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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公主在敌国奋斗史-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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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王沉吟了会儿:“前些日子寡人不是赏了你三百金?替她赎身完全绰绰有余。”

宋绯早料到晋王会有这么一问,她长期混迹在风月场所,玉人馆有位家财万贯的常客,他在玉人馆有位红颜知己,几乎夜夜宿在红颜的香闺里。宋绯也算常客,一来二往,和他混了个脸熟。她有时候好奇会问那位常客:“你既然那么喜欢你那位红颜,怎么不替她赎身,讨回去做个偏房?”

那位常客说:“我有个怪癖,养在家里的女人呢,长则半个月短则七八天就腻了,可是外边的不一样啊,每回去都觉得新鲜。”

宋绯当时就觉得男人果然都有兽性,妻不如妾,妾不如偷,说得简直对极了。

此番晋王这么一问,宋绯便照着那位常客的原话叙述了一遍。末了还故意补充一句:“而且陛下赏的那三百金早被我在赌场败光了。”

晋王默手下顿了顿,轻笑了声:“寡人原以为凡是做质子的都是来受苦受难的,世子真是令寡人开了眼界。”

言外之意就是说她来晋国,是来享乐的。

宋绯不知他因何而笑,也许是在嘲笑卫国未来的储君如此庸碌。她满不在乎说:“人就一辈子,活着就要开心些,我没什么本事,也无力改变什么,只好让自己活得开心一些。”

晋王偏头想了一下:“世子倒是容易满足,这点小要求寡人都做不到的话,别人怕是要说你在晋国受了亏待,回头我跟丞相说一声,你放心去罢。”

宋绯应了声诺:“谢陛下。”

***

宋绯走后,桓止收起笑意,沉思了会,着内侍把传太叔衍入宫。内侍领命去了。

清脆的钟声仍然持续着,桓止缓缓走到编钟架子前,她背对着他玩得正开心,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笑得那样无邪,白玉的脸上甚至沁出薄汗。

桓止笑道:“我有事出去一下,你在这里玩吧,累了就进寝宫休息。”

她头也没回,轻轻地嗯了一声。

桓止来到议事殿,太叔衍早在殿门外躬身候着。日头正盛,宫侍们如木头人般垂手站在廊下,四周寂然无声。桓止不打算进去,站在门口

,对太叔衍道:“寡人听说丞相的公子和卫世子又因为青楼女子争执起来,丞相可知情?”

太叔衍弯下腰去:“犬子胡作非为,让陛下见笑了,臣已狠狠教训过他。”

桓止悠悠道:“丞相公子只是年轻气盛了些,丞相也不必生气,意思意思罚下便可。不过丞相身为国之肱股,一言一行都代表着晋国的形象,丞相公子经常出入青楼怕是不妥,卫世子爱爱去逛青楼就随他去,横竖损的是卫国的脸面。”

桓止这话说得妙,言辞之间全是在为晋国和太叔衍考虑,把宋绯贬得一无是处。太叔衍听得心里舒坦,忙笑着应是。

桓止话锋一转,又问:“丞相认为卫世子品性如何?”

太叔衍一顿:“表面上看起来浪荡不羁,整日只知吃喝玩乐,可焉知他不是装出来的?”

“丞相说得有理。”桓止目光投向远处,微眯了眯眼,“丞相无事,便退下吧。”

第13章 祸从微起

宫里的甬道笔直而绵长,道路两旁一排排翠松绿柏。

暂时解决了心头之患,宋绯心情极好。而且晋王真是体贴,还特意派了辇车送她回去。

由内侍领着路,在树荫下走着,远远瞧见一辆辇车慢悠悠地朝这边过来,漆画羽盖,车上的妙人懒懒地拖着腮,清冷的眉眼,花如画的容貌。美则美矣,就是那睥睨的眼神,让人看着不舒服。

是魏家的大姑娘,魏蓉。

宋绯回身看了眼身后绵延的宫室,看来外边的传言果真不假,魏蓉是真爱慕晋王,时不时进宫来刷一下存在感。

魏蓉显然也看到了宋绯,撇了撇唇,将脸扭到另一边去了。

宋绯琢磨着魏蓉是天性如此,还是因为上次绣帕事件把她得罪了?她心大,从来不记隔夜仇,十分理解不了魏蓉的态度,大概是身为大美人,平日里被捧得高了些,受不了别人一丁点的怠慢。

