有了更多的纷纭,有的说齐王妃被邪气侵体,也有人说齐王妃得罪了皇帝陛下,所以被遣送出宫,所谓重病云云,不过是一种说辞而已。

齐王益阳连夜赶回了城里,直到看见璇玑面色苍白地卧病在床,才松了口气。

“这是怎么了?”他问,顾不上脱去一身风尘仆仆的军袍,先到床边握着她的手问。

璇玑闭着眼摇了摇头,声音虚软无力:“也不知怎么,突然就晕倒了。”她不敢睁开眼睛,不敢与益阳对视,只能用这种方式逃避。

并非因为在宫中的经历,若非出本心,此刻恐怕已经扑进丈夫怀里哭诉了。可她此刻心虚,全然是因为那时的意乱情迷心猿意马。那不该是她的反应,甚至当被送回齐王府的时候,她心中也不全然是松了一口气,反倒更多的是惶恐,至于这惶恐来自何方,此刻她已经无从分辨。

璇玑这一病倒是成全了他们夫妇在出征前最后的相聚。皇帝十分体恤,见军中之事已然大致有了眉目,便嘱咐齐王益阳留在京城多陪陪璇玑,不必再往来奔波,“多多体贴,她一个人在京城不容易。”

皇帝的原话很快传遍了京城,于是关于王妃得罪了陛下的传言自然不攻自破,不但如此,短短两句话中,皇帝对儿媳妇的牵念体贴也是不言而喻的。于是各府上女眷诰命们借着探病的由头纷纷来与圣眷正隆的齐王妃联络感情,以至于璇玑身子还没大好,就不得不每日里从早到晚地应付访客,反倒冷落了齐王。

一切似乎就是这么顺理成章。然而敏感的齐王益阳还是察觉到蛛丝马迹。

“要不然,我不在这段时间,你回定陶娘家住住?”有一日益阳突然如此提议,璇玑心里咯噔一下,不由更仔细地看了他一眼。

那日的事情她没有向任何人提起,当然也包括齐王。

“为什么?”她问,心中忐忑,竭力想要做出不以为然的模样来,却不知闪烁的眼神已经将自己的不安泄露无疑。

静静看着她,齐王捏了捏她的手,笑道:“怕你一个人在京城寂寞呀。回定陶去,好歹那里人多,一起热闹。”

“是吗?”她不置可否。

益阳想了想,又说:“我在定陶山中有间别馆,依山而建,地势又高,正让人把山壁打穿,在悬崖上修座亭子,你想不想去看看?”

璇玑失笑:“那么高的亭子要来干什么?莫非你也要做神仙不成?”

也要?益阳目光闪动,不动声色地微笑:“一个人做神仙又有什么意思,我现在是只羡鸳鸯不羡仙。”

璇玑禁不住脸红,啐了一口,转过身不去理他。

然而耳朵却捕捉着他的一举一动。听见他默然坐了片刻后,衣料窸窣,然后他挤上床将她搂住,在她耳边轻声说:“璇玑,我从小就是在军中长大的,父皇这次专门将我召回来领军,自然是因为我有这能耐。你还不信任我么?”

璇玑大奇,转过身问:“我怎么不信任你了?”

“自从知道我要出兵,你就闷闷不乐的,如果不是因为担心我,难道是在恼怒我不陪你吗?”

“瞧你说的,好像我是那种不懂事儿的女人呢。”璇玑忍不住微笑,有时候这男人的心思拐着各种各样奇怪的弯,像小孩子一样。“我只是担心你,虽然相信你定然能凯旋而归,可是想到你军旅艰辛,我却在京城独享富贵,你让我怎么吃得香睡得着?”

“也对,那样你也就太没良心了。”齐王很开心,把脸埋在她脖颈里,深深吸了口气,“既然你觉得愧对于我,不如帮我办件事儿,去定陶看着他们把那亭子修好。”

“谁愧对你了!”璇玑推不动他,索性翻身背对他,想了想,说:“也罢,好过我在京城无所事事。”

