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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荒纪年-隔云端-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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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石在一旁呆呆地看着她,忽然想起了巫彭临走前留下的话。巫姑对这个人,也是爱恨交加吧。两人活着的时候她不敢说出来,那人被锁在这里受罪时她不敢说出来,直到她自己也要死去了,才敢抛开一切到这里来看他。想必那个人活在这里的时候,受到的都是生不如死的苦楚……一阵寒意从明石背脊上冒出来,对于巫姑,他从来都一无所知。可是正是这种神秘的美与恩赐,让他如同飞蛾扑火,纵然化为烟尘也不曾后悔。

等了许久,明石走上去,发现思缤维持着方才的姿势,已经断绝了呼吸。

忍着心脏裂开一般的痛,明石用力想要将那具白骨解下来,和思缤同葬,却根本撬不动石壁上深刺入骨的铁钉。他看了看洞外的天色,忽然记起明天早上便是三日之期终结之时,只好放弃了合葬的打算,磕了三个头,步履踉跄地蹑云而去。

别了,我最爱的人,就如同我即将离去的生命。

“是活人!”一只小鸟灵伸开翅膀,接住一滴半空中掉下的水珠,伸出舌头舔了舔,那微咸的味道立时告诉它——不是雨水,是人的泪水。于是它欢呼一声,冲天飞起,想要抓回那个胆敢闯入空寂之山又胆敢离去的人。

可是它失败了。面对伙伴的嘲笑,小鸟灵急得赌咒发誓:“他飞得比任何一只鸟灵都快,真的,我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能有如此的速度。”

明石必须飞得这么快。从西荒的空寂之山到南滨的叶城,道路相隔何止千里,若是他不能在午时赶到叶城的刑场,季宁就会代替他受那“五斩”之刑。明石自问一生所为难分对错,却一直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就算最终累死在半路上,也要想办法把自己的尸体送到叶城。

这几天中一路南北折返数次,明石知道自己的体力已经到了极限。被风梧剑气所伤之处经过这段时间的折腾,早已不断恶化,飞得快一点,胸腔就仿佛要炸裂一般,云层上刀割般的寒风更是带走了他身体上的一切温度。可是,空桑冰族的战争大局已定,连巫姑都离开了人世,他生命里最后一件需要做的事,就是履行自己的承诺,死在刑场上。

大口地喘息着,奋力朝着叶城的方向飞奔,明石只觉受伤的内腑颠簸得几欲呕吐而出。忽然一阵撕心裂肺的痛楚从胸腔传来,大股的血涌上喉头,顷刻淹没了他的一切视听。

“不,不能死在这里!”强烈的念头让昏迷的人瞬间清醒过来,明石一挺身稳住自己下坠的趋势,撕下一片衣襟用牙齿紧紧咬住,这样即使再痛他也不会呻吟出声,泄了强提的那股真气。

就这样飞奔了一夜,明石可以看见阳光从前方升起,将四周的白云染成一片金黄,让几乎冻僵的身体感到一点暖意。他降下高度仔细辨认着方向,隐约认出前方那片城池的轮廓正是叶城,强弩之末的身体便再也支撑不住,一个跟头从半空栽下——他晕了过去。

醒过来的时候明石发现自己坠落在一座小山上,叶城就在前方的冲积平原上铺开,甚至可以看见建筑上描金的纹饰在阳光下闪耀光芒。眼看太阳越升越高,他心中一凛一骨碌爬起身来,一阵突如其来的剧痛却将他拽得跌回地上,几口血接二连三地喷了出来。

四肢百骸的力气都仿佛被抽走了,明石无力地伏在地上,蓦然记起师父石宪的嘱咐:蹑云术极为耗费元气,在尚未修成神仙术前不可屡屡施展,否则必会脱力而死。他暗暗运了运真气,绝望地发现自己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无法再飞上高空。

狠狠喘了几口气,明石努力撑起身体站起,扶持着一切可以攀援的树木石块往山下走去。这里离叶城已是不远,步行的话应该能在午时前到达市中心的刑场,可惜现在,他连走路的力气都快没有了。

