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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永寂-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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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焰从她眼中消褪,只留下洞彻的明亮。

没有什么瞒得住她,天市痛恨自己的敏感。她永远也得不到,即使梦寐以求,老天爷从不让她如愿以偿。

认命地苦笑一下,她默默整理被扯乱的衣裙,一言不发地下床。

益阳看着她。他想找话安慰,却发现不管说什么,都只能让她更难过。“天市……”向她伸出手去,她却默默滴后退。他知道自己伤了她,却不知道该如何补偿。

难堪的气氛中,突然响起的敲门声同时拯救了两个人。

紫岳的声音里带着焦急:“王爷,陛下跑了。”

二十九 钓鱼

“陛下身边扈从二百多人,此去京城不过五十里地,一路上还有各个乡亭驿馆接应,怎么就没了?博原他们也正从京城来,难道也没有碰见么?”摄政王一巴掌拍在桌上,茶杯跳起来,里面已经冷了的茶水洒了一滩。

蝶舞送进来茶水,见摄政王大发雷霆,不敢上前。天市接过去,换下冷茶。

紫岳满头是汗,“博原一时联系不上,现在天黑大雪,怕是迷路了。我再去找。”

摄政王点了点头,坐下,语气缓和下来:“辛苦你了,命人备马,如果还没有消息,我亲自去找。”

紫岳欲言又止,点了点头,转身出去。

屋里只剩下了天市在一旁站着。从来没见过他发这么大的脾气,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什么好,想了半天,才轻声道:“陛下身边有那么多人跟着,又是在京畿一带,不会出事的。你别急,兴许一会儿就有消息了。”

益阳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将茶水喝尽,起身要向外走。

“你等一下。”天市叫住他,“如果你要去,我跟你一起去。”

他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你身上有伤,别去了。”走了两步,又停下来说:“你放心,找到陛下,我派人来接你。”

天市抑制住自己想要反对的冲动,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一俟他出了院子便立即行动起来。“蝶舞,蝶舞……”

蝶舞听见呼唤连忙进来,惊诧地看着她穿过中堂走进自己的卧室:“帮我准备一下,我要出去。”

来穆陵前,天市专门挑了一匹身量不高的小马作为自己的坐骑。小马性格温顺,虽然天市骑术惨不忍睹,仍然尽职尽责地供她驱使,丝毫没有要恃强凌弱的意思。天市骑在马背上,再次坚定摄政王身边所有畜生都是刁货的认识。

小马跑得虽稳,却快不了。天市又有意等了片刻才出发,待出了侧门外的翁仲林来到官道上,早已不见了摄政王的身影。

好在是雪天,雪地里足迹分明,天市也不着急,催马顺着那行足迹寻了过去。

北风呼啸,卷着雪一团团扑面砸过来。蝶舞为她准备了带风帽的狐裘氅,虽能御风,却挡不住雪。不过奔走了片刻,天市口鼻眉毛便全都被雪覆盖住。别的还能忍受,挂在睫毛上的冰雪却遮住视线,雪地湿滑,小马有时脚下不稳,她双手紧紧握着缰绳不敢放开,也无法去拂拭。

如此走了也不知多久,渐渐被风雪裹住意识,除了风在耳边呼啸的声音,和眼前白茫茫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什么也听不见。

天市有些后悔了,也许应该听他的话,留在陵园等他的消息。毕竟自己去了,于找人也无济于事。但……那孩子悄悄离开让她无法心安。

益阳懂得她的心思,所以说一旦找到了,就来接她。他知道只有她才能安抚那孩子,而她也需要第一时间确认那孩子安全无虞。

小马停下来,天市奋力抹去脸上的冰雪,手掌的触感刺激得脸上刺痛。她眨了眨眼,发现自己身处在一片树林中,脚下早已没有了路,更遑论前人的足迹。

迷路了。

天市两眼发黑,肚子上被踢的地方隐隐寒痛,手脚都冰冷得发疼。

“有人吗?益阳?紫岳?你们在哪里?”天市自己也知道这样呼喊一点儿用都没有,除了让树枝上的积雪簌簌地砸下来之外,天地间不会有任何的回应。然而就像饥饿的人总是幻想美食在等待自己一样,此时她只能靠呼喊来给自己壮胆。

