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捡来的官人-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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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越来越冷了,天冷之后的康三元有个毛病,就是浑身冰凉,尤其是屁‘股和大‘腿,一到了冬天简直冷的毫无温度,像块冰。所以在有些个夜晚康三元感到景年滚热的胸膛贴过来的时候,也会任他将自己揽在怀里,而自己冰冷的屁‘股,则正好贴在他结实又温暖的小腹上取暖……
话说这西厢房,由开始的下鼠药,药死了几只老鼠之后,景年便十分不满,认为这间屋子造的不好,所以老鼠才能在墙角打洞,而鼠患不绝,康三元住进去是万万不可的——所以,他在雇人挖暖窖的同时,还找了一批匠人重新翻盖西厢房,另外增加□、暖阁等房舍。
康三元家的小院子拆了又盖,在景年的指挥下逐步扩张,竟变的和康三元步云街的宅子差不多轩敞精致了,康三元开始很不乐意景年的扩建,奈何景年巧言善辩,列举了若干条理由来说服康三元,待康三元被说服,该拆的也已经拆了,既然拆了,那自然得建了,所以,新房舍在一个月之内渐渐建成,这期间康三元就一直和景年蜗居在正屋,轮流共享那张大床和地铺。
之所以是轮流,乃是因为每次康三元赶景年紧了,景年便要斗牌或者下棋论输赢,谁赢谁睡床——毫无疑问,这个时候总是景年睡床,康三元自便……
房子建好之后,已经是十一月中旬了,天很见出寒冷了,这期间阿离离开了小桃源,赴京去了,康三元颇为不舍。庭院造好之后,景年也离开了一次,说是要去收租——康三元顿觉他是黄世仁的翻版,在家郁郁不乐。
景年望着她略带忧怨的眼睛,伸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道:“不收些钱粮,我们两个可怎么过年呢?”言罢一笑,明显是在撒谎。
景年走,命张齐霍顿二人每日来康三元处应卯,日夜跟随,夜里就宿在康三元家重建的西厢房内。
这样的情景倒给了康三元一丝恍惚的感觉,仿若这许多的日子都没有过过,如今还是在步云街那会儿一般,相比于那时,只少了夏风。
无论如何,康三元很想知道夏风的消息。
康三元在小桃源居住的本意就是想悠闲的过普通百姓的小日子,可是自景年来,她日渐觉得自己这里还是和周围太格格不入了,尤其随着院子的越变越大,及至突然出现的张齐霍顿——康三元感到邻居们开始对自家这个小院子敬而远之了。
似乎有句俗话说“富不居乡”,自己住这里是正好的,但挂带着个景年也住在这里就显得有些扎眼了……简直要破坏小桃源如诗如画的古朴环境。
康三元为此有些郁郁,更兼随着产期临近,康三元十分惧怕,潜意识中总觉得在这里不够有安全感——叫大夫抓药什么的,总是不很方便吧,万一大雪封山,出点事出去叫人也出不去……
是以,她想着要不要再换个地方住呢……
康三元最终决定去锦夜城住算了。
她知道自己甩不掉张齐霍顿两个,于是商之于两人,张齐等闻言先是惊讶,末了想及侯爷早有将康三元搬出此处之意,且他们在此处也待得颇有负罪感,深觉自己这几人就是小桃源这副清水淡墨画上的两笔浓重的涂鸦,破坏了这里淳朴清淡的景致。
更兼侯爷临走时有命,叫不可违拗了三元的意思,那么就先住锦夜城也好,住了锦夜城,顺着水路,以后就可以直接到侯爷的封地了……