于是,在齐王大军开拔的前一天,璇玑在齐王府侍从的护卫下悄然离开了长安城。

这也是齐王的安排,他不放心让璇玑一个人留在京城,索性不要她送行,提前一天将她送走。

夫妻的分别格外恋恋不舍,齐王骑马护在车旁,送了一程又一程,眼看已经到了三十里亭,璇玑再三催促,齐王这才返回京城。

直到官道上烟尘散去,一直目送齐王离开的璇玑才回到车上,吩咐继续前进。按照齐王的安排,这一夜,她应该赶到灞桥邑。

车子晃晃悠悠地走,璇玑靠在软垫上,突然悲从中来。刚才两人的分别,谁都没有说什么,但是彼此都能感觉到对方心中的不安,璇玑不知道这不安究竟来自战场上不可测的危险,还是来自京城中九重宫阙之上那个人冷冷的俯视。

车行第七天的傍晚,璇玑一行来到了雒阳。

这是雒阳王垂范的地盘,雒阳王一早得到消息派人守候在官道上,不由分说地将璇玑接入府中。

“我说你这个丫头,怎么说我也是你的主婚人吧,从我家门口过,居然都不来拜见长辈,益阳那个臭小子是怎么教你的。”

璇玑赔笑:“伯父您别生气,一直以为您在京城,自然不好自己贸然跑来自报家门,您就当侄女儿脸皮薄,年纪轻,不会办事,千万别气坏了自己的身体。”

雒阳王一听,指着璇玑向里厢问:“你看看你这儿媳妇儿多会说话,一张小嘴儿甜得跟吃了二斤蜂蜜似的。你自己跟她说吧,我可说不过她。”

璇玑心中一跳,果然看见一身便服的皇帝负手从屏风后转了出来。

“璇玑,回家怎么不来向朕辞行?”

“你就这么怕朕?”皇帝的语气中带着孩子气的不满。

自从雒阳王识趣地退出去之后,璇玑就捏着衣角站在原地,看着自己的脚尖一言不发,纹丝不动。

皇帝叹了口气,拍拍身边的椅子:“过来坐。”

璇玑不敢说话,也不敢动。她怕自己的声音和眼神会泄露丝毫自己心中最隐秘的妄念。

“随你便吧。”皇帝悻悻地说,不再理她,自己敞开了衣襟,跌坐在席子上。“朕想要的,就是块石头也会自己飞过来,你呢?”他笑笑,并不真的期待她的回答,“璇玑,你躲得过朕,躲得过自己的心吗?你真的不知道朕会追来吗?”他仰头,酒倾。

雒阳王好魏晋之风,以名士自居,家中厅堂也都做魏晋时的陈设,并不用桌椅,而是学古人席地而坐,只在手边放一个扶手,用以支撑身体。璇玑见到皇帝时,他本就做魏晋名士的打扮,薄衣宽袖,行走带风,此刻解开衣襟,肆意露出自己的胸膛,斜倚席地,脚边放着珍馐美酒,果然廖拓不羁,宛如古人。

自斟自饮了一杯酒,皇帝到底没忍住,又翻眼问璇玑:“你到底要装木头装到什么时候?”

璇玑隐藏在袖中的指尖颤动着,似乎是有自己的意志一样,想要挣脱她自制的束缚。

然而这样的抗拒在皇帝面前显得如此不堪一击,当皇帝把酒樽向她一伸,吩咐道:“斟酒”时,璇玑发现自己的脚违抗了她的意志,来到皇帝面前。

这是一场艰苦卓绝的拔河,纪璇玑对阵纪璇玑,她一个人战得很苦,皇帝却在一旁幸灾乐祸。“怎么?还没想好?”自己又低声咕哝:“从来没见过这么别扭的。”于是自己去给自己斟酒。

不料刚拿起酒壶,伸过来一只手,将酒壶接了过去。

皇帝唇角泛上一丝笑意,垂目看她在自己脚边跪坐,温顺地为他斟酒。

一绺头发从鬓边垂下,皇帝伸手撩起来,在手指上卷着把玩。“红酥手,黄藤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璇玑,朕就是这可恶的东风吧?”

璇玑的手发着颤,慢慢抬起来,犹豫不决。

皇帝看出她的挣扎,用带着魔力的声音挑逗她:“你想要什么?璇玑,想要什么,就自己来拿。”

璇玑抬起眼,直视皇帝。

这是第一次,她这么大胆赤裸地将心底欲望表达出来。皇帝开怀大笑,“璇玑,朕想要的东西,就是一块石头,也会自己飞来。你信么?”

怎么能不信?璇玑自暴自弃地想,她有资格不信吗?

