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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马不识青梅色-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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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医捋了捋胡须。才晃晃悠悠地走到床边的木凳上坐下,伸手搭上柳语夕覆了层丝帕的手腕。老太医的神色最初很轻松,可是渐渐地,原本皱褶的脸上沟壑更深,眉间更是显出了一个“川”字。
月儿和兰韵见太医神色凝重,两人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同时出声问道:“太医,娘娘究竟怎样了?”
太医突然收回收,抹了抹头上的细汗,颇惭愧地说了句,“恕老夫无能。娘娘的病,娘娘的病……”
“到底怎样?”月儿焦急之下,口气不善。
“老夫瞧不出来。”太医叹了口气,“娘娘这病实有些蹊跷,脉搏一切正常,但体内却有高热。老夫无能,实无法断定娘娘的病情。”
“那该如何是好?”兰韵焦急地踱着脚步。
“或许院判大人能有办法。”
“院判大人此时在何处?”
太医被月儿紧紧拉住衣袖,颇不自在地“咳”了一声,“两位姑娘别慌,院判大人此时已经回家休息,姑娘若是要请院判大人再行进宫,需得陛下手谕才行。”
送走老太医,兰韵和月儿犯难了,需得陛下的手谕才能出宫去请院判大人,若是等到明日,小姐的病情也不知会不会更加严重。
月儿一直盯着柳语夕,良久后方对兰韵说道:“我去求陛下手谕,你好好照顾小姐。”
兰韵看了她片刻,重重地点了点头。
月儿根据兰韵的描述前往乾坤殿,因为时间紧促,一刻也不能耽搁,于是一路上她都是小跑过去的,穿过层层宫殿回廊,她终于在碧波湖畔找到了乾坤殿,看着那几个烫金大字,月儿片刻都未犹豫,径直朝前走去。
穿过小树林,眼看就要到达乾坤殿正门时,前方突然出现一个人影挡住了她的去路。她往旁边一闪,欲避过他继续往前走,却没想那人突然一手困住她的身体和双手,一手却用手绢捂住了她的口鼻。
月儿拼命地挣扎逃离,可是力气越来越微弱,身体好似被人灌了铅一般重,头脑也越来越昏沉,最终头向旁边一歪,失去了所有意识。
“娘娘。人带来了。”翠微向里面的人小声说道。
“嗯”了一声后,柳芯羽衣衫整齐,连头发都一丝不苟地出现在大厅里,她眉眼一垂便看到睡卧在地上的月儿,嘴边含着一抹狠毒的笑容,“想通知陛下,我怎么可能让你这么轻松过去?”说完,她指了指地上的月儿,转头对翠微说道:“把她带入地牢,等了一晚上,我也累了,今晚我终于可以睡个舒服觉了。”说罢便转身入了房间。
翠微弓着身子,直到柳芯羽走入里间方才直起身来,拖着月儿朝外面走去。
兰韵守着柳语夕左等右等,快一个时辰过去,不仅未见着太医,就连月儿,也没见着回来。再这么下去,小姐的境况只会越来越危险,想到此,她去偏殿里唤醒了一个平日里看起来单纯憨直的丫头,把她带入柳语夕的房间,关上门,小声对她说道:“娘娘身体不适,你在这时伺候着,别惊着娘娘,若是有锦萍等丫头要进来,就说娘娘睡了不便打扰。”
这丫头听后受宠若惊地连连点头,兰韵又嘱咐她一番后,方才打开房门,循着乾坤殿的方向走去,一路上或小跑,或快走,不过两盏茶功夫便到了乾坤殿。此时她也顾不得考虑月儿是否因为未曾获得手谕执着要求而惹怒了皇帝还是其他原因。但她无论如何都要拿到手谕,小姐不能出事,否则公子的大计也会受到影响。
兰韵深吸一口气,敛着神色走到乾坤殿前。刚走近,便听到一声大喝,“你是何人?”