待辇车走远,宋绯时刻不忘展现男性本色,由衷地赞叹道:“魏姑娘真是美呀。”

内侍挺得意:“那当然,我们魏国第一美人。”又摇了摇头,“可惜我们陛下瞧不上啊。”

宋绯眼珠一转,笑道:“晋王瞧不上我瞧得上啊,我是卫国第一美男,她是晋国第一美人,我们两个才是绝配呢。”

演戏就要演得逼真一些,当所有人都觉得她是真的不务正业,好色又贪财,就算有那么一两个怀疑的大概也会随大流地以为她本性就是如此。

果然,内侍听了宋绯的话,心里有些不以为然,待送走宋绯后,跑到晋王面前将宋绯的原话转述了一遍。末了啧啧叹道:“卫世子实在是太自不量力了。”

晋王不置可否。

他十三岁入秦为质,八年的质子生涯,他学会的最大的本事就是伪装,装温和无害,降低对手的防心。卫世子是真的在装还是本性如此,试试就知道了。

***

晋王发了话,太叔棋再也不敢轻举妄动,宋绯每次在玉人馆和他巧遇时,他眼神愤愤地看着她,一副想拿她怎么样却不能付之行动的憋屈模样。

宋绯心情好,还给他倒茶:“太叔公子消消气,这大热的天气,小心急火攻心。”

太叔棋更加愤怒了:“你以为你能得意多久?”

太叔氏祖祖辈辈都在卫国做官,到了他祖父这一辈被昏庸的卫侯所杀,事情发生时,他和父亲在友人家,在友人的掩护下,父亲连夜带着他逃亡宋国,家族其他人全都没能幸免。

父亲带着他辗转于各国之间,颠沛流离,最后才在晋国安定下来,一步一步往上爬才到达今天这个位置。

若不是卫国,祖父叔父娘亲怎么会死?他小时候又怎么会过那么多苦日子,如今风水轮流转,卫世子落到晋国,他想报仇,可是眼看着卫世子在他眼皮子底下晃,却不能掐死他,他心里恨得牙痒。

可是父亲一直劝他稍安勿躁,说自有妙计。

他攥着拳头,忍了又忍,拂袖离去。

没了太叔棋的刁难,宋绯过了一段平静日子,这期间,她去玉人馆没往常那么频繁了,适当避开一些,也许对她和青青都好。

算算来卫国也有三个多月了,初来晋国时还是春末夏初,转眼天气已经转凉,又该裁制秋衣了,王宗印遣人过来给宋绯量衣长,宋绯可不敢让他们给自己量,一量量出性别怎么办?她不会也不能自己给自己量,田业和韩云起两个大男人自然更不会了。

宋绯胡乱找了个借口:“不用这么麻烦,我闲着无事自己去成衣店逛逛得了。那些用来给我裁衣的费用直接给我就行。”

这下王宗印到没有疑心,反倒以为宋绯是变着法子要钱花,心里小小地鄙视了一把,还是应下了。

打定主意,便前往东市,东市的北头有不少成衣店,宋绯挑了一家看起来比较上档次的,衣服上的花纹和做工都非常精美。她是来买男人衣服的,可是眼光不由自主地移向那一排精美的女子衣饰,衣上的云织暗纹,华丽的裙摆配上长长的绣色衣带,腰间若是再配上一组玉佩,简直漂亮极了。

以前做公主时,她老想着穿男装出去混迹江湖,现在她又怀念女装,人真是矛盾的动物。

不知这辈子还有有机会穿。

她盯着女装直看,店主心里犯嘀咕,疑惑地看着宋绯。

田业机灵,悄悄拽了拽宋绯的衣袖,笑道:“我家公子疼妻子,看到好看的衣服忍不住想给夫人买。”

店主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

田业这样一说,宋绯买衣服的时候就不得不买女装了,店主笑容满面地打包好,田业顺手接过来。

宋绯背着手往门口走去,心想这女装太良家妇女了,青青肯定穿不上,可她自己也不能留着,回头吩咐田业扔了即可。

大街上熙熙攘攘,宋绯边走边想,眼风扫见一道婀娜的绿衣身影,她直觉侧身让开,眼神不经意地望过去,顿时愣了一下,是阿缨姑娘。她猛然想起自己买的女装,忙叫住她。

阿缨疑惑地回头,怔了下,方认出宋绯,拘束的模样,冲她浅浅一笑。

宋绯笑吟吟道:“阿缨姑娘,怎么没见长平君?”

