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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颜誓-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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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瑟见她终于解除最后一丝疑虑,便也不再遮遮掩掩,极力怂恿乔昭容赶快行事,“娘娘怀孕一事虽未上报,可消息已经走漏出去,莳慧宫想也是很快就能得知,保住这孩子的唯一途径只有先下手为强!”乔昭容原有一点顾虑,可是想到那一块重要无比的腹中肉,加上她深信自己所用的办法全然无迹可寻,能教人拿不住任何把柄,遂与锦瑟定下计来。
乔木双栖,河间巨富名不虚传,随随便便送出手来的夜明珠竟是无价之宝,珠子呈浅蜜色,柔润珠光莹莹射出,指尖以至面庞,都照得纤毫毕清,随着天光变化,浅蜜珠光转作橘色,慢慢涤荡出一番洗过的清秋色,流转滟潋,渐渐蓄成明碧、幽蓝、暗紫、沙金,一颗珠子竟然焕出数十道光芒,遇水生温,近火转凉,而随着自身温度的变化,也变化出许许多多说不上名目的色彩。云罗看香吟拿着爱不释手,淡然道:“这珠子是上品,可不算极品,所谓极品夜明珠,具三十六彩,七十二霞,一百零八光,暗合天罡地常之数。”
香吟吐舌笑道:“那更厉害了,可奴婢见到这个,也算开了眼界。”仍然看得目不转睛。
云罗温言道:“喜欢就送给你吧。”
香吟吓了一跳,忙把明珠放入珠匣道:“奴婢只是瞧着开开眼,这珠子价必不菲,正好寻着买主典质出去。”
云罗冷笑道:“何止不菲,纵非极品,也不下万金之数,但越是这样名贵的东西,越是用不得。这珠子出于乔家,有心的人自能打听得到,那时候不免自寻烦恼。”
香吟讷讷道:“可惜了这么一个玩意儿,瞧着珍贵,却是无用的。”她知道云妃绝不会用这些不怀好意的人送来的东西,便出去把珠盒交给采蓝,让她收起来。
一进一出不过短短的功夫,回房来见云罗弯着腰,一手捂着腹部,一手拉住流金垂地纱幔,色变气更,身体微微发抖,抓得纱幔连声作响,似是要被她扯将下来似的。这情形比往日更觉严重,香吟大惊道:“娘娘,娘娘!你怎么样了!”
云罗这时还哪里说得出话来,只摇首,泪眼潸潸。香吟起了疑心,道:“莫非那乔昭容动作那样快,竟已经动手了?娘娘,我去叫太医!”
“回来!”云罗死死抓住她手,“不!不要去!”
香吟见她额上全是冷汗,贝齿咬住下唇,竟已生生沥出一圈血痕来,抓着她的力气却是奇大,脸色惨白如雪,“药!药!”
香吟犹豫不已,这个样子,若不是预期中的加害,只怕就是胎儿提前发动了,她这一向常常感到腹中不适,平常体质又是不佳,这八个月发动虽然少见,但以云罗忧思之重操心之多,提前发动也非不可能,若只管拖延,那可是性命相关!
转眼接触到云罗的眸子,杏眼内幽幽勾着地府焰火,丝丝缕缕是豁出生死的绝望,这全不是争论的时机,香吟颤抖着喂她服下琉璃瓶中的朱红丹丸,心中忧急未曾稍减,此药是前几天云罗自行开了药方出来,命司药房秘制的,连她也不晓得是甚么功效,但凡腹中有异便服一丸,可是倒底有害无害?这样子把怀胎的异象长久隐瞒不报,倒底会不会酿成大错?今儿情形尤其严重,这药能否见效?这种种香吟都是心中无数,待云罗服了药,她便跪着搂抱住她的身子,任由云罗痛苦而无意识地用手掐她的肩膀、胳膊,乃至掌心,在她身上抓住一道道血痕来,感受到她一阵阵的剧颤,一分分舒缓下来,最后如脱力一般地颓然卧倒在她怀里。
云罗一动不动,眼睫长长的,在眼睑下盖着一圈薄薄的黑影,怀孕的人一向都是很重的身子,可是香吟抱着她,犹如浮在海面的积木,仍是轻飘飘的。香吟这才敢缓缓用言语解劝:“娘娘,你这样折磨自己,如何使得?就怕计谋未成,你先熬出大病来了。”
云罗依然靠在她怀里,轻声道:“才半天功夫,她就算用飞的,也不能那样快,但是我算着,也不过就在这两三天之间了,等一等,再等一等。”
香吟道:“锦瑟明知你处处留意着她,这番下手做得着实周密,咱们只知她定然串通了乔昭容,可是她们蛇鼠一窝,究竟要用什么法子来害娘娘,却始终打探不出来,这样冒险终非上策,她既有异象,为何不禀告皇上,也能办她的罪了!”