兰韵闭了闭眼,再睁开时也抬起了头,她又近前两步,“回禀大人,我是披香殿若婕妤的贴身侍女,今日晚间,娘娘突然昏迷不醒,我是来求陛下圣谕,夜召院判大人进宫的。”
“生病了自有太医院值夜太医在,何须院判大人,你快快离开,不要扰了陛下休息。”
兰韵突然屈膝跪在地上,“求求你,大人,让我见一见陛下吧,刚刚太医已经看过,但他束手无策,也是他让我求取陛下手谕出宫召院判大人进宫替娘娘诊脉的。”
“休得胡闹,陛下此时已经休息,就是天大的事也要等到明天。”
兰韵“咚咚”地在地板上磕了几个头,“求求各位大人行行好,我家娘娘病情严重断不能拖到明日。”
第五十九章 白煞命中劫(下)
侍卫却不听兰韵恳求,连连摆手,“快走,快走。”说罢,还欲把她架着送离。
兰韵眼见求他们是无用了,可是小姐若是有什么事,公子肯定会……想到此,兰韵突然扯开嗓子喊道:“求求你,救救若婕妤,救救若婕妤……”她反复念着“若婕妤”,一声比一声响亮,侍卫听她大叫,唯恐她的声音惊扰了圣驾,就要一掌拍晕她。却在此时,一个低沉而有些沙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是谁在吵闹?”
兰韵听到凌轩的声音,心下一喜,很快挣脱了侍卫的钳制,屈膝跪于地上,“陛下,求求你,救救我家娘娘。”
凌轩看到兰韵的脸后,脸色不由一凝,“发生何事了?”凌轩一边问着,脚步竟不知不觉地向前迈了两步。
兰韵呜咽着说道:“娘娘晚间沐浴时,突然昏迷不醒,太医看过却诊断不出是什么病症,所以才让奴婢来请陛下手谕,让院判大人进宫来瞧瞧,所以奴婢才斗胆扰了陛下休息。”
凌轩突然快步上前,抓住兰韵的肩膀把她从地上提了起来,“昏迷不醒?”
兰韵见他深皱的眉头和凝重的脸色,轻轻地点了点头。
凌轩见她点头,马上对一旁的侍卫说道:“你去请李院判进宫,亲自送他到披香殿来。”
“是”那侍卫回答得铿锵有力,转眼间便去得远了。
凌轩放开兰韵,对另一侍卫道:“摆驾披香殿。”
凌轩随兰韵到达披香殿时,柳语夕仍旧躺在床上,没有半分醒转迹象。他挥退了随行宫人,自己慢慢走到床边坐下,盯着昏睡中面色宁静的柳语夕。
兰韵朝呆站在旁边的小丫头努了努,小丫头怯弱地点了点头便出了房间。
兰韵见她出了房门立即问道:“月儿姑娘有回来过吗?”
小丫头摇了摇头,兰韵嘴角动了动,“这就奇怪了……”
两刻钟后,李院判匆匆赶到披香殿,兰韵领着他走进柳语夕的房间。凌轩听见声响抬起头来,扫了两人一眼,尚未及说话,李院判便“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下官来迟,望陛下恕罪。”
凌轩抬手一挥,“起来吧,快看看娘娘究竟犯了什么病。”
李院判从地上站起来走到床边,正要躬身把脉,凌轩指了指一侧的凳子道:“坐下吧。”
李院判局促地坐定后,方伸出手来搭上柳语夕的脉搏,凝神细诊半晌。凌轩一直凝视着柳语夕的脸庞,也未催促。
“陛下……”李院判犹豫了片刻,又继续道:“陛下,据臣诊断,娘娘的症状与前些日子贞妃症状相同。”
“贞妃?”凌轩转过头来看向他,“是否还与赵婕妤,曼贵嫔症状相同?”
