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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相思3:思无涯-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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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也肯定会名扬天下。可是,今日中午陛下才到,仅仅两个多时辰。相柳竟然就知道了消息,是我失职了!我一定会彻查此事……”
丰隆突然身体抽搐,肌肤变得乌黑。
小夭急叫:“护他他的心脉!”一个灵力高深的暗卫忙用灵力护住了丰隆的心脉。
军医茫然惊惧地说:“伤口已经处理干净,以将军的灵力不应该如此。”
小夭匆匆给丰隆喂了一颗药丸:“箭上有毒。”
颛顼说:“赶快帮丰隆解毒。”
丰隆眼巴巴地看着小夭,小夭的医术不见得是天下第一,可毒术绝对是天下第一。
小夭手脚冰凉,声音不自禁地发颤:“相柳这次来行刺,是抱着必杀的心,他用了自己的血做毒。”
“他的血?”
“相柳长期服用各种毒药练功,这天下没有任何毒药能毒倒他,他的血才是天下至毒。”
颛顼的心沉了下去'面色发青。
丰隆强笑着问小夭:“是你也解不了的毒吗?”
一百多年来,她费尽心机想毒倒相柳,把各种奇毒都下给相柳过,如果能解,她早已经将相柳毒倒了。小夭脸色发白,嘴唇发颤:“我……我……尽力!”她号称医术高超,堵术冠绝天下,可原来有朝一日,竟然要跟看着亲朋好友死去。
小夭正在配制解药,又一波疼痛袭来,丰隆胸口以下的身体变得乌黑。
这种毒发的速度,连配制解药的时间都完全不给,相柳果然很倔毒辣,小夭的眼泪落下:“我没用!我太没用了!”
颛顼本以为丰隆没大碍,可如今丰隆竟然是一命换一命救了他……颛顼不知道能说什么,只能痛苦地说:“对不起!丰隆,对不起!”
丰隆笑起来:“你们别这样!迟早一死,虽然比我以为的早了许多,但这一生,我该做的都已经做了,没有什么后悔遗憾。只有一个人放不下……”丰隆挣扎着起来,想给颛顼跪下,可身体完全不受控制。
颛顼搂住丰隆的肩膀,让他躺下:“这都什么时候了?你有话只管说!”
“陛下,求您饶过馨悦!神农山中谋害小夭的事,我也有参与,本来无颜求陛下饶恕,可我真的放心不下馨悦,她……她是个看着精明,实际愚笨的姑娘,对我爹一直有怨,根本不会听我爹的话,以前还能听我几句,可因为五神山上的那位王后,她也恨上了我。我……我……”丰隆的身体痉挛,声音断在口中,眼睛却直勾勾地看着颛项。
颛顼面色铁青,一言不发。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了丰隆为什么会贪功冒进。
小夭哭着说:“哥哥,求你答应丰隆吧!”
颛顼握住了丰隆的手,盯着丰隆的眼睛,一字字有力地说:“我承诺你,保馨悦一世平安,紫金宫内所有妃嫔以她为尊!”
“谢……陛下!”丰隆终于松了口气,眼睛内透出欢喜,黑气已经从胸膛漫到脖子。
颛顼快速地说:“这一生,只有两个人在我最危难落魄时,给予了我信任和支持。一个是小夭,一个就是你!小夭就不用多说了,她和我本就性命相系,可你与我无亲无故。在当年的形势下,你给我的不仅仅是一份助力,还是一份来自一个杰出男儿的认可。我一直没有告诉你,那对我有多重要……”
颛顼用力地握着丰隆的手,眼中含着泪:“不管再过多少年,我都会清楚地记得,轩辕城中,我们站在大荒的地图前,用一杯清水,约定了神农山相聚!我曾经想过,等打败共工,我会请你喝一杯清水;我还想过,当我们自发苍苍,一起回顾我们的峥嵘一生时,要饮一杯清水!帝王之路,注定孤单。我这一生注定了没有朋友、没有知己,但我心底深处,一直视你为知已好友!就连我最珍爱的小夭,我也只愿意托付给你!”