“这时捅出去,略早了点,要杀人,也不够堂皇。”云罗只不答应,她说话仍是断断续续的,却有凝结如冰的杀气,“我做了这些功夫,逼得她动手,只要忍过这两三天,便能大功告成,为何不忍?”
香吟道:“可你这是在作践你的身子,和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云罗唇角微翘,笑意凄凉:“香吟,我这身子,还值得甚么?我留这一条残破的性命在天地间,神魂却早就锢于阿鼻地狱,待这身子熬完了孽报,便也无所可惜的了。”
“不!娘娘,你怎么能这样说?”香吟抱起她的身子,将她缓缓放上绣榻,“娘娘不要枉自菲薄,纵然是天地背弃无情不冷,可是你还有――他呀!就是为了小皇子,为了小皇子有完整的爱,娘娘也当善加珍爱于己。”
云罗抚着腹部,淡然笑了,恨恨道:“我这计策只差两三天便可成事,只消他安生个两三天便是帮了娘亲的大忙。可是他连这一点都不肯照顾,自私自利,冷薄独善,与其父何异?”
她这样骂自己的孩子,不过是为了胎象有提早发动之嫌,可怜这孩子未有一日面于世上,已遭亲娘遗弃,香吟轻声道:“娘娘别说了,娘娘不爱小皇子,奴婢可当他是奴婢的小主人。奴婢一定好好服侍他的,让小皇子以后莫再惊扰娘娘。”
云罗眼睛仍是闭着,却见眼角有两行清澈的泪流下来。
云罗虽在等待乔昭容动手,乔昭容要用甚么法子来进行,她却不曾打探出来。只听说乔昭容托病,请母亲进了一次宫,再往后两三天沓无音信,可是云罗等这两三天,可非儿戏,接连服下自制的销冰丸以延产期,每日病病恹恹,偏生皇帝来看她,还得装出全无异状。
真正发动的那晚,云罗却是无法控制。那晚她早早上了床,睡到半夜只觉心口一绞,便不省人事,直过了半个时辰,秋林方才探到乔昭容处有动静,雷霆万钧地带人搜宫,当场搜出了用来作法的一套巫器,北斗七星状已完成大半,用来象征生命的灯油只得一豆,而莳慧宫中,云罗呼吸也仅在一息之间。
锦瑟当夜未睡,严妆以待,看到秋林带人推门而进,她美艳的脸微微抬起,只问了一句话:“梁云罗是死是活?”秋林说云妃安好,她秀丽丰润的唇角便微微往上一翘,从中露出雪白一线的牙齿:“我有九成的把握,可惜,人力终不如天,她这条命够贱,所以才活得够久。”
她没能再说出下一句恶毒之辞,秋林一掌抡过去,她爬倒在地,吐出大口大口淤紫的浓血。秋林抢上去掐住喉管,往她嘴里灌下大把药去,文静的眼里涌出刻毒之意:“你真糊涂,她若容你这样死去,这两百多天,要你死多少次不够的,她冒了这么大的危险和你拚个你死我活,为的就是不让你这么干脆的死去。”――别说她是吞了药,无论她用什么方法来自寻短见,一准是上吊绫帛断,投水井化枯,自刭握钝器,云罗带着怀了八个月孕期的身子静等她出手,不过是为了让她自行走入公开的死局。
翌日旨意便下:宫正司苏锦瑟谋害云妃,罪同叛逆,凌迟处死。
那时候临止千里追踪,带着满身的刀伤割下闻晦头颅,虽未听见这道旨意,却没来由的心潮悸动,喷出鲜血。