李院判突地从凳子上站起,后退几步跪在地上,“请陛下恕罪,若娘娘的病症与前几位娘娘一样,老臣无法医治。”
凌轩剑眉微弯,眼中闪过一丝无法捉摸的光芒,他挥了挥手,“你先下去吧。”
待李院判退下后,他同样又挥推了兰韵等人,屋子里只有他一人端坐在柳语夕的床边。他仍旧盯着床上的她,良久良久后,他伸出一只手轻抚上她的脸,“本以为她会收手了,没想到这个关键时刻,她也按捺不住了,”说罢,他的手缓缓划过她的眼,“也难怪她会这么迫不及待地对付你,有时候连我都快分不清楚你究竟是你,还是‘她’,世上竟会有如此相似的两个人,”他的手指停留在她红润的唇上,“你呆在我身边的时候,我甚至觉得‘她’回来了,”蓦地,凌轩眼中闪过一抹痛色,瞬间收回了自己的手,“柳芯羽以为你可以代替‘她’抢走属于她的东西,可是她不知道,你毕竟只是你,不是‘她’,这里,”他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再也无法装进任何人了。”
凌轩站起身来,最后瞧了一眼床上的柳语夕,转过头时,眼中已一片冰冷。他缓缓朝屋外走去,赵婕妤,曼贵嫔,贞妃皆是他隆宠过一段时间的女子,最后却都和她一般,昏迷不醒,直到七日后,气息全无,魂归天外。
或许,这一次能够以此打压柳霆暄的气焰,甚至可以废去柳芯羽,他恨她,只要每多看她一眼,他心里对柳语夕的亏欠痛悔就会增加一分。
第二日,风平浪静,兰韵守着柳语夕寸步不离,月儿仍旧没有消息。而陛下来过一次后,便未再提及,甚至连太医也带走了。兰韵急得团团转,赶紧把消息悄悄传了出去。
凤仪宫中,柳芯羽小口啜着茶水,微斜了眼看着一旁垂目回禀的翠微。
“娘娘,昨日披香殿的宫女兰韵夜闯乾坤殿,陛下昨夜便知晓了若常在昏迷的消息,还急召李院判进宫诊治,最后挥退了所有人,独自一人守着若常在。”
“咯嚓”一声清脆的瓷器碎裂声响起,柳芯羽猛地抬起头来直直地盯着翠微,“他一直守着她?”
翠微赶紧垂下头,“回娘娘话,锦萍说她在房门外守了一个时辰,最后被兰韵拉走了,但是直到临走,她都未曾看到陛下出来。”
“好好好……”柳芯羽咬牙道,“他心里果真最在乎的是‘她’,如今哪怕是个影子,他都当个宝,以前那几个,何曾见过他如此?”
“娘娘……”翠微小心翼翼地唤了声。
柳芯羽深深吸了口气,“那丫头呢?去给我带来。”
翠微带着月儿进入偏殿,随即把月儿推到在地。月儿张皇中抬头,刚好对上柳芯羽微笑的脸。
“你怎么会出现在宫中?你的小姐,我的好妹妹呢?”
月儿知道大小姐一直不喜欢自己的小姐,如今她怎么可能把小姐的消息告诉她呢?月儿诺诺地小声回答,“小姐……小姐她早就去世了。”
听到这个答案,柳的脸上并未有表露出难过或是喜悦,柳语夕的死,她很早就知道了,但是心底却终究不信她真的就那么死了。
第六十章 七日长昏迷(上)
“你细细给我讲讲柳语夕究竟是怎么死的?”
月儿垂着头。“大小姐,小姐坠崖的时候我并不在旁边。”
“这么说来,你也未曾亲眼看到她死了?”柳芯羽说完,见月儿仍垂着头未有答话,立时喝道:“抬起头来看着我说,她到底死了没有?”
