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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魂-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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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老远的隔着半个镇子知道了,赶着来凑热闹的?”
韦仲清笑道:“你有好事,我怎么会不知道呢?我倒是奇怪,我还没说,你是怎么知道的?”
乔伯崦道:“好奇怪的话,我的好事,何用你来说。”一瞥眼看见吴菊人,便拱了拱手道:“这位公子是谁?我看着眼熟,却想不起来。”
吴菊人在他进屋时早站在一边,这时见他问到自己,便合掌在方寸前,深行一礼道:“小可吴菊人,专程前来拜会乔老爷。”
乔伯崦道:“敢是吴家三少爷吗?一向少会,请坐请坐。”转而向韦仲清道:“你们两人交情很深吗?从来没听你说起过。”
韦仲清摆手道:“我老头子哪有结交吴家少爷的好运,不过是代为引见给你。我刚说的好事,便是吴三少爷的美意。不知你说的好事又是什么?看来我们说的是两件事了。”
乔伯崦抚掌点头道:“不错不错,看来是两岔了。我刚和九娘、聘芳说话,说我们已经把《牡丹亭》排过了,不如再把《桃花扇》来演习演习。他二人倒是赞好,很是兴奋,只有那苏鹑衣有些犯难,说他年纪老了,没精神再操这么部大戏的琴,商议着要再寻个好琴师。我是死命的留他,九娘和聘芳也一径的帮腔,但看他也是真的精力搭不够,我就想另找个琴师来操琴拍曲,就让苏鹑衣当个班主,从旁指导一二,也不要回乡,就留在这里养老。他家乡早没了人,回去冷清清做什么。”
韦仲清道:“这个主意不错,我看甚好。这样,我进去和他们说话,你且听听吴三少爷的来意。”
乔伯崦道:“好,你先进去,我随后就来。”
韦仲清朝吴菊人道:“贤契稍坐,我去和苏老讲谈讲谈。”拱了拱手,往别院去了。
乔伯崦等他走了,掉头问吴菊人道:“吴三少爷有何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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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菊人忙道:“乔世伯不必客气,请直斥名字就是。”
乔伯崦道:“岂敢。吴乔两家向无交往,哪里有热络到这步了。”
吴菊人接口道:“以前没有来拜见,是小可失礼,往后还要请老世伯多加教训。”
乔伯崦煞眉道:“你做生意,我研戏,哪里教训得到你?”
吴菊人还是第一次和这样的戏痴打交道,本是客套之语,他却当真,倒叫有些哭笑不得,当下直言道:“闻说你家女公子尚待字闺中,没有许下人家,小可斗胆,妄想攀个亲,求老世伯把你家女公子许与小可为妻。”
乔伯崦听了一愣,道:“咳,古者男子三十而娶,女子二十而嫁,女儿点点年纪,还早呢。”
吴菊人一怔,方悟道这是《牡丹亭》《诘病》里的现成句子,倒被他拿来一用,得亏自己听过这出戏,不然还不怄些气?看来这乔老爷果是戏痴,闲时说话也带出戏词,便道:“小可虚岁三十,你家小姐今年也恰是双十年纪,都正合古意,不早了。”
乔伯崦把他细细一看,说道:“这话也对。小女是虚岁已快二十,实足算来还早。不知吴三少爷为什么年近三十还未娶亲?”
吴菊人听了心头一喜,以为是在查察他的底细。年近三十尚未娶亲,在这乡间镇上是大大多见,人家女方要问一下,也是理当的。他先前自以为能和乔家平起平坐的想法,在见了乔伯崦后不知不觉没了踪影。清贵世族确实与商贾人家不同,一个年老多病的琴师要回乡,他都担心人家家里没人,要留着在自己家里养老。那真是把清客当做家人了。自家吉昌商行里从不养闲人,银钱上算得精,人情味就太少了。乔伯崦对人是这样情长,那他的女儿也一定是个宽厚的人。这样一想,又多生了几分爱慕,当下答道:“自二家兄婚后,双亲便开始为我留意亲事,但老天夺情,家慈家严先后病故,小可守孝六载,便迁延至今了。”
乔伯崦沉吟道:“原来如此。不知吴三少爷是哪一年的举人?”
吴菊人脸色微微一红,道:“小可读书不成,略识之无,随家兄经商,现总管乡间蚕丝茶叶药材稻米等进货买办。长兄在沪经营洋行钱庄,二兄在杭经营丝行茶庄……”
他还待要说下去,乔伯崦打断他,问道:“你家先人做过什么官?先祖封过什么爵?什么人中过科甲进士?出过贡生举人没有?”