阿缨愣了下,摇了摇头。

她不说话,宋绯也不知道她摇头是什么意思。她从田业手中拿过来用布帛包好的女装,转手递到阿缨面前:“这是我新买的。”打量了下她的身形,“你应该能穿,送给你吧。”

阿缨又摇了摇头。

宋绯往她怀里推,笑道:“客气什么。来,拿着。”

阿缨烫手似地躲开,往后退了一步。宋绯又跨前一步,“真的不要?”

阿缨见他逼近,更加用力地摇头,眼里渐渐浮上一层水雾。

宋绯见她如此,吓了一跳。这才醒悟过来自己的行为确实有些唐突了。阿缨姑娘已有心上人,她现在的身份是男子,又是卿季宣的朋友,她此刻送衣服给她,阿缨肯定误会了,生怕因为自己的缘故使卿季宣失去好朋友。

真是善良的姑娘。

“好,你不要就算了。别哭别哭,我没别的意思啊。”宋绯反手把衣服扔给田业,又低下头来安慰阿缨,“你别哭啊……”

阿缨眼圈仍是红红的,周围行人见状都停下来,渐渐地聚拢了一圈人,纷纷对宋绯指指点点的。

宋绯俨然成了路人眼中调戏良家妇女的恶霸。

“长得人模人样的,竟然欺负小姑娘!”

“就是,身后还带了两个打手,一个个面相凶恶!”

无辜受冤的田业和韩云起黑了脸。

宋绯抚额,晋国的百姓实在是太单纯了。她本想直接走人,但阿缨姑娘这样怕生,又孤身一人,长得又漂亮,万一碰到恶人怎么办?她不忍心,便道:“阿缨姑娘,你一个人么?我带你去见长平君?”

阿缨闻言睁大眼,那双翦水秋瞳里盛满了惊恐。

搬出卿季宣都不管用?宋绯有些无奈,转头低声吩咐田业:“你去把长平君叫过来!”

田业前脚刚走,人群中陡然传来一声斥喝:“放肆!”

宋绯本以为是哪家豪侠看不下去出来打抱不平,可是用词不对,放肆这个词一般是长者用于晚辈,尊者用于卑者,如果不是打抱不平的,那来人是……

她转头望去,只见两个武士模样的高大男子排开众人,急冲冲跑过来。一人迅速地将阿缨护在身后,另一个则拔出剑来,面容肃杀,严阵以待。

看样子阿缨姑娘的出身不简单。

韩云起也不甘示弱,拔剑相向。

宋绯瞟了韩云起一眼,“不要动手。”她往前跨了一步对那两个武士道,“两位有话好好说,在下对这位姑娘没有恶意,只是看她独身一人想送她回去而已,两位既然是这位姑娘家的护卫,那就不用我多事了,两位送她回去吧。”

那两位武士呆呆地看着宋绯,不说话。

半晌,其中一个开口,声音压得极低:“你可是卫世子?”

宋绯心头一凛:“你们是谁?怎么会认识我?”

那武士继续压低了声音道:“我们是宫里的侍卫,陛下设宴或者上朝议事事,我们就执戟罗列在丹陛之下护驾,世子参加过几次宫宴,我们自然认得你。”

宋绯听到这里,脑中嗡嗡一响。

对方继续道:“世子随我们走一趟吧,否则陛下面前不好交差。”

宋绯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他们口中的陛下正是晋王,要说殿前的那些侍卫都穿一样的衣服,脸上一个表情,她哪认得出谁是谁,早知如此,她就先一步开溜。

阿缨姑娘又跟晋王什么关系?