月儿被她一喝,吓得扑在地上连声说道:“大小姐,我真不知……”
柳芯羽见她不停叩头,也不制止,只一旁撑着扶手看。待月儿额头叩出一块红印出来时,方说道:“不知是吧?翠薇,把她带下去,好好伺候……”“好好”两个字咬得格外重。
看着月儿被翠薇带走,柳芯羽从座位上站起来,眼神投放到窗外,恨声说道:“柳语夕,虽然你短命,但未尝不是幸运的,否则你今日若是落在我手上,我定会让你痛不欲生。既然我如今已拿你无法了,也唯有向你的侍女泄泄愤。谁让你从出生就夺去了我所有的东西,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男人,心里都只有一个你……”她狠狠地把一盘芙蓉糕掷在地上。
一连三天,凌轩再没踏入过披香殿的门槛,柳语夕一直昏睡不醒,尘枫也无半点消息传来。兰韵心急如焚,终日守着柳语夕,喂些流食,替她梳洗。
乾坤殿里,凌轩高坐于龙案之后,殿中跪着一位四十左右的妇人,看装束便知事宫中的麽麽。那妇人在坚硬的地板上磕了两个头,“回禀陛下,柳贵妃陷害贞妃,曼贵嫔,赵婕妤的人证物证皆已齐备,再等三日后,陛下便可借若常在的事向柳霆暄发难。”
垂着头看奏折的凌轩突然抬起头来,“不需要你告诉朕该如何去做。”
那老妇一听,吓得脸色瞬间惨白,连连叩首,“老奴知错,老奴只是……”
“好了,你下去吧,朕知道你的心情,但此事朕自有决断。”
待那老妇走后,凌轩放下手中的朱笔。站起身来,负着手缓缓走到敞开的殿门前时,昂首看着高悬中天的月亮,这三天来,他没有再踏入过披香殿。而他也清楚,再过四日,那个与‘她’相似的女子便要如‘她’一般香消玉殒。自知道她遭了柳芯羽的毒手后,他便开始搜罗之前的证据,趁如今形势大好,一定要削去柳霆暄的兵权,以及废掉柳芯羽的贵妃衔。
他恨柳芯羽,也恨柳霆暄,如若当初柳霆暄不强迫他娶柳芯羽,那么今日,‘她’会和自己一起赏月饮风,而不是偌大的一个皇宫,唯有周围的影子相陪。所以,他要报复,要柳霆暄和柳芯羽尝尝失去一切的滋味。
天元皇都的一条大街上,灯笼微弱的烛火映照着几个充满脂粉味儿的硕大金字“摘月楼”,街上冷清一片。唯有这摘月楼内,宾客盈门,喧嚣吵闹,男子粗鲁的调笑声以及女子柔中带甜的娇唤声交杂在一起。
“媚儿姐,殿下从回来到现在一直都这个样子,我们到底要怎么做?”楼言灵面带忧色地看着月下独酌的楼言初,低声地对旁边的黛眉儿说道。
旁边艳色无边的绝色女子轻轻叹了口气,“灵儿,你随殿下生活这么多年,难道还不知道殿下的脾气?殿下的事,他自有决断。我们,哎……”说罢,便拉起月儿的手离开了。
楼言初闭着眼睛仰躺在竹椅上,月光照在他眉目如画的脸上,清辉萦绕,带着淡淡愁绪。他手中握着酒瓶,时而往嘴里倒几口。
一旦认定目标便奋勇向前的他,如今却犹豫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那个小小身影便进驻了他的心间,但是他却不承认,直至她坠入悬崖,那一瞬间,他仿佛听见心口被割裂的声音,每一个毛孔都能清晰地感觉到那种痛楚,那时,他便知道,无论如何逃避,他都不可救药地爱上了那个原以为只是他手中无数棋子中的一颗棋子。
最初一月的时光。他浑浑噩噩,仿佛失去了生活重心,那些原本以为很重要的事,竟好像随着她的逝去而变得无足轻重。直到那一日,师傅找到他并告诉他,其实她并没有死,那一瞬,他失去的灵魂仿佛才重回了身体,他知道,无论如何他都要找到她,并永远地把她绑在自己身边。
他谎称天元买粮,其实只是找个借口让她尽可能多的呆在自己身边,适当的时候便把自己的一些秘密告诉给她。却没想半途中,他那个弟弟竟会和那青衣人串通一气。当时,他不恨炎逸,不恨青衣人,唯恨自己把她卷入了他们的兄弟恩怨里来,害了她的性命。可是却没想,最关键的时刻,竟是她救了自己。苗寨的那一段日子,是他人生里最简单,最温馨的时刻,没有阴谋。没有暗杀,没有权谋,没有仇恨,只有她每日里柔和清浅的笑容和金光洒下,她沿着田垄缓缓归来的身影。
如果有可能,他真的希望能这样和她一起永远地生活下去。可是他知道,不可能,他的身份,他的仇恨,终会把一切烧尽,原是想拖得一天是一天。却没想那一天还是很快地来临。尘枫的出现,他心中早已觉得蹊跷,回苗寨时,他果然再没见到她的身影。当听到她声震九霄的清吟,他知道,师傅说的那一天就快要到了,他也将永远地失去她。
躺在竹椅上的楼言初手指微微颤动了下,缓缓地睁开了双眼,明眸里倒映着月影,一动不动地看着繁星密布的夜空,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就在此时,对面的石凳上突然出现了一个人,楼言初眼睛依旧看着夜空,却对那人说道:“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我想了这么多年依旧想不明白。”
尘枫自顾自地斟上一杯酒,嘴角一弯,眉梢间竟是掩不住的邪魅,“想不明白就不要想了,人生在世,太过明白未必是好。”这一句于他口中出来,说不出的奇怪,却又觉得妥帖恰当,那话语中几分沧桑几分玩味,让人无法分清真假。
楼言初没有接话,仰脖又饮了一口酒。
“你不想知道她去哪儿了吗?”尘枫笑意浮上眼角。
楼言初眼神从天空慢慢降落到他身上,缓缓直起了身子,把手中的酒瓶搁到石座上后,便起身欲走。
“她还有三日性命。”
“你又想耍什么花招?”楼言初没有回身,声音里也听不出是喜是怒。
尘枫又给自己斟满了一杯,低着头看着杯中晃荡的酒水,“这一次并非是我,而是天元天元皇帝想致她于死地。”
“他?”楼言初未有回头,反倒朝前走了几步,“他如何肯伤害她?”