谁也不知道夜幕后面,隐藏着什么。

林中静谧,侧后方脚步踏在雪地上发出的吱吱的声音便格外刺耳。

“谁?”天市问,转头去看,目光却被风帽遮着,只隐约看见一个淡淡的影子投在雪地上。“你是谁?”她又问,对方却不出声,越走越近。

天市尽最大努力转动上身,想要看清来人,突然一团影子从头顶欺过来,惊得小马一闪,天市正没防备,只来得及惊叫一声,扑通一下,摔进了半尺厚的雪里。

“天市……”那人惊呼,快步过来。一双有力的臂膀把她从雪里拎出来,“真的是你。”

他用手拂掉她面孔上的雪,天市这才认出来人:“博原?”不由深深松了口气,“你吓死我了。”

“没事儿吧?”一边拍打掉她身上的雪,一边替她将身上裘氅整理好,博原也十分诧异:“你怎么会在这儿?没事儿吧?摔伤了吗?”

幸好雪厚,小马个头又矮,摔坏倒不至于,只是冰雪钻进衣领,一遇体温融化,雪水顺着后背往下流。天市尴尬地向博原诉苦:“衣服里面湿了。”

博原一怔,立即明白,叹口气:“你随我来。”

博原将天市扶着马背,自己牵起缰绳在前面引路:“你怎么会在这里?”

“还说呢。”天市想起紫岳向摄政王的汇报:“王爷一直等你从京城来汇合,你怎么在这儿?”

博原一挥手,指着前面的旷野:“雪太大,走不了。若不是听见你的声音,我也不会过来查看。”

“你怎么一个人?”按照摄政王的说法,博原应该率领着王府的亲兵。

“都在驿馆呢。”

“驿馆?”天市举目四望,出了雪花漫天之外,什么都看不见。“这附近有驿馆?”她问,想起更重要的事情,不等他回答又问:“那么你也没碰上王爷了?”

博原吃惊地回头:“王爷出来了?”

天市不让自己失望,追问:“那也没见到陛下?”

博原停下脚步,转身面对她:“什么?陛下也在外面?”

天市自知失言,只得敷衍:“我也就是听说。我是出来找王爷的。”

“是吗?”博原涩涩地笑了一下,转身牵着马继续走:“我的马在前面。我带你去找他。”

看他埋头向前走,天市心中不忍:“你最近好吗?”没见他也有大半年了。当初说是摄政王将她许给了他,却又突然成了朝野口中摄政王的新欢,她远在穆陵这个清净地方,却也想象的出来博原在汹汹议论中的尴尬。

“自己的媳妇儿,突然就没了,能好吗?”博原淡淡地说。

雪渐渐停了,眼前也不再是一片白茫茫,天市长长叹了口气,一时间不知该从何说起,唯有轻声道:“对不起。”

博原诧异地回头看她:“为什么道歉?”

“我……”她开了口,却词穷。能说什么呢。当初在水边是她先引诱的他,才致使益阳将她许了他。从一开始,这不过是由任性惹出的阴谋,却将一名忠仆牵扯进了非议之中。总不能向他解释说流言都是假的吧。这样只有越描越黑的嫌疑。

天市头疼地揉了揉额角。

归根结底,还是和摄政王诡异的关系引起的。

她吸了口气,冰冷的空气涌入嗓子,刺激得咳嗽起来。博原关切地看了她一眼:“你没事儿吧?”

天市只能摇头,捂着嘴,倒成了不说话的好借口。

果然他说:“风冷,你还是少说话吧。”

他牵着马,在前面走。积雪没到小腿肚,每一步都走得艰难。天市心中一动,这样走了多远了?他到底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他到底从什么地方来的?当初在去定陶别院之前,为什么就没问过这句呢?如果问了,大概所有的故事都不会发生,大概此时她早已嫁做人妇,生儿育女了。

不远处传来一声马喷鼻的声音,天市松了口气。终于,有另外的人来了吗?