她有些头大,晋王问起,这要怎么解释?

解释她送阿缨姑娘衣服,阿缨姑娘不肯要,所以哭了?

晋王肯定会问送什么衣服?

证据就在眼前,她无从狡辩:“女装。”

然后晋王肯定会很疑惑:“世子竟然买女人的衣服?”

她该怎么回答?

第14章 随机应变

能让晋王派出宫廷侍卫保护的人,有两种可能,一是至亲,二是喜欢的女人。

阿缨姑娘跟卿季宣很亲密,所以第二种不太可能,那就是至亲了。瞧年龄,应该是妹妹。

宋绯试探地道:“我真的没有冒犯公主。”

那侍卫只道:“世子跟在下说这些也没用,还是到陛下面前解释吧。”

卫世子出了名的好色,他窃以为,卫世子肯定是见色起意,想调戏公主,否则公主怎么会吓成这样?

宋绯简直有口难言。

现在最棘手的是她该怎么应对晋王的质问。她不禁长叹一声:“侍卫大哥,晋王只有这一个妹妹么?”

侍卫嗯了声:“当然,陛下唯一的亲妹妹。”

宋绯斟酌片刻道:“公主看起来如此美丽纤弱又惹人怜爱,晋王想必相当宠爱吧?”

“那当然。”另一个心直口快的侍卫说,“所以世子你今天倒大霉了,谁不惹偏要惹公主!陛下早年在秦国做质子,王后又去得早,公主那时还年幼,自己一个人孤零零地呆在深宫里,无人庇佑,受了不少苦难。陛下回来后,心疼得跟什么似的。”

宋绯突然有些能明白晋王的感受了,他十三岁就入秦为质,阿缨姑娘那时候更小。晋王在秦国无依无靠,尝尽了人情冷暖的滋味,回到晋国后身边只有这么一个亲妹妹,兄妹两都受尽了苦难,他必然加倍珍惜和宠爱妹妹。

宋绯想自己跟阿缨的境遇倒有些相似,不同的是她比阿缨幸运得多,想了想,觉得现在最好的办法是动之以情。

昨天刚进了晋宫,今天又要进真是有缘分。得到消息的晋王早已端坐在殿中等候,见到阿缨被带回来,箭步踱至阿缨面前。

阿缨委屈靠在他肩上,并不说话,一双眼圈红红的。

晋王摸摸她的长发,柔声:“谁欺负你了?嗯?”

宋绯安安静静地站在一旁,听着那样温柔绵软的话自晋王嘴里吐出来,真是说不出的违和。她唇角动了动,眼里都染上浅浅的笑意,晋王在她心目中深不可测的形象一下子变得明朗了,原来他也是有弱点的。

那头桓缨眨巴着眼睛不说话,桓止转头向宋绯这边望过来。

宋绯见状挺起腰,勇敢地直视他。怕什么,她行得正坐得端。

桓止低下头来,说:“是他欺负你么?”

桓缨摇摇头。

“那你为什么哭?”

桓缨揉着衣角,斜手指了指韩云起抱怀里的衣物。

桓止忙命人打开,内侍里里外外仔细翻看了下,并无异常,肃然回禀道:“陛下,只是几套男装和一套女装。”

桓止有些明白了,又问桓缨:“是他要送你东西?”

桓缨还是点头。

桓止心里头有些疑惑。妹妹自小长在深宫,鲜少出去,即使出宫也是去找卿季宣,几乎没有太大的机会接触外人,照理说不该认识卫世子,可既然不认识,卫世子为什么要送她东西?而且还是女孩家的衣物?纵然晋国民风开放了些,但也没开放到这等地步。

他心思数转,笑道:“阿缨,你认识卫世子是么?”

宋绯听到这里,心头猛然一跳,阿缨若是说了实话,拔出萝卜带出泥,她和卿季宣的关系也会暴露出来。到时候晋王若在卿季宣跟前问起,卿季宣实话实说,她上回编造的受刺客袭击岂不是露了馅?

