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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后难为-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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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瑄炙握住她的手:“你还是这么劳心费神,想这许多事情。朕自有分寸,你就别操心了。”
“哪有,只是想到这孩子就忍不住了。”雨越下越大,乐晖盈忍不住伸手去接屋檐下的雨水,一下被人拉了进来:“说过多少次,不要去接这种冰凉的水啊什么的。就是记不住!”
“好玩么。”讪讪缩回手:“皇上,日后你是不是也会这么说孩子?”
“只要他听话,不和你一样朕就不说他。”把她拉到怀里坐下,蹭着她的脸颊汲取优雅的香气。
他若不和我一样,只怕你永远也不会记起我了。就如这落地的雨水一样,只不过是激起水中阵阵涟漪后就再也不会泛起波澜了。皇宫中什么都不多,唯有这女人只从不或缺的。犹如点缀皇家胜景的一道光环一般,少了固然是好事却也寂寞。唯有越来越多,方才显得争奇斗妍繁花似锦一般。
徐沁带着宫女小螺走在御花园里,这几天没怎么见到皇帝了。据说是贵妃那日要去给皇后请安,吃了闭门羹的。乐晖盈竟然有了身孕,这件事虽然在预料之中却也在意料之外。恩宠是什么,就是帮着自己往上爬直至顶峰所不可或缺的东西。不能让她独占鳌头,皇后又怎么样不过是名义上的六宫之主而已。乐文翰都那么大年岁了,迟早是要告老还乡的。乐家兄弟虽然风光,若是乐文翰告老乐晖盈失宠就成了树倒猢狲散了。只要自己能够得到皇帝的异宠,还怕别的什么。总有一天,乐晖盈会知道自己的厉害。而且这一天并不遥远。
“臣妾参见皇上。”龙瑄炙在芍药茵畔缓缓踱步,脸色有些阴沉也不知道为了什么事情。
“嗯,起来。”徐沁身形娇小,不似乐晖盈清瘦高挑也不像乌雅的娇憨可喜,自有她的一番风韵。
“几日没见皇上,都不知道皇上是不是忘了臣妾了。”故作娇嗔,这是龙瑄炙最喜欢的调调。据说皇后很是端庄,皇帝很多时候都与她不欢而散。
“就你这么样子。朕能忘了你?”笑着捏了捏她地纤腰:“你一个人跑到这儿来,做什么?”
“臣妾来等皇上地,也不知等不等得来。”贴上皇帝地手。谁说女人一定要如皇后那样端雅秀丽。
一直跟在后面地小螺见状赶紧退了开去,赵希也避得远远地。龙瑄炙搂着她到了临渊亭中,她放肆地环上皇帝的脖项任凭皇帝亲吻啃啮。
“娘娘!”赵希退到一旁。惊觉后面有人。扭头一看。乐晖盈脸色苍白地站在甬路上。
“娘娘。您可千万别动气。您要仔细身子。”赵希赔着笑跪在地上。
“起来。”乐晖盈重重喘了口气:“我没事!”
莫颜跟在后面后悔不迭,不该撺掇她来御花园散步。哪知道会遇上这档子事,皇帝临幸嫔妃本是再正常不过。只是从没人敢在这么光天化日之下这样引诱皇帝,偏偏又让皇后遇上。这不是有意让她难堪么。
“让赵忠记档!”已经是阳春三月,总是畏寒的缘故她还穿着厚厚的夹衣。立在甬路上,脸色阴郁得吓人。
赵希垂着头答应,皇后从不发脾气。只是这种口气和脸色与皇帝发脾气的样子如出一辙,任是谁也不敢反驳一句话。
“娘娘,徐充容有些失礼之处奴婢告诉贵妃。让她说与充容才是!”嗫嚅了半晌,赵希低声道。
“说出去,好让人说本宫不能容人?”乐晖盈反问:“本宫是那拈酸吃醋的人?”
眼看有些支撑不住的样子,赵初赶紧让人传了软轿过来。莫颜扶着她上了软轿坐好:“娘娘,咱们回宫去吧?”