小桃源所处的地方落雪早,康三元与张齐等人搬家是在十二月初,其时康三元已经颇大腹便便了。趁着天还没有下雪,康三元辞别了阿九及前后邻居,告诉他们自己要去锦夜城住段日子,阿九很不舍,愁眉道:“先是阿离走了,现在你们也走了,这个桑树行里就只剩了我们一家了——”又问康三元什么时候回来,康三元想了想道:“要回来也得等年后了,生完孩子之后罢”——她现在也还没想好生完孩子是直接回渝州呢,还是先在小桃源住两年,小桃源什么都好,就是缺教书先生。锦夜城倒是好的,但又人生地不熟。渝州城也好,就是流言蜚语多了些……
张齐雇了轿子,在小桃源外等着,他骑着马,康三元和那个请来的章御医一人一乘轿子,先去了锦夜城,霍顿在宅子里替康三元收拾行李——主要是衣服之类的。
锦夜城繁华依旧,康三元乘轿,从早上歇歇停停的一直走到天擦黑才到了。
其间路上的景致与康三元来时不同,到处是枯草衰菱,丛林寂寂,落叶铺满四野,也有一些不怕寒冷的乔木,细碎的叶子全是苍翠甚至青黛的色泽,夹杂在寒瘦伶仃的枯枝间,三五成丛,使得这冬景也不是那么的寂寞了。
张齐早替康三元在一条干净的巷子里租下了一个小院,规整的两层小楼房,院子里又有些四合院的样式,看起来甚是干净整齐。
房子里面大体也都收拾好了,被褥有一半是从小桃源拿来的,一半是新购置的,康三元在室内环顾了一圈,觉得自己甚是败家……
当晚虽然劳乏,但因为搬了新家,众人还是很高兴的——毕竟小桃源和锦夜城在繁华上是不能比的,锦夜城,城如其名。康三元坐着轿子进城的时候已经观望过这里的夜景了,真真正正的游人如织、佳丽云集,世间百货齐全的。
很符合康三元在物质上的需求。
连老御医看了都十分惊叹,摸着胡子说:“老朽只知京都富甲天下,看来竟是大错了,这区区一个沿江小城,竟能繁华若此,实在可叹!”
张齐霍顿只对街上的佳丽感兴趣,眼睛只留神着哪家的门头热闹,肚里打算着过几天轮流值班,挨个去尽兴。
在新院子里小做安顿之后,张齐便出去叫了现成的酒菜,搬到院子里大家一同庆贺一下搬了新居。
康三元攥着甜酒杯子,屈指算来自己已经住过四座宅子了……当晚大家累极,吃过饭便都洗洗睡了,大夫和张齐霍顿都在楼下,康三元在楼上。
刚躺下外面便簌簌的下起了雪,康三元躺在柔软干燥的枕头上,十分庆幸自己搬来了这里,不然困在山里可就有的烦恼了。
康三元在小桃源与张齐等人共处的时间,已经大体了解了景年现在的状况:一是不再带兵了;二是还是个侯爷,封地以渝州为中心,延连万户;三是景家府第还是在京师,景年已经在封地之北,新造了府第,已近完工;四是皇上赐嫁的那个公主,不知怎么的后来就嫁到塞外去了,嫁的就是当初和景年打仗的那个莫儿墨国王,现在这位国王年年给清乾上岁贡……
然后张齐总结了一下发言道:“如今,侯爷就等着您生完孩子好完婚呐,一应的东西——大到宅子小到喜联,都已经预备妥当了,连媒人都找好了。另外还有一件,请客的喜帖早发出去了,朝里的王公贵族世家公卿们人手一份,咱清乾三品以上的官儿如今都等着这件喜事呐——”
康三元闻言忽然觉得有些腿软……
总之,搬到锦夜城之后,事事都更顺心了些,康三元也不再觉得无可释闷了,无事时常常站在二楼隔着窗帘瞧一瞧街景——街上是不能去的,张齐这一点不容她辩驳,另外这里也不比在小桃源或者渝州时,可以随意走出来见人。
锦夜城的良家女子,大概因为普遍比较富裕,大都足不出户,更不能直接的站在楼上到处观望,让街上陌生的男子窥见真面目。
所以,入乡随俗,康三元不得不端雅起来。只有关上大门,与张齐等人对坐时,才一切随意。
转眼搬到锦夜城已经过了十几天,除夕在望了,这期间康三元自己虽然不便去街上,但每日轮流派张齐和霍顿上街找吃的,基本上也做到了“吃遍三街六巷”了,康三元照镜子时觉得自己的脸庞又丰润了些……
现在章大夫每日晚饭后都替她把脉,习惯了康三元不避嫌的行事风格后,这位家学渊源礼数周到的大夫也就见怪不怪了,平日无事还常常告诉她一些养生之道。
另外,章大夫告诉康三元:她怀的是位公子。
康三元一心盼望的粉雕玉琢的小粉团落空,竟然是个小子!
