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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永寂-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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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皇帝大感兴趣,“你有姐姐?”
登时意识到自己失言,天市愣住,苦笑,一定是太累了,说话才没了分寸。
小皇帝严肃起来全然不像一个只有十来岁的孩子:“天市,你真的愿意去守灵吗?”
天市默默点了点头。
有些话,摄政王没办法跟她明说,她也没办法跟这个小孩子明说。只是,一旦离开了,这个孩子就真正陷入了绝境,生死存亡,全凭那人的良心,而那个人,真谈不上有什么良心。相处三年下来,对这个孩子已经不知不觉有了很深的感情。即便放过和他母亲之间的关系不提,这三年间两个人在深宫之中相依为命。小皇帝固然将自己看作是他母亲的替代,自己又何尝没有将对那个人的一腔无所寄托的深情转托在了他的身上。
他们之间在别人看来,也许只是君臣,充其量也就将她看作是他的保姆,只有他们两个人明白,对方对自己来说意味着什么。
看见天市渐渐变得柔和的眼神,小皇帝长风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喂,你别这么看着朕,你想说什么就说吧。你是想回来吧?只要你真心认错,朕也不是不可以考虑你以前的功绩,朕可不是赏罚不分的昏君。”
“陛下……”
小皇帝不让人插话,一连串地说:“朕也不是真生你的气……不过,那天你是把朕气坏了,你说说你跟皇兄在干什么,你太辜负朕了……”
“陛下……”
“不不不,你别插嘴,朕一直在想该跟你怎么说。你不记得朕说过的吗?朕是把你当真正的心腹来看待的。母后薨逝之前跟我说过,让我相信你,她可没说过让我相信摄政王。也不知道为什么,一见到你就觉得你很好,喂,这话你听听就行了,以后不得恃宠而娇。”
“陛下……”天市不得不打断他,可他却不给她任何机会说任何话。
“你以为朕是在嫉妒吗?你根本不知道,皇兄对你根本就不是真心的,你这傻女人,他有他的阴谋,我都听见了……”
天市诧异:“你都听见什么了?”
“听见……”小皇帝还没来得及说,突然树枝咔嚓一声断掉,两个人凭空摔了下去。
“陛下!”天市也不知道哪里生出来的力气,在下坠的瞬间使劲儿抱住小皇帝用力一翻,用自己的身体当做肉垫砰地一声摔到了地面上。
“哎哟……”天市两眼发黑,疼的半天没有发出声音。
“天市,天市!”
小皇帝却是毫发未损,从天市怀里挣出来,捧着她的脸一迭声地叫,“你给我醒过来,不许死,不许受伤,不许不醒过来!”见她没有反应,急的大叫:“来人啊,快来人啊,都死到哪里去了?”
天市缓过气来,有气无力地呻吟:“陛下,你能不能别晃我的头了,疼啊……”
黄虎等人闻声冲进来,一看见这情形吓了一跳,哭天抢地地一拥而上:“陛下,陛下您没事儿吧,陛下呀……”
同时有七八只胳膊伸过来拉小皇帝,把他从地上拽起来,“陛下,陛下,奴婢救驾来迟,陛下恕罪……”
“恕个屁!”小皇帝暴怒,把连踢带打把那些人都推开,“再嚎,再嚎都拖出去打死。”他喘了口气,指着天市:“快去瞧瞧,天市怎么样了?”
于是一群人又一拥而上把天市围住:“纪姑姑,纪姑姑,您怎么样了?”
“别动我别动我……”天市连忙抬手不让他们碰自己,“我没事儿,谁来递个手让我起来……”
一只手递过来,是小皇帝。
天市看了他一眼,无可奈何,“多谢陛下。”
皇帝虽小,力气却挺大,一把就把她给拎了起来,“伤到哪儿了?”
