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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妃起居注-第1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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郕王手脚比皇帝更快,也更不讲究——去年成的亲,成亲没几个月,收用的宫女杭氏立刻就有了身孕,孩子算来和皇长子都是差不多大。郕王妃脾性比皇后可大得多了,听皇后说,是脸拉得老长,好几个月都没给郕王好脸色。
不过,比起皇后,郕王妃的地位却是更加稳固,藩王府哪怕是庶子袭爵,也没有尊亲母为王太妃的道理,顶多不殉葬也就是了不起的福分了,若是家规严厉,嫡母生母一体殉葬都是有的事。郕王妃若是生了嫡子,那就肯定是嫡子袭爵,倒不像是天家,情况又多变化。
两兄弟聊了几句,太妃倒是开腔问了皇帝,“听说提拔了王振重新入宫?”
当年王振出宫的事,还是太妃和皇帝商量的结果,那是皇帝头回为自己做主,印象当然深刻,不过他对太妃感情远单纯于对太后的观感,底气也足,闻言便理直气壮道,“是,昔年的事,本是我的过错,王振不过代我受过,如今时过境迁,也该重新启用了。”
太妃望了他一眼,似笑非笑——皇帝心底有些不舒服,他的一举一动,在太妃这里也很难得到什么反应,顶多是从前行差踏错时,太妃隐晦地劝过几次,那时年轻,他并不太听,后来太妃也就不说了。不过,那种仿佛是洞悉了一切的眼神,依然是让他有种阴微心思都被看透的感觉。
“皇帝念旧,这是好事。”太妃眼下也只能这么说了,尽管皇帝是食言了——昔年他应承过太妃,不能让王振再进宫服侍,不过此时老了脸不认,太妃又能如何?
思及此,皇帝反而有些得意,他轻咳一声,正欲说些什么遮掩,太妃又添了一句,“只是王振自己也敢应下——听说是一招即来,亦是难得啊。”
语意平静,不喜不怒,倒是一下把皇帝给说得愣住了。
伴伴的确是一招即来,没有任何推拒,反而是踌躇满志、雄心勃勃,大有终于翻身的喜悦。之前见他的时候,皇帝并未多想,见他高兴,心里自然也是喜欢——他提拔王振,有很重的补偿心理在,王振若是再三推却,他自然不喜。
可被太妃这一说,王振的举动立刻就变味了,以他只能,会不知道他入宫等于是打了太后的脸?虽然当时的事是被压下来了,但当事人心里清楚,王振出宫究竟是谁的意思,为的又是什么,为了这件事,又闹出了怎样的风波。
自古以来,疏不间亲,即使是大伴,也没有离间母子感情的。更别说在皇帝身上,母子和睦已经不纯粹是一家人的感情需求了,更是政治需求、道德需求,王振要真是忠心耿耿,那就怎么都不能答应重新启用自己的命令,即使当时没推拒成功,入了宫,现在听到太妃的这句话,也该立刻请辞,更有甚者,也该以一死结束这本就不该延续到今日的纠葛。
自己只顾着想追尊宸妃为太后,把昔年真相揭露,却是浑然忘了,当年太后卒中的真相究竟是什么……
皇帝的脸,一下就隐隐泛起了潮红,他咬着牙望了太妃一眼,见她还是那样神色安然、似笑非笑,本就隐隐燃烧的怒火,腾地一下就旺盛了起来,一时气血上涌,丝毫不加考虑,便扭头对郕王道,“前日追尊宸妃,倒是让我想起一件事——说来,弟弟的生母在南内也住了十几年了,即使是有过错,这些年来也补偿了去。现在是否也该到了给她上个尊号的时候?”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咯~
第280章 无奈
怎么就到这个地步了……
郕王瞅了贵太妃一眼;又看了看面容平静的兄长;也只能在心中连连苦笑了。
至于吗?自己这个兄长;在帝位上也就坐了二十年不到,按说帝王好猜疑、易怒多是到了晚年,他倒是好;这才亲政没几年呢;刚是过了二十岁,性子就是如此偏激易怒;贵太妃一句话说得不称心,这就照脸抽巴掌?也难怪朝野中敢直言劝谏的人越来越少;内阁里几乎没有一个敢说话的人才,只能瞧着司礼监飞扬跋扈、肆意妄为……