“我是要回去的。”身上有些软绵绵的,坐到软轿上手撑着头一语不发。
“奴婢送娘娘。”赵希眼见她走远,心里暗叫不妙。这回徐充容结下的梁子算是大了,皇后这两天一直都是吃不下什么东西,好容易被人陪着出来走走结果就遇见这件事。要不是为了顾全皇帝面子只怕这会子就要发作,不过看皇后的样子只怕是懒得计较的。就怕被她娘家人知道,这时候给她添堵徐家的官就做到头了。
“娘娘这是怎么了?”榛遐刚刚带着两个小宫女在晾晒乐晖盈的两件隆冬时候穿用的雪狐裘衣,就见乐晖盈坐着软轿回来。本来就是苍白的脸色越发没了血色:“刚出去这么会儿就回来了?”
“娘娘有些不舒服,想回来歇着。”莫颜自悔不已,给她找了这么不痛快的事情。
“要不奴婢去宣凌院正来给娘娘请脉?”赵初跟在后面问道。
乐晖盈摇手:“不必,歇歇就好。”停了停:“今儿的事不要说出去,去嘱咐赵希叫他不要和皇上说。”
“娘娘,您不能再忍了。”莫颜一下跪在当下:“就因为您一步步往后退,这些人就都以为您好欺负。怎么就没见有人去给贵妃添堵去,还不是畏惧她素日的手段。一个小小的充容就敢欺到您头上,也太无法无天了。”
榛遐没去已经听明白了大半,给乐晖盈倒了杯清茶过来漱口。赵初也站在一边不敢说话,莫颜跪在地上泪流满面:“娘娘,求您有话就说出来。这闷在心里可怎么好!”
“我且问你我计较,我和谁计较?皇上么!”已经缓过气的乐晖盈靠在软榻上:“若是我计较这个就是不懂事,她不过一个小小的充容。每日活着就是为了邀得圣宠,得到了是她的本事。得不到只能说她没那个本事,我与她计较不来。”
“娘娘总是这样,她们得了意还在背后说三道四的。”榛遐接过茶盏:“总该还他们以颜色才好。”
乐晖盈一笑:“还他们以颜色?!我这时候任何风吹草动都经不起,她们不给我颜色瞧就是好的。我何必去给自己找不痛快,只要这孩子平安无事我就不跟他们计较。”
“娘娘宽洪大量是奴婢们的福气,可这儿谁不是削尖了脑袋往万岁爷身边钻。娘娘是六宫之主,总要让人明白您的手段。”赵初低低说道。
“这儿的人都是为了皇上活着的,原就很苦我何必再跟他们为难。”叹了口气:“早晚有一天我离了你们,就什么都不管了。”
“娘娘,您说些什么啊!”莫颜看她的样子,心里发颤:“您是皇后,哪里还要离了我们。”
“好了不哭了,来起来。”乐晖盈俯身拉起莫颜和赵初:“在我这儿,以后不许提这些事。我跟你们说过,我真是不想问。”
“娘娘,希公公来了。”榛遐看着赵希从外面屁颠屁颠跑来。
“奴婢参见娘娘。”赵希看见一团和气的,除了莫颜脸色隐着泪痕放心了大半。
“怎么,怕我回来闹个天翻地覆?”乐晖盈笑道。
赵希哂笑起来:“要是那样就不是娘娘了。”停了停:“万岁爷说,让娘娘挪屋子。搬到乾靖宫东暖阁去住,跟万岁爷住在一起什么都有个照应。”
“去那儿耽误他临幸妃嫔,我不去。”原本温厚的嗓音不自觉带了一丝尖刻,不是近人根本听不出来。莫颜知道她不是真的不搭理不在乎,只是不屑于跟这些女人计较。要计较只怕就是找上皇帝了,看样子接下来这几天大家又没什么安生日子过了。
“娘娘,万岁爷说这话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您知道,万岁爷每日四更即起五更御门听政的,也是忙得不行。”赵希看她气色平和,说话就少了顾忌。
手里拿着榛遐捧来的燕窝粥浅浅吃了两口:“是忙,早晚都忙。就让万岁爷好好在乾靖宫歇着,我这两天闹得慌。省得万岁爷来歇不好。”放了碗:“你下去吧,我乏了。”说完,转身进了寝殿。
赵希苦着脸看着那三个人:“你们在这儿都好好的,我一来怎么就变了脸。”
“谁叫您让娘娘挪屋子的,刚顺过来的气又拧了。”赵初不敢直言顶撞自己的顶头上司:“娘娘饶是个好主子,也禁不起这些人这么折腾。”
“娘娘走了以后,万岁爷是不是去了永寿宫?”莫颜低声问道。
“是。”赵希点头:“临去的时候吩咐来告诉娘娘挪屋子的。”
“完了,这几天咱们都小心点好。”榛遐哀叹:“娘娘本就不受用,这下好了。”
赵希叹了口气,垂着头出去。
凌恪给乐晖盈诊完脉,满是惬意地喝着榛遐沏来的碧螺春。“娘娘这几日胃口可好?”