天市用力吸了口气,眼前终于不再乱飞金星,只是背上疼的厉害,于是苦笑:“大概后背擦破皮了,一会儿找人看看就是了,放心,死不了。”
小皇帝郁闷地说:“我知道,祸害遗千载。”
“喂……”
“天市,”小皇帝突然八爪鱼似的抱住天市,丝毫不顾忌周围无数双眼睛吃惊的目光,“天市,别忘了,你是我睡过的第一个女人。”
天市在黑暗中惊醒,捂着额头呻吟。那就像是一场噩梦,噩梦里最可怕的情节,就是小皇帝当众说的那句话。
虽然没人敢当着小皇帝的面说什么,可是所有人的表情都变得无比暧昧起来,有的恍然大悟,有的又惊又怒,有人是匪夷所思,还有人是不齿。百年之后,在帝国的史书中,大概会有这样的记录,她纪天市不但是个跟皇帝有一腿的宫女,而且还是有史以来勾引最年幼皇帝的祸水。从今往后,朝堂上下,任何问题,包括天晴还是下雨,都会算到她的头上来。
就像是在证实她正在想的头疼事儿,一个声音沉沉笑道:“变成天底下第一妖媚惑主的女人,感觉怎么样?”
黑暗中,益阳侧坐在她的床头,月光透过窗棂落在他的身上,将他剪影般的轮廓投射在墙上。
天市盯着他看了半天,咬牙切齿:“你幸灾乐祸。”
他优哉游哉地火上浇油,“如果大伙儿知道今天那五十多本奏本都是你批复的,你说会不会更有趣?”
“你……你陷害我!”天市大惊,难道这个人就不懂得什么叫同情吗?怎么可以在她这么水深火热的时候落井下石?“那些奏章,我看都没有看,怎么能说是我批的呢?”
“反正人人都看见你进了我的书房。既然要做个妖媚惑主的女人,光祸祸小孩子管什么用,定然要让我也为你的色相所诱,失去判断力,昏招迭出,这样才能让人在史书上为你记下一笔呀。”
天市捂着额头呻吟:“你能饶了我吗?还是嫌我麻烦不够多吗?”
“所以说,既然已经戴了这个恶名,干嘛不做的彻底一些呢?”摄政王笑得很开心,“比如说,你现在加加班,把那几十份奏章给加急办了?”
天市盯着他看,半天没有说话。
“你看什么?没见过这么英俊的摄政王?”那人的无耻程度简直骇人听闻。
“我在想,今天这些事儿,是不是都是你设计的?你让陛下在我院子里等着,从树上掉下来,正好还要有我在身边……”
“喂……”益阳根本不等她说完,直接扯住她的脸蛋不让她继续下去:“瞎猜也要动动脑子,你当我是神仙吗?即便我能操纵你,操纵那个臭小子,难道我连外面的树都能操纵?退一万步讲,就算我能安排这一切,可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你不会以为你有这么大的价值,值得我费心做这一切吧?”
“你……”天市气得牙痒痒,“不出口伤人你会死啊。”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摄政王无辜地笑,“我说的都是实情,是你接受不了,又委过于人了。”他心满意足地看着天市几乎气背过去,黄鼠狼一样微笑:“你的伤怎么样了?”