然而很快她就失望了。博原指着前面笑道:“这就是我的马。”他胳膊又抬了抬:“前面就是官道了。刚才来的时候雪大,马不好走。”

原来他将自己的坐骑留在了树林边上。

天市有些失望,“为什么只有你一个人?”

博原放开小马,去解自己坐骑的缰绳,头也不回地反问:“怎么,你想让多少人看见?”

这话中带刺,但天市心虚,只得假装听不出来:“不是这个意思……这样的雪夜,你一个人过来,不安全啊。”

“你不也一个人出来了吗?”

博原僵硬的回应让天市更觉惊讶。印象中,他是个沉默的汉子,无论是在纪煌的身边,还是在摄政王的车驾前,他都很少出声。因此刚才林中,天市才听不出他的声音来。没想到原来要斗起嘴来,他是一点儿也不落下风。

天市知道他没心情和自己闲聊,乖乖闭嘴。不料他翻身上马后,突然伸臂将她从小马上搂了过去。“你干什么?”她忍不住惊叫起来。

“你的马太慢。”他解释了一句,一声长啸,坐骑奋起四蹄,箭一般向官道上跑去。

天市好无准备地被他挟持住,只能僵直地在飞奔的马背上保持平衡,努力不去和他的身体接触。然而马跑得实在太快,风实在太大,她疲惫已极,渐渐无法支撑地垂下头去。

博原突然低下头,贴住她的脸,问:“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天市飞快地坐直,拉开和他的距离。

这拒绝之意如此明显,他冷哼了一声,突然伸手环到她身前,把她往自己怀里锁:“这么怕我?为什么?你不记得那天了吗?”

天市顿时面如火烧。

那天,她赤裸身体,对他发情。真不怪此刻他的轻薄,原是她自找的。

“怎么不说话?”搂她的手臂又紧了紧,却触着她腹部的瘀伤。

天市痛呼了一声,身子发冷。

不一样,全然不一样。天市眼泪都飞出来了。她想要的是另外一个人的怀抱,那人却把她推开。背负着与他的所有纠缠,她却不被需要。

为什么一定要追出来,却又不与他同行。临出来前面对蝶舞的追问,天市并没有回答。那是无法宣之于口的惊惶。不为小皇帝,只是为了她自己。当益阳推开她,推开的也是她几年来的依靠。当年被他扔在深宫中的时候,是小皇帝拯救了她。再来一次,天市无法想象自己是否还能承受再来一次的煎熬。

与当年不一样。如今的她已经把所有全都给了他,为他负了所有的人。甚至为他耗尽了自己对爱情的向往。

他离去,便一丝不剩。

天市已不可能再为他守候。她比任何人都需要小皇帝的垂青。

去找小皇帝。这样的信念如此强烈,她已经没有可以信任的人了。

“博原……”她开口叫他,声音痛彻骨髓。

他没有回应,马仍然在飞驰。

“放开我。”她推拒他的手臂,想把自己从疼痛中解放出来。

那手臂太过有力,让她显得如此弱小无助。天市无声地哭起来,眼泪滚过脸庞,在脸颊上结成冰珠。

“放开我!”几乎使出了全部的力气,天市推开他的手的同时,自己跌落马下。

博原大惊,急忙勒马。那匹高大的大宛马愤怒地扬起前蹄,长长嘶鸣。

天市的脸摔在石头上,顿时额角见血。她两眼发黑,捂着肚子躺在雪地里动弹不得。

博原奋力将坐骑安抚住跳下来查看:“你怎么回事儿?”

“你究竟要带我去哪儿?”天市脸上血红雪白,自觉已如残破的器物,不复完整。

博原粗鲁地将她拎起来扔到马背上,以此作为回答。“别再找麻烦,早点到,你也早点脱生。”

一种诡异的荒谬感涌上来,天市奋力抬头冲他咧嘴笑了起来。“你知道陛下在哪里,对吧?”