“常常想吃些生冷的东西,她们都拦着。”乐晖盈吃了一口山楂糕就扔下了。
“不妨事,偶尔吃些没什么大碍。”凌恪笑道:“今儿进宫受太傅所托,给娘娘带了一匣府里自己做的樱桃应子。说是后花园樱桃树结的果子做的,让娘娘尝尝。”
“快给我瞧瞧。”家里厨房的蜜饯手艺是任何地方所不及的,还是自己绣楼门口樱桃树结的果子。这一下便显得有些迫不及待了,亲手打开之间殷红的应子放了满满一匣:“就是想吃这个。”
“还跟小时候一样。”凌恪见状忍不住笑起来:“你爹说只怕你就是要这个吃,每年但凡是家里有这个都是给你留着的。”
吃了一个满口生津:“除了爹会记着我爱吃这个,还有谁记着。”
“这孩子!”凌恪写了方子:“老臣告退,娘娘有事尽管吩咐人去叫老臣过来。”
“赵初,送院正出去。”
闲着没事,就歪在榻上有一针没一针地做着手里的针线。“娘娘,乌昭仪来了。”
“让她进来。”好几天不来了,只怕是这几天圣眷正隆。
“臣妾给娘娘请安。”乌雅穿了件淡黄色的裙子,显得亭亭玉立。
“嗯。”看了看她:“坐下说话吧。”
“看娘娘气色不错,可比前些日子好些了?”乌雅捋衣在一旁坐了。
“好多了,就是精神短。”手里绣绷上绣的是一个垂髫顽童在那里扑蝶,每次看见榛遐找来的这些花样就会想到孩子到了这般时候的种种童趣。看着欢喜却又泛起辛酸,会是谁守在他身边陪着他长大,教他说话教他读书写字?谁是他第一声叫的娘?
“娘娘?”看她发怔的样子,乌雅有点心寒。这几天虽说皇帝都在自己那儿,只是气一直都不顺。听说是跟皇后致气,也不知道究竟是为了什么。本打算和皇后说说,这会子看皇后这样子还是不说了。要是惊了她的驾,只怕那位爷就不依了。
“呃?怎么了?”回转心神:“你说什么?”
乌雅笑起来:“看娘娘心神不定的,臣妾原是什么都不曾说。”
乐晖盈也笑了:“这些时候常这样,明明手里做着什么或是跟他们说着什么的,转过身又不知道心思飞到哪儿去了。”
“娘娘,臣妾不会做什么。这是那天看着选的花样好,就给小皇子做的一双小鞋子。”乌雅从宫女手里拿过一双鞋子:“娘娘别嫌弃,臣妾女红不好娘娘是知道的。”
“瞧你说的,我的也好不到哪儿去。”乐晖盈笑着接过:“这孩子只怕日后少不得要麻烦你看着呢。”
“那是臣妾莫大的福分。”乌雅很奇怪她怎么突然冒出这句话来,若是生下皇子莫说是她就是那位爷只怕也是爱若珍宝的。帝后嫡子,这可是皇宫里独一无二的。谁能出其右?
乐晖盈不着痕迹地笑笑:“天都这么暖和了?你穿这么点不怕着了凉。”
“还好,臣妾怕热。”乌雅看她神色懒懒的:“臣妾不打扰娘娘休息了,臣妾告退。”
“嗯,好走。”
正文 第二章 独承恩宠 29
龙瑄炙靠在长引枕上昏昏欲睡,手里还拿着看了一半的奏本。赵希不敢进去扰他,只好退了出来。
“娘娘?”才一转身,就看见乐晖盈站在后面:“您怎么过来了?”