天市白他,“多谢关心,死不了。”
“那正好。”摄政王站起来,舒展了一下腰骨,“咱们是不是把白天没做完的事给了结了。”
“什么事?”问题出口,天市立即后悔。这个人哪里有那么容易善罢甘休,自然还是那些奏章的事儿。她苦下脸耍赖:“可是我刚从树上摔下来。”
“除死无大事,这是勤政殿的规矩。”
“这儿又不是勤政殿。”
他冷眼瞧着她笑,“这宫里,我说了算还是你说了算?”说着,桌边坐下,从怀中掏出一幅白绢,“你还真得多谢我。怕你麻烦,我亲自把那五十个奏本的条陈给你抄了出来,看你这么懒,也不指望你能把那些奏本都看了,多少搞明白什么事情就行。”
天市犯起倔来,一翻身朝里躺下:“不看。”
益阳似乎是没有料到她如此坚决,一时没有声响。
此刻月上中天,屋里沁凉一片,万籁俱静中,只有自己浅浅的呼吸声。他在干吗?什么反应?生气了,还是对她没有办法了?为什么不见有任何声响?天市竖着耳朵听了半天,竟然一点声息都没有。她不由自主地扭头朝他望过去。
只见他不知何时已经走到窗边,隔着窗棂望着外面出神。
月光被窗棂切碎,落在他的脸上,仿佛洒下了一头一脸的玉屑,让他整个人都显得不真实起来。天市盯着他的背影看,那宽阔的肩,舒朗的背,柔韧的腰,修长的四肢……每一寸对她来说都那么熟悉,又在月光下显得那么陌生,似乎这个人已经被月光分解开来,手还是那手,肩还是那肩,合起来却不再是原先的那人。
如果不是他感觉到她的注视回过身来,天市几乎要忍不住发问,问他究竟是什么人,把原先的那个益阳藏到哪里去了。
益阳转过身来,露出一个不出所料的讥讽微笑。
一对上他的目光,天市立即逃开,朝里翻身,用后脑勺对着他。
他走过来,脚步轻得几乎不可或闻,然而她仍然敏锐地感觉到了。他的气息似乎遥不可及,却不可逆转地吹拂在她的身上。天市静静等待着,听见衣料摩擦发出窸窣的声音,感觉到他越来越近,直至身后的床微微一沉,她就被搂在了他的怀里。
多熟悉的姿势。天市几乎立即就想起了上一次看见这姿势的情形。在太后的宫中,伊人溘然长逝,他不顾旁人惊愕的目光,执拗地想要挽留。
“放开我。”天市的声音泛冷,这个姿势留给她的印象太深,以至于此时不由自主地浑身冒凉气。
他的答复是手臂更加用力,将她紧紧锁在怀中。
“你……”天市挣扎,“别这样,这也太不吉利了。”
“反正你也是要去守灵的,怕什么?”
天市努力回头,惊讶地看见他施施然闭着眼,下巴枕在她的头顶,十分惬意的样子。
“魏益阳!”她咬着牙用手肘撞他的胸口,“你放开我。”
“别动!”他手臂力气出奇的大,死死钳制住她,“听我说。那些奏章,你必须熟悉,这都是纪家在未来几个月中将要有所动作的关键位置……”
“嘘……”天市制止他,用只有他们俩人才能听见的音量告诫:“我这里有他们安插的人,别说这些。”
益阳沉默了片刻,轻轻笑起来。
“你笑什么?”
“笑你出息了呀。”
“怎么?”天市实在不明白这有什么好笑的。
“如果是三年前,只怕别人把你送进蒸笼里蒸熟了分着吃了你都没明白怎么回事儿。这三年下来,不可同日而语啊。”
“别说风凉话了,你打算怎么办?”
“什么都不做。”
天市一惊,挣扎着要翻身,被他压制住。天市惊问:“什么都不做?让她们留在我身边刺探?”
“你这里有什么值得她们刺探的消息吗?”
天市一愣,就在刚才,她还拒绝了唯一与两拨人相争有关的信息。“不知道,其实我完全没有利用价值。”
“其实,你知道……”他在她耳边用蛊惑的语调轻声说:“你有没有价值,还是我说了算。”
“是是是,你手眼通天,是本朝第一大能人,你说了什么都算,为什么现在还偏居一个摄政王啊,干脆直接当皇帝算了。”
他笑起来:“这可是你说的,以后要是有人戳我的脊梁骨,我就说是你怂恿的。你这个百世妖姬的名声可就真坐实了。”
天市长长叹了口气:“你也千万别只顾说笑,陛下他对你,已经颇有微词了。”
他却不以为意:“他那些所谓微词无非跟你撒娇罢了。怎么不见他跟别人说。”
天市不服气地哼了一声:“你怎么知道他跟我怎么说的?你听见了?”
“我人虽不常在这里,但心耳神意从来没离开过。”
简简单单一句话,听在天市耳中,却是轰然一声,随即便仿佛一线火种从心底最深处的寒冷中蔓延了上来,渐渐燃烧进了她的四肢百骸,连带两颊双耳也突然变得滚烫起来。
他的眼睛一刻也没有离开她,在她耳边轻声问:“你真的在怨恨我吗?”