从此她再胎教的时候,便将那些描写风花雪月、阳春盛夏景致的诗文去了,全部改成了励志、诡辩类的教材——不过,大概是以前读那些辞藻艳丽的诗句读多了,尽管康三元现在竭力纠正,仍然大势不可挽回。
这孩子出生以后,随着一天一天的长大,一天一天的颠覆了康三元的想象……
这些是后话,先说现在,马上年关将近,康三元已经开始准备着选购年货了,她问张齐霍顿两人可愿意回自己家过年,两人都摇头,康三元才知道原来两人都是大家子出身,虽然不是当官做宰的人家,但也是富裕的大户,人丁兴旺少两个人倒也还过得去。张齐道:“像我们从军的,常有三五年不回家的,家里人也习惯了,待服完役一起回去也是一样的——”
康三元遂罢了,章大夫家在京城,他此来专为替康三元把脉的,想来叫他回去也是不可能的事,于是康三元便用心准备过年之物,力求大家都过的高兴。
至于景年,他是家里的长子,应该在京里过吧,又要祭祖又要朝拜还要走亲访友的,定然不能来这里了。
康三元虽然不愿意这样想,但依然觉得自己挺像那些大家子置的外室……
景年秉承他一贯言而无信的行事风格,这一去京师就到了年关,康三元虽然知道他不会回来的,但真真到了大年夜,四五个人(康三元无法下厨,请了一个失了家口的妇人李嫂帮忙)围桌一坐,她还是觉得有些寂寥。
好在李嫂好手艺,尤其是炖的鱼汤肉羹,简直是美味至极,康三元将心情化为食欲之后,也就又活泼了起来,依着张齐的意思,还要叫几个唱曲儿的来,大家吃晚饭听听曲子作乐,康三元想从来没有年夜饭还要有人在边上唱曲的规矩,所以不许,张齐只好多买了许多花色各异的鞭炮,拿这个来助兴。
年夜饭中,霍顿也忍不住抱怨:“侯爷明明说年前一定回来,如何延误至今不见人来?”
景年为何还不回来,这里的人只有张齐知道,只是他不敢说,怕康三元担忧——景年回京倒无别事,不过是年关近了,家事虽有林夫人料理,但也不能全部张给她,另一个还要见见明泽,叫他放心,更要安排一下年关府中的事,提前会一会亲友等。
这一会就由不得他了,他因为和康三元耳鬓厮磨,同一个院子住了这么久,心情舒畅,因此被尚云摩王章明褚等几个要好的拉住,说:“得了佳人就忘了旧友,今日不能放过,趁着你如今还未娶,先同我们去霭香楼尽尽兴,明日再去城外打一回猎去,难得的大雪——”
于是,景年先在霭香楼醉卧了一夜,次日清早又匹马拉长龙,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去了西山围猎。
人家说景年像玉尚书,其实是很有道理的,至少在打猎这种场合就看得出来——一进丛林就忘了情,不仅纵马狂追,强弓硬弩,且更置危险于不顾,什么悬崖小径,笔直的高坡,有他在就没有别人在前头的理——虽然这可以显出他马技好,但,人总有马失前蹄的时候。
他便是在猎一只花豹时赶得太急了,只顾着射箭又忘了看脚下,没控好马,在一个巨大的鼠洞前踩了个空,连人带马从坡上滚下来,这次,是真正的带动剑伤发作了,不但发作了这个要命的剑伤,还在胳膊腿包括那张俊雅又清贵的玉脸上添了好几处新伤,整个人包的跟个粽子似的躺在景府里养伤,一时轰动了京师,连明泽都亲来景府看他,待见到他的模样,放心之余,又似有遗憾之意,抚慰了一番便回宫了。
景年躺在榻上,听御医说这伤复发不是小事,要至少养个三五个月,不禁又急又后悔,尚云摩明褚等人来望了他几次,见他看见自己,都是一副毫不隐瞒的恼怒,便都纷纷忍着坏笑和声相劝。
景年再三的嘱咐大夫:脸上的伤一定不能留疤!