“我知道这一天迟早要来,可还是不曾料到,有这样的快法!锦瑟,锦瑟,你为何……甚至等不及我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亲爱的各位~~~我最近同时还在写一个别的东东,计划是每天这个三个字,那个三千字,hoho,不过这有个前提,是在我不卡文并且没有任何阻碍的情况下,才能够完成的。。。我尽可能保证速度,在有感觉的时候,我不想把一个文拖到没感觉了。。。然而我毕竟不是专职爬字的人,所以万一速度上照顾不来,就有可能减慢速度。。。所以,万一,我说万一。。要断更的话,我事前会打招呼的。。。
067 去复去兮如长河
乔昭容压根儿不曾怀孕。
这一切都是锦瑟做的套,为了勾引她与之同谋。
锦瑟只想拚一死换一命,然而自己出手,决计是未伤人而先伤己,于是主意打在乔昭容身上,不仅仅是看准了乔昭容冲动草率容易上当,更是由于乔昭容母亲。乔屏云是嫡女,但她的母亲早年却是西南蛮漳之地的族长之女,嫁入巨贾之家后多年来修身养性,低调行事,坊间知其出身者并不甚多,锦瑟却不知用什么方法打听了来,她那地方有种巫术,七样巫器内分别盛作法对象之贴身小衣及毛发等物,作北斗之星阵,中间点一座灯,念诵咒语作法施蛊,待油灯燃尽之时那作法的对象也即气绝无救。作法时间短,又不惊师动众,只需事后将法器掘洞掩埋或掷入井中,便如飞鸟掠水,绝无痕迹。
为此锦瑟买通司膳、司药两房,使乔昭容身体产生不适之状,司药女史模棱两可的结论令她以为当真怀了龙种,若是个没能耐的,当然只好祈求上天保佑不要有人来加害自己的孩子,偏偏乔昭容争强出头之心无可比拟,再加上她又确有恃凭,想不入锦瑟的套也难。
这件事前后做得机密非常,锦瑟原先打算说服乔昭容在云罗分娩之日进行,那就更加毫无痕迹。可是不曾料到乔昭容性情张扬至斯,一俟怀有龙种便恨不得昭告全天下,逼不得已锦瑟一再催她赶快行动,以防她的圈套被拆穿甚或是给云妃反击之机,但也正是这样的匆忙,才给了云罗死里脱生的机会。
真相大明,乔昭容固然跳足大骂锦瑟居心险恶,香吟也恐惧得不能自已,看着秋林搜来的那套巫器,灯光下微微反荡着铁青的妖光,一阵阵后怕,颤声道:“娘娘啊,世间毒计无穷尽,真是防不胜防,这乔昭容、这乔昭容若是谁也不商量,那……那可……”
她发抖着说不下去,云罗却毫不在意,她还躺在床上,衣裳和头发均散开来,气息虽弱,精神却是好的,她伸手抚摸着那些冰冷的铜器,微笑道:“再虚无缥渺的巫术,可不也得拿着我的衣物和毛发?这等暗术,除是我身边的人都暗自叛了我去,原也不可能实现。”
香吟低下头,这件事里她有不少责任,给云妃专事梳头以及浣衣的宫女,居然都给锦瑟买通了去,若非她最近时时刻刻戒备巡查,原也不易察觉,恨道:“平日待她们不错,居然仍为小利动心!”云罗反是安慰她道:“这和你没有关系,一宫之主既是个傻子,忠心于一个傻子倒底又有甚么好处?难得眼前有利,贪图一下原是人之常情。你也不必自悔,也不必后怕,总之是我嬴了。”香吟道:“可这代价也不小……”云罗笑着半欠起身,捂住她的嘴道:“别再说了,我说了别再后怕。”
香吟不敢再说,可是心里总有一块地方,高高悬起了落不回原处,便似云罗,自家小姐和从前一样美貌,对她一样温和,可是总有什么地方,是变了……变得太多太多,再也找不回从前小姐那般的感觉了,便是她的语气,似乎是装乔拿捏说话的时间久了,听着总是虚飘飘的,有些矫情似的夸张,再也不是从前那般温和敦厚柔婉的语气了。香吟看看云罗,又不觉羞愧,小姐变得再多,也是为了对付那些对她不好的恶人,对她又何曾有过半点改变?