几乎在一瞬间狠下心,明石松开握住树枝的手,闭上眼睛朝山下滚去,速度果然比方才的踉跄快了许多。感觉的到遍生的荆棘把尖刺刺入自己身体,明石黯然一笑:无人可以猜到,自己这般不顾性命奋力前行,只是为了去送死。

好不容易支撑着进了叶城,太阳离中天的距离越来越短,然而此刻明石再也无法加快速度,他走着走着就会虚脱地倒下。路上的行人见到这个满身泥土,目光呆滞的人,纷纷绕行,个别好心人还会远远朝他扔一个铜子,见明石毫无反应,更当他是个无可救药的疯子。

远远地传来一声轰响,并不震耳,却让明石脚下一软,几乎跪倒在地。他知道,那是执行死刑前的追魂炮,午时已到,马上就要开斩了!

用尽力气跑过最后一条街道,明石远远地看到人山人海的围观人群正中,是一座高高的刑台。而那坐在监斩官座位上的,赫然便是自己的亲生父亲玄林!

此刻,季宁已经被带到了刑台上,行刑的刽子手胡乱抹了抹季宁额头上被石块砸出的血,鄙夷地道:“不懂你犯了什么傻,居然肯代替那个凶手?若不是官兵一力阻拦,只怕那些百姓早冲上来将你打死了。”

“我亲手造下的孽,总要亲手了结。”季宁平静地说着,任由刽子手将他推倒在台上,四肢大张绑起。他相信明石不会违约,他此刻没有来,只是因为无法赶到。

第二声追魂炮又响了。季宁伏在地上,闭上眼睛。等到第三声追魂炮响,自己就会被砍去四肢,人头落地。虽然有不死珠保证自己的复活,可这种痛楚,想一想都是不寒而栗。

“等一等!”与第三声追魂炮同时响起的,是一个震慑全场的声音,“我才是明石,是灭了静海县的凶手!”

原本正要为元凶逃逸、他人顶罪而聚众闹事的人群蓦地安静下来,惊讶地闪开一条通道,所有的眼睛都注视着那个遍体鳞伤倒在地上的人,看着血迹在他身后一点点延伸。所有人都将信将疑,这个长着蓝色眼眸的空桑人,乱发上沾着草叶,口角漫溢着血丝,如此狼狈的模样真是举手间毁灭了静海县的凶手?可如果他就是那穷凶极恶的人,为什么他不逃之夭夭,还要奋力回来领死?

“我的儿子……”坐在监斩官位置上的玄林喃喃地念了一声,右手无意识地一捏,竟然将拈着的朱砂笔捏为两截,断裂的笔杆直插入他的手心中。

聚集所有的内力冲破气海,喊出了方才那惊天动地的一声,明石此刻全身经脉俱断,连站立亦不可能,只能吃力地朝前方的刑台爬去。无数的拳脚落在他的身上,含着咒骂和哭泣,他却仿佛感觉不到,只是如同一只蚂蚁一样奋力朝前方爬动。渐渐地,拳脚和哭骂消失了,周围变得一片安静,明石抬起头,清清楚楚地听见自己对呆立在台上的玄林说:“巫姑已死,冰族停战派当权。”

玄林从上往下地俯看着他,忽而大笑,连说了几个“好”字,方才正色道:“放了季宁,拿下明石。”

“大人,邹安大人已出了帝都通道,打马往这边过来了。”见玄林拿着朱砂笔的手不断发颤,一个好心的书吏轻声道,“只要邹安大人宣读了皇上的谕旨,重任这叶城长官,大人就不用亲手……”说到这“亲手”二字,连那书吏都说不下去了。

“那我……再等片刻……”玄林面色惨白,几乎已说不出话来。帝都已经知晓了自己和明石的关系,就算情有可原,私放明石的事情也足以让自己丢官罢爵,永不录用。那么,就让他在官位上最后徇一次私——拖延行刑的时间,不必承担亲手处死儿子的痛苦。