宋绯紧张得手心冒汗,面上却极力镇定,晋王的目光有意无意地自她身上掠过。殿里的气氛瞬间有些凝滞。

桓缨看看兄长,又看看宋绯,半晌,摇了摇头。

宋绯重重地松了口气。

“不认识?”桓止略顿了下,转念一想,妹妹的心思跟别人不一样,不该这么问,私下再问好了。他想了想,转头吩咐侍女,“公主累了,扶她回寝宫休息。”

桓缨轻声应下,又觑了眼垂手站在一侧的宋绯,怯怯地扯了扯兄长的衣袖,无声地摇了摇头。

这么多年的手足不是白当的,她一个眼神桓止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他轻声道:“你是要我不要为难他?”

桓缨用力点了点头。

桓止沉吟片刻道:“好,你先回去休息。”

桓缨一步三回头地去了。殿内气氛只余凝重。

桓止负手踱了几步,手指挑了挑那件女装,笑道:“世子,你来为寡人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他虽然在笑,可是令人感觉不到丝毫的笑意。

宋绯低下头:“不瞒陛下,在下也有位妹妹,但因是在五月五出生,所以不受父王宠爱,连带着其他的姐妹也不待见她,阖宫上下只有我是真心待她,她自小喜欢黏我,我也宠她,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她。”说到这里,偷觑了眼晋王一眼,他脸色已然缓和,想来也是感同身受,对自家妹妹也有这种怜惜的感觉。

她顿了顿,续道:“宫里没人陪她玩耍,她很孤单。我有时候出宫办事,便会让她扮成侍卫带着她一块出去,她一听说要出宫,就高兴得不得了,那样容易满足,我曾允诺要带她走遍王城的大街小巷,吃遍王城里的美食。可是现今是做不到了。此番我来晋国,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她。”

宋绯说的都是实话,只不过身份和兄长调换了一下而已,想到往事,心里有些怅惘,“方才在东市逛,恍惚还以为自己身在卫国,小妹就在身边,便顺手买了件女装给她,可一扭头才发现人根本就不在身边。”越说越想起兄长的好,可是他现在生死未卜,她抹了把泪,“让陛下见笑了。”

晋王走到宋绯面前,看着他没有说话。宋绯心头愈发惴惴,半晌,沉稳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哦?就因为令妹是五月初五出生?民间虽然有传说五月五生子,长于户齐,将不利其父母。但也是信则有,不信则无。卫侯实在是糊涂。”

宋绯勉强应道:“父王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晋王语气也变得温和许多,显然这步棋是走对了,她暗暗舒了口气。

“倒看不出来世子还是位好兄长。”

“彼此彼此,陛下对公主也是爱护有加。”

一码归一码,有些话,晋王还是要问清楚的,“世子买了女装,那接下来呢?”

宋绯道:“小妹不在身边,我拿着女人的衣服也没用啊,刚好碰上公主,就说转手送给她,谁知公主那样怕生。”

“你认识公主?”

宋绯忙摇头:“不认识,不过青城别柳不是有位赵琴师么?我前阵子去听他抚琴,巧遇了公主和长平君,当时就惊为天人,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我一直记着公主的模样,后来今日巧遇,便想把衣服送给公主,顺便借机跟公主说上几句话。我发誓,我连公主的一根头发也没碰到,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自觉也没做错什么,陛下说是也不是?”

这话半真半假,虚虚实实。最令人摸不透。

桓止从宋绯话里也确实挑不出什么矛盾来,他说没对桓缨做什么他是相信的,否则桓缨也不会替他求情。

他点点头:“原来是这样,寡人还以为你调戏了公主。”

宋绯忙道:“在下不敢。”

“倒是寡人错怪世子了。”桓止瞄了眼日头,天色已近日中,他摆手吩咐传膳,又对宋绯道,“世子也别回去了。今日就留在宫里用膳吧。”

宋绯:“……”对着这张脸,她会很难以下咽的。但

是也不好驳晋王的面子,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用膳的只有三个人,晋王,桓缨,宋绯。

宋绯本以为晋王的膳食会很丰富,今日一见,却并不怎么丰富,至少比起她在卫王宫里的膳食简单多了。

她听说魏氏一族十分奢侈,魏凝之每回用膳时,常常是十几个婢女手捧托盘,托盘上是各色珍馐美味,魏凝之想吃什么,一张嘴,哪个婢女就捧着他想吃的菜上前。

这只是传闻,宋绯也不知道真假,不过总不会是空穴来风,臣子做到这份上,不怕你的陛下惦记你么?