“出来走走。”再不过来,那些人就要耀武扬威的上门炫耀了。刚被徐沁在宫里说了一通万岁爷怎么怎么好的话,这人不能太好欺负了。
“奴婢进去通禀万岁爷。”看样子是要雨过天晴,有一个肯低头就好了。
乐晖盈摆手,便自行进了书房。书案上放满了书和奏本,笔尖沾着墨渍搁在笔架上。还是跟个孩子似地,闹起性子来总是不肯低头。
拿起薄毯给他盖上,随手抽下他手里看了一半的奏本。“做什么!”半睡半醒的人闭着眼,觉得动静不对旋即睁开眼:“皇后怎么过来了?”
“睡乏了,起来走走。”退到一旁:“扰了皇上,臣妾告退。”
“毒日头底下,你是能四处走动的?”一下拉住她:“这两天,你的脸色朕是看够了。”
“皇上这么说,臣妾越发该走了。”挣脱着他的手:“臣妾可不敢让皇上看脸色。”
把她拉到身边坐下:“还说不敢给朕看脸色,瞧这脸都绷着一丝笑都没有。”
“笑不出来。”看了他一眼:“皇上这么忙,不得半点空。臣妾要是能言笑自若,岂不是不为皇上分忧?”
“朕不要你分忧。只要你少给朕看这种脸色。少不搭理朕就好了。”手搁在尚未隆起地腹部:“什么时候能知道他在动?”
“这个皇上该去问贵妃,这些时候臣妾常看到她摸着肚子说话。”想要躲开他地抚弄,无奈被他箍在怀里紧紧地。
“朕懒得问她。就要问你。”手指滑过她的脸庞:“别闹气了,朕不是有心地。”
“羞不羞?!”挑着眉:“光天化日地,也不怕人笑话。”
“以后再不这样了,好不好?”在她脸颊上磨蹭着,湿润的热气呼到耳边:“院正怎么说?行不行?”
一下推开他:“不行!”
“那你少来招惹朕!”龙瑄炙咬着牙:“蹭得人难受,你不知道?”
“是皇上要蹭的,又不是臣妾。”笑着贴上他:“等会儿让臣妾替您把柳才人找来?”
“走远些。”还敢?你以为你那张脸挂起来好看,对谁都是笑吟吟地。就是看到这边的时候,绷得紧紧的。
“是要臣妾走远些么?”伸手去刮他的脸:“那臣妾可走了。”
“你别不知道好歹啊!”龙瑄炙一把拿住她的手:“要是再这么着,等会儿怎么你了可别抱怨。”
咯咯一笑:“真急了?”“你打哪儿学来的淘气,这种玩笑也敢开。”
“哪知道什么玩笑不能开,什么玩笑可以开。”推开他给他收拾着凌乱不堪的书案:“您这儿的东西这么多,准备做什么?”
“就等着你搬过来给朕收拾的。”收敛笑意:“还是搬过来住,这样彼此都便宜一些。”
“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会绷着脸的。”乐晖盈低头整理着书案:“到时候不痛快摔东西或是找人撒气可不方便。”
“别提这个成不成?”看她的身形丝毫看不出是有了两个月的身孕:“你要是这样不依不饶的,日后孩子和你一样。你叫朕怎么办?”
“那要看皇上高兴不高兴了。”转身看着他:“是不是?”
“懒得跟你掰扯这个,等会输了又给脸色朕看。”想了想:“赵希!”