气息喷在耳边,寒毛一片片地乍立。天市费了九牛二虎的力气,终于冷笑了一声出来。
“你怨我让你去守灵?”他含着她的耳垂,问的口齿不清。
天市觉得胸口有什么被撞了一下,四下溢了出去,鬓边有些湿意。
他察觉了,替她拂拭面颊,轻轻叹息:“三年,天市,如果三年后你我都还活着,我带你回定陶那山居中去,咱们在山顶一起种菊花,从此不理世事,当一对神仙眷侣如何?”
天市的神思随着他的话飞回了定陶,那片如海菊花,当年初见时,他那双修长有力的手,利落地剪下菊花。他站在菊花田中冲着她笑,她的长发在风中飞扬,阳光耀着他的眼睛,风掀动她的裙角,还有那似珠玉般飞溅的水,以及殷红若血的茱萸酒。当一切刚开始的时候,每一丝的记忆都充满了花香的味道,阳光还那样慷慨,他们被世界隔绝,彼此甚至不知道对方的身份。天市知道,即使没有之后所发生的一切,在那一个瞬间,他们已然相爱。
那一刻,并没有第三个人的影子。
天市突然伤感起来,“不过都是幻象。”她怅然地说。他的心跳鼓荡着敲击她的背,彼此体温浸透衣物相互感染,这样的姿势,太容易沦陷,天市不得不提醒自己。
“答应我!”他却执着起来,孩子气的口吻让她突然有种他的确爱着自己的错觉。
“好,我答应你。”天市像是在哄小孩一样,顺从地允诺。
摄政王益阳却郑而重之:“我的前半生都为了一个女人而活,这件事结束后,我就自由了。天市,那时我就自由了。”
天市不敢回应,努力睁大眼睛看着窗户。窗外月影浮动,云飘然来去,夜色似乎也不再那么黑暗,反倒显出一种神秘的青色来。许多年来头一次,她突然觉得黑夜并不真的那么令人惶恐了。
二十六 宾客盈门
太后并没有葬入先帝的陵寝,却在皇陵的东面三里的地方选了一块地营造了单独的一片陵园。考宫之后,太后便下葬在此处,与先帝遥遥相望,并肩而立,却彼此可望不可即。
天市一直在怀疑,这是摄政王故意安排的。一步之遥,永世相望。
一个人要有多大的怨念,才能做出这种事情来?
问到他的时候,摄政王益阳却矢口否认:“我有那么小心眼吗?”
天市不去理他,心中暗自腹诽。上半辈子都为了她,这是他亲口承认的。
守灵的日子,并不如想象中孤苦寂寞,恰恰相反,天市简直有点不胜其扰。
先是太后下葬后的七七四十九天里,所有皇族女眷都需在太后棺椁前守着。伺候这一大群娇生惯养的贵妇们,已经让身为半个主人的天市头大如斗了。好在摄政王拨来不少得力人手,连黄虎都被调过来把总调度。天市要做的,无非是迎来送往,关照好贵妇们的衣食用度。
四十九天过后,贵妇们各自回家,场面上倒是清静了,不过五六个月的样子,出乎意料的事情却接踵而来。
最先是户部尚书萧云攀府中的一位夫人借着拜谒太后陵的名义找上门来,天市不得不打醒精神接待。这位萧夫人看着面生,并不在当初为太后送葬的行列中,谈过几轮之后,萧夫人对着天市抹起了眼泪,天市才突然想起来,这位户部尚书萧云攀不就是之前益阳逼着她看的奏本中,排在首位被青州知府弹劾的那位吗。
原来萧云攀的四子萧雒替父亲回原籍青州祭扫祖坟的路上遇见两个还算投机的同伴,三人结伴同游,来到青州后照例由当地官员陪同祭扫墓地,过后萧雒以地主的身份宴请这两位同伴,言谈间才发现这二人竟是从南越而来的。当时萧雒已知不妥,找了个理由罢了宴席,别过两人从速返京。不料消息到底还是传了出去,不久青州知府芮统上表弹劾指萧雒奉萧云攀之命与南越来的奸细暗中结交,出卖朝廷情报,如今两名奸细已经抓获,供认不讳,人证俱在,萧云攀当立即罢职下狱,由大理寺审断。
这是个不得了的罪名。天市也是第一次听说,脑中一片混乱。
她记得当初摄政王是提过那些奏章中的人物和事件都与纪家相关,这件事看似风马牛不相及,但天市相信事涉南越,定然少不了纪家的影子。萧夫人涕泪横流,再三表白自己的夫君和儿子与南越绝无瓜葛,本是年轻人萍水相逢江湖相交的美谈,万万料不到会成了株连九族的重罪。
萧夫人一边抹眼泪,一边絮絮地说:“所幸摄政王圣明,并没有凭借一面之词就降罪于萧家,只是拘锁了萧云攀萧雒父子,罚俸三年,家财田产未定罪之前倒是未动。且家眷们仍可以出门走动,奴家这才能来这里见姑娘。”
天市却想不明白了:“为什么一定要见我?”