明石却自始至终没有再多看玄林一眼,他沉默而配合,伏在台上一心一意地等待着死亡的降临。直到有人道:“明石哥哥,喝一碗酒吧。”他才缓缓地睁开眼睛来。

正是季宁跪在他面前,手里端了一碗白酒,小心翼翼地递过来。明石二话不说,咬住碗沿大口喝了个干净,朝季宁笑了笑,又转回头去。

季宁站起身走回玄林身后,只觉得手心里都是冷汗。刚才他在酒里融下的,正是昔日鸟灵醍醐死后所化的那半枚透明舍利子。据石宪说它可以将痛苦幻化成欢乐,那么希望它能够让明石走得舒服一些,这也是季宁惟一可以报答他的地方了。

“大人……”

“是邹安来了么?”玄林蓦地转头,急切问道。

“……”尴尬地一顿,书吏硬着头皮说道,“邹安大人折往大人的府邸去了,让大人办完事再去接旨……”

“好个邹安,好个皇上,他们一定要我亲手杀了自己的儿子……”玄林话音未落,已是一口血喷在判决书上。他闭着眼睛喘了几下,抬手止住季宁和书吏的搀扶,拾起朱笔,就着自己的血把“明石”两个字一笔抹去。判决书的纸张顷刻被笔锋划破,监斩官玄林这一笔,仿佛倾尽了自己一生的力气。

“行刑!”书吏带着哭音的高喊和着台下百姓的欢呼,响彻了整个叶城。静海县惨案的凶手当众伏法、冰族十巫内乱元气大伤、空桑灵力再度强大、帝王之血端倪再现……一个个好消息让空桑人扬眉吐气——云荒,终于又牢牢地回到了空桑人的掌控中,冰族小丑蛰伏不出,更不用说那些软弱无能的鲛人了。此时此刻,冰族凶手的血就是空桑庆典的礼花,映衬着或狂喜或伤感的笑容。

可是,在这个喜笑颜开的庆典里,笑得最幸福纯真的,居然是那万众瞩目的受刑者。血从他四肢断裂的地方涌出,染红了他自己和刽子手的一身,可是他的脸上,却没有丝毫的痛苦。这种类似于挑衅和轻蔑的笑容让围观的空桑百姓大为愤怒,可是无论百姓怎么喝骂,刽子手怎么折磨,明石脸上笑容的光芒无法消灭。

明石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感觉不到一丝痛楚。当锋利的鬼头刀依次落下,手足脱离他的身体,他却仿佛回到记忆深处那些本以为遗忘的往事中,散落的幸福如同珍珠一般一粒粒从沙砾中挖出,堆成一捧,照亮了他灰暗的一生。

那在半夜将他冰冷的身体温暖起来的,是母亲柔软的胸膛;

那对孤僻年少的他嘘寒问暖的,是岑萱姐姐温柔的面庞;

那指着大海和他一起饮酒谈天的,是凤书豪爽的笑容;

那如此信赖如此稚拙地牵着他衣角的,是童年季宁小小的手掌……

终于,当刽子手劈下最后一道带着寒光和血点的弧线,明石如同一个长途跋涉了很久的旅人,终于在镜湖中看到了梦寐以求的幻景。他不顾一切地跳进去,感觉到心脏都为了这快乐而颤抖,幸福的漩涡卷带着他,朝那虚无浩瀚的所在沉没、沉没……直至一切都凝聚成那个白袍飘摇的影子,如同女神一般从远处朝他走来。她说:“孩子,我会救你。”她的声音如同仙乐,她的眼神如同晨星,让他终其一生也不曾离开。可是他最后却害死了她,因为连他自己也不曾知道,他可以奉献给她一切,除了——自由的意志。

第五刀,人头落地。

刽子手松了口气,却惊异地发现那颗滚落在地的头颅流下了泪水,微不可闻地吐出了两个字:“巫姑……”

玄林晕了过去。当季宁在府邸中看到他醒来时,季宁明白这个一生刚强的人走到了人生的尽头。

“是我害死了他……”仿佛根本听不到外间传唤接旨的声音,病弱的老人眼中散发出异样的光芒,他紧紧抓住了一旁季宁的手腕,“我害死了他……我一心只想着让水华不受伤害,向破坏神讨要了保护我们的诅咒,可是破坏神却向我索要了另一个孩子作为代价……如果我知道今天会这么心痛,我宁可用自己换得两个孩子的平安……”