黑气已经弥漫到丰隆的鼻子,丰隆微笑,却因为脸一半黑、一半白,笑容显得狰狞恐怖。他嘴唇翕动,小声喃喃。颛顼低下头,才能听到丰隆的话。
“陛下,其实……其实……想出‘弃轩辕山、占神农山’的人不是我,是璟。他一直比我聪明,是他最早看出陛下的才干,是他说服了我支持陛下,也是他的主意,四世家一起出面让中原氏族联合支持陛下……我……我霸占了他的功劳……对不起……陛下、璟,对不 起……”黑气弥漫过了眼睛,丰隆睁着双眼,停止了呼吸。不知道他的对不起是对颛顼说的,还是对璟说的。
丰隆最后的话太让人惊骇,死亡的悲伤都被冲淡了,颛顼呆呆地坐着,面色惨白。他一直以为璟是因为小夭和丰隆才不得不选择了他,可原来竟然是反过来的,丰隆是因为璟才选择了他。
小夭轻轻合上了丰隆的眼睛,泪珠簌簌而落。赤水河畔初相逢,瀛洲岛上再相遇,归墟海中同船共嬉,小祝融府内饮酒唱歌,赤水府里的盛大婚事……百年时光,恩恩怨怨,到这一刻只剩下了看故人离去、无力回天的悲伤。
残酷的现实是连悲伤的时间都不给人,禺疆冲进来奏报,相柳率兵突袭,一边进攻,一边叫着丰隆已死,惑乱军心。
颛顼立即将一切纷乱复杂的心绪都压下,匆匆穿起铠甲,离开了。
从射中丰隆的那一刻起,相柳就知道丰隆必死。回去之后,立即带兵来袭击。
轩辕大军失去了主将,士气低迷。右副将军赤水献又为了给丰隆报仇,不听禺疆的调遣,横冲直撞,乱打乱冲,导致大军节节败退。
关键时刻,颛顼表明身份,士气大振,才没有惨败,可大半的粮草都被相柳抢走,没抢走的也被烧了。
相柳带兵撤退时,已是半夜。
颛顼顾不上休息,召集将领开会,商量如何尽快补给粮草,拟旨传召蓐收和句芒赶来清水镇,蓐收将接任大将军,句芒则为右副将军,解除献的军职,先为丰隆守灵,待蓐收赶到后,献护送丰隆的灵柩会赤水。在蓐收和句芒来到之前,军中一切事务由颛顼亲自决断。
待一切忙完,已经天亮。
颛顼带着禺疆去军中巡查,粮草未到前,肯定要饿肚子,既要安抚士兵的情绪,又要提防相柳趁机进攻。
直到天黑,颛顼才疲惫地回来。
小夭将晚饭藏起的野鸭汤拿给颛顼,颛项清晨时宣布,在粮草未到前,所有将领和士兵一起用饭。据说猎了十几头野猪,可几万人哪里够分?颛顼晚上吃的是野菜汤,小夭吃的却是暗卫悄悄猎来的野鸭汤。
颛顼看到野鸭汤,眉头蹙起。
小夭未等他开口,说道:“我吃过了,再说了,我又不是没饿过肚子,这点苦还受得起。几万士兵的命在你肩上,全天下百姓的安稳日子在你肩上,你必须保持最好的精力,别说这一碗野鸭汤,必要时,我会亲自割肉给你炖汤!”
颛顼看小夭面色肃然,沉默地把一碗野鸭汤连肉带汤都吃了。
他怕相柳晚上会再来袭击,连铠甲都没脱,直接躺下:“小夭……”
颛顼欲言又止,侍卫来奏报禺疆求见。
禺疆进来后,开门见山地说:“有一件事不能当众说,只能此时来打扰陛下休息。昨日相柳来得太快,如果不是陛下身边有了奸细,就是将领们出了问题,不管哪一种,都事关重大,不查清楚不行,可现在人心惶惶,引发将领彼此猜忌更不好。”
颛顼说:“此事我会处理,你不用多想。”
“难怪陛下一直不提,原来陛下早有安排。”禺疆放下心来,行礼告退。
待禺疆离开后,小夭说:“十之八九是我把相柳引来的。”
颛顼问:“还是那个蛊?”