藩王按说不该学史,不论是读书习武,都是正经事业,谁也不会认真教导。能够认字读书也就够了,不论是吟诗作赋,又或者是飞鹰走马,只要不是正经事儿,内廷都是鼓励态度,唯独是好儒、问政,是内廷无法容忍的致命缺点。所谓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一个藩王知道这些做什么?按照贵太妃的交代,最好是连诗词都别做,免得被有心人揪住了小辫子,发祥出文字狱来。
当日听说这番交代时,还觉得贵太妃是担心太过,毕竟有了年纪,难免瞻头顾尾、暮气沉沉,如今现场见识了兄长的脾气,方知道贵太妃的识人之明,真是一点都没有看错,要是养成了好弄诗赋的习惯,以兄长的性子,将来若是不慎得罪了他,还不知要从故纸堆里翻出多少不利于他的证据来。
不过,少年时不以为然,虽然贵太妃有交代,郕王私下依然是有读史,自己看,并不写什么论著笔记,也不和人讨论,以他博览群书的阅读量来说,也不算是什么招人眼目的事。所谓读史知兴替,真是一点不假。少帝临朝、朝中无正、边军糜烂、异族复兴,这是国朝由盛转衰的征兆啊。
上一场大战已经是二十年前的事了,二十年的安宁,足以让大部分精锐的军队,变成一滩烂泥,更何况这其中还有足足十年,朝政基本上都出于无人领袖的状态,如今还能镇得住的几位老臣,又被皇帝一一地清了出去——如果皇帝是汉武帝一般的俊才,那倒也罢了,一样是长在深宫妇人之手,年少临朝,汉武的确创下了不世的功业,这就是汉代的气数,可落到国朝么,也许是文皇帝篡位的关系,气数在此,就已经尽了。
心胸狭小,并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才具浅薄才是真正的致命伤,当这两点加在一起,再重上自以为是,配合上如此危机四伏的朝局,真是让人看不到一点希望,只能等着国朝在皇兄的领导下慢慢地衰弱下去——其实也没什么,有盛有衰,这世上也不可能真有千秋万岁的王朝,反正由盛转衰也是个漫长的过程,郕王这辈子应该是看不到覆灭的那天,至于他死后的事,他也管不着了。
也就是这么想着,又因为自己就藩在即,若是没有意外,日后也就是十余年进京一次,和皇兄的交集并不会太多。他也不是个想做大事的性子,学着一般的藩王聚敛民财逍遥度日,难道哥哥还能亏待了他不成?虽说皇兄有着这样那样的毛病,可兄弟俩的感情,一直也都还算是不错的。郕王压根也没想到,不知不觉间,皇兄的性子居然变成了这样,只是一言不合,就把他的伤疤也拖出来直接就血淋淋地往下撕扯起来。
都不是孩子了,郕王今年二十岁,也已经成亲生子,心智也算是早已成熟——他自小就是个好思虑的性子,长大了也是一样,又爱读史,对于自己的身世,也是思忖了许多。私下也是查阅过当年的往事,和自己的伴伴、姆姆,都谈过自己的两位母亲。
小时候不懂事,对贵太妃难免许多猜测,知道了身世以后,更是无所适从,对贵太妃的观感,总是来回在极端摆荡,亲近的时候觉得她待自己太好,自己完全配不上,疏远的时候,又觉得她非常偏心,自己永远都比不上姐姐。反而是后来搬出去住了,年纪也渐渐长大,郕王也懂得体谅贵太妃的难处,虽然她对自己,的确是比不上对姐姐掏心挖肺,但毕竟不是亲生,再加上生母又做过那样的事,能做到如今这样已经没什么可挑剔的了。就连生母吴氏那儿,不是她照拂着,也不能这样安安稳稳地住在小院里,虽然永远不能出门,但起码衣食起居上没受什么委屈。
两个皇子都不是生母养大,确实也都是彼此心中的一根刺,可郕王和皇帝不同,的确是因为吴美人行差踏错才被抱给贵太妃,她做的那些事,按《大诰》都够凌迟的了,也就是因为有了自己才勉强留了一条命。有个罪母这事就是他一辈子的伤疤,传扬出去,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宫中几乎从无人提起此事,是以宫外群臣还无人知道,现在皇帝一句话就把这事翻出来了,让他怎么回话好?