“大人,请保重……”季宁强忍着哽咽道,“水华还在,她还需要你……”

“我死之后,保护水华的诅咒便会失效,我只好把她托付给你了。”玄林异常清醒地看着季宁,将死之人通透的眼光让季宁无法闪避,“'破冰将军'风梧不知为什么看上了她,几次向我提亲,我都说只将水华许配给能让她恢复神智的人……”

见季宁面露惊异之色,玄林继续道:“我过去有很多对不住你的地方,此番却还要你答应我最后一件事:一定要想办法治好水华。她这个样子,我死了也不能安心……”

“好……”见季宁郑重点头,玄林苦笑道,“你不用守在这里等我死,趁着风梧在外地巡视海防,马上带着水华走吧……”

远望着水华坐在廊下的娴静身影,季宁听到身后传来了报丧的云板声,却很快被墙外百姓欢迎“破冰将军”凯旋的欢呼所掩盖。挣扎的人生已经结束,属于英雄的时代来临了。

二十二、死别

两年过去了。为了让水华痊愈,季宁带着她走遍了云荒的医馆。这期间他感受着乐绵乐绿两兄妹无私的帮助,看到了那个曾经绝望到死的鲛人湄振作起来投入到营救鲛人奴隶的秘密工作中,更多的,则是听说“破冰将军”风梧如何一步步扩大势力和对伽蓝帝都的皇帝阳奉阴违,云荒渐渐出现了两个权力中心。一切都在改变,可惜,只有水华的状况没有丝毫改善。

药石无效,恐怕还得求助于神灵的力量。当季宁从最后一个医馆里出来,他下定决心带水华到伽蓝帝都去,哪怕这个希望微乎其微。

此时他们正位于苍梧郡内,与叶城通往帝都的地道相隔千里。想起以前自己曾经乘过的镜湖渡船,季宁折而往西,经过红松掩映的官道到达了乌衣渡。

乌衣渡原名乌衣镇,原本是个只有一百多户人家的小镇。自从二十多年前,一对夫妇来到这里替人摆渡为生,逐渐发展成如今拥有两百多条船、十几条路线的船帮,乌衣镇便改名叫做乌衣渡,俨然成了四面八方旅人云集的大城市。镜湖内有蜃怪,吞吐蜃气造成幻象,是以有“舟不能渡,鸟飞自沉”的古话,偏偏这对夫妇将天堑变了通途,大大缩短了云荒各地往来的时间,因此一些乡野百姓便将他二人当作神人膜拜。加上朝廷对这个新兴的船帮大是支持,不知何日开始就有了夫妇两人乃今朝公主驸马的传言。

季宁隐约感觉这个传言是真的。他在太史阁的时候曾经浏览过《云荒纪年·天祈卷》的初稿,记得彦照皇帝攻克前朝陪都越京时,确实走失了一个叫做清越的女儿,后来为了怀念她,彦照帝便将年号定为“清越”,沿用至今。那么这个乌衣渡的船帮夫人,会不会就是那个清越公主呢?回想起当日乘船时侥幸得见的帮主夫妇温雅从容,甚至在蜃怪的幻象中亦可操纵渡船,不像普通船工须以黑布罩舱,靠司南辨别方位,实非平常人所能企及。

坐在乌衣渡的一个饭馆里,季宁把这些想法都告诉了水华,虽然她听而不闻,他仍然会说下去,就像她小时候缠着他讲故事一样。不过这一次季宁敏感地觉察出,有一个人正在暗处窥视着他们,无形的气势迫得他的心跳蓦然怦急。季宁猛地转过了脸。

他看到了那个人,虽然那人的面容被一个宽沿的大草帽遮挡了大半,读忆师的敏锐还是让季宁一震。

见季宁看见了自己,那人干脆走了上来,摘下他的草帽道:“原来你们在这里。”

季宁怔怔地看着他,不能相信名满天下的“破冰将军”风梧居然会孤身便装出现在乌衣渡。见对方已经将目光转移到水华身上,季宁站了起来,直视着对方道:“你要做什么?”