博原没有看她,翻身上马,这次不再温存,只是将她如麻袋般搭载马背上,催马疾行。

天色渐渐放亮,雪助天光,景物都清晰起来。

天市在穆陵几个月,迎来送往,周围风物早已烂熟于心,认出此刻二人并非往京城方向走,反而是在远离京城。

他并不是从京城迎面而来的。摄政王指望与他碰头,只怕是会落空了。他们在回京的路上找不到小皇帝,因为那孩子根本就不在这条路上。一瞬间,所有关节都被想透。博原究竟是摄政王派遣去纪煌身边的细作,还是纪煌打进摄政王手下的钉子,鬼影幢幢,谁又敢拍胸脯肯定呢?

天市的头因为艰难的姿势而跳痛,心头却是一片雪亮。摄政王为什么改了主意将她送到穆陵来,他自己亲口说过,是为了不让她嫁给博原。

那人何尝是个为了私情而耽误正事的人?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哪有不精心谋划的。留住她,不是因为舍不得,而是因为博原已经变节。

天市不知道摄政王是在什么时候发现的。但一定就在她与纪煌那次在河边见面不久。

于是朝野间各种传言也就不足为奇了。无论是作为小皇帝的宠臣,还是摄政王的禁脔,重重言论只有一个目的,激怒博原。小皇帝出巡穆陵,他紧随而至,那孩子多敏感,在宫中甚至无法安心睡觉的,岂能与他在穆陵碰头?于是摄政王在小屋中耽搁,给了小皇帝机会逃走。

一切都在他的算计当中。

所以才不让她跟着,才那么有信心一定会找到小皇帝。

这个局设的不大,赌注却是小皇帝。这么大的饵,要钓的自然不是一个叛臣。

天市问:“陛下和纪煌在一起?”

博原突然勒住马,天市闪了一下,挣扎着抬起头,眼前一片青砖灰瓦的宅院。博原讶异地看了她一眼:“你还真聪明。”

三十 虎穴

二十几匹马从官道上飞驰而过,溅起雪泥四下里乱飞。摄政王益阳一马当先地掠过,突然死死勒住正在奋蹄狂奔的青花马,惹得它愤怒地长嘶一声,人立起来。

紫岳追过来:“出什么事儿了?”

益阳不待青花马前蹄落下,已经从马背上飞身下来,指着道旁的林子:“你看那是什么?”

紫岳凝神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只见一匹矮小的白马在林中徘徊,不禁失笑:“也不知哪儿来了这匹马,我去看看。”

益阳却不给他机会,不待他说完,已经大步过去。那小马显然受【文、】了惊吓,目光【人、】躲闪,十分【书、】警觉。益阳【屋、】嘴里发出嘘声,耐心安抚。紫岳有些不耐烦,这一整晚的筹划,此刻正是关键的一步,他却对一匹不知哪里跑出来的马上起心来。

“王爷别费心了,让人把它领回去就是了,不过是匹马。”

“是天市的马。”摄政王的声音里透出寒意来。

紫岳一惊,不由过去一步。

小马惊觉地躲闪,摄政王拽住缰绳不让它脱离,一边温和抚着小马的脖颈让它安心,一边声音里已经透出了杀气来:“天市在他们手上。”

紫岳心往下沉,转身上马:“我先去。”言罢不待摄政王的回复,已经一马当先地离开。

摄政王益阳目送他离去,反倒渐渐沉着下来。“朱岭,你也去。”

身后的队伍中,一骑灰色的影子闻声飙出,转眼工夫已经不见了踪迹。

摄政王这才慢慢踱回官道,余下的人都在等他吩咐。他走到青花马前翻身上马,唤了声:“康先生,你怎么看?”

紧随在青花马身后的,正是一身锦裘的康先生。听见他问,康先生纵马上前,与他并行,“事出意外,要重新部署。”

摄政王长长叹了口气:“时间呢?”