锦瑟以谋逆罪论,不关在内宫而关到廷尉监,然而她提出最后一个要求,要见云妃。按理一个重犯死囚的要求怎样能够传出大牢都是问题,不料锦瑟果有办法,到底把这愿望送到宫里,云罗却也愿意。
云妃虽是不能轻易出宫,却将锦瑟押回宫里来,关在西场的角房里,容她在宫里过最后一夜。
这地方在西场极北之处,单独一座小院,辟开两间作为牢房,云罗并不陌生,她曾在这里待过此生难忘的日日夜夜。
二更过后,羊角灯飘飘摇摇,云罗围着锦衣兜帽悄无声息地进了屋子。三月过近四月的暮春天气,并不冷,却有种黏乎乎的湿气,和着干草发霉的味道,恍然旧景扑面而来。窗户上卡着一盏灯,火光极微,投在斗室当中,这地方也没有床,几把乱草半是潮湿半是扎毛,锦瑟不曾睡在那上面,只是蜷着身子伏于地面,衣衫尽裂,露出肌肤之处皆是横七竖八的伤痕,显是用过了大刑。头颈里套着粗如小臂的铁链子,连着手足,云罗估量这链子大概是比她当日罚干粗活时所系的更重,她并不作声,只静静而望,目中流出欣悦而满足的神色。
锦瑟慢慢地抬起头来,身子动了一动,云罗只怕她临死反扑,向后退了一步。锦瑟咯咯地尖笑起来,牵动锁链上下哐啷作响,云罗才看清那链子极粗而短,从头颈开始,紧系着手足,全然无法立起,更不能直起身子,只能如兽一般手足骈地,链子一头锁在木桩之上,只有两三步之距,根本近不了云罗的身。锦瑟犹在笑,云罗也就渐渐泻出一缕笑意来。
歪着脑袋,打量这曾经狠狠欺侮、□过她的女子,如今不得不匍匐于她足前,锦瑟的笑声渐渐低了下去,她于是徐徐出言:“你倒真是有本领,又怎样说服得人,可以传进那个消息来,再见本宫一面?”
锦瑟嗤的笑道:“何必问,我用的方法,和你用的方法,有何两样,不过是你的运气好些。”
云罗脸色一变,却笑道:“可惜了临止,那么痴情。”
“即使我不提这个要求,难道你就能忍着,云妃娘娘此时的得意,最不愿意锦衣夜行,说什么都要来威风威风,你这一局骗了多少人,终于初初报了仇恨。”
“你这样的聪明人,我只想不通一点。”云罗道,“即便你帮他做事,我们中表之亲,多年未见,为何你视我如仇如瘟,放手叫我一死都不甘心。”
锦瑟闻言只抬目看她,半天不言语。夜里瑟瑟风动,扣在门弦窗户,把那盏油灯扑的一下吹灭了,只有秋林在门口提的羊角灯的光沿着半开的门洒进来,叫云罗的身体遮挡了大半,变形的黑影笼罩在锦瑟脸上,更映出一双黑莹莹的眼眸发着雪亮雪亮的光。锦瑟幽幽地开了口。
“我父亲和程家是同乡,程家势大滔天,两家虽然从无瓜葛,但父亲也一向以后学晚生自居。后来程家势败,骠骑大将军更陷入贪污丑闻之中,牵连到我父亲。家中男丁发配徒刑,女子没为贱奴,一夜之间我家就这样风流云散。”
“可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那时候你的父亲梁大人,甘冒风险救下我母女,让我们栖身府中,母女两个感激涕零,恨不能粉身碎骨以报大恩。”
她说着感激的话,语气恶毒,是全无半点相谢之意。云罗淡然道:“救也不是我救,这与我,又有甚么相干?”
锦瑟惨然道:“哪知道吏部尚书梁大人,世代簪缨,宰相之子,位列九卿,却是一个人面兽心的畜牲!他对外道德文章天下楷模,思念亡妻誓不续娶,暗底里好色残忍,无耻变态!”