吴菊人脸色从红转白,勉强答道:“吴家祖上没有人做官中举,只有先祖父是生员。”
乔伯崦点头道:“我就说还早嘛,你却不信。依你的家世,真的还早。等你考中后放了外任,做了三代官宰,你的孙子长到你这般大后,再来提亲,到时就可与我家门当户对了。”
吴菊人听了这话,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含羞带愧,又气又恼,半晌说不出话来。他富甲浙西的万贯身家,生意圆通的多家商号,自己又是仪表堂堂,不嫖不赌持身清白,原来在世家门阀眼里不值一提。
那乔伯崦兀自说道:“家先父是做了三十年的道台,才辞官回家,我也是中了进士,正候选外任,不巧家先慈仙逝,我丁了忧,就一路歇到了如今。我家虽是官宦人家,却是世代书香,从未与寒族人家结过亲。……”
他还在絮絮叨叨往下说,把个吴菊人气得抬脚就走,走到门口,忍住气揖了一揖,扬长而去。
乔伯崦张大嘴看他还没等自己端茶送客,就径直离开,话都没有一句,反倒愣住了,隔了一会儿摇头道:“唉,无礼之极。总之,是不读书之故。”站起身往别院而去。
吴菊人怒冲冲往外走,还没出大门,就听到高墙里传出柔转的曲子,他放慢脚步,听得一个女声唱道:“香梦回,才褪红鸳被。”嗓音既媚且丽,不觉让他住足细听,“重点檀唇胭脂腻,匆匆挽个抛家髻。这春愁怎替,那新词且记。”一曲唱罢,听得他猛地里心头一震,呆在当地。这曲子这歌声似一只小爪子在挠他的心,却又挠得不是地方,让他浑身焦燥不宁。过了一会儿,女声又重复唱最后一句,显然是在研磨新曲。这就是乔伯崦说的要演习的《桃花扇》曲子吧。
演过了《牡丹亭》,再排《桃花扇》,乔伯崦好会过日子啊,这样的惬意生活,自己却从来没有经历过。长到这么大,最熟的不是曲子,而是珠子,算盘珠子。吴菊人忽然生出一丝对自己的厌恶,从来都是锱珠必计,几时有过这样的闲适自在?自己的家业,这一辈子也是花不完的了,那么仍然为了蝇头小利日日钻营不休,却为何来?难道经商不是为了让日子过得更舒心吗?已经有了那么多产业,为什么不清闲下来呢?像乔伯崦这样逍遥,舒舒服服过自己想过的日子,不就是当初经商的目的吗?当初想的是有了钱去西洋东洋看看,每天打自己面前过手的西洋货物不知多少,总是惊讶这些东西的精巧华丽。如今挣下了一辈子花不光的钱,却把这个想法忘了,只想着这一批货都赚多少,再下一批又能赚多少。赚钱成了目的,人成了为赚钱而赚钱了。
“这春愁怎替,新词且记。”这不就是唱的自己吗?吴菊人缓步出了乔家,心里把这两句曲词琢磨了千百回,心里明白自己是动了春情,想着乔家小姐,不觉寝食难安。乔家小姐在他心里,已不光是淑女良配,还是闲情逸致,花月春风,少年梦想,鸳被红妆。
抬头看看乔家的花园粉墙,墙头上高大的榆树上飘下一枚枚榆钱,伴着幽幽的琴曲,吴菊人接住一片榆钱,心中一动。
第四章  寒食
第四章 寒食
转眼到了寒食节,乔家安排了两只船来接了乔伯崦、云姨娘、翠姨娘、琬小姐去扫墓,一同前去的还有琬小姐的丫头鹦哥,云姨娘的丫头粉蝶、翠姨娘的丫头细蜂,七人坐了一只船,另一只船则是七八个家人健仆,带了大小包袱,铺盖被褥,冷酒冻鸡,杯碟碗筷等,把两只船塞得满满当当,摇摇荡荡地出镇去了。家班里的琴师鼓师、生旦老末也放了假,愿意回乡扫祭的就回乡,懒得走动的就留下,访亲访友的出去玩耍,留了几个老家人紧闭门户,乔家在寒食清明前后这三五天空了一半。