“你别忘了,除了你我,又有几人知道她就是她?”
“就算如此,又如何?”
尘枫看着楼言初渐行渐远的身影,眸色逐渐变深。嘴角的笑容也越渐浓郁。
仰头饮尽最后一口酒水,尘枫的身影瞬间消失在黑夜中。
披香殿里,一个黑影凌空飞入。
“公子?”半睡半醒的兰韵被突然出现在眼前的黑影吓得睡意全无,仔细一看,竟是尘枫,立即曲腿跪在地上,“公子,小姐她……是兰韵失职。”
尘枫走到床边,看了一眼闭眼沉睡的柳语夕,回过头来,眸中冰冷一片,“的确是你失职,回去后领罚吧。”他声音轻飘飘的,但兰韵听后却全身上下皆出了一层细汗,从追随主子起,她一共受罚过两次,每一次皆如同闯了一趟鬼门关。
尘枫说完再不管地上垂目跪地的兰韵,而是坐到柳语夕的床边,伸手搭上她的手腕。
过了半晌后,他微微一笑,“我道是什么稀罕物,原来是白煞。你安心再睡两天,他一定会来救你的。”说完,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深,他伸出手划过她脸侧肌肤,“我改注意了,这次,只要你醒过来,我便告诉你风延是谁。说实话,我都有些迫不及待地想看看你们的表情了……”
“公子,小姐的病……”
尘枫侧过头看她,“你不用再管这事,三日后,她自会醒过来,”说罢,站起身来,“我走了,你好好照顾她。”
“是,公子。”再抬起头时,房中已没了尘枫的身影。兰韵走到窗前看着空空如也的夜空,眸中慢慢被忧伤掩盖。
夜里,兰韵靠在柳语夕的床边昏昏欲睡,突然闻到一阵奇异的花香,渐渐地,头越来越沉,随即失去了所有意识。
楼言初缓缓走进房间,抬眼便看到床上安然躺着的那个纤弱的身影,心底一丝轻叹慢慢地荡漾开去,似有一池春水柔化了整个心窝。
尘枫站在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上,看着楼言初的身影进了房间,嘴角慢慢扯开,“比我想象中来得更快……”
他的笑容越来越深……如今的你,心有牵绊,早就输了……
楼言初站在窗前,低头看着沉睡中的柳语夕,她的面色一如既往的无波无澜,只是闭上了那一双好似能装下惊涛骇浪的眼睛。
第六十一章 七日长昏迷(中)
楼言初立于床前静静地凝视她,床上之人呼吸平稳,只如睡着一般。他缓缓从怀里取出一只锦盒,伸手打开,光华尽绽,盒子里一只纯白莲花散发莹莹光泽,明明离了水土,却丝毫不见枯萎。
楼言初正欲取出冰山雪莲,却突然止住动作,他盯着眉目如画的女子,他知道她出现在这里不是巧合,而她中蛊毒更不可能是巧合。他眸色深深地盯着床上的她,却再未有任何动作。直至房门被轻轻叩响,他才转头轻答了一声。
楼言灵如一只灵巧的燕子,瞬间窜进了房间,看到床上的柳语夕,神色却是一变,“她,她是语夕?”