康先生沉吟片刻:“给我一天时间。”

“太久。”摄政王一口就给否了,毫不留情面。

康先生一愣,记忆里从来没见过他如此焦躁。略想了想,他沉声道:“半日,半日内一定部署完毕。”

“我给你三个时辰。”

这就是底线了。康先生心头压了石头般沉重,沉吟良久。摄政王也不去催他,身下的青花马蹄声沉稳,丝毫没有透露出他的心情来。终于,康先生点头:“三个时辰后,在纪氏别馆外。”

摄政王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手中鞭子挥出,重重抽在青花马的身上。那马儿从来不曾遭遇如此鞭笞,痛嘶一声,奋蹄狂奔。

康先生叹了口气,回头看看身后二十名王府侍卫,点了五人随自己返回京城,其余的交由青山带队,追上摄政王,继续往前走。

摄政王赶到纪氏别馆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

这是鹿水边上一座硕大的庭院。鹿水自西向东,将千里沃野分割成南北两半。南岸是一个有百来户人家的村子,北岸就是纪家别馆。

鹿水是黄河支脉,京畿的北部边界。过了鹿水就出了京畿的地界,隶属尹阳府治下。而尹阳府的兵权却由雒阳王掌握。

摄政王益阳驻马南岸北望。

虽是一水之隔,两岸风貌却截然不同。京畿沃野无垠,阡陌规整,即便是大雪纷飞的冬天,从整齐的田埂,村户外星罗棋布的草垛和粮仓也能看得出来此处民众生活富足安定。

而河的对岸,虽也是平野茫茫,却只见枯树老鸦,田乱垄断,一片凄凉景象。只有从那座巨大别院中升上的炊烟才能让人看到一息生气。

鹿水之上有两座桥,东边的石桥是尹阳府修建,桥下一条小路直通向纪氏别馆的前门。西边一座木桥,是当地村民搭建,桥下的泥路通向纪氏别馆的后门。多年前摄政王曾来过这里,知道西边的木桥是当地村民前往纪氏别馆贩卖蔬果粮食以及做工所走路线。而东面的石桥,则是京城中的来的达官显贵们拜访别馆所走的路线。

自太祖以来,纪家就世代后族,根深叶茂,资产雄厚。早在太宗朝便有权臣对纪家的权柄提出过质疑。当年也曾引起过朝堂上的一番混战,混战双方是纪家的女儿和外孙们,也就是后妃和皇族,另一方则是以御史中丞赵兴义和翰林学士陆重联为首的清流们。清流一方主张限制纪家的势力扩张,严禁纪氏女子与皇家男子通婚。然而这个提议自然遭到从皇宫到当时各个藩王府中纪家女子的反对,而上至皇帝下至郡王的魏氏皇族们两头为难,迟迟不做表态。

那一场混战进行了三个月之久,卷进来的人越来越多,最后竟演变成了一场巨大的风波。最终,赵兴义,陆重联二人在朝会时触柱自尽,以全文死谏的纯臣之名,逼得皇帝不得不有所妥协。

妥协的结果就是纪氏可以继续与皇族联姻,但纪氏族人不得入朝为官,势力范围也不得进入京畿。

在这样的约束下,鹿水北岸的纪氏别馆就成了纪家距离京畿最近的一处落脚点。

摄政王益阳相信,如果小皇帝魏长风真的在纪煌手中,那么他们一定在这座别馆里。而半路上发现的天市那匹马更坐实了他的猜想。

益阳选择了东边的石桥过河。

他相信自己一路而来的行迹纪煌早就知道了,既然如此偷偷摸摸也没有意思,索性光明正大地上门。纪煌无论是用骗还是抢的手段把小皇帝掌握在自己手里,都不是为了关起门来自成一统。无论他想如何兴风作浪,总是要面对摄政王的。

紫岳和朱岭并不在那座高大灰色的墙外。

摄政王在距离大门十丈远的地方停下来,并不急于上前。青山追过来,见他不动,便问:“王爷,我去叫门。”

“不用。”望着大门后面露出的重角飞檐,摄政王胸有成竹:“他们早就等得不耐烦了,哪里用我们去叫门。略等会儿吧。”