“嗯。刚到这里时,因为看到熟悉的景致,我心口剧痛了下,想来
就是那个时候,相柳知道我到了清水镇,以他的精明肯定能推测到你也来了。”
小夭的泪水盈满了眼眶,却硬是憋着,没有让眼泪掉落,颛顼拍了拍小夭的手:“丰隆的死和你无关,不要自责了,是我太大意。”
小夭咬着唇,不吭声。
如果不是丰隆帮颛顼挡了那一箭,死的人就是颛顼!一想到那个被黑气弥漫、睁着双眼死去的人会是颛顼,小夭就禁不住身体发寒、心发颤。以前她也知道相柳和颛顼立场对立,可直到今日丰隆死在她眼前,她才真正彻底地明白了——相柳是颛顼的敌人!他会要颛顼的命!
颛顼说:“不要担忧蛊,鄞说寄主死了,子蛊要么死,要么自动回到母蛊身边,等相柳死了,这蛊就能解了。”
鄞说的话适用于所有蛊,唯独不包括情人蛊。小夭说:“你赶紧休息吧!”她合上了海贝明珠灯。
颛顼心中各种思绪交杂,丰隆临死前说的话一直回响在耳畔,可毕竟是两日两夜没睡了,又打了一场恶仗,不一会儿,就沉沉睡了过去。
半夜里,相柳果然又带兵来袭击,颛顼听到动静,立即冲出了屋子。
混乱中,没人留意小夭,小夭用驻颜花变幻成献的模样,在左耳的帮助下,悄悄溜出了府邸。
左耳已经有自己的坐骑,在小夭的指引下,带着小夭飞过重重山岭,来到一个葫芦状的湖边。
小夭催动蛊虫,在心内默念:相柳,我要见你!
月华皎洁,湖面上波光粼粼,相柳却迟迟没有出现。小夭忍不住大叫起来:“相柳,我知道你感受得到!滚出来见我!”
当小夭吼得声音都嘶哑了时,几声清越的雕鸣传来,白羽金冠雕从高空俯冲而下,贴着湖面飞来。相柳跃下了坐骑,踏着碧波,向小夭走来。他是九曲红尘世外客,白衣如雪、白发如云不沾半点烟尘,纵然一步步踏下的是十万里战火、百万百姓性命,都不能令他动容。
小夭举起了她的银色小弓,引弓对准相柳:“共工将军心怀故国,坚持不肯投降,的确令人敬重!可是,人力不可与天下大势对抗,如今轩辕、神农、高辛一统,各氏族、各部落和睦相处,你杀了颛顼,大荒必定要分崩离析,陷入战火纷飞中,会有无数百姓流离失所。舍天下大义,成全个人小义,难道这就是共工将军的的忠义吗?”
相柳嘴角微扬,漫不经心地笑:“如果颛顼被我杀了,只能说明天下大势还不是统一,又何来与大势对抗之说?”
“我的话是否有理,你心里截清楚!”
相柳看向小天手中的银色弓箭,眯着眼笑:“你想用我交给你的箭术射杀我?”
小夭的手有些发颤,喝道:“站住!”
相柳依旧向着小夭走来,笑道:“真没想到你会想为赤水丰隆报仇, 既然如此情深,为什么不嫁给他呢?反正璟都已经死了多年……”
小夭气得一咬牙,嗖一声,银白色的箭飞出。
相柳亲手教出的箭术、金天氏最好的铸造大师铸造的弓箭,两人的距离又不算远,几乎眨眼的瞬间,箭就射入了相柳的胸膛。相柳只是身形微微一顿,依旧向着小夭走来,笑着说:“别忘记我被叫作九命相柳!想杀我,一定要多射几箭!射得准一点!朝着这里!”棚柳指指自己的心口,袍袖飞扬,姿态潇洒。
“你以为我不敢吗?”小天一边说话,一边又搭箭引弓。
可是——如雪的白衣上,殷红的血如怒放的桃花一般氤氲开,让小夭忍不住闭了下眼睛,射出的箭,偏了偏,擦着胳膊飞过。相柳停住了步子,唇角扬起,笑看着小夭,看似讥嘲,却藏了几分愉悦。
小夭想再取箭,却因为心志不坚,半晌都没有拿出箭来。她颓然地垂下了手,因为丰隆的死,聚集起的杀意已经耗尽,小夭对站在身后的左耳说:“我们回去!”