船开出大半天,到了天目山乔家岭下,一家人弃船上岸,往祖屋而去。看守祖屋的佃户早几日就打扫干净了房间,就等着老爷小姐来。乔老爷和佃农走走说说,讲一下今年的天时,散散困坐了半天的腿脚,云姨娘指挥下人抬放箱笼,翠姨娘同琬小姐进到内室,鹦哥和粉蝶先服侍姨娘小姐更衣净手,自己也方便了一下。
等众人都歇过了,下人抬了坟头酒坟头席先去摆放,乔老爷领了两位姨娘,琬小姐扶了鹦哥跟在后头,走了半里路,便到了祖坟前。插上香,敬了酒,烧了纸钱,乔伯崦率众人给祖先磕了头,拿了柄小扫帚在坟前扫了几个,拔了几根草,便算完事。独琬小姐在生母和先室夫人坟前又多磕了几个头,对着生母的墓碑,不免洒下几滴清泪。鹦哥忙上前宽慰劝解。
乔伯崦招呼她道:“琬儿,莫哭了,过来坐下。”
琬小姐依言拭去眼泪,过去立在父亲跟前,鹦哥掇过一只交椅让她坐了,摸摸她的手冰凉浸骨,便拿出一件玉色锦缎面子银白羽纱里子滚银狐毛边的夹披风与她披在肩上。
乔伯崦道:“琬儿,南宋的高翥曾有一首《清明》诗,写得极好:南北山头多墓田,清明祭扫各纷然;纸灰飞作白蝴蝶,泪血染成红杜鹃。日落狐狸眠冢上,夜归儿女笑灯前;人生有酒须当醉,一滴何曾到九泉。你这里哭得再伤心,你娘也是活不转来的了,就算你呕出三斗血来,她也不知道。她若知道,她在那底下也不得安稳。她在底下不安稳,那你也算不得是个孝女了。那些个穷酸腐儒,教导人家儿女埋儿奉母、闻雷泣墓,全是放屁。他们只求自己嘴上说得痛快,全不顾听的人惊不惊。我倒不信那埋了儿子的郭巨他娘吃着儿子媳妇奉上的饭菜会吃得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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琬小姐应道:“阿爹说得是。不过我见了娘的坟,实是忍不住伤心。”
乔伯崦道:“伤心那是人之常情,但凡尽到那份心,也就罢了。人生有酒顺当醉,一滴何曾到九泉。比如这一杯酒,倒在坟前,我的父母你的娘也尝不到,莫如自己喝了,两下都便宜。”
琬小姐道:“依阿爹说来,竟是不必来扫墓吗?”
乔伯崦道:“来,怎么不来?在屋子里关了一整个冬天,正值春暖花开,不出来走走,便辜负了良辰美景。清明节一来是上坟,二来也是踏青。舒散舒散筋骨,玩耍玩耍春光。不到花园,焉知春色如许?看青山啼红杜鹃,杜鹃啼血,那是自然,人若学它,就是自苦。”
琬小姐听了默然。父亲天性如此,夫妻子女情分上是极淡的。在他看来对坟涕泣纯是多余,但琬小姐想我伤心落泪,只是觉得伤心,便伤心了,哪里想到别的呢?在台上呼天抢地的哀嚎那是做戏,但父亲把七情六欲都看成是戏,那也把戏台放得忒大了。
大家一时都不言语,山岭里鸟鹊相噪,杜鹃布谷,斑鸠呼妇,煞是好听。琬小姐听得出了神,忽觉有被人窥视之感,猛一转头,看见不远处树丛里有一双碧绿的眼睛瞪着自己,惊呼道:“那是什么?”
众人顺指看去,辨识一番,有说是狸,有说是猫。乔伯崦笑道:“琬儿别怕,是一只狐狸。这里山大林深,又是坟头墓田的,有狐狸也不奇怪。说不定这狐狸还在奇怪我们在这里做什么,闹闹攘攘,占了它的地盘。”
鹦哥轻声笑道:“你自己衣裳上镶着它的皮毛,倒不认得它,真是好笑。”
琬小姐也轻轻一笑,不再理那只狐狸,弯腰在地上掐了一朵粉蓝浅紫的小花,捏在指尖玩耍。鹦哥也摘了两朵,替她簪在发髻上,道:“这是马兰头的花。荠菜马兰头,姊妹嫁在后门头。”
琬小姐回眸笑道:“那荠菜花呢?”