萧夫人倒是一愣,似乎觉得这个问题匪夷所思:“这天底下若还有能救我家老爷的,非姑娘莫属。”
她脸上有一种奇怪的神情,让天市看得十分不爽,是一种隐藏在恳切背后的躲闪,似乎来求她纪天市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为了丈夫儿子,少不得舍出一身剐而来的。
天市不明白了,且不说她有没有这个能耐替姓萧的爷俩说两句好话就他二人的性命,只说这萧夫人到底是为什么有这个信心只要来找她,就一定能死马当做活马医。
天市问了几句,不得要领,索性单刀直入:“究竟是谁指点萧夫人来的?”
萧夫人一愣,有些为难。天市于是明白,定然是有人在背后指使。不过大概嘱咐过萧夫人不让她透露那人的身份。
果然萧夫人十分抱歉地施了一礼:“实在不是奴家对姑娘有所隐瞒,只是答应了那位老先生,不得说出他的身份。”
老先生?!天市几乎立即就猜出了这是谁在捣鬼,反倒沉下性子来,和善地问:“那位老先生又是怎么跟你说的呢?”
萧夫人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他只是说这事姑娘只要愿意,便一定能帮我家脱难。其余倒是没说什么。”
天市刚有些失望,拿起茶碗喝了口水,谁知萧夫人下面的话却让天市差点把水给喷出来。
萧夫人说:“其实如今谁又不知道,天市姑娘是陛下心中第一惦念的人。只要天市姑娘在陛下耳边吹吹风,陛下出面,摄政王总不好拂了他的面子吧。”
什么叫第一惦念?什么叫吹风?她纪天市是魏长风的什么人了?有这么大张脸,连朝廷里要员的生杀予夺都能插手?这不是把她往妖媚惑主的不归路上推吗?这个黑锅要是背上了,她纪天市一辈子的清白就毁了。
小皇帝魏长风听了这话从鼻子里重重地嗤了一声出来:“清白?她还有清白吗?”