相柳却对左耳说:“一边待着去,我要想杀她,十个你在这里也没用!”左耳已经明白相柳就是邶,他无法理解眼前的一切,默默地退后了几步。
小夭踏上湖面,踩着波光,向相柳走去:“你想怎么样?杀了我,和老天赌一下情人蛊是否灵验?”小夭一直走到相柳面前,盯着他说:“我虽然很伤心、愤怒、后怕,但的确做不到,为了丰隆杀了你!可是,你听好,如果你再敢打颛顼的主意,我就去刺杀共工!我的箭术,是你传授的,你很清楚你教会我的是杀戮,我的毒,你也尝过很多,对你是没用,可让共工死易如反掌!”
相柳似动了怒气,妖瞳出现,伸手掐住了小夭的脖子,小夭夷然不惧,喘着气冷笑道:“你要不敢杀我,就别搞这些没意思的东西!九尾狐妖折磨人的玩意比你多多了,我受了三十年,难道还会惧怕你的一点折磨?”
相柳跟中的红光散去,一边含笑打量着小天,一边轻抚着小夭脖子上的血管:“不错,又有了几分我初认识你时的风采了!看来你还没被颛顼圈养成宠物!”
小夭不自禁地打了个寒战:“放手!”
相柳不但没放手,反而钩着小天的脖子,把她拉到了身前:“你忘记了吗?刚刚才射了我一箭!血债得血偿!”他俯下头,一口咬在了小夭的脖子上,吮吸着鲜血。
小夭狠命推他,却无论如何都挣脱不开,只能紧咬着唇,一言不发。相柳却也没吸很多,更像是一种象征性的惩罚。他抬起头,几乎贴着她的面颊,笑吟吟地说:“璟已经去世六年了吧?直到今日,你依旧不肯去面对他的死亡,来了清水镇,都没去他死前最后待过的地方凭吊一下。”
小夭愤怒地瞪着相柳,相柳好像完全看不到小夭的愤怒,一边轻抚着她锁骨下的动脉,一边微笑着侃侃而谈:“在认识你之前,我已经和涂山璟做了几百年的生意,他不是个狠辣的人,却也绝不是个可欺的人,至少几百年来,我从没占到他的一点便宜。他能一再容忍涂山篌,只是因为他把涂山篌当亲人,但当他把涂山篌驱逐到高辛,就应该很清楚,他和涂山篌之间的仇怨再难化解,以他的精明,绝不可能不提防涂山篌,一定会监视涂山篌在高辛的活动,禁止他发展自己的势力,这样不管涂山篌再恨他,都不可能报复他。”皓月当空,清风徐徐,相柳的声音几如情人低语,“小夭,你同意我的分析吗?”
小夭的声音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你到底想说什么?”
相柳笑了笑,温柔地说:“我只是想说,涂山璟行事不狠辣,但也绝不会任人欺负,你同意吗?”
小夭硬邦邦地说:“是又怎么样?”
相柳说:“在涂山璟的监控下,涂山篌是有可能摆脱他的监视,偷偷混到清水镇,联络防风意映,一起设下陷阱。但是,当时在清水镇上有多少涂山璟的人?除了看守防风意映的一帮侍卫,还有一群保护涂山璟的暗卫。也许,你不太了解涂山氏的暗卫,涂山氏的族长向来只擅长做生意,不擅长杀戮,所以涂山氏一直非常注重暗卫的培养。几百年前,我做杀手生意时,曾见过一次涂山氏的暗卫出手,当时我做的决定是,除非义父有危险,否则我绝不会去刺杀涂山氏的族长。”
小夭似乎听出了什么,渐渐露出了专注聆听的样子,相柳的语速越来越慢:“涂山篌带去的人不但杀了所有看守防风意映的侍卫,还杀了涂山璟的三十多个暗卫,将剩下的几个绝顶高手围困住,让他们无法去救涂山璟。干净利落地屠杀那么多涂山氏的高手,要有多少高乎才能做到?被涂山氏驱逐的涂山篌无钱无势,怎么可能在涂山璟的严密监控下发展出那么多的高手?如果涂山璟是这么无能的人,那我只能说,几百年来和我打交道的是另一个涂山璟。”
小夭仰头盯着相柳,眼睛亮得可怕:“你到底想说什么?。
相柳笑笑,云淡风轻地说:“涂山璟的死,看似是兄弟相争,实际背后另有人要涂山璟死,如果没有此人的安排,涂山篌根本不可能靠近璟。”