身为亲子,该孝顺母亲,皇帝要宽宥了她的罪过,他还能说不?可且不说这么做是否合理,看皇兄意思,是要将吴美人抬举起来,给太妃难堪,且先不说太妃是否会因此难堪,后宫里突然冒出个皇子生母,总是需要解释的吧,这不就等于是要把吴美人之前做过的事情往外宣扬吗?郕王的脸还要不要了?就为了给太妃难堪,自己弟弟的面子就一点不顾了?
若皇帝是故意的也就罢了,敲打、警告,都还算是有的放矢,可按郕王的理解,皇兄可能根本都没想到这茬,目前就盯着太妃不放呢,倒是把他给撂在这里了。这样顾头不顾腚的事,他是做得出来的。
再说了,太妃说得本来也没错,王振这人,郕王是没接触过,可就看他迫不及待进宫服侍,便可知道此人的心思绝对称不上纯正。再说,即使是纯正又如何,为了他把太后气卒中了,太皇太后也没少窝火,这样的人根本就不能再用了。当时的事又没有灭口,现在是太后还在,还管着,将来太后不在了,王振若是飞扬跋扈,那起文官直言进谏的胆子可能没有,但也千万不能小看了,嗅探消息,传递谣言,这样的事情他们如何做不得?到时候皇帝的名声还要不要了?如此不孝之子,怎么堪住乾清宫?
一句讽谏而已,便如此大动肝火,出招如同醉拳,反而是让人无法去回了,郕王也是无语——他自知自己绝不算是什么绝顶天才,但只怕即使是天才来了,对皇兄也是有种老鼠拉龟无处下手的感觉。这让人怎么回呢?这样的人,你根本无法揣摩他的心思,根本不知道他会如何反应啊!
但留给他反应的时间也已经不多了,郕王思前想后,凭直觉断然下了决心,他露出感激之色,立刻就跪了下来。
“兄长,”为了夸张,他还做出了哽咽的效果,横竖他是抱着皇兄的膝盖做哭泣状,他也看不见他的表情。“生恩难报,兄长愿赦其罪过,弟弟真不知该如何酬谢,不知……不知该如何回报兄长的恩德。”
哭了一会儿,又说,“只是、只是生母的确有过,此事也属家丑,受尊号却是心中有愧。再说,生母这些年来,也是时而清醒,时而、时而……”
皇帝估计从未过问吴美人的境况,他有些诧异,“怎么?时而什么?”
“时而有些迷糊,有失心之症。”郕王的叹息是货真价实,贵太妃从不曾禁止他去探视吴美人,郕王搬到东边后,十天半个月也总要过去一次,只是去得多了,倒越看得清楚,吴美人不能说是全疯,不过不大清楚是肯定的,在郕王心里,对生母最大的想望,就是能带到封地去照顾,只是这么做太犯忌,根本就不可能,既然如此,那倒不如还是让她关在小院里好,若是上了尊号,安排了宫室,还不知又要闹出什么事来,倒是他已就藩,还能指望谁来照拂生母?求养母?他自己都不好意思开口。“怕是当不起皇兄给的体面。”
说穿了,也不是当不起皇兄给的体面,而是一个半疯的女人,即使有了尊号,又怎么来膈应太妃?皇帝不可能指使她来殴打贵太妃吧,那根本也就等于是撕破脸皮了。一句话而已,还到不了这份上。
“哦……这样啊……”皇帝似乎也很惋惜,“没料到竟是如此,倒是可惜了——弟弟对生母情形如此清楚,可是常来探视?”