这句反问传到天市耳朵里的时候,她正忙于应付找上门来的第二拨人,长州太守崔云舫的妹子,工部员外郎赵一庭的夫人崔云琅。赵夫人倒不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来找天市救命的,她的事情更麻烦些,而天市对这桩麻烦事儿也不陌生,毫不意外也是摄政王此前让她看的那五十个奏章中的一件。
长州天市并不陌生,当年随着父亲从楚乡到定陶寻找姐姐时便经过过。那里距离定陶不过二十余里远,却和定陶是两派景象。定陶因为有了世代后族纪家,家族兴旺,人丁富庶,连带着整个定陶都比别处富裕不少。久而久之,五乡八里的农人工匠也都奔着此处来找生活,虽是为人奴仆,却也能挣得妻儿老小生活安逸富足,是远近少有的好地方。
长州就不同了。长州地处中原与东夷之间,东夷臣服前两边战事不断,本就已经是民生艰难了,原指望收服东夷后此处百姓能够由此过上安平的日子,纵然不能如同定陶百姓一样富足,至少也图个安居乐业,家宅平安。谁知东夷归顺后,国界卫所前推,常年驻扎在这里的十几万大军转移开拔,原先依靠供应军队为生的百姓骤然失业,整个长州顿时陷入困顿之中。长州太守崔云舫也是个勤政爱民的父母官,不忍见百姓穷困,善心一起,大笔一挥,允许百姓随大军转移到新的驻所,继续供给军队所需。
这一来虽然百姓们感恩戴德,向崔运舫上了青天伞,却也把一个很严重的问题摆在了他的面前。那就是长州一带数万亩良田因为人烟稀少逐渐荒芜。
为了解决良田变荒地的问题,户部上本奏请朝廷对青州荒地重新堪舆后,将全国各地豪族迁入,命他们屯垦开荒,填补空缺。这本是好事,摄政王也已经批准了这一计划。天市记得当初在摄政王的书房里,看到过这一个奏章,虽然来龙去脉并不十分确切,但大致对的上号。不想过了半年,事情又自己找上了门。
“重新堪舆开荒,这是好事儿啊,总不能让土地就这么荒着吧。”天市和赵夫人崔云琅并肩攀上高高的白玉石阶,前往供奉着太后牌位的丹景殿拜谒。
本朝皇族殡葬遵循前朝例,皇帝由后妃陪葬,陵园中分上中下院,昭穆为陵,中间筑高台曰丹景殿,供奉陪葬诸贵人的名号,后人亲友可以前来拜谒祭扫。丹景殿高达三百余尺,南面由白玉砌成三千级台阶,直如通天般通往丹景殿。
赵夫人平日里娇生惯养,哪里爬过这么多的台阶,只爬了不到三分之一,便已经气喘如牛,话都说不大上来。见天市仍然气定神闲,还有余暇问出这话来,只得插着腰喘着粗气,上气不接下气地回答:“姑娘……有……有所不知……若别的地方开荒自然是最好的好事儿,可长州却与定陶相邻。”
只一句,天市便听明白了。
此处才是绝佳谈话的地方,方圆几十里空旷开阔,玉阶通天,左右没有可以隐蔽之处,也就没有了隔墙有耳的担忧。天市问:可是与纪家相关。
赵夫人点了点头,已经说不出话来。天市扶着她向上又走了几级台阶,笑道:“这里可以歇脚,夫人歇歇吧。”
摄政王说过,那五十份奏章都与纪家有关,自然这件事也不例外。天市已经大致明白,这里面的关键便在于与长州近在咫尺的定陶纪家定然对这几万亩荒田垂涎已久,如今户部上表重新堪舆,如果纪家适时插足进来,只怕这万亩良田转眼就姓了纪。
赵夫人缓过气来,说出此行真正的目的:“我兄长是长州的父母官,眼下的局面是他一时疏忽造成的。他愿意以头上的乌纱来担待,可这万亩良田如果真被兼并入了纪家,那他就是国家的罪人了。因此兄长嘱我无论如何想办法见姑娘一面,陈清利害,请姑娘相机处置。”
天市愣了一下,失笑:“跟我说有什么用,这种正经的国家大事,应该在朝堂上向摄政王说明白呀。”
赵夫人苦笑:“姑娘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如今朝堂满是纪家党羽,我兄长不过一个五品知府,并没有直接表奏的权限,所有奏章都会先被几位尚书先查看,哪里到得了摄政王的眼前。”
天市大奇:“跟我说就有用么?”
赵夫人拉住天市的手,无比诚恳:“说句不怕姑娘生气的话,如今天下人,谁不知道摄政王对姑娘是另眼相待。宫里宫外都在传说,摄政王行事乖张古怪,只有姑娘的话他才听得进去。我兄长这也是没办法了,才拜托我无论如何来见姑娘的。”
天市只觉自己的脸轰地一下火烧火燎了起来。
这算什么事儿?这回又换成了摄政王。她纪天市何德何能,一面操纵着小皇帝,一面蛊惑着摄政王,这些人竟然真的相信这种朝堂上的大事儿,轮得到她来干涉吗?