“她并未痊愈。”风梧这句话与其说是惋惜,不如说是庆幸,“你带她躲了我两年,还是治不好她,该将她还给我了。”

“水华不属于任何人。”季宁冷然回答。面对这个少年时代便杀人如麻的“破冰将军”,他内心中不能说没有恐惧,却全靠平素的傲骨支撑。可风梧也已经不是原来那个骄傲而孤僻的孩子,此刻他的眼中,是属于王者那睥睨一切压倒一切的自信。

“玄林说过,谁治好她,她便嫁给谁。这是个公平的竞争。”风梧从容地笑了,“跟我来,我会让水华恢复神智。”

季宁知道骤然反抗只会适得其反,只好带着水华跟在风梧身后走出了饭馆。此番相遇不过是巧合,季宁却猜不透风梧独自来到乌衣渡的目的。

乌衣渡的西面是真正的渡口,面临烟波浩淼的镜湖。渡口边有一排木舍,乃是旅人休憩和货物流通的所在。木舍后的小山上,修建了一座造型简洁的山庄,便是船帮的所在地了。

风梧一路当先上山,季宁扶了水华沿着台阶跟随。抬头看去,半山腰的山庄大门上只书了“云水”二字,其余便是白墙黑瓦,甚是朴素。

风梧径直走到山庄大门前,敲了敲门环,顷刻有一名老家人从里面走出来,礼貌问道:“不知客人来此,有何贵干?”

“我要见不离皇子和清越公主,你就说星尊帝后裔风梧,要取回属于他的东西。”风梧摘下草帽,露出了标志着血统的金色眼眸。

他只说出前半句话的时候老家人已是变了脸色,到得后来听到“风梧”的名头,更是大惊,慌忙将风梧和季宁等人让进客厅,自行禀告去了。

过了片刻,门帘一掀,果然有人从门外进来,朗声道:“不知'破冰将军'光临,李允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季宁礼貌地站起,眼见来人四十多岁年纪,眉目清致,风度从容,却黄肤黑发,竟是中州人的模样,不由有些诧异。

“你便是不离皇子?”风梧忍不住问道。他为了今日之行不知费了多少心力,只知不离皇子乃是前朝景德帝流落在民间之子,却料不到他竟然是中州人的外貌。

“世上本没有什么不离皇子,在下名叫李允,无非前朝遗民,渡船为生。”李允不卑不亢地回答,迎上风梧的目光,顷刻间二人互相打量,于无声处仿佛已将对方看了个通透。就算季宁不明白他们两人的用意,也看得出来他们酝酿的,是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

“我要属于我的东西。”半晌,风梧开口。

“在下不明白将军的意思。”李允道,“将军不妨明言。”

“我要'皇天'、'后土'两枚戒指。”风梧继续盯着李允的眼睛,一字一句郑重道,“我是帝王之血的传人,那两枚戒指是属于我的。”

“我这里没有什么戒指,将军或许是误听了传言。”李允淡淡一笑,“若是没有别的事情,在下就不奉陪了。”说着便要施礼告退。

“小李将军!”风梧跨上一步拦住李允的去路,正色道,“明人不说暗话,我可以肯定早在前朝越京沦陷时,'皇天'、'后土'两枚戒指就落在了你手上,你之所以不呈给当今彦照皇帝,就是为了替这两枚神戒找到传人。如今,真正的帝王之血后裔就在你面前,你为何要隐瞒真相?难道,你自己生了独霸两枚神戒的野心?”

“我若有野心,云荒早不是如今的模样。”李允看着恼怒的年轻将军,微笑道,“奉送将军一句话:有德者得天下,有没有戒指都是一样的。”说着,他点了点头,径直出门去了。

“慢着!”风梧目光一寒,霎时间已如闪电般抢出门去,伸手便搭上了李允的肩头。李允应变奇快,微微侧身躲过攻击,反手格开风梧的当胸一掌,怒道:“'破冰将军'是想在这里动手么?”

“只要你拿出戒指,一切都好说。”风梧说话间招式已变,飞足踢向李允下盘,却又被对方巧妙闪避过去,不由勾起了好斗的心思,“不然,就让我领教领教昔日威震军中的小李将军的功夫!”