“是。”青山立在一旁片刻,突然有些不安:“爷……”

摄政王也看见了,目光蓦地一沉,面上不动声色,“博原,出来吧。”

大门豁然而开,博原从里面出来。他已经换了一身青色长衫,腰系墨绿色的玉带,身披同色大氅,头上戴着绿玉冠,饶是面孔上那条切过眼球的伤疤依然狰狞,此刻看上去,他仍然有着一种陌生的健朗跋扈之气。

他腰悬长剑,款款步行,来到摄政王马前,抬头仰视摄政王,一抱拳:“王爷……”

青山惊呼:“大师兄,你,你怎么成了,成了……”

“苍玉。”摄政王把他说不出的话接了下去:“纪家的私军以五色命名,苍玉是纪煌的亲身护卫队,青山,你眼前的这个人,已经不是你的大师兄博原了。”无视青山惊讶的表情,他纵马向前一步,紧紧盯着博原,直逼得博原躲开他的目光,才淡淡道:“这一位,是纪煌苍玉统领昆仑。”

虬结的伤疤掩盖住了他脸上全部的情绪,博原心中即使有任何的波动,也全然没有表现出来。面对摄政王,他从容地行了一礼:“王爷,家主得知王爷原来,正在里面恭候。”

两道人影如烟般分别从纪氏别馆的两侧墙上飘下,落在摄政王身边。紫岳笑嘻嘻地向博原一抱拳:“大师兄,没想到咱们兄弟四人在这儿见面了。”

朱岭一贯言简意赅:“三人。”

这是已经将博原摘了出去。

青山是四人之中年纪最小的,平时常年在军中,不比紫岳朱岭跟在摄政王身边见惯了尔虞我诈,到了此时仍然难以接受,瞪大眼睛问:“师兄,你为什么成了纪煌的苍玉统领?”

紫岳将他一拉:“别问了。人各有志。”

博原对兄弟们的言语听若罔闻,又向摄政王一抱拳:“王爷,请。”

摄政王笑了一下,提起马缰向前走了几步:“好,这就会会他去。”

博原伸臂拦住他:“请下马。”

紫岳怒道:“大师兄,就算你攀了别的高枝,王爷好歹是当朝摄政,他纪煌不过一介平民,岂容你们如此折辱。”

博原目光在他身上一转,面无表情地扭过头,压根不予理睬。

紫岳还要发作,朱岭拽住他的袖子:“陛下。”

短短两个字将紫岳的心头火压了下去。是啊,此来的目的是为了小皇帝,既然小皇帝在里面,他们自然有底气耍横。

摄政王下马,冲紫岳招手:“你跟我进去。”

青山也跳下马来:“王爷,我也去。”

摄政王看了一眼别馆高大的门楼,微微摇头:“你和朱岭在这里等康先生。”

博原点了点头:“王爷随我来。”

他并不似一般侍从般跟在摄政王身后半步的地方,反倒一人当先,昂然走在前面。紫岳面带怒色,提脚就要追,被摄政王一把抓住了胳膊:“别乱。”

紫岳一惊,恍然明白。博原如此姿态,本就是为了激怒他们,扰乱心神。此去不啻龙潭虎穴,摄政王身边只有自己,万万不能大意,更无谓在这种小节上纠缠。

他本是极聪明的人。想通了这一节,便立即收敛心气,随着摄政王不紧不慢的步子往里走。

一俟三人进了别馆的门,只听轰然一声响,紫岳回头,巨大的门已经在身后关上。

纪氏虽然没有官爵,这别馆却修的如同京城中公侯府邸一般。进了大门,里面尚有仪门和倒厦,一条宽有七尺的石道直通向仪门之内。从大门到仪门之间,却成了一片宽口的场地。

紫岳四下里张望,只见周围高墙环绕。身后大门并不见有人,门却能自己关上,可见其中是有机关的。他不禁心往下沉,深知今日深入陷阱,更打醒十二分精神,要护摄政王的安全。

摄政王益阳却似对暗藏的杀机无动于衷。边走,边闲闲地聊起天来:“紫岳,你来的早,摸得怎么样?”