“凡入南内,时而都会绕过去看上一眼。”郕王回答道,似乎有几分窘迫,抬头看了贵太妃一眼,又垂下头去。“毕竟……是生母。”
贵太妃神色莫测,看不出喜怒,不过,养子这么亲生母,再加上两人从前的恩怨,她心里当不会有多高兴。
她不高兴,皇帝也就高兴了,横竖他也就是要刁难贵太妃,即使不是按原有思路,贵太妃现在也够难堪的了:藩王入宫探望太妃的次数都是有记录的,当不会多,自己亲自养大的儿子更亲善生母,听说有意给生母上尊号,眼泪都下来了,一切赤/裸裸摆在眼前,贵太妃心里能好受?
他没有再多说什么,又坐了坐,便招呼郕王,“今日难得有暇,意欲去西苑踢球,弟弟一起来吧?”
即使郕王还有别的安排,也不可能推拒皇帝的邀请,他堆出欢容,一口答应了下来,两人又一道向贵太妃告辞,贵太妃端坐椅上,受了两人的礼。郕王心里,也有些忐忑——希望贵太妃能明白他的苦心……
乘着皇帝转身出门的那当口,他慢了半步,回头望了贵太妃一眼。
贵太妃虽然依然没有多少表情,但却冲他微微点了点头,郕王心里,一下就放松了下来,他转身追在皇帝身后,一边绞尽脑汁同兄长搭腔,一边和他一道出了屋门。
虽说这一场风波,在皇帝这里已经算是过去了,但他来给贵太妃问安,身边自然也有人伺候。贵太妃管束得住清安宫的下人,管束不住乾清宫的心腹,她说王振的这句话,不过两三日,便是传遍了宫中,甚至,连宫外都是有所耳闻。
第281章 不安
王振现在的压力也的确很大。
再度奉诏入宫,事先的确连他也没有想到;皇爷是几次流露过这样的意思;但王振也没想过皇爷真的做得出来这样的事,更没想到不放过他的人居然会是太妃。
在皇宫做事,就如同把头捧在手心;稍有不慎,就是人头落地的结局。这一点,王振体会得很清楚,几年前险死还生的经历,让他有无数个晚上都是惊叫着从被褥中弹起,那种性命决于一语之中,随时可能被当作一枚筹码兑出去的滋味,就算是现在想来,也会令他立刻失去所有欢悦的心情——虽然现在重回宫中服侍,皇爷对其重视非常,但这亦改变不了事实:当年他是如何处境,现在也还是如何处境,即使皇爷已经亲政了,太后说一句话,他也同样有可能人头落地。
可话虽如此,但皇爷有招,难道王振还能不进宫么?之前他虽然困在府邸之中,但家财万贯、锦衣玉食,无非都是因为皇爷对他的惦念和赏赐,带来了这些实惠。皇爷的性子,他是极明白的,若是不识抬举,必定会惹来他的厌弃,到那时候,还有谁会来保证他的荣华富贵,难道要指望太妃、太后?
从一开始就没得选,走到今日还是没得选,当年的事情,王振已经忘却了真相,就当自己是无辜被牵连了,其实今日又何尝不是如此?皇爷要他进宫服侍,也并非是为了要给他出气,孩子大了,总是想要在当年的事情上找补一番而已。若是惹来太后的过问,又会如何处理他,只怕是连皇爷自己都没有想好。而作为王振来说,在成为皇爷大伴以后,他就只有一条路可以走了。
但怎么也没想到,清宁宫里寂然无声,太后就和不知道这件事一般,反而是太妃用心叵测,那句话细细琢磨,倒像是要把他王振往死路上逼——进了宫,就是太后心里的一根刺,一个忠义的奴才早就该以死明志,以证清白了。他王振非但没有如此,而且还是一招即来,品德上肯定是极有问题的。
这是明晃晃的挤兑啊!摆明了就是不想看他安生度日。一句话就把王振的品格从根子上给败坏了,听小黄门传了话以后,王振觉得周围人看自己的眼神都变了——乾清宫发生过的那个变故,根本瞒不了皇帝身边近人,当然,不识相的话没人会去说,可人人心里都是有杆秤的。他王振上回被赶出去,冤,算是填在母子争端里头了,宫里同情他的人不少,皇帝没亲政那几年,能安安稳稳在家里住着,也多亏了一些够义气的朋友照拂。那是他最落魄的时候,可他的人品大家还是认的,现在他是得意了,但名声也全完了——就只因为太妃的一句话!