就算摄政王跟自己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吧,天市相信他们也还没有毫无顾忌到街知巷闻的地步。那么究竟是谁在散布消息,把一切相关的嫌疑往她身上引?照这个趋势发展下去,只怕不等摄政王的那个三年之期时满,她纪天市就要被一众大臣们以干涉朝政魅惑君王的罪名五马分尸了扔到河里去喂鱼。到底谁跟她这么不共戴天的,非要置她于死地不可。
天市越想越是心惊,匆匆敷衍地送走了赵夫人回来,便让湘灵往摄政王那里送信,只说立即要见他,有很重要的事。
湘灵坐着马车出发了。按照穆陵往来京城的距离,无论如何也得两天才能见到摄政王。天市心神不宁,寝食不安,不停地催促蝶舞去陵园入口处张望,看摄政王的车驾来了没有。她自然明白干着急没用,但是眼下除了干着急,她也无事可做。与其枯坐,不如折腾。只是蝶舞不堪折腾,跑了几次之后索性躲起来不露面。天市找不到人,满园的内侍宫女们都看着面目陌生,不敢信任,愈发地焦急不安起来。
快到掌灯时分,听得外面传来喧闹之声,天市精神一振,以为奇迹发生,摄政王竟然真的赶到了。
此时已近岁末,天市从住处迎出去,天上漫漫洒洒飘起了雪花。寒风拂到脸上,让她不由自主一怔,神思不由自主又飞回了最初随摄政王进京因脚上冻疮滞留在京畿的那段日子……不,实际上此刻蓦然闯入她脑海的,是那一夜手执明珠来到她的身边,将她拥在怀中,给她光明让她温暖的那个人。即使后来经历了那么多,即使明白他所做的一切,为的是另外一个女人,也仍然洗不去那一个瞬间印刻在她心头的动心。只为了这一点,她一直在坚持,从来不曾放弃。
外面纷杂的脚步声在垂花门的外面安静了下来,天市迅速迎出去:“怎么来的这么快……”
话刚说了一半骤然消失,出现在门口的人是她无论如何也没有预料到的。
二十七 不速之客
“大胆,见了陛下还不跪下!”
天市还在愣神,跟在小皇帝身后的御林军已经大喝了起来。那人人高马大,中气十足,声音震得树枝上积的雪簌簌往下落。
小皇帝掏了掏耳朵,不满地瞪了那个御林军一眼:“吵什么,吵什么?这里是什么地方?是太后的陵寝,有你们这么咆哮的吗?”
那御林军没想到马屁拍到了蹄子上,讪讪地道罪:“微臣举止失当,请陛下降罪。”
小皇帝不满意地上下打量了他一遍,指着院子中央:“你,站那边儿去。不许动。”
御林军依言而行,走到他指着的地方站着。
小皇帝这才笑嘻嘻地望向跪在雪地里的天市:“喂,我说你什么时候这么守规矩了?”
天市要抬头才能看见他的脸,短短几个月,他又长高了。天市心底暗暗叹息,小孩子在飞长,自己却一日日地老了。
小皇帝皱眉:“喂,朕问你话呢,你想抗旨违命?”
天市白了他一眼,自顾自站起来转身就往里面走。
小皇帝气得跺脚:“纪天市,你眼中还有君父吗?”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出来连他自己的脸都红了。
天市没绷住,扑哧一声笑起来:“还君父呢。你真想我把你当爹供着?”
小皇帝见她笑了,自己也松了口气,跑过去拉着她的手使劲儿摇:“天市,你理我了?”
“怎么突然跑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我也好有个准备迎驾的准备呀。”天市一边数落着他,终究还是拉着手带他进屋了。
皇帝突然御驾亲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顿时陵宫里乱成一团。不独在天市身边近身伺候的几个内侍宫人们慌了手脚,就连护卫陵园安全的守卫们也是如临大敌,紧张得不行。
天市自然也闲不住,一进门就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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