鹦哥道:“现在还没开,再过两个月就开花了,开了花结个小铃铛,摇一摇,噹一噹。”
云姨娘看祭扫已毕,将饭菜分与众人吃了。琬小姐脾胃弱,向不吃冷食,鹦哥挑了个玫瑰糖馅的松仁菱角水晶糕让她垫饥。
乔伯崦看看四周桃红柳绿、山青草碧,兴致颇高,踱了两步,唱道:“何处行春开五马,采邠风物候秾华。竹宇闻鸠,朱轓引鹿。且留憩甘棠之下。”
琬小姐笑道:“阿爹,你这几句倒是应景。挨下去该唱‘红杏深花,菖蒲浅芽,春畴渐暖年华。竹篱茅舍酒旗儿叉,雨过炊烟一缕斜。’了。”
乔伯崦点头道:“接得好。提壶叫,布谷喳,行看几日免排衙。休头踏,省喧哗,怕惊他林外野人家。女儿,知我春游之意乎?”
琬小姐一笑接口道:“乘谷雨,采新茶,一旗半枪金缕芽。”
乔伯崦道:“敢是女儿想新茶?好,我们回去,管他寒食不寒食,扫拥落箨烹溪水,竹烟新瓦。”
云姨娘笑着对翠姨娘道:“瞧这爷儿俩个,在这荒郊野地倒唱上戏了。”
翠姨娘摸摸琬小姐瘦削的肩头,道:“难为你替老爷凑趣,说些他喜欢的。不然对着我们两个,闷也闷坏他了。过几日等老爷看准个好人家,把你嫁了,大少爷又在外洋,谁还能逗老爷开心。”
乔伯崦不以为意,道:“女儿还小,不急的。”
云、翠二姨娘对看一眼,不敢再说。两人本打算趁他高兴,提个话头,慢慢好议起亲事来,哪知被他一口就回绝了。两人叹口气,看天时不早,命丫头们把碗盘坐具都收了。
琬小姐装做没听见,背转了身去看树枝上一只红尾褐翅的伯劳鸟儿觅食。停停走走,不觉行到了坟圈后头,她眼睛跟着鸟儿转,一不留神脚下踩空,“嗳哟”一声跌倒在地。正皱着眉咬着牙揉脚踝子,忽见脚下那空洞里探出两只小兽的头来,长嘴尖耳,四个珠子般的眼睛睁得大大的,警觉地瞪着她。
琬小姐被吓得叫不出声来,半卧在地上,也回瞪着它们。忽然眼前有灰影闪动,一个毛绒绒的东西扫过她的脸面,她再惊叫一声,伸手护脸,再睁眼看,认出是先头在树丛里的那只狐狸。
那老狐跃过琬小姐,跳在两只小兽的前面护住它们,爪子挠地,呲牙咧嘴地冲人低唬。琬小姐想原来是老狐回来护狐崽子的,便不再害怕,双手据地,慢慢向后挪。这时鹦哥早奔了过来,从地上捡了块石头扔过去,琬小姐忙道:“别伤了它们。”
鹦哥哪顾得上它们,捏捏琬小姐的脚踝,一迭声问道:“怎么样?跌着骨头没有?捏着痛不痛?”
琬小姐转转脚腕,道:“像是没什么大碍,你扶我起来吧。”撑着鹦哥的胳膊慢慢站起来,轻轻放在地上走一步,又痛得她钻心地叫。那老狐见人来多了,带了两只狐崽一转身往地洞里去藏得没影了。
鹦哥高声道:“云姨娘,小姐跌伤了,走不动路了。”
云姨娘翠姨娘粉蝶细蜂都在收拾东西,没注意到琬小姐走开,听见鹦哥叫唤,才赶了过来,抬着挽着扶回了祖屋。铺开带来的被褥,安顿好了,又问乔伯崦这里没个郎中,怎生是好。
乔伯崦道:“你拿这酒去替她揉揉就没事了。”
云姨娘无法,让翠姨娘服侍他休息,自己拿了祭坟的淡酒来给琬小姐揉脚。一边骂鹦哥不好生看着小姐,一边又埋怨乔伯崦,道:“劳师动众地到这个鬼地方来做什么,白让女儿受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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琬小姐忍痛道:“云姨,这只怪自己不当心,哪里怨着上阿爹。”
云姨娘道:“不用你替他辩白,我还不知道老爷的脾气?除了他的戏,什么都不重要。女儿都这么大了,还留着不让出阁,旁人提一提,他就要甩脸子。你伤成这样,他也不问一句。不知道他怎么想的。”
琬小姐强笑道:“云姨,扯那些做什么。你也累了一天,回过去还要服侍阿爹,快去歇着吧,我这里有鹦哥,不要紧的。”
云姨娘把酒瓶子给鹦哥,道:“这个酒没药效,只好借它点热力把淤血化散,要等明天回家去再请郎中看了。鹦哥,你多揉一阵,别躲懒,要是小姐痛得厉害,不管三更半夜都来叫我。”说完又嘱咐了几句才走。
鹦哥接过手要揉,琬小姐皱眉道:“别搓了,皮都快搓掉了。”鹦哥看她脚踝上又红又肿,高出一指有余,道:“不揉散淤血,明天还要痛呢。我有办法了,你等着。”拿了块洋手巾擦了手,去梳妆盒里拿了瓶梳头油来,倒了点在手上,慢慢涂抹匀了,再使上两成的力气按揉,这下又滑又光,省力不少,笑道:“这下不痛了吧?”