心里能不恨吗?可再恨也得忍着啊,就算只是个太妃,不是太后娘娘,那也不是他一个内侍可以撼动的。即使是她行差踏错、倒行逆施,皇爷身为后辈,没有管教长辈的道理,顶多,也就只能在饮食里动点手脚……
他的思维立刻活跃了起来,可思前想后,也只能将此事放下了:下毒根本是不现实的事,清安宫、清宁宫都有自己的小厨房,小厨房内任用的当然都是心腹,他王振朝不保夕,有什么把握收买人心,让其做下这几乎是必死的大案?再说了,宫里可没准还有柳知恩的眼线呢,这几年,他受宠的程度,可不弱于自己……
比起报仇,现在该想的还是如何自保,如何立足。王振叹了口气,很轻易地就下定了决心,他站起身子,开始去除身上的华服,预备以待罪人的装扮,只穿着中衣,背负着荆条,前去找皇爷哭诉。
太妃的那句话,说不定还真能让皇爷动点疑心——王振太熟悉皇帝了,即使离开了区区五年,可亲政以后这几年来,两人也没少见面,太妃这句话说出去,皇帝不动疑心才怪呢。
这一次,只能是置之死地而后生,请皇爷将他赐死,才能消除皇帝心中的疑心,重新赢得他毫无保留的信任。做内侍的,再风光也都是皇帝一句话的事。什么大权那都是虚的,唯有牢牢抓住皇爷的心,才能长盛不衰、永享太平。
不过,即使马上就要开口请皇帝允许自己去死,面上也换上了隐隐的不安之色,但王振心里,却依然是冷静得如同一潭冰水,毫无听说太妃那句话时的波澜。
他太了解皇帝了,这出戏会是怎么个结果,王振心里非常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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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还是封了司礼监秉笔太监啊。”郕王再进清安宫探望母亲时,也是有些感慨。
“怎么可能不封呢?没有一步登天,做掌印太监,已经是金英还算是有些圣眷了。”徐循不免一哂,皇帝的性子,到现在难道还不清楚吗?哪怕只是为了和自己赌气,也会将王振升职的。“真正看他是否受到重用,不是看他的差事。”
“想必您也是听说那奴婢在乾清宫上演的好戏了。”郕王也明白母亲的意思,他呵呵一笑,“儿子还以为,要不是那出戏,他还封不得秉笔太监呢。”
“得看。”徐循对皇帝思维的细节把握得也没那么清楚,“也许不管王振怎么做,都会获封,也都能保住性命。不过他到现在还能被皇帝贴身带着,须臾不离,那肯定是那番表演的功劳。”
皇帝那个性格,徐循一句话就惹来打脸,怎可能回去后反而疏远冷落王振?就是为了给徐循点眼色看,都会刻意给他体面。不过话说回来,听了徐循那句话,他无可辩驳,心底只怕也是生疑,若是王振应对得不好,只怕难免自此以后也就领着这个闲职过日子了。等风头过去以后,随指一事远远打发出去也都是可能的。反正,皇帝虽然绝不会承认自己错了,但也绝不能容忍自己被王振欺骗感情。
也就是这个应招,才保住了王振的地位,也保证了他的安全。现在即使太后出面为难王振,除了激化母子矛盾,引来皇帝反弹以外,也不会有什么别的结果了。只要有皇帝护身,王振就是动不得的——虽然无奈,但,谁叫皇帝是皇帝?