而晋王真是勤俭又勤政又深沉,晋国不强大简直太没有天理了。

宋绯乖乖尊奉着圣人的名言“食不言,寝不语”,专注于膳食上。

晋王真是位好兄长,不停地为桓缨布菜,自己都没怎么吃。

宋绯默默地夹菜,看到这么温情的一幕,再想想无依无靠的自己,心中酸楚难言,垂眸掩去眼中的羡慕。心情不好,自然食之无味,而且她食量很小,根本吃不了多少。晋王眼皮子底下,田业也不能代她吃,她只能勉强自己撑着吃。

结果弄巧成拙,晋王见他那么能吃,又吩咐左右添了一些菜。

宋绯握紧了银箸,快要吐血。最后的下场是撑到想吐。

第15章 伪装暴露

宋绯走后,桓止带着妹妹来到乐室。他日理万机,能陪在妹妹身边的时候并不多。只得用罢午膳这一小会儿的时间陪她去一趟乐室。手把手教她编钟。

这日照常如此。面前排着一架大小不同,各种精美花纹的编钟,鎏金的青铜器。桓止先给她简单地演示了一遍,转手将木槌递给她。

桓缨接过来,垂头抚着光滑的木槌不说话。

“怎么又不说话了?这里又没旁人。”桓止瞧着她,叹息一声,“阿缨,你脚踩的这片土地都是我说了算,没人敢再欺负你的,你有什么话想说便说,有我在,没人敢对你怎么样的。”

确实,没人敢对她怎样,他付出了很多代价才让自己站在今天这个位置底气十足地说出这句话。

桓缨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至于宗室族人,在他眼里只是有血缘关系的一般人罢了。卫世子刚才的一番话确实触到他的心坎里了,他很理解那种心情,那种亲妹妹受了委屈,恨不得掏心掏肺对她好的心情。

“有话就说,嗯?”

桓缨顿了好一会儿,才期期艾艾开口,声音绵软:“王兄,卫世子真的没对我做什么,我只是害怕。”她揉着衣角,怯怯地,“我是不是很没用……”

诚如卿季宣所言,桓缨并不是不会说话,她只是不愿意说,她自小也是被娇宠着的,可是自景公,也就是桓缨的父亲。他娶了齐姬以后,便冷落王后,隔年,齐姬生了儿子,便想让自己的儿子当世子,于是撺掇着景公废长立幼。

景公年轻时很英明很有作为的,可越老越糊涂,被齐姬的枕畔风一吹,确实动了心思,可是底下大臣强烈反对,景公无奈,加上那时和秦国战事胶着,外患未平,实在不宜废立世子,此事便搁下了。

景公夜夜沉醉在温柔乡里,国事也不怎么过问,两个月后,秦国大败晋国,损伤很严重。

景公派使臣议和,秦王不同意,说晋国是在使诈。

景公很无奈,齐姬这时趁机对景公说:“陛下,我们不如和秦议和,把世子送到秦国做质子如何?试想有其他诸侯国之间交换质子,交换的都是不受宠的儿子,我们若是把世子送过去,正好可以表达我们议和的诚意。”其实就是想送走桓止,好立自己的儿子为世子。

景公是个爱屋及乌的人,他宠爱齐姬,连带着也更加喜欢齐姬为他生的儿子,王后天天在耳边叮嘱他不能这样不能那样,他早就厌烦透顶,于是怎么看世子也看不顺眼。

没怎么犹豫便答应了。

人走茶凉,去敌国做质子的有几个还能回来继承王位呢?而且王后也忧郁而死。景公便适时提出立小儿子做世子,底下大臣这回反对的声音小了。于是顺顺当当地成了。

桓缨小时候是被宠着长大的,脾气很有些娇纵,母后死了,兄长也回不来了,当年仅十岁的她横冲直撞地跑到齐姬的寝室,把她寝室里的东西摔了个稀巴烂。

景公闻讯赶来,盛怒之下给了她一巴掌。倒是齐姬假惺惺地说:“公主还小,大概是受左右宫人撺掇,误会了臣妾。陛下不必生气。”