琬小姐点头道:“就你鬼点子多。”
鹦哥道:“在坟地里就别说鬼字好不好,一个说鬼地方,一个说鬼点子,也不怕忌讳。老爷祭个坟也不好好祭,说这个说那个,说不准你遭这个灾就是老爷没好好祭祖引起的。”
琬小姐吓一跳道:“别胡说。”鹦哥吐了吐舌头,不再说话,揉了一阵,琬小姐说好了,鹦哥收拾了洗手。一会云姨娘让粉蝶送来新茶热粥,服侍琬小姐吃了,又过来看看,确定没什么大碍,才回去睡觉。
第五章 失盗
第五章 失盗
半夜里琬小姐痛得醒过来,慢慢把腿缩上来,伸手一摸,火辣辣地烫手,轻轻揉了揉,忍痛躺着。她知道这没什么大碍,过几天肿块消了就好了,不想吵醒别人,睁着眼睛捱到天明,听鹦哥翻身嘟囔,过一会儿又听她坐起身来,下床趿鞋,便闭了眼睛,假装熟睡。等她叫了两声,才缓缓睁开眼睛,懒懒地应了一声。
鹦哥趋上前来,借着天光看了看琬小姐的脸色,惊道:“你觉得怎样?怎么脸色这样难看?痛得很吗?”
琬小姐强忍道:“没觉得怎样,你别吓人,横竖马上就回去了。”
鹦哥道:“要不我叫云姨娘来看看?”
琬小姐道:“叫她做什么?来了也是这样。就算全家人都站在我跟前,也不会一眨眼肿就消了,白让人不自在,何苦呢。你扶我起来,穿好了衣服,早回家是正经。”
鹦哥只得依了,一边服侍她起床,一边道:“小姐也实在是好性儿,尽替别人着想,在自己家里还好,大家都知道,凡事都想着小姐。要是嫁到夫家去,遇上厉害的婆婆促狭的小姑子,没人心疼你,那可怎么好?”
琬小姐啐道:“你们这几天都怎么了,尽拿我寻开心?”