小夭一把抓住了相柳的手腕,因为太过用力,整个身体都在颤。她直勾勾地盯着相柳,漆黑的眸子里熊熊燃烧着什么,似乎下一瞬,就会扑上去杀死相柳。
相柳依旧一副置身事外的闲适,语气温柔却冰冷地说:“虽然不知道究竟是谁,但杀涂山族长的原因不外乎仇怨和利益,能培养出和涂山氏对抗的那么多高手,并不容易。只要你好好分析,迟早能查出凶手,要实在查不出,也不妨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小夭身子发软,摇摇欲倒,相柳想扶她,小夭却如被毒蛇碰到,憎恶地尖叫起来:“不要碰我!”她往后退,脚下一个踉跄,软跪在湖面上。
相柳眸色黑沉,拂了拂衣袍,坐在了湖面上,静静看着小夭。
小夭眼神呆滞,怔怔愣愣,半晌后才好像真正接受了相柳说的话:“你早就知道一切,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
相柳微笑着说:“以前又没打仗,我告诉你有什么好处呢?”
小夭心寒,禁不住问道:“是不是除了你的大恩人共工。所有人在你心中都只是棋子?除了可利用和不可利用,再无一丝其他?以前人人说你行事狠绝、冷酷无情,我总觉得……如今,我真正相信了!”
相柳笑着摇摇头,像看白痴一样看着小夭,怜悯地说:“我本来就是冷血的妖怪,不是我无情,是你太愚蠢!”
小夭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相柳:“相柳将军,如果你想利用我,挑起轩辕国的内乱,我保证你会失望。”
相柳笑如春风:“不管我目的如何,难道我说的不是事实吗?”
“我不会饶过伤害璟的人,也不会让你称心如意。如你所说,涂山璟从没有让你占到便宜,他的妻子也不会!”小夭说完,就想离开。
“且慢!我向你提供了消息,你不需要付点代价吗?”
小夭冷冷问:“你想要什么?”
“你的血!将来战事不会少,炼制些疗伤的药丸储备着,总不会有坏处。”
小夭怒极反笑:“你要多少?”
相柳面带笑容,说出的话却冷酷至极:“只要死不了,越多越好!”他挥手在身前划过,凝水为鼎,大得足够把小夭全身的血放干。
“我给你!”小夭手握弯弓,用弓弦在手腕上狠狠划过,鲜血汩汩涌出,她含着泪说:“不过不是为了你今夜的消息!而是我曾经以为我欠你的一切!”
小夭站在鼎旁,看着猩红的血顺着她的手腕落下,过往一幕幕都从眼前闪过——他和她一起看海上明月生,他带着她在海底邀游,他手把手教她射箭,他带她去喝酒赌钱,他将她的毒药当美食品尝,他在冰冷漆黑的海底陪了她三十七年……所有温暖缤纷的记忆都蒙上了一层冰冷的血红色,小夭觉得很冷,冷得直打哆嗦,却不知道究竟是因为失血而身冷,还是因为悲伤而心冷。
随着鼎内的血越聚越多,小夭的脸色越来越白,身子也开始摇摇晃晃,相柳却只是冷酷地笑看着,似乎如果不是有连命盎,他都恨不得直接把小夭炼制成药。
小夭眼前发黑,身子向前扑去,差点跌进鼎中,幸亏左耳及时冲上前,扶住了她。左耳拿起她的手,想为她止血。小夭昏昏沉沉,连站都站不稳,却倔强地推开了左耳:“你不要管……这是……我和他之间的恩怨!”
小夭无力地趴在鼎上,鲜血仍在滴滴答答地落着。左耳说:“不管她曾经欠了你什么,以血偿还,都足够了!”
相柳却冷冷地说:“还死不了!”
小夭惨笑起来,竟然咬着牙,又拿起弯弓,把另一只手腕也狠狠划开,让血流得更多更快。两只手都鲜血淋漓,小天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了,四周寂静无声,只听到鲜血不停滴落的声音。
半晌后,相柳终于开了口:“你可以带她离开了。”
小夭抬起头,脸色惨白地说:“你最好一次要够了!今夜之后,你我陌路,此生此世我永不想再见你!”