楼言初没有答话,而是把装有冰山雪莲的盒子再次放入怀中,“你打探到什么没有?”
楼言灵眼中仍有疑惑,眼睛不时往床上瞟,嘴上却回答着楼言初的问题,“之前还有三位妃子也跟语夕相同症状,但是最后魂归天外,事情便不了了之。”
楼言初听到“妃子”两字时,眼中瞬间如浮云翻卷,让人看不透那浮云后藏的是什么,片刻间,那浮云又快速散去,只余一双风清云朗的眼眸。
“走吧,”未有任何征兆地,楼言初转身便走。
楼言灵尚未反应过来,楼言初却已去得远了,她走近柳语夕身边,看着跟印象中完全不同的身形相貌,她心底也涌过一阵酸楚。她不会怀疑殿下说的话,那么着床上的女子就一定是她,只是两年时间,她究竟发生了些什么,竟然面目全改。
曾经,她的确把柳语夕当成最好的朋友,但是她有使命在身,以至于欺骗了柳语夕。如今,殿下已经下令,禁止了一切的任务,虽然她不明白殿下究竟想做什么,但是刚刚看到殿下用那样柔软的眼神看柳语夕时,她便知道,殿下是永远不会再伤害“她”了。
“语夕,你放心,殿下一定会救你的。”楼言灵握了握柳语夕的手,最终和楼言初一道离开。
接连两天,后宫表面风平浪静,实则是酝酿着一场大风暴。凌轩负着手立于床前,耳听着几位大臣的争执,此时,朝中已有半数以上的大臣站在柳霆暄一侧,支持立柳芯羽为后。
凌轩背对着众人,耳中似乎并未专心听大臣们的讨论。他只看着窗外银杏树上挂着的颗颗果实,脸上带着让人无法捉摸的笑容。明日,只待她毒发生亡,便有借口向柳霆暄发难。这一天,他等了两年,当初与柳霆暄虚与委蛇,却没想被他牢牢握住兵权,还笼络了朝中半数以上权贵,长此以往,他势力越发稳固。皇帝也不过成了柳霆暄放于朝堂上的一个摆设。所以,他要铲除他们,趁如今证据确凿,自己又筹备了两年,这一次,他定要让柳霆暄和柳语夕偿还所有对“她”的亏欠。
时间一点点地流逝,高悬的太阳也逐渐西斜。凌轩一手拂栏,轻轻扣动,一下一下,敲入心扉,安静的乾坤殿中,只有这声音来回飘荡,让原本空寂的大殿因为这钝声的叩击越来越沉重。
一个黑影突然出现在空旷的大殿内,他单腿跪地,垂头道:“陛下,曹大人的兵马已经召回,如今驻守城外,随时候命,只待明日,和禁卫军一里一外,杀他个措手不及。”
“好。”凌轩叩击的右手突然五指紧握,笑声朗朗,“朕等这一日可等了七百多个日夜,明日,一切便有了结果。”
却在这时,殿外的高禄扬声道:“护国将军,太尉大人,兵部侍郎,礼部侍郎求见陛下。”
凌轩英朗的笑容一收,朝着跪于地上的黑衣人挥了挥手,眨眼间,那人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不过片刻,柳霆暄,仲卿卜,焦丞恩,李兆闵便同时出现在乾坤殿的大殿内。
凌轩此时已经坐于龙案之后,见到几位大人,便缓缓抬起头来,微笑道:“几位爱卿,这时候来见朕,可是有何要事?”