手终于伸出去,握住了卷住她头发的那根手指。

“咸其拇……”璇玑想起那日他在悠扬罄声中的命令,她破天荒地大胆起来,目光与他的纠缠着,牵着他的手指,送到唇边,伸出舌头轻轻地从掌心扫过。他眼中倏然蹿起的火焰让璇玑浑身发热,她将他的手指含在了口中。

出征的第七日,齐王益阳在散关遇伏,虽经三日血战,终因孤立无援而溃散。齐王益阳于该役中失踪,生死不明。翌年,纪氏女璇玑产下一子,被封为太子,璇玑也因此正式封后。

十四 重逢

“嘎,鹿!大白鸟!快来看,天市,快来!”

天市正在誊写皇帝的起居注,小皇帝长风大吼大叫地冲进来,拽着天市就往外跑。

“陛下,陛下,你跑慢点儿。”天市跑得气喘吁吁,十一岁少年的已经比同龄的孩子高了半个头,手长脚长,力气也大了不少。

天市被他拽着跑到寝宫的花园的入口,刚一进花园就见一团白色尖啸着扑过来,天市吓了一跳,抱着头躲闪,乐得小皇帝叉腰哈哈大笑:“天市胆小鬼,天市胆小鬼!”

天市恼羞成怒,伸手打开凑到鼻尖的鸟喙,一把抱住大白鸟的脖子骂:“你这扁毛畜生,一见我就发疯撒欢,我到底怎么得罪你了?”

直到它安分下来,天市才认出来,原来是老熟人。“咦,你是冬虫吧?专门欺负人的坏蛋!”

小皇帝收住笑:“你认识他?”

天市嗯了一声,寻目望去,果然看见了夏草,不由笑开:“这两只是丹顶鹤,这个是冬虫,那个是夏草。”

小皇帝指着远处大声喊:“那儿还有两只鹿。”

天市顺着看过去,果然见葱茏草木中,隐约鹿的影子闪过。“那一定是嫦娥和后羿了。”天市轻声说。

“不对!”小皇帝能捉到天市的错处十分得意,“他们俩的名字是牛郎和织女。”

天市忍不住呸了一声,“好好一对鹿神仙,偏偏叫这么个名字,把人家分开很有成就感吗?”

“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一个声音带着笑响起,天市耳边嗡地一响,全身僵住,没有回头。

小皇帝已经欢呼地飞奔过去:“皇兄!”

天市听见摄政王益阳笑着向小皇帝见礼:“臣益阳给陛下见礼。”

于是小皇帝只得规规矩矩地站定,等摄政王叩完头,一本正经地说:“免礼吧。”一俟摄政王起身,便一头扑过去,抱住摄政王的腰使劲儿撒娇:“皇兄怎么这么久不来见朕?”

摄政王忍着笑:“陛下长高了许多。”他朝仍然背对着这边的天市看去,“天市把您照顾的很好。”

天市避无可避,只得低眉顺目地过来见礼:“见过摄政王。”

他并没有立即回应,在沉默的那一瞬间,天市能够感受到他的目光在自己的头顶停留。

“这么客气?”他话中带着些微讥讽的意味。

天市也不等他叫起身,自顾自站起来,也不朝他看,侧身向皇帝说:“陛下和摄政王见一次不容易,不妨多聊会儿。我去看看今天晚膳是什么。”

“等一等。”小皇帝叫住天市,一本正经地吩咐,“你去,让他们多准备些,还有上次延平郡王进贡的葡萄酒,都备下,朕要和皇兄一起吃饭。”

皇帝赐膳,这可是了不得的恩宠,天市心里面闷笑,终于忍不住瞟了他一眼。

只一眼,她就后悔了。

明明知道不可能对他那双仿佛随时准备诱惑人的桃花眼无动于衷的,还要去看,于是在她往御膳房去的这一路上,心思都狂乱地四下里乱飞,怎么屏息敛气都无法控制。

三年不见,他老了。站在那里,气韵似乎更深沉了。三年不见,他还是老样子,把所有的心思都掩藏在微笑下面。三年不见,他一切可好?

雪夜分别之后,他们再没有见过面。即使是在太后的出殡仪式上,天市随着宫眷们一路,摄政王则陪同皇帝行另一路。两边大舆并行,中间隔着僧道尼的千军万马,天市知道他在那里,也仅仅是知道而已。

原本以为太后薨逝后会对纪氏采取的行动迟迟不见动静。

过了几日后又听说摄政王身体不适,回定陶别馆将养去了。天市听到这个消息,气得几乎摔杯子。

这算怎么回事?