云罗默然听着。
“他收留我母女全无善意,实对我娘早有垂涎,进府次日,便不可忍耐地占有了我的母亲。”锦瑟哽咽道,“母亲为我,不得不委曲求全,然而他索求无餍足,不分日夜不问情由也要我娘陪侍,甚至连我在旁,他也不避嫌!我实在忍不了这口气,想到此人肮脏下流,面上却是道貌岸然,尤其在你面前,做得一派慈父模样,如此我娘跟着他,决计是没有出头之日,我便想出一策,欲引你看到真相,叫你父亲颜面扫地无从作人!”
当年锦瑟未成人,已是这般心机深沉,云罗方五六岁,若真叫她目睹丑态必惊至癫狂,云罗倒吸一口气,不恨父亲,只恨眼前这个人,这般恶毒。
锦瑟喘了口气,续道:“可是我从小便乏运气,或者说你父亲早就防着我了,他把我中途截回,捆着扔到床上,而后、而后……”她眼泪涌了出来,尖利之声不若人音,铁镣相击连响,“我才八岁……才八岁……你父亲不是人,他是畜牲!他是畜牲!”
云罗脸色陡地发白,不禁再往后退了一步。
锦瑟伏地痛哭道:“那时候不知道是谁走漏了风声,或者根本就是他玩厌了我们母女而出首告发,我们重新被抓起来没入宫中,就是这个地方,是陪伴我整个童年以及青春的地方,你可知道?”
她其实不需要云罗的回答,自顾自说了下去:“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我娘以色侍人的风声传了出去,西场子的宫奴哪一个不是心狠手辣,恨不得将别人往死里踩的人?我娘名声恶臭,人前抬不起头,人后为了护我,又吃了不少苦头,不上半年,便被人诬陷偷了东西,活活打死。她一死,我更是失了庇护,从此任人欺凌,任人践踏,任人耻笑。你是锦衣玉食众星拱月的大小姐,可知道我陷在泥淖之中,一天天生不如死,若非报仇心思埋在心里,我挣不到你父亲死在贬官途中、更等不到亲手折磨你的那一天!我有多少恨,便还你多少,一记鞭,一次辱,都是你父亲欠我的债,是你父亲那个衣冠禽兽欠下的债!”
火光穿透了云罗的身子,薄薄的一层,照在锦瑟脸上,如暗夜妖魔。云罗先是满腔愤恨,夤夜到此而来确实为了如锦瑟所说不肯“锦衣夜行”,半年多来装疯卖傻,吃苦无限,终将第一个对头人亲手送下地狱,说不得意那是假的,也还存着质问的心思,中表之亲又有相救之恩,何至生出这般落井下石置之死地后快的心肠?但是听到这里,竟似乎与她所执意的反道而驰,胸中堆积如山的恨意,竟如冬后堆的雪人,点点滴滴在融化。
她既恐惧,又不甘,心底里一个小小的声音在叫:“不,她撒谎,她在撒谎!反正是非黑白,都由着她一个人说,又有谁能够证明!”手足的温度,却不住地凉下去。
锦瑟说得累了,面覆于地不再开口,几人的呼吸微不可闻,只有夜里的长风,悲凉如歌。
作者有话要说:打个招呼,明天停一下。。。
068 东流赴海无回波
锦瑟道:“表妹。”
这个简单的称谓,竟把云罗叫得一抖,她道:“你过来,你想知道你父亲和弟弟,是怎么死的么?你过来我告诉你。”
云罗几乎有些本能的恐惧,不想听,不愿听,可还是慢慢移过脚步,到了她身边。锦瑟道:“你蹲下来,我只说给你一个人听。”她伏在地下,要凑过去实属不易,可是云罗仿佛被蛊惑一般,俯下身来。
锦瑟募一伸手,抓住她的胳膊把她往下一拉,猛然张口咬住云罗的肩膀,她原意是想咬她的喉咙,可是重伤之下无力,那镣铐极重,使得她那一拉全然没有发挥出想象中的力道,就势死死咬着云罗肩膀,再不肯松口。春衣单薄,云罗只觉肩头剧痛,但看她势如疯狂,双目血红,神情似已非人所有。
秋林虽在门外,时刻留意里面情形,一见云罗不能脱身,他抢身进来,并起双指点在锦瑟下颔,迫使她松开口来,云罗由秋林扶着站起,惊魂未定,听得锦瑟笑声凄厉:“梁云罗,我恨你,恨死了你!我要报复,要报复!我恨不得剥尔之皮、食尔之肉、斫尔之骨、饮而之血!”