“奴婢在。”赵希赶紧进来:“万岁爷有什么吩咐。”
“你去皇后那边,让人给皇后挪屋子。”
赵希偷着眼看看一旁的皇后,还好还好没有不许的表情。要不这会儿是允准挪屋子了,不知道哪天不高兴了那张俏脸一绷,这主儿再一生气。得,这底下人又跟着遭殃了。
将一应用物都搬到了东暖阁,乐晖盈有些惊讶:原以为会搬到西暖阁去住的,怎么搬到他的寝宫来了。两个人虽说是在坤仪宫住了一段日子,他还能偶尔出去遛遛。自己也还有个暖阁可以独宿,这儿可就是没有退路了。总不能叫他去西暖阁或是书房歇着吧。这样看来,是一门心思想要住在一起了。这是何苦来,非要给自己找些不痛快的事情来做。
“娘娘,这是您说的东西。”清雪很有些意外,到底是搬过来了。要是以后小皇子住在西暖阁那可就热闹了,还从没有帝后一起住在乾靖宫的事情。
“看你,有什么这么好笑的?”乐晖盈穿着丝质的寝衣坐在寝殿里的软榻上。
“没什么,就是觉得挺稀奇的。”清雪看她闲闲的笑着:“希公公白天还说万岁爷和娘娘这样子就像是民间最普通的夫妇呢。”
“最普通的民间夫妇?!”把清雪的话复述了一遍,不止一次想过若是在民间这样的夫妻只怕会被人说成是不像夫妻了:“你们知道的倒是挺多的。”
“奴婢还好,希公公是从小入宫的。”清雪给她倒了盏温热的茶水:“方才万岁爷吩咐,让娘娘先歇着。这两日万岁爷事多,叫娘娘不用等了。”
答应过一声,歪在榻上拿起手边的一卷旧书慢慢翻着。清雪给她盖上薄毯,又将一炉淡香放到窗下。任着香气随风飘散,蔓延至屋子里的每一个角落。
起过二更,龙瑄炙盥洗过后才进了寝宫。榻上绣帐半掩,一双软底绣花鞋放在脚踏上。冷清的宫殿一下变得不同起来:向往她也不是没在这儿歇过,从自己歇在坤仪宫开始就想若是有一日她搬到乾靖宫去住下会是怎生一幅景象。
有人说乾靖宫就是家国天下的一道坎,前面是国后面是家。后面是家?那些女人哪一个不想得到自己的临幸和宠爱,得到这个就是权势就是倚靠。她是么?她不高兴就不搭理人,虽然脸上从来都是恬静的笑意,那依然是吝啬的,不会轻易给人。她要什么?名分、皇嗣、还是别的?该给的都给了她,不能给的还是不会给她。
只是当看到她睡在那张一向是自己独自占有的睡榻上的时候,心底便升起一种莫名的暖意。她腹中还有两个人的骨肉,这里才是真正的家国天下。有时候会想,某一日会把她彻底遗忘。直到两人的孩子走上自己这个位子,仿佛自己当年问先帝一般:“儿臣的母后在何处?”
“冷宫,已经薨逝。”只是这短短几个字就让她的青春韶华在幽暗的冷宫中消磨殆尽,就让这一份不能与外人道的情飞灰湮灭。然后告诉嗣君:朕百年后,你母后的棺椁与朕合葬地宫。真的只有在那时候,才是两个人真正的相守?
这种情形,亲身经历过。彻骨的寒意永远也无法磨灭:母后的棺椁很沉,想来先帝给母后的陪葬是相当丰厚的。两具巨大的棺椁并排放在地宫里,没有第三个人去打扰他们的长眠。也许到了那里,才是他们可以不用担忧他们的相守和恩怨会给江山社稷带来怎样的将来。
若是这将来就如同自己曾经历的一般,只是她腹中的孩子若是和她一样,每每见到就会不由自主想起她的时候,会不会让自己情难自禁?倘或这腹中是个小公主,不是个皇子算不算老天厚待自己和她?舒贵妃所怀的已经能百分之百的确定是个女儿,她再生个公主虽会被人说成皇嗣艰难,却算得上上天垂怜了。不是皇嗣艰难,而是对于自己来说是不愿除她以外的女人生下嫡长子。
上一代的悲剧不想再次出现,自忖自己没有先帝那份闲情逸致去和不同的女人周旋。先朝的皇贵妃也就是如今的皇太后号称宠冠六宫,生下皇五子安王龙瑄蕤。只是先帝依旧吝啬给她一个皇后的名分,直到临终方才让自己继位以后给她一个皇太后的名分颐养天年。而自己呢,不知从哪一天开始或许是大婚以后方才发觉自己除了不会立第二个皇后,也没打算将来会有什么皇太后。未来的嗣君,除了他的生母不用去面对任何女人在**拥有的权威。母子兴许是生年不见面的那种,除了太庙里自己牌位旁的那张牌位说明这是嗣君生母以外,谁也没法去给他再造一个母后的。
尤其是在确定这个女人势必成为太子生母以后,就越发笃定不会再有人能去影响到自己万年以后还在地宫里容忍第二个女人占据自己身后的位子。无法忍受在那幽暗的地宫里没有她的陪伴,她仿佛一道耀眼的阳光照耀过自己灰暗的童年,又用正盛的青春韶华在阴冷孤寂的冷宫里捍卫自己绝对的皇权。她,势必成为皇宫里最大的忌讳。
撩起床帏她睡在床榻的内侧,掀开被角她却转过身:“可算是弄完了。”
“怎么还没睡?”在她身边躺下:“不许这么晚不睡。”
“等着皇上回来一起睡。”钻进他怀里:“一个人睡不着。”
“嗯,朕回来了。”蹭了蹭她的脸颊:“要是这一胎是个公主,你说叫什么好?”