当初密谋了又密谋,忍耐了又忍耐,不就是等太后咽气吗?

难道一切就这么算了?这男人是不是真的是孬种?

幸好,三两个月后突然传来昭阳王私通南越,在出逃路上被逮捕的消息。

昭阳王也是纪氏势力中的重要一角。他是先帝的堂弟,母亲和王妃都是纪氏女,封邑在与南越毗邻的玉台一带。近年来势力渐大,隐隐然已成南方诸侯。

当然这些都是在昭阳王落马之后天市才了解到的。

身为女史的一个好处,是可以自由出入存放官史的天风阁,看到了不少不公开的资料,对许多事情多少有了些大致的了解。

比如十年前齐王征南越遇伏一战。

也许是真的没有办法克服对他的关注,当天市在天风阁里看到那不为人知的记录时,尽管一个劲儿对自己说,不要去看,不要去管,却还是花了一整天的时间,把那段记录看了一遍。

天下人人都知道摄政王,却没人知道摄政王曾经经历过这样一次惨败,也从没有听说过摄政王曾经失踪长达两年。这不过是十年前发生的事情,竟然已经不为人知,若非有人刻意压下此事,断不至于如此。

“哟,纪姑姑,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天市回神,才发现已经到了御膳房的门口。她眨了眨眼,找回自己的思路,笑道:“陛下留摄政王赐膳,专门让我来嘱咐一声。”她想了想,选了几样精致的小菜,配雷泽鱼羹和金菊糕,又仔细交代了做法,这才离开。

一出御膳房又有些懊悔,这样会不会太刻意了?

然而也不愿意再多周折,不过一顿饭,真弄得人人都在意了也不好。

皇帝用膳,天市照例是要在一旁记录的。

几样菜一上来,小皇帝拍手笑道:“今天的菜式新鲜,以前都没吃过。皇兄,你来尝尝。”

摄政王答应了,每样夹了些吃了,也连连称美味。

天市从头到尾头都不抬地记录,小皇帝不耐烦,亲自过去把笔从她手中夺过来。“我说,不就是吃什么菜说什么话吗?你要多久才能写完这几个字?”

天市好脾气地笑,“不是不愿意打扰陛下和摄政王吗?毕竟我不过是个女史。”

“天市,”一直没有说话的摄政王突然开口,“这么生分做什么?陛下和我,谁都没有将你当做外人。过来坐”天市要过了一会儿,才能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目光挪到他身上,忽然心底涌起一股意气来,她疏淡地笑了笑:“王爷这话,天市如何敢当。”她收拾笔墨起身,“天市也不做那讨人嫌的人了,陛下王爷请尽兴。”走到皇帝身边,终究没忍住,叮嘱道:“陛下心情好,吃点新鲜的就好,切莫饮酒。”

小皇帝不耐烦地摆手,“行了行了,去吧去吧,啰啰唆嗦的,赶明儿你也别做女史了,改叫你嬷嬷好了。”

即使摄政王在场,天市也忍不住瞪起眼来,伸手往小皇帝的衣领里一探,冰凉的手指激得小皇帝哎哟叫了一声。

在摄政王沉沉的笑声中,天市昂首离开。

天市的住处,就在皇帝寝宫后面的一个独立小院。

这一夜月色正好,天市将记录的起居注锁入柜中后,索性换上木屐,自己抱了一瓶梅花酒,溜溜达达地回到自己的小院,也不进屋,就在石几旁坐下,仰头看着天空中半轮月亮,自斟自饮,自得其乐。

心情自然是好的。

天市无可辩驳。那人的出现会影响情绪波动,这早已经是认了命的。

她一边喝着酒,一边细细回味今日见到他的点滴。其实在见到冬虫夏草的同时,她就已经隐约有了预感。

虽然这几年他不在京中,却仍然会时不时打发人来送些东西进来。有时候是在外面买的泥娃娃,竹编的小人儿小马,有时候是一条双桨船,有时候也会是两只鹦鹉,或者一盆海棠。从来也不说是给谁的,自然都进了小皇帝的帐,只是天市看着,总觉得,这里面也有给她的一份。