进宫这些年,已经不像是少女时那样容易动感情了,徐循也不是非要搞死王振不可……她也没这个能力。话说过一句,尽过自己力量,也就算了。见郕王眉宇间有些阴霾,还安慰他,“放心吧,也就一句话,你哥哥也万不至于为了这事就要逼死人的,当时发作一番,过去了也就过去了。”
“那若是真逼死了呢……”郕王低声嘀咕了一句,“太后娘娘都没开腔,您倒是说话了。”
“那就逼死我好了。”徐循冷笑了一声,“他要做得出来这种事,我倒还高看他两分。”
虽然是母子闲谈,但郕王依然是脸色一变,左右看了看,见除了自己、贵太妃以及服侍几十年的韩女史、赵嬷嬷以外,并无旁人陪伴,方才是缓了神色,“娘,您就少说几句吧……”
“太后不说,无如奈何?”徐循这些年来是没怎么闹起风波,但不意味着性格有所改易。“不过,今日你来了,我也想和你商量商量你就藩的事……”
郕王到现在都还没提就藩的事,连封地都没定——当时封王还小,就藩也不是一两年间的事,也没定下封地。如今成婚也一年了,于情于理都该提出京的事,毕竟藩王长期逗留京城不去就藩,也容易招致口舌。
不过,长期生活在京城,现在一下要去到外地,郕王心里自然也是舍不得,带着侥幸心理,皇帝没提,他也不说。要不是王振此事,让他感到不安,郕王也不会动就藩的念头。他点了点头,“倒是和娘不谋而合了,儿子这回进来,就是想和娘说这就藩的事。”
母子两人对视一眼,都是心照不宣。徐循道,“吴氏那里,你放心好了。自然不会冻着、饿着她的。”
明摆着的事,王振此时是牢牢握住了皇帝的信任,将来有得是他飞黄腾达的时候,太后是拿定主意不出声了,徐循有自知之明,实在闹得不像话时,她肯定忍不住要说几句话——郕王也是了解她的,若是今日的事再来一次,可就有得头疼了。反正迟早要走,不如早些走了,对大家都好点。王振要想打击报复的话,谁知道会不会拿郕王不就藩的事作为借口。
两母子是想到一块去了,对视一笑,默契自生,郕王自然地道,“嗯,娘不说我也知道,您肯定不会不管她的。”
既然拟定了对策,余下也没什么好做的了。徐循不论如何都是太妃,一生中除了为废立皇后的事情去过一次南内,也没有别的污点,就这一次事,说来皇帝还要念她的情,不太会被拿出来做把柄。郕王这个敏感因素一去,王振要对付她,又有什么可以下手的地方?
至于郕王,赖于太妃未雨绸缪的吩咐,他从来也不吟诗作赋,对文治武功也毫无兴趣,除了读点书以外,最大的爱好就是踢球、斗蛐蛐儿,和哥哥的感情也不错……去到地方上以后,自己再注意一点,王振又能把他如何?如此先立于不败之地,若是王振不犯上来也罢了,若是有什么动作,再是慢慢地对付他,也不用惊慌失措。
“就不知王振接下来会如何行止了。”郕王不免有些好奇,毕竟如此种种准备,是建立在王振有心报复的基础上,若是他无心报复,那这些事也就是白操心了。“料他半年内也不会发难的。”
“王振这人,机心不浅。”徐循想到多年前他在生死交关时的表现,“起码对皇帝的了解是很深的……依我看,他性子缜密绵柔,若是能以他的本心行事,必定会蛰伏几年,等到真正在司礼监里站住脚了,再来说什么报恩报仇的话。现在他才刚进宫不到半个月,还根本不到谈这些的时候。”
郕王叹了口气,“只怕他又未必能以本心行事呢。”
做内侍的,还不都是揣摩上意,王振名声坏了,多年不入宫,在宫中已无根基,别看得居高位,却连翻云覆雨的资格都没有,想要真正获得权力,除了发了疯地揣摩上意以外,还有什么路可走?