“星尊帝的后裔,就沦落到只会凭借武力的地步了吗?”李允一边招架,一边斥责道。

“因为对你这种人,这是最有效的办法。”

说话间,两人已斗在一处。季宁见水华安坐在椅子上,对四周的情形毫不在意,便走到门边,观察二人的战况。此刻院子里已呼啦拉围拢了不少人,大都是船帮的伙计下人,眼见庄主与那威风凛凛的年轻人斗得眼花缭乱,个个面上满是惊异和仰慕的神色。

“夫人来了。”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一个中年美妇走入了人群内侧。季宁认出来,她就是传说中彦照皇帝的女儿、李允的夫人清越。数年未见,她眼角虽已添了细纹,却更添了几分女性温婉的风姿。

“庄主只是陪客人练练功夫,大家都散了吧。”清越一开口便说出这句话,船帮里的各介人等果然听话地散了开去。偌大的庭院,最后空荡荡地只剩下他们几人。

“清越公主是怕在下抓他们做人质吧。”风梧长声大笑,“我若要不择手段,大可不必今日亲自找上门来。”

清越见丈夫此时左支右绌吃力非常,而风梧竟然还有余力谈笑,她不由暗自惊心,面上却冷笑道:“'破冰将军'手段非常,我们自然不得不防。想当年将军在叶城为了阻止冰族鲸艇游弋,竟然能将叶城市上所有的鲛人聚集杀掉,制成悬浮在海内的怨灵血障,这等气魄和手段真是让人不寒而栗啊。”

“夫人既然知道在下的手段,就烦请说服不离皇子,将'皇天'、'后土'戒指归还于我,否则在下若是伤到皇子,可担不起罪责。”风梧一边笑语,手上的劲力却蓦地大增,眼看着冷汗一滴滴地从强弩之末的李允额上滑下,耳听清越并无言语,风梧眼中闪过一丝狠戾,轻啸一声,他双掌蓦地反扣住李允的肩头,膝盖一顶,已将他压跪在地上。

“李允!”清越隐约听到丈夫一声闷哼,她心痛如绞,颤声道,“不如……我们便将两枚戒指取出来吧。”

“不可……”李允转过头,惨白的脸上神色却甚是坚毅,“我们蒙晔临皇子所托,寻找帝王之血的传人,怎么可以轻易辜负了他的牺牲?彦照皇帝虽然没有帝王之血,这二十多年来却已证明他是个开明勤奋之君,云荒的民生和风气比起天祈朝好了何止百倍!风梧的底细我们早已调查清楚,此人自幼被仇恨浸泡,性情残忍,好勇斗狠,独断专行,若是主政云荒,只怕又建出一个天祈朝来!不管他是不是真的拥有帝王之血,我们都不能把'皇天'、'后土'交给他,要留着交给一个仁慈开明的星尊帝血裔,不再让云荒重蹈覆辙……”

“骂得好啊,可惜就是不知你还有没有命留着去找下一个帝王血裔?”风梧手上加劲,直捏得李允肩骨如要断裂,让他只能咬紧嘴唇,再说不出一个字来。

“不,求你放了他!”清越惨白的唇不住颤抖,哀求道,“我这就去……去给你把戒指拿来……李允,那两枚戒指再重要,也不能换了你的命去!”

“别去……”李允奋力说出这两个字,可清越已是匆匆跑开了。

“这就是女人的弱点。”风梧笑了笑,松开劲力,看着李允脱力地大口喘息。“告诉她不要玩花样。我一个人来,就是打算什么事情都做得不留后患。”

“你无……”李允“耻”字尚未出口,风梧一道气劲已将他的话逼了回去,“我不喜欢别人骂我,我从小挨的骂已经够多了。”

“戒指在这里,你放了他!”清越远远地奔了过来,焦急大叫。她高举的手上,是两枚白金托子嵌蓝宝石的戒指,光华灿烂,仿佛两颗星辰。

“拿过来。”风梧的视线不自觉地被戒指的光华吸引,脱口说道。

“给你!”随着清越冷硬的声音,几道白色的光线已从戒指上射出,如同利刃一般射向风梧的要害!风梧乍惊之下推开李允翻身侧退,却仍然没有躲过其中一根光线,电光火石的一瞬,那白而细的光已将他的右胸刺穿,鲜血四溅。