秋林一脚踢得她飞起来,铁链禁锢了她离地的距离,她身子如虾米高高弓起,鲜血狂喷,犹自笑得犹如夜枭厉鬼:“梁云罗,我诅咒你,诅咒你们全家――生女世代为娼妓,生子痴蠢如豕犬,你陷在仇恨泥淖永不能自拔,你屠尽天下人到头来舔嗜你最亲之人血肉!”
云罗被秋林几乎半是扶持半是拉,走得很快,远远的,还听到那凄厉的诅咒。秋林看她的脸,白得惊人,在深夜里如同透明一般,黑瞳无神,气息也微细,得偿所愿之后难得一见的神采似乎在这时全都击溃、焕散了。秋林有心担心,劝道:“那贱人信口开河,娘娘还是不要去听她。”云罗也不回答。
莳慧宫灯色如昼,皇帝着绛色纱袍,在灯下略觉烦燥地来回踱步。香吟采蓝等一众宫女都如临绝境,战战兢兢跪于地下。云罗走进来,连看也不看一眼皇帝,直接往里面去。皇帝见她回来本已有了笑影,才放出的三分笑容却这么生生地扼住,默不作声也就跟了进来。
云罗把那秋香色折枝大花妆花罗衫脱下来,自取了一件蜜合夹纱袍来换上,皇帝见到她肩头染了血迹,不禁“嗳哟”一声,紧赶两步上来瞧,道:“这是怎么了?”
云罗冷冷地一闪,又教他落了空,皇帝眼瞅着她道:“这又是怎么了,朕哪里惹你生气了?”云罗固执地不发一辞,皇帝缩回了手,唤道:“香吟!”这声音里带着两分愠怒,云罗脸色一寒,她换好了衫子,这会儿正把头发拆散,毫无预兆地生起气来,就把一根玉钗掷到地上,一拆为二。
皇帝皱着眉头,想她终于要爆发出来了吗?皇帝虽也想过等锦瑟一死,她又拿什么态度在自己的面前,自己又该怎么样继续装作一无所知,两个人把这出戏究竟要唱到几时?可是她越来越是明目张胆,把既定死罪的囚犯也能调进宫来,半夜出去见面,这胆子也太大了,终不能放任她这般下去,所以今天来此的目地,原也有看情形怎么来拆穿她假象的意思,还担心惊吓了她,却不曾想竟是由她先放弃这一层伪装。
他禁止别人进入,神色不由严厉起来,沉声道:“你究竟做了些什么,值得和我生气的,朕倒还想给你留着面子,你就敢和朕怄上气了吗?”自袖内取出一样东西,啪地掷于地上,“你拿去看看!”
那是一块流云百蝠的圆形玉佩,缕空雕刻,沁色无瑕,那玉质甚是坚硬,在地上弹了两下仍完好无恙,皇帝冷笑道:“还要朕拿别的东西出来吗?回头瞧瞧,这半年多,朕赐给你的宝贝,你还能拿得出几件来?除了过于珍贵难货殖的,或者有标识易给人认出的,你都敢拿去卖了!得来的钱,方可供你周旋暗算,收买人心!你拿着朕的钱,就整天算计朕身边的人!”
云罗只向地下瞄了一眼,扭头不作声,皇帝觉得她同他冷战,分明是仗着自己宠她,有所凭恃了,于是越发生气,索性把所有都摊开来道:“朕是不懂你成日家叫藏经阁送医书来有何深意?可是肉豆蔻的事情,朕不和你挑明白了,难道你真以为朕一直就瞒在鼓里,昏昧不明?既有此举,那么当初从香雪亭跌下来,只怕你也是诚心的!你就不要咱俩的孩子,是咱俩的孩子啊!孩子有何过错?!好,就算当初总是朕对不起你,你要怎样便怎样,废皇后,药贤妃,杀锦瑟,朕哪一桩不由着你胡闹?朕样样只想补报,只望你能够减轻心底一分恨,可你却并无半点遏止之意,你且明明白白答朕一句,倒底有没有结束的那一天?你倒底哪天才可以不恨朕?朕等不及,朕等不及了!”