“公主啊,没想过呢。”嗅着熟悉的沉水香:“不是说贵妃这一胎是公主吗,怎么臣妾这儿也是了?”
“随口问问,院正说没到月份还不知道的。”紧紧搂着她:“要是跟你一个模子印出来该多好。”
“快别了,要真这样只怕万岁爷就招架不住了。”咯咯笑着:“成日家在您后面闹腾,您还不烦死?”
龙瑄炙忍不住笑起来:“倒是不烦。你这么样的朕都忍了,还怕什么比你更难缠的。”
撇嘴一笑:“这么说真是委屈万岁爷了,所以说万不得是个公主的。总不能叫万岁爷一见就想起臣妾来,是不是?”
“想起你有什么不好的?”只怕真正情何以堪的真的是朕这个皇帝。
“臣妾还是想万岁爷眼不见为净,总能想起臣妾的好来。”乐晖盈环住他的脖子:“不说这个好不好,想起来就心烦。”
“嗯,不说。”龙瑄炙搂紧她,脸埋进她的颈窝里:“朕不想你心烦。”
那是因为我也不想你心烦,明知道这样的朝夕相对会成为日后的记忆。越是甜蜜也就越是煎熬,仿佛饮鸩止渴般沉溺在这种与日俱增的情愫中。到了不得不割舍的时候,就是剜心剔骨般的痛楚。
炙热的手掌覆上小腹:“他知不知道朕在摸他?”
“应该知道吧。”抓住他的手:“这么烫,原本人说孕妇是个火炉身子。怎么万岁爷的手也是?”
修长的手指插入她的指缝间:“朕又不是冷血,怎么会不烫。”乌黑的发丝在两人颈窝间缠绕着,淡淡的香气萦绕其间。
“皇上原非冷血,只是坐在这位子上但凡人和事便由不得自己的心和性子来。为了祖宗基业江山社稷,不得不如此而已。”声音低低的,只有两个人能够听见。
龙瑄炙嘴角泛起一丝笑意,天幸这世上原有一个你:“说这话,别被人听见。要是有人钻了空子,朕可就没有君威了。”
“没有第四人,就只有这夫妻父子三人听见。”乐晖盈转过身,趴在他怀里:“累了,要睡了。”
“嗯,睡吧,都快三更了。”搂紧了她,两人进入黑甜的梦乡。殿外,幽深的永巷里响起空空的三更鼓响。
翰詹科道是朝中最为清闲的衙门之一,尤其翰林院除了三年一次的大考几乎没有忙的时候。但是名头极其好听,人称‘红翰林’。
春闱刚刚开过恩科,忙乱一阵以后又是一如平时的清闲。翰林院侍讲徐谦有些闲极无聊起来,清水衙门指望发财是不能够了。
翰林院的同僚跟他玩笑起来,戏称他是国舅老爷。妹妹徐沁在**位列充容,分位不高却是极其得宠的。虽说前面有皇后贵妃,也都有了身孕。只是要阻碍妹妹往上爬也不是一件易事,只是那天有人玩笑时戏谑自己是国舅老爷被皇后的长兄也就是自己的顶头上司乐辉懿听见了。能够走到翰林院侍讲这个位子,全靠着这么些年悉心巴结乐家父子才有了今天。
当时乐辉懿满是鄙夷的笑容迄今不能忘怀,都是读书人自然能够看懂这种笑容代表着什么。你有什么值得这么得意的。不过是依仗着老头子的权势和妹妹的椒房贵戚罢了,皇后并不得宠若是再不能生下皇子,只怕你们家的官就做到头了。
况且乐家的不臣之心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的,皇帝是个疑忌心特别重的人。听入宫给妹妹朝贺回来的母亲说起过,皇后因为这件事与皇帝有过很多次的龃龌。这样看来,要想扳倒乐家并非不可能。只有有了适宜的机会,将乐家置于死地。不仅给自己平步青云的机会,再不用做这闲闲的翰林院侍讲。也省去皇帝的心腹之患,那时候还怕自己不能取乐家权势而代之。
“你怎么还在这儿,今儿是乐辉懿乐大人的寿诞。还不去给他贺寿去?”同为侍讲的童胤拉起他:“这回皇后若是生下皇子,这乐大人家就越发风光了。这时候不去巴结,什么时候去巴结?”