太尉仲卿卜敛目立于一侧,双手交握于腹前,而另两位大人也都垂目敛语。柳霆暄则上前一步,拱手说道:“听闻宫中有位娘娘得了罕见的病症,太医们也束手无策,前些日子臣去边疆,路过生长冰山雪莲的雪山时,刚巧看到悬崖上一株雪莲盛放,臣便采了回来,听闻这雪莲有治百病肉白骨的功效,臣便带了来,希望能让娘娘早日康复。”
柳霆暄垂头道完,凌轩坐于龙案后,看不清脸上神色,但他半晌都未说一句话。柳霆暄保持着双手前拱的姿势持续了一段时间后,见凌轩没有反应,便清咳了一声。
“柳爱卿有心了,高禄,把冰山雪莲给若婕妤送去。”凌轩面带微笑,可是垂于身侧的手却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众位卿家今日可都是为了这事?”凌轩不怒而威地眼扫向余下三人。仲卿卜仍旧垂目不语,而兵部尚书焦丞恩看了一眼柳霆暄后,则上前一步,躬身说道:“回陛下,柳将军通知我等进宫,说有要事启奏陛下,邀我等前来一同相商。”
“哦?”凌轩把视线转到柳霆暄身上,“柳爱卿有何要事要奏?”
“回陛下,此事事关重大,所以臣邀了三位大人一同前来启禀陛下。”
“何事?”凌轩声音平缓,但心中却惊怒无比,先是一朵冰山雪莲解了他的燃眉之急,之后又让三位朝中忠臣一齐前来为他作证,如果今日柳霆暄单独前来献雪莲,明日里,他仍然会以若婕妤的死为借口讨伐柳霆暄,但今日,有了几位大臣作证,此计已经无法行进。
“容臣细禀,据臣下学生所言,曹维无故动用边疆守卫,前往皇都,究竟意欲何为?望陛下下旨,让臣出兵将他押解进都。”
凌轩的手心已被他自己掐出了红色的血印,可是他面上却看不出任何波澜,“事情尚未弄清楚,柳将军又是如何知晓他意欲何为?”
第六十二章 七日长昏迷(下)
“边疆将领未得懿旨不可擅离边境。如今公然出现在皇都边缘,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柳将军心系天下,朕甚欣慰,至于曹维一事,朕自会查明。”
柳霆暄,仲卿卜等人退下后,凌轩猛地从御座上站起来,手中朱笔一断为二,“狼子野心,昭然若揭?柳霆暄,究竟谁才是那匹狼……”凌轩咬牙恨声吐出柳霆暄的名字,眼中迸射的利芒足以灼烧一切。
凌轩双手撑着龙案,突然闭上眼睛,剑眉飞扬,凝而深结。薄薄的眼皮下,眼珠不时转动一圈,良久后,他才缓缓睁开眼,眸中已变得清明一片,恨意怒意尽皆掩藏。
他缓步走下台阶。一边道:“摆驾披香殿。”一边朝殿门处走去。
凌轩踏入披香殿时,径直朝柳语夕的房间走去。
房门打开,兰韵正一手扶着柳语夕,一手喂她汤药,见到凌轩,赶紧放下汤碗,正要扶柳语夕躺下后再行礼,凌轩却道:“冰山雪莲,她可服下了?”凌轩看了一眼快见底的汤碗。
“回陛下,奴婢正伺候娘娘服下。”
“嗯,你可以退下了。”凌轩说着便往床边走来,一撩衣袍,侧身坐于床沿。
兰韵悄悄瞅了一眼柳语夕,方才端着汤碗缓缓退下。
凌轩看着沉睡中的女子,突然呵声笑道:“你的命真好啊……”他双手撑于柳语夕身侧,两人距离拉近,凌轩脸上的神情逐渐变化,“可是你却破坏了我悉心准备的两年的计划,你说我该如何来对待你呢?”
一直沉睡的柳语夕突然张了张唇,随即又闭上了。
她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但仔细想来却又一片空白,只觉全身酸软无力,想要动弹,手脚却使不上力。突然眼前一片清明,前方出现一个模糊的身影,只那一个背影影,心底竟涌上一阵莫名的熟悉和心痛。她想要叫住那人。想要看看他的面目,奈何无论她怎么努力试图喊出声来,气息涌到喉间,却唯余一声轻叹。她眼睁睁地看着那背影越走越远,她心底越来越急,意识逐渐清晰,她知道,除了他,没人能给她如此强烈的熟悉感和痛楚。就在那背影即将消失的时候,被堵的喉咙却突然气息通畅,“风哥哥”三个字清晰而清亮地从她嘴里吐出。
那人听到叫喊,顿住了身形。然后缓缓转过身来,柳语夕紧紧地盯着那逐渐转向她的身影。
“怎会是你?”柳语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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