紫岳一怔,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此时此地,他竟然当着敌人的面问起自己打探的情报?

似乎是察觉到他的惊讶,摄政王爽朗地笑起来:“有什么说不出口的?你知道的,博原自然知道,难不成你还怕他把你的消息偷了不成?”

博原哼了一声,并不理睬。

紫岳跟在摄政王身边最久,听他这么说,猛然明白了他的意思。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也没有藏着掖着的必要。自己掌握越多的情况,对方也就越忌惮。他见摄政王只身而来,身边只有青山一人,便猜到康先生是去安排援兵了。这种情势下,自然拖得越久对己方越有利。那么恐吓一下对方,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想了想,紫岳决定把看到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我本来是想营救纪姑娘,不料没有见到她,却见到了陛下。”他上前一步,刻意用博原能听见的音量:“陛下和纪煌老儿在一起。老贼倒是对陛下十分礼遇,两人在内书房里,纪煌找了不少人来陪陛下玩耍,他自己也一直亲身守着。”

摄政王笑了笑,问博原:“咱们是去内书房吗?”

博原哼了声,不说话。

紫岳继续说:“这别馆中别处倒好,内书房并周围三个院子守备森严。陛下所在之处,更是苍玉重点守护范围,院外有五十人守备,院中二十名护卫,房顶和其他隐蔽之处则是红杉队暗守,即便房中,陪陛下玩耍的人里,也有五人是身怀绝技的。”

摄政王笑得更开心了,轻佻地问:“这连苍蝇都飞不进去的戒备,你是怎么混进去的?”

紫岳爽然一笑:“这些人还拦不住我。”

博原第三次冷哼。

摄政王心情甚好地看了眼博原,对紫岳笑道:“你也别张狂,那是博原不在,不然哪儿有你造次的份儿。”

紫岳豪气顿生,“即便他在,未必是我的对手。”

摄政王装腔作势:“唉,这样说可不好。咱们毕竟不是来打架的。”

“不打架,难道要空手回去?”

“见见世面也好啊。”

“也好,回去说给青山听,羡慕不死他。”

博原在前面听着这主仆二人毫无顾忌地谈笑风生,终于忍无可忍地停下来:“王爷……”

摄政王等得就是这一刻,眯起眼抬手制止紫岳的谈笑。“怎么,愿意转过头来了?”

博原长叹一声:“王爷,我私下跟你说几句话。”

紫岳冷笑:“瓜田李下,你不怕纪煌起疑心?”

摄政王笑着数落他:“这就是你小肚鸡肠了。纪老爷子什么人物,用人不疑这点心胸还是有的,不然昆仑也不会对他如此死心塌地。”

紫岳看看两人,点了点头:“好。”他退到十步之外,转过身去,背对这两人,表示对他们的谈话好无窥听之意。

摄政王转向博原,轻轻笑道:“你长本事了。”他的话是笑着说出来的,笑意却没有到达眼睛。

博原低头单膝跪下:“纪老爷对我恩重如山,不是博原寡义,是欠人太多,除了以此身相报外,别无选择。”

摄政王微微侧身不受他这一拜,双手负在身后,遥遥望着天际的浮云,慢悠悠地问:“如果不是因为天市,你此刻究竟是博原还是昆仑呢?”

博原听了他的话一惊,抬起头来,只见摄政王负手站在天光里,垂目看着自己。目光中有种说不出的清冷,竟似比这满地积雪寒气还要重。

摄政王益阳等了片刻,不见他回答,叹了口气:“千不该,万不该,博原,你不该把天市牵扯进来。”他向前两步,走到博原面前,垂首看着他的头顶,“人人都会为自己粉饰。这是天性,即使你把自己说得如何忠义两难全,也粉饰不掉你背主叛敌的行径。我知道你挣扎过,你回来后也试图斩断和纪煌的联系,如果没有天市,说不定你就塌心在我身边了。你心中一定在怨我,既然把天市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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