“李允,你没事吧。”清越见风梧捂住胸口倒退跌倒,她连忙抢上去扶住李允,焦急地问道。

“你……不该伤他……”李允勉力说出这句话来,让清越一时不明所以。然而她越过李允的肩头,正看到风梧慢慢撑地站了起来,他金色的眼眸仿佛被自己的血点燃,宏大的愤怒如同乌云一般朝他们压了过来。

不假思索地,清越再度举起“皇天”戒指,希望能再次将风梧击退。可是万万想不到的是,风梧只是伸出他沾满血迹的手,那两枚戒指便如同长了翅膀一般飞离了清越的把持,稳稳地落在了他的掌心中!

“它们认出来,我流着星尊帝的血。”风梧拿起“皇天”戒指,慢慢地套在自己的手指上,再把“后土”戒指放在怀中,“我是它们的主人。”

“你若是发怒,就杀了我好了,不要伤害她!”李允下意识地撑起身,挡在清越面前。

风梧并不回答,只是专心查看着手指上的戒指,仿佛在鉴证它有怎样的神妙。右胸的伤口在“皇天”戒指的灵力下慢慢愈合,然而他眼中的戾气却在无声地集聚。他本意并不想伤人,却总是被他人所伤,既然这一生摆脱不了冷硬嗜血的名声,他又何必去争那个虚名?眼中精光来回变幻,最后,风梧举起握拳的手,将戒指对准了李允的方向。

眼看风梧眼中杀气大盛,而清越一把推开李允朝着风梧迎了过去,一旁的季宁焦急万分,心念一动,不假思索地大喊了一声:“风梧,水华在看着你!”他心中一直仰慕李允夫妇的为人,对李允此前的一席话也深有同感,是以一心想要阻止风梧,竟忘了水华目盲,根本是不可能“看”的。

然而,这句蹩脚的谎言居然也收到了效果,风梧果然停下了催动戒指的意念,转向厅房看过来。季宁侧过身,不可思议地看见水华果真站在自己身后,黯淡无光的眼睛直直地对着风梧的方向。

“你真的要当着她的面杀人么?”季宁从见面伊始便暗暗惊诧于风梧望向水华的神情,此时更是不遗余力地试探。

风梧见水华容色惨淡,整个人靠着门框轻轻地颤抖,他心中一软,那股催动“皇天”戒指的念力便无心发出。他再也不看依偎在一起的李允清越夫妇,转身朝着山庄大门外走去。不料那坚固的庄门竟也经不起他的怒气,“轰隆”一声,赫然中分裂开,坍塌在原地。

眼看季宁背起水华踩踏着废墟随后离去,清越缓过一口气,勉力笑道:“幸亏那个姑娘,要不我们就被你的迂腐脑筋害死了。”

“好不容易安定下来的云荒又要改朝换代了。”李允叹了口气,“为什么星尊帝的血裔会是这个样子?难道上天真的要灭亡空桑了吗?”

“只要有那个姑娘在,情况就不会太坏。”清越安慰道,“她虽然懵懂,可身上那种宽和宁定的感觉却是掩盖不了的,倒有些创世神的风范呢。可惜'护'的力量太弱,压制不了风梧的野心,一场内战看来是免不了了……”

“我想要离开这里,到中州去看看。”李允说到这里,伸手理了理清越散乱的头发,神色黯然,“六千多年了,一个独夫接着又一个独夫,云荒没有一点改变,好不容易苍梧朝有了新政的萌芽,却马上又要功亏一篑,我真是有些失望了。”

“去中州吧,云荒又要回到星尊帝的血裔手里,我们的使命已经结束了。”清越遥望着帝都的方向,缓缓点了点头。

风梧带着季宁水华一路出了乌衣渡,却不返回自己的军营驻地,反倒朝着郊外走去。

季宁不明白风梧的用意,既不放他们走,也不说要去哪里。然而一种奇怪的感觉却渐渐从季宁心中升起,倒仿佛这一路走下去离终点越来越近,有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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