因为失血过多,小夭凭着一口气硬撑着才没有昏厥,她头晕目眩,看不清相柳的表情,只听到他说:“带她走!”
小夭心中的一口气泄了,头无力地垂下,昏死了过去。她眼中一直倔强地不肯落下的泪,也终于缓缓坠落,滴入了一鼎殷红的鲜血中,溅起几个小小的涟漪。
相柳静静地看着,那一圈圈血红的涟漪映入他漆黑的双眸,就好似平静无波的眼眸中也皴起了碎纹。
左耳屈膝跪下,默默对相柳磕了一个头,带着小夭离开了。
相柳不言不动,一直含笑看着眼前的水鼎。鼎身透明,能清楚地看到里面的鲜血,灵气流溢,煞是好看。他双掌缓缓伸出,催动灵力,蓝绿色的光影急剧地闪烁变幻,犹如有无数流星在飞舞,水鼎渐渐收缩,最后凝聚成了一个鸽子蛋般大小的血红珠子,落在相柳的掌心。
凝血为珠的举动好似耗费了相柳很多灵力,他脸色发白,手轻颤,闭目休息了好一会儿后,撮唇为哨,发出只有水族能听到的低啸。一会儿后,远处的湖面起了波澜,水花中,一个鲛人乘风破浪,疾驰而来,行到相柳面前,恭敬地停住。
相柳把血红的珠子递给鲛人,鲛人小心翼翼地接过,用一个金天氏特殊锻造过的蓝色贝壳藏好。相柳用鲛人的语言吩咐了他几句,鲛人仔细地听完,甩着鱼尾对相柳行了一礼,转身向着大海的方向疾驰而去。
相柳目送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湖面上后,低下头,看着胸口的小箭,伸手轻轻抚过,手在箭上停驻了一瞬。他无声地叹了口气,猛然一用力将箭拔出,随着鲜血的喷出,他好似累了,直挺挺地躺倒在水面上,仰望着天空,笑容慢慢淡去。
黑云遮蔽住了圆月,相柳的双眸内映出的是——没有一颗星辰的苍穹,无边的黑暗、无边的寂寥。
第十四章 道凄凉,与谁说
小夭失血过多。元气大伤,苗圃给小夭喂了好多灵药,小夭依旧昏迷了一整夜,幸好颛顼一直留在军中,第二日傍晚才回来,那时,小夭已经苏醒,让苗圃帮她上了妆,颛顼又有许多事物要处理。来去匆匆,在小夭的刻意掩饰下,没有察觉任何异样。
小夭把灵药像水一样灌下去,可伤及了元气,不是说好就能好,整天都昏昏沉沉,她常常靠在廊下,望着庭院中的花怔怔发呆。颛顼以为他是因为丰隆的死想起了璟,也没多想,只嘱咐潇潇和苗圃陪着小夭,尽量多开解她。
休养了几日后,小夭才渐渐缓了过来。蓐收和句芒也押运着粮草赶到了。颛顼将一切交代清楚后,带小夭返回神农山。
丰隆是赤水族的族长,小祝融的儿子,他的死让颛顼要面对很棘手的局面。颛顼回到神农山后,立即和黄帝商量,如何处理丰隆的后事。
黄帝说:“凡事都是祸福相依,只要处理得好,祸也可以是福。丰隆的意外死亡,如果不考虑你情感上的难以接受,对整个国家而言。不见得是坏事。”
颛顼静下心来想了一会儿,明白了黄帝的意思,共工和中原氏族之间,总有若有若无的关系,两军僵持着没有什么,可真正到生死决战那一日,只怕很多氏族都会有想法。可现在,共工竟然杀了丰隆,赤水氏和神农氏就绝对不能原谅共工,其他中原氏族自然会选择站在赤水市和神农氏这一边。可以这么说,丰隆的死,将共工和中原的联系彻底斩断了。
颛顼对黄帝行礼:“谢谢爷爷指点,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黄帝叹了口气:“不是你想不到,只是丰隆的死让你心乱了,看来你是真把丰隆当朋友。”
颛顼想起丰隆死前说过的话,心中滋味极其复杂。
黄帝说:“丰隆在时,馨悦不重要,你想怎么对他,我都不管。丰隆死了,你必须厚待馨悦,待会儿回了紫金宫,去看看她吧!”