她一直默默将这份心意收藏着。

然而今日的冬虫夏草却不同。那是他养在自己内书房的宠物,旁人连看都看不到的。不止是因为这些东西贵重,更因为这是他心爱的东西。所以看到的那一刻,她便心如鹿撞,耳根子发麻。她知道那人终于要回来了。

三年前的雪夜,绝望的撕裂之后,天市曾经想过离开,回家去,就当这一切不过是场梦好了。

然而包袱都收拾好了,看着小皇帝的眼睛却又说不出话来。

毕竟,是她的血亲。他的母亲最后的嘱托。

而且,就算没有这层关系,她也放不下这个小屁孩,因为那一夜窝在她怀中抽泣的孩子,眼神里流露出的分明是和那个人一模一样的伤痛。

守着他,就是守着那个人。

即使他曾经那么义无反顾地抽身离去,天市却无法放开。

他还缺少一个幸福,天市觉得这是自己唯一能让自己安心的解释。

“你这地方好啊。”有人在院门口说话。

天市毫不惊讶,对于他的如影随形几乎是百分百的笃定。

她不说话,抱着酒瓶子侧目看着他。

摄政王益阳双手拢在袖中,不紧不慢地踱进来,看看她手里的酒瓶子,失笑:“你这个样子,十足小酒鬼。”

天市吐舌头做了个鬼脸,不理他,一仰头又是一口酒。

他伸手将酒瓶拿过来,“很好喝的样子?”也喝了一口,咂吧咂吧,含笑看着天市:“有点甜。女孩子喝的。”

“本来就没让你喝嘛。”天市劈手夺回来,抱在怀中,“别跟我抢。你有那么多好东西,这个别跟我抢。”

摄政王笑了一下,索性在石桌上坐下,也学她的样子看着夜空。

“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他突然轻轻道。

天市斜了他一眼,冷淡哼了一声。

他轻声笑起来。这一整日,他笑得特别多,甚至让天市有种刻意的感觉。他有话要说,天市知道,便不出声。

“这几年,你过的好吗?”

天市斜视他,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出来:“你是摄政王,你不知道吗?”

这话一说完就后悔了,果然,那个人又怎么可能放过这个毒舌的好机会。“我是摄政王,又不是你的奶妈,什么时候率土之滨都莫非你纪天市之臣了?”

“我哪儿有这个面子啊,人家都说,率土之滨,莫非摄政王之臣。王爷不必太谦。”

摄政王咬着牙哼哼:“我就知道,养你就是个祸害。迟早有一天我这条命都为你丢了。”

“当年南越君臣害不死你,先帝害不死你,纪家那一大家子害不死你,我哪儿有这个本事。”天市冷眼瞧着一朵浮云过来,遮住月亮,淡淡地说。

摄政王愣了一下,无奈地笑了。“就知道不该让你做什么女史,自己的事情未必做得好,倒去私窥朝廷密档。这种事要放在别人身边,十条命都不够赔的。”

天市拍拍手,仰头瞧着他笑起来:“你看,你命大,我命好,都是千年祸害,咱们俩才是绝配。”

摄政王垂目看着她,星光落入她的眼中,晶亮莹润。“从咱们第一次见面,到今天,发生了这么多事,今天是你第一次向我行礼。”

天市渐渐笑不下去了,避开他的目光,低声问:“准备好了吗?”

这一句问得没头没尾,但摄政王明白,轻轻笑起来:“天市,难道没人跟你说过,在皇宫里,聪明未必是福,聪明又不知掩饰一定是祸吗?”

天市挑衅:“你要杀人灭口?”

“灭你的口?”他一本正经地摇了摇头:“你自己会笨死,用不着我操心。”

天市悠悠望着他,“三年了,我一直在等你回来。”

“为什么?”

“我总是想,也许,等你不需要担心的时候,你会回来看我。”

摄政王沉默了片刻,叹口气:“找个好男人,嫁了吧。”

天市微微地笑起来。这些年,如果说在皇宫中学会了什么的话,那就是在想哭的时候,要努力笑。

“下月初四,太后陵寝完工,你随我去考宫。”撇下这句话,他起身离开。

十五 两位夫人

“天市姑娘!”紫岳看见天市,兴奋地迎过去,“很久没见到你了。”

天市微笑,“是啊紫岳,很久没见了。”她向后面瞧了瞧,咋舌不止:“这排场真大。”

紫岳失笑。

由于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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