景公瞬间觉得自己的爱妃真是宽宏大量,回头下令把服侍桓缨的宫人侍卫都处死了。

桓缨伤心得哭了三天三夜,身边连个能信任的人也没有。齐姬继续装大度,还对桓缨嘘寒问暖,装得连景公都认为女儿太过分了。桓缨一度以为自己是真的错怪了继母。

后来齐姬送她新衣服,她欢天喜地地穿上,结果第二天全身起了红疹子,也不知道她在衣服上做了什么手脚。

她跑去景公面前告状,可景公不信,还骂她白眼狼。

诸如此类的事不胜枚举。

事情的爆发点是在齐姬的儿子子义欺负桓缨,桓缨反击,错手把子义推下了湖里。那时是腊月寒冬。子义被救上来后高烧不退。

景公怒不可遏,任凭桓缨怎么解释景公也听不进去。齐姬假惺惺地求了几句情,可景公还是把女儿关在寝宫里整整七天,她那时还小,平日睡都有乳母陪着,可这七天里就自己一个人,宽阔到都能听见回音的寝宫里黑漆漆的,她哭她叫都没人理会,叫破了喉咙也没人理,不爱说话的毛病就是那时候养成的。

她在宫里无依无靠,天天盼着兄长能回来,一年又一年。可齐姬说,兄长永远也不会回来了。

她不相信,这个恶毒的女人。一定会有报应的!

因为幼年的遭遇,她总是充满了强烈的不安全感,对陌生人的防心更是严重到匪夷所思的地步,她虽见过宋绯一面,但在她的意识里宋绯仍是陌生人,对她来说,天底下只有两个人可以让她放心地依靠。一位是兄长,一位是卿季宣。

桓止微微笑道:“为什么觉得自己没用?有我护着你,你只负责开心就好。”

桓缨眼角微微湿润,背过身去,“当”一声木槌击在青铜钟声,紧接着是一串连绵起伏的清脆声响,依旧是毫无节奏和章法。

桓止在一旁含笑望着,即使入耳的钟声并不动人。他问:“阿缨,你以前见过卫世子么?”

桓缨顿了下,轻轻地嗯了一声:“那天我跟季宣去青城别柳,巧遇了卫世子,季宣说卫世子是他的朋友。”

朋友?桓止笑了:“真的朋友?”

桓缨嗯一声,脸微微红了红:“季宣不会骗我的。”

桓止沉吟,如果卫世子真如表现出来的那般浪荡不羁,像卿季宣这样清风朗月般的人物会跟他做朋友?

答案是不会。

他了解卿季宣的为人,否则也不会放心把妹妹交给他。本来还想试探一下卫世子的,这下连试探都不用了。

次日下朝时,桓止特地把卿季宣留了下来,也不跟他绕弯子,单刀直入。

卿季宣知道卫世子不愿意让他透露出去,晋王不问的话他也不会说,但晋王既然问了,食君之禄,他也不好欺瞒:“卫世子的为人臣不太清楚,不过他救过臣一命。”

“哦?什么时候的事?”

卿季宣微微一笑:“就是大概一个多月前吧,臣和公主约在青城别柳相见,臣到得早一些,结果遇上刺客,卫世子带着侍卫当时也在场,他见义勇为地帮了臣一把,而且还受了伤。”

事情牵扯到桓缨,桓止印象就比较深刻了,他还记得那日妹妹因要出宫见卿季宣,本以为她要玩一整天的,结果晌午就回来了,还淋了一身湿。

隔了一会儿,王宗印又派人禀报说卫世子遇到刺客袭击。

他将事情串联起来,原来竟然是这样,卫世子是怎么骗他来着?

哦,他说怀疑是太叔丞相所为。

他还真是懂得物尽其用呢。

桓止负手道:“季宣,卫世子会救你说不定就是想让你欠他恩情?他可有让你帮什么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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