鹦哥忍了忍没忍住,道:“我听前头的人说,上两天有人来提亲,被咱家老爷轰出去了,听说是嫌男方门槛太低,老爷让人家做上三代官、读出几个翰林进士再来。”
琬小姐听了一怔,禁不住笑了,道:“这还真是阿爹的口气。”
鹦哥没好气地道:“你还笑得出来。”
琬小姐微哂道:“既然阿爹觉得不好,自然有他的理由。这事原不该是我们去操心的。我们在家里住着,哪里知道外头人的好坏?阿爹认的人多,相信他的眼光不会错的。好了,别嚼舌头了,把衣服铺盖收一收,别让云姨娘来催。”
鹦哥嘟了嘴,收拾东西。云姨娘过来看视了一番,把昨天带来点心糕饼分发下去,让大家垫垫饥,早点上路早点回家。一行人匆匆忙忙地归置好了屋子,仔细检查了房屋门窗,抬了箱笼上船,紧摇橹慢提篙,午饭前到了吴镇。
里头云姨娘和鹦哥刚安顿好琬小姐,换了家常的旧衣服,扶上床躺着。外头乔伯崦已经请了相识的郎中来,延进内院,放下海棠红底子绣玉色蝴蝶的帐子,揭开一角,露出半截穿着秋香色敞脚夹裤的腿,白色的洋纱袜子,不现一丁点皮肤。
一个婆子取了一张骨牌凳放在帐前,请郎中坐下,鹦哥替琬小姐卷起两寸裤脚,鹦哥拿一块烟青帕子盖在脚踝上,郎中伸手隔着帕子在琬小姐腿上按了按捏了捏扭了扭转了转,收了手,说道:“不妨事,没伤着骨头,只是扭伤筋了,不要紧的,每天用药酒搽几次,热敷几下,过几天就好了。”
婆子送走了郎中,唤茶掀起帐子挂起来,拿了药酒替琬小姐搽,又埋怨鹦哥怎么不看好小姐,鹦哥只不辩解。反是琬小姐恼道:“我又不是三岁孩子,要你们紧盯着。行了,你们都出去吧,让我睡一会子。一早上在船上蜷着,阿爹姨娘都在跟前,也不好意思睡下。”
鹦哥道:“能睡就最好了,从昨夜到今天,也没好生睡过。睡醒了再吃饭吧。”
唤茶道:“这洋纱袜子口紧,怕箍住了小腿上血脉,脱了吧。”便替她脱了袜子,盖上一床又轻又软的烟灰色素缎底子上织玫红色缠枝蔷薇的蚕丝被,放下帐子,两个且去吃饭。
琬小姐躺着出了一会儿神,慢慢闭上眼睛睡着了,梦里像是听见屋子里有声响,朦朦胧胧间唤道:“唤茶?”不见有人应,转个身又睡着了。
帐外那人被她这一声慵懒的梦呓声吓得不敢动弹,过了一会儿没见有动响,大着胆子把帐帘揭开一条缝,向里一看,猛见枕上一团乌云青丝,衬着一张雪白小脸,长眉入鬓,睫如蝶须,合在面颊上,弯弯的嘴唇如同池塘新挖的红菱,映着海棠红的帐子,雪白的脸上也带着一层水艳艳的粉色。
这一看顿时魂飞天外,屏住气息不敢喘气,慢慢放下帐子,环顾四周,乌木的架子床边有一张同样质地的梳妆台,上面镶着一面西洋的鸭蛋形玻璃镜子,台上一只紫檀的梳妆匣子,边上放着一把西洋银背手镜。一只乌木的书架上摞着重重书函,边上一只同样是乌木的高几上搁着一只白瓷盘,里面供着一盘金黄的佛手。白壁上挂着一幅美人图,坐靠着一张椅子,以手拄颔,一脸倦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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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边窗下有一张绣架,覆着白绢,看不见绣的图样。绣架旁边一只小书架,里面放着各色丝线,一绞一绞有大有小,怕不有上百种。对面墙下放着两张乌木的玫瑰椅,中间一张几子,上头放着一只西洋玻璃刻花大碗,里面用清水养着三团豆绿色的绣球花。
这一番打量下来,发觉这竟是一间清雅绝俗的女儿香闺。除了一个紫檀的梳妆匣子,全部木器都是乌木所制,比那些豪奢人家所喜的苏作紫檀花梨鸡翅等木器的富贵气象,更显书卷气和闺阁气,也更显女儿家的秀气。整间屋子没有炉鼎等古董陈设,只有一个白瓷盘和一个玻璃大碗,花有绣球,香有佛手,空灵娟好。海棠红的帐子,豆绿色的花,轻香爱娇,妩媚可人。回头再看,那美人图上倦怠的样子,不就是床里睡着的人吗?
那人上前轻轻取下画轴,卷起来藏在袖中,趁着四下没人,轻手轻脚推开房门,再回头望一眼,揭开身边绣架上的白绢,原来是一幅芍药图,已绣好朱茎绿叶,图中花叶离披,弱不禁风,精细非常。心中赞叹不已,暗自点头,仍旧用白绢覆了,出了房掩了门,潜步藏身躲进院中木香架下,踩着墙角的石笋,三下两下翻出高墙,神不知鬼不觉地溜走了。
这正是院中最清静的时分,婆子丫头都去吃午饭了,大白天的也没人巡夜,这才让人钻了个空子,轻轻巧巧被窃了东西。而若非是胆大妄为之极、具势在必得之心,又在负气暴怒之下,还有三分轻薄无赖之人,寻常盗贼,哪敢在青天白日之下翻墙越户?