“丰隆临去前说‘一生无憾,唯一放不下的就是馨悦’,我已承诺了他,保馨悦一世平安,紫金宫内所有嫔妃以她为尊。”
黄帝很意外,叹道:“丰隆这孩子也是个重情的,难怪他会贪功冒进,原来竟是为了馨悦。”
颛顼说:“看似丰隆是被相柳射杀,实际上,他是被神农馨悦逼死!如果不是丰隆,我真想……神农馨悦!”颛顼面无表情,语气十分平静,可自丰隆死后,一直压抑着的怒气终是迸发出了来,他的手紧紧握成拳,无声的砸了一下案,案上的茶碗变成了粉末。
黄帝淡淡道:“难道你就没有错吗?馨悦为什么会想杀小夭?如果她不杀小夭,何来她逼丰隆?你小时候,我就给过你选择。你选择的是舍私情、全大义!一直以来,你从没让我失望过!可在小夭的事情上,你让我非常失望!”
自从禅位,黄帝对颛顼一直温和,第一次,他说了重话。
颛顼看着黄帝,坦然地说:“我知道,我任性了,自私地先考虑了自己,自爹爹战死,娘亲自尽,我一直严苛的要求自己,从无一日,从无一事敢怠慢,此生此世,小夭是我唯一的自私任性,求爷爷成全!”
黄帝无声地叹息,他何尝不明白呢?黄帝神色缓和:“丰隆的死如果处理不好,会酿成大祸!你先回紫金顶吧,记住,你是整个天下的君主,必须要以整个天下的利益为先!”
颛顼默默地给黄帝行礼告退。
经过凤凰树下的秋千时,颛顼回头看向小夭的屋子。昏暗的灯光透出,却不知道小夭在干什么。
苗圃碎步跑到颛顼面前,行礼说道:“小姐请陛下离开前去见见她,她有话和陛下说。”
颛顼露出笑意,快步走进小夭的屋子,小夭靠窗而坐,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为颛顼斟了一杯酒,小夭举起酒杯,缓缓倒在地上:“丰隆,请饮!”
颛顼也将酒洒在了地上。
小夭说:“出征前,丰隆拜求了我一件事,我救不了他,只能尽力完成他的拜求。”
颛顼蹙眉,不耐烦的说:“如果是想谈馨悦,我已经答应了丰隆。”
小夭叹道:“果然和我想的一样,你虽然答应了丰隆,心里却压根儿没原谅馨悦,甚至因为丰隆的死,越发憎恶馨悦。纵然你会信守承诺,但女人都很敏感,馨悦又尤其敏感多疑,肯定能感受到你的真实情绪。”
颛顼冷冷地说:“怎么像是她的事,我会做到承诺。”
小夭说:“其实,馨悦和我有些像。因为父母不得不承担责任,我被母亲遗弃在了玉山,她被父亲遗弃在了轩辕城,少时的不愉快经历让我们的心又硬又冷,必要时,都是狠毒无情的女子。馨悦倚靠这家族亲人,却又不完全相信家族亲人,他周围的男人,父亲、哥哥、祖父……都有更重要的责任和使命,她只能靠自己,所以她紧张、多疑、偏执、狠毒。我没有希望你能立即放下对馨悦的憎恶,只希望你每次见到她时,心怀一些怜悯,毕竟她不是生来就是这样的。”
颛顼说:“小夭,她和你一点都不想!也许你们都有一副冷硬的心肠,可你因为经过痛苦所以珍惜每一点温暖,不管是师傅、阿念,还是老木,苗圃、左耳。不管他们给予了你多少,你都珍惜、感激。馨悦却因为经历过苦难,变得贪婪。一直不停地索取,不管别人给了多少,只要一点没顺她的意,她就全盘否定,觉得别人都辜负了她!小祝融和丰隆为他做的还少吗?就算是我,她想要王后的权势和尊荣,难道我没有给她吗?她只把我看做交易,却妄想我能像对你一样对她?这世上,不止她受过罪、受过苦!”
小夭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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