“您倒是帮了他一把。”他半开玩笑地埋怨贵太妃,“也许本来就五分疯的,这么一闹,可得疯到十分了。”
“呵呵,原来错得倒是我了。”徐循也不生气,随便应了一句,倒是亦叹了口气,正经了起来。“不过,我也的确是错了……我看错了。”
看错的是谁,自然不必多说,郕王亦是心有戚戚焉,低声道,“皇兄这几年的确变化很大。”
“坐上帝位以后,性格就没有不变的。”徐循又叹了口气,“就是他的变化,也的确是太大了一点……我现在倒想知道,王振接下来究竟会先做什么。我是看错了,但他肯定没看错。”
王振若是看错了皇帝,负荆请罪、请皇帝赐死,估计就要变成真死。事实已经证明,他对皇帝的了解还是那么的透彻。而眼下他又处于非常需要巩固地位的关头……他要做的事,必定是他心中皇帝现阶段最想做的事。
徐循也真的很想知道他到底会做什么。她现在对皇帝的了解已然非常片面和有限,像皇帝这样的人,根本无法以常理和常识预测,他到底想在这江山上打下属于自己的什么印记,她是真的没一点头绪。
宗室?边兵?钱粮?这老大难的三问题,是朝政中由来已久的难关了,但也都是极为难啃的硬骨头。就不知道皇帝到底想不想解决这三个问题——或者说,他到底有没有意识到解决这三个问题的难度……又或者,他现在最想做的,还是让生母得个皇后的追尊,或是大起宫室淫。乐不休,就得看王振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到底会有什么动作了。
这答案来得也不慢,才刚过了新年,王振便是连连有了言论,又给自己讨了个新差事。
第282章 胡闹
“兼任御马监;掌瓦剌朝贡事?”徐循吃惊地重复了一遍;“掌瓦剌朝贡事?”
太后也是一脸的无语;她点了点头,“还真是半点没打算遮掩;不是么?”
徐循也只能苦笑了——这事该让人怎么说好?简直粗浅得一点也不像是政治了。
自从罢了下西洋一事以后;西洋诸国来朝贡的次数也是渐渐减少,从每年一次;到如今几年一次,唯有瓦剌鞑靼照旧还是年年入贡;鞑靼倒还老实;没闹出什么幺蛾子;或者说和瓦剌比相对要老实些。瓦剌自从先帝去世以后,每年使团人数逐渐增加;时常多达两千余人,一路吃喝索要,沿路接待官吏均是苦不堪言,而且还经常有肆意偏离路线,勘探周围地理的情况出现,狼子野心,可谓是昭然若揭。奈何当时朝中无主——皇帝虽临朝,但年小,太皇太后老弱不管事,太后也没能力掌握大权,就连内阁三臣都是性情稳重的老年人。虽然也不是没有反应,但没有挑起大战的决心,一再容忍的结果,便是如今每况愈下,越发糜烂的朝贡局面。
前来朝贡的使团,朝廷自然是管吃管住,而且‘厚往薄来’,从太祖高皇帝时期起,就是这么个规矩,除了对朝贡物品回以厚赐以外,使臣还都有赏赐发下,这是按人头算的。瓦剌每年拉些不堪用的老马来,换回去的可是货真价实的银绢盐茶,这都是他们急需的生活物资。可以说是净赚不亏,所以每年瓦剌都是积极入贡,当然反之在国朝这里,此便是对国计民生越发沉重的压迫了。
一个朝贡,一个‘中州地半入宗室’的宗室供养,还有一个无底洞一般的边兵财政,国朝几乎无商税,皇帝如今手松了,一赏便是几百顷地,地少了,官田出息也少了,权贵之家大肆占地也不交赋税,即使有盐铁贴补,这入息和流水般的花销比,也根本不成比例。别说皇帝,就连太后、徐循,哪个不知道问题的棘手性?只是她们女流之辈,根本被内阁架空,又能如何?皇帝亲政以后想要改善局面,也是很正常的想法。不过就徐循所知,他亲政四年来下达的几项命令似乎都没什么成效。不论是下令勤练边兵,还是清退侵占民田,均是雷声大雨点小,底下人敷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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