“总不能就这么空着手去!”徐谦早就知道这日是乐辉懿的寿日,抽斗里备下了一份丰厚的寿礼:“你的呢?”
童胤笑得有些牵强:“还以为你忘掉了,正打算与你一起预备一份。既然你备好了,那就不必了。”
“快去吧,别让乐大人久候着。”徐谦也不管童胤怎么看他,便起身先走。
童胤看他的背影,甚是心寒:这样一个人不过仗着自己妹妹在宫里有些许恩宠,又处处巴结逢迎乐家父子便轻狂得丢掉了读《文》书人的身份。自以为乐辉懿《人》有多看重他,还在人后人前《书》自诩为国舅老爷,那个国舅老爷不过《屋》是几个未入流的小官想从他手里分得一杯羹而奉承他的。上次被乐辉懿听见以后,晚间在书房跟几个人议事之时说出一句:国舅老爷,就是本官也不敢自称。试想,乐辉懿是何等身份。皇后是他亲胞妹,都不见有什么十分放诞的举止。固然是老爷子家教森严,未尝不能理解为他自重身份。毕竟是三甲出身,又跟当朝皇帝有同门之谊。谨慎小心方才是长久之道。
正文 第二章 独承恩宠 30
乐辉懿虽说是一品大员,依旧是和父亲住在一起。这次寿诞却不敢在家里大张旗鼓,只好在别院里面宴请同僚。
“慢待了,诸位随意不要拘束才好。”乐辉懿笑容可掬,一身随常的打扮。
“乐大人如此客套,倒叫我等不好意思了。”徐谦抢先道。
乐辉懿拱手:“诸位抬爱,乐辉懿实在是不敢当。”安排席位座次的家人已经上来将各色来宾带到事先就排好的席次上。
数张大席面上早已摆满了水陆杂陈的精致肴馔,更有不少奇珍之物摆列其间。光是每桌一坛莲花白的御酒就不是寻常人家能够见得到的俗物。
“太简陋了,诸位莫要嫌弃。放开襟怀饮酒才是。”乐辉懿举杯先干为敬:“乐某先敬诸位一盏薄酒。”
“乐大人说笑了,如今老大人有了春秋。诸般事物还要乐大人辛苦操持,应当下官们先敬大人一杯。”与乐辉懿私交不多,但是公务上交往极多的工部尚书先敬了一杯。
“吕大人说笑了,乐辉懿不过是为国尽忠膝下尽孝而已,岂敢担得起这辛苦操持四字。”乐辉懿饮了一杯酒:“最近要重修前朝大殿,少不得吕大人辛苦。先敬大人一杯,别给我们户部出难题了。”
在座的户部侍郎跟着起身:“乐大人圣明,今儿吕大人才跟属下抱怨一番。”
三个人都笑的前仰后合起来,礼部侍郎乌雅的胞兄乌昀举着酒杯起来:“三位大人别笑了,我们尚书大人今儿派我一个差事,还请乐大人明示。”
乐辉懿跟他不论公私都是交情不错,也就注定皇后乐晖盈跟乌雅的纠葛不清:“你说,你们这堂官大人也在座。”
“这差事是万岁爷赏给礼部的。尚书大人又赏给下官了。”乌昀举起酒一饮而尽:“就是怎么给乐大人敬酒的事。”
这一下所有人都笑起来,乌昀开玩笑开到皇帝身上去了。但是又都不以为杵:皇帝跟乐辉懿是郎舅至亲,而且皇帝生母外家早已败落。皇太后虽是名义上的太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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