稍时片刻,鹦哥和唤茶吃了饭回房,看看琬小姐兀自好睡,也不惊动她,自做自的活计,一点没发现屋里已遭了窃。琬小姐这一睡直睡到日头偏西,梦里唤一声“嗳哟”,才醒了。鹦哥唤茶上来侍候,倒了热茶嗽了口,端上一碗赤豆莲芯粥,拌上细绵洋糖腌制的糖桂花,极是香甜。琬小姐吃了,忽道:“我想起来了,刚才做梦,梦见有人进来,摘了我的画,就扬长走了。好生奇怪。”
唤茶道:“可真是奇怪,那画不是好好的在墙上挂着吗?”伸手一指,愣着说不出话了。
琬小姐见她神情有异,忙抬头去看,那佛手上方的墙壁上只有一块画印子,比四周的墙壁要白上一些,上面空有一枚钉子,钉在那里像是在告诉盯着它看的人,这里原是有一幅画的。
两人惊得呆了,鹦哥听见,过来一看,也目瞪口呆,猛地醒过来,问唤茶道:“昨天我们没在家,你不是你收起来了?”
唤茶带着哭腔道:“我收它做什么?”
鹦哥又道:“该不是上午郎中先生来,怕让他看见,谁收了不曾?”
唤茶急得额角冒汗,道:“屋里管这些的只有你我两个,妈妈们即使进来也不会理这些,我没收,你也没收,难道真的是有贼骨头进来过?”
两人一起转向琬小姐,琬小姐迟疑地道:“我梦里的事,也做得准的?”忽然把脸一红,道:“你们再细看看,丢了别的没有,要是光丢了这画,这贼可就不是一般的贼了。”
鹦哥一边查看屋子里头的东西,一边道:“丢了别的还好,小姐的画像被人窃了去,可不得了。这要是落在什么人手里头,可要出大事了。”
唤茶去把梳妆匣打开,检视一遍,道:“都在呢,一样不少。”
鹦哥忽道:“这绣架也被动过了,我记得我出去时特地取下绢子掸了一下,又盖回去,盖得周周正正的,你看,这会子被扯歪了。”
两人对望一眼,道:“今天被老爷云姨娘打得脱皮算起轻的,打死都有份。”说着脸都吓白了。
琬小姐也忐忑不安,不知自己的画像会落在什么人的手里,惶恐之极,但仍不忘安慰两个丫头,道:“我就说是我硬逼着你们去吃饭的,与你们不相干。”
唤茶急得哭道:“云姨娘会说做什么吃个饭要两个人一起去?为什么不留下一个守在屋子里,万一小姐使唤,叫不着人怎么办?这只是丢了东西,要是小姐在屋子里遇上什么事呢?要是歹人对小姐有什么坏心呢?我们两个就是被打死了都没关系,小姐,你的名节才是顶要紧的。”
琬小姐听她这么一说,脸都吓白了。先前她还只想到梦中有人取走她画,这不是《牡丹亭》里的情形吗?是前世的姻缘降临了也说不定,是以先头还有些害羞,待听唤茶这么一说,才真正悟到此事的可怕。
鹦哥涨红了脸道:“死也顾不得了,这事得马上去禀明云姨娘和老爷。”
第六章 提亲
第六章 提亲
第二天快至午时,门上来报,说吴家三少爷求见。乔伯崦还有为昨天失窃之事震怒,听吴老三来,哪有心情见他,便道不见。传话的小厮阿槐道:“吴三少爷说,他手上有一卷画,要面交老爷。”
乔伯崦听了一怔,道:“他既是献画,让他把画留下便是,有什么话以后再说,我不想见他。”
阿槐低眉垂眼道:“吴三少爷还说,他这画只有见了老爷才能面交,老爷如果想看一看画上到底是画的是什么,还是见一见他本人为好。”
乔伯崦心知有异,只得忍气吞声地道:“让他进来。”
阿槐出去,不多时领了吴三少爷吴菊人来,后边还跟着一个穿青布长袍的中年男人,腋下夹着一只长而扁的木盒。吴菊人手里拿着一支长形物件,外面套着藏青绫子的画轴袋儿,见了乔伯崦深深一揖,笑容满面地道:“乔世伯有礼。听说前天你们去了乡下扫墓,路上可好走?”
乔伯崦淡淡地道:“吴三少请坐,这位先生也请坐。我们回乡都是乘船,不用走路。你说有画要交给我,可就是这一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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