云罗起先一点表情也没有,默然地听他讲,皇帝忿懑之极,脸涨得通红,语声严峻,隐隐回宕风雷,云罗渐有一丝胆怯,募然抬起头,慢慢地道:“你都知道,可是不说,不过是为着我始终逃不过你手掌心。你把我当做唱戏文的小丑,尽在那里手舞足蹈,看我出乖露丑以取乐。一旦生了气,便拿香吟采蓝她们作伐子,足可轻而易举挟制我,再不然,我不听话,忤逆君意,那就把我绑到午门前,棍棒乱施,处以极刑,这些事情还怕干不出来?”
她嗓子里微带一丝颤抖,似害怕,也似激动,所以把每一个都说得很慢,以保证每个字都说得清清楚楚,皇帝也听得清清楚楚。她说得那样慢,语气俨然,让他恍恍惚惚地跌入旧情境,她还是垂髫少女的模样,笑亦无大笑,语亦无高声,从来是一字一句缓慢温柔极尽耐心,望着心上人的眼睛里蕴含着淡淡喜悦。那些旧时光,仿佛在梦里,但是从未褪色,这样活生生地突然跳出来,刺痛他的神经,只少了那对美丽眼睛里的光芒。
“云罗。”他轻声唤出,那雷霆之怒露了一点影子,叫她几句话,轰得无影无踪。
云罗披了长发转过身去,背影伶仃,皇帝伸出手,就能叫她转过来,可是他有意绕了个大圈子,绕到她面前,见到泪水晶莹。她默默无声地哭,他低声道:“你不要这样,你把朕的心都揉碎了。朕其实,其实一直后悔,朕从来也不曾怪你,你要做什么,杀锦瑟,除后患,朕从未放在心上。你放心,朕今后决不提起旧事,朕亏待过你的,一定好好地偿还。”
有颤抖的寒冷在她背上爬过,任凭她装得再好,这场戏演得再逼真,其本质还是瞒不了他。他一针见血地让她“放心”,他明明知道她是在害怕,害怕他和她来盘算“欺君”的这笔帐。
皇帝看她不动,而且也没有最初那样的勇气来和他闹腾了,便轻轻地揽过她肩头,看了那伤口,皱眉道:“这是锦瑟咬的?这贱人真该死!”
云罗木呆呆地任由其处置,皇帝特意到外面要来伤药,亲手替她敷上,云罗眉目间神情复杂,忽然低声道:“为甚么杀我爹?”
皇帝手一顿,云罗又低低地重复了一遍,并且抬头看着皇帝,皇帝顿了很久:“对不起。”云罗的眼泪顿时又落了下来,皇帝道:“朕不是故意的,朕一开始只打发他到边远的地方去,朕承认当时在盛怒之中,但是朕也从来不曾想过故意置你们一家于死地。只是你的父亲,他不甘心突如其来的失败,所以一直在做某种努力,梁尚书世代公卿,清贵无比,有着非同寻常的号召力量。”
“所以你杀了他?还有我弟弟?”
“是柳相。柳相先下了手。”皇帝颓然道,“可是在当时那个风尖浪口,柳相不动,朕也会下手。”
云罗不由冷笑:“你这位宰相大人真好,处处帮你办事……你待他也是真好,宁可承认与我有杀父之仇,也不愿怪罪于他吗?”
皇帝道:“是朕做了皇帝,那原是为人君者迫不得已做出的选择,朕不能怪任何人。云罗,这些你是不会懂的。”
“我懂。”云罗眼色阴霾,唇齿间微微含着冷笑,“好比你那时候那样待我,原也是‘迫不得已’做出的选择。”
皇帝弯臂搂住她,脸贴向她:“丢掉那些不愉快的,忘了从前,成不成呢?朕以后好好爱你。”
云罗往后一闪,泪水不断滚落,痛苦地道:“他再坏,也是我父亲。”
皇帝轻声道:“你都知道了?”他微微有些喜悦,这也是他放任她见锦瑟最后一面的原因之所在,女子都是心软的,这杀父之仇虽难逾越,叫她知晓某些真相,她的恨就无法纯粹。――虽然,那对她未免过于残忍。
“可能不要凌迟?”这话不应当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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