大夫很为难……——
好丑的孩子
景年人虽然在京城耽搁下了,但康三元这里的一举一动他可都没落下,并从京城源源不断的送了各色年货,先顺河再顺江而下,直达锦夜城。害的张齐霍顿两个顶着寒风,踩着大雪一次次的去接,只能在肚子里抱怨。
康三元听从章大夫的指导,产期越近越不敢每日躺着,天冷不能到院子里,便每日在饭前饭后在楼下暖的和阳春一般的厅堂里遛弯儿,不时看看景年从京里送来的好东西,以解烦闷。
现在,根据景年遥遥的指示,张齐等人已经将产婆、丫鬟、奶娘全部雇齐,都分配在楼下的若干个房间内待命,这院子里的人一下子多了起来,每天都很热闹。
康三元觉得这样坐着等待一件事的时光,太过于漫长和煎熬了,夜里天又长,于是她重操旧业,晚饭后无事时,又恢复了全家围炉夜话的习惯,有时候是她讲书,有时候是章大夫讲些宫里的旧事,末了,就一直是章大夫讲旧事了……
宫里的旧事,又是御医知道的,大多不仅神秘,且多带着些可怕和惊心。并且听知情人讲掌故,那传言和事实真相之间的差距,便总使人会有不寒而栗的感觉。
因此,康三元听着听着,心,便一节一节的下沉——天下的事,道理大体都差不多,宫里能有的事,平常的官宦人家自然也不缺,甚至连民间的小小的富户家里,那些事也是一样一样的……
身为女人,生活在这个可以共夫的社会,命运都是不容乐观的。
尤其是她康三元,如今,景年已经在她左右前后的埋伏下了人手,将来,自己和这孩子的命运,就只有任他摆布了——想到此处,康三元有些夜不能寐了。
康三元院子里的新人:管饭食的李嫂、奶娘顾嫂、丫鬟青布、产婆赵婆婆、朱妈妈等人,俱没有见过主家的男人的模样,因此十分的好奇,闲谈时也常问张齐等人,这些人中也只有张齐肯分神回答一下她们这方面的疑问——
霍顿对于这些话多的女人们避之唯恐不及,更兼认为她们乱打听自家侯爷的尊容就是冒犯,因此从不敷衍。而章大夫有些年纪了,人又尊重,除了吃饭或者晚上康三元请他来聚谈,他平日一般不怎么出房门,只在自己房间里读书,写字,偶尔出来溜溜,自然也不会和丫鬟养娘之类的女人站在一处叽叽喳喳的说这些。
因此,这个院子里数张齐人缘最好。康三元已经注意到,水灵灵的丫鬟青布姑娘,每次见到张齐的身影,双眼都会亮亮的发光。康三元知道张齐霍顿这样的人是胡闹惯了的,杀人放火、眠花卧柳样样都来的的,因此颇为良善的想,要不要提醒一下青布,不要爱上张齐才好呢?
转而 又瞥见霍顿虽然对这些妇人们比较冷淡,但,似乎看青布的眼神还算得上温和,有那么一二瞬,甚至有些炽热。
康三元顿时不打算管这个闲事了——与其挥棒打鸳鸯,不如养神等看戏……
这样过了年,一展眼,又过了十五元宵佳节——元宵节锦夜城的繁华热闹可以用人山人海,琉璃世界来形容,但身体沉重的康三元也只能自己坐在二楼上,一个人下棋为乐——院子里除了霍顿,所有的人都散出去了,看花灯去了,连章大夫在诊脉之后,也放心的出了门,去看这个江城的元宵景致去了。
霍顿在楼下放烟花给康三元看。
烟花解不了康三元的寂寞,她看着自己的肚子叹了一口气,内心嘶喊:“怎么还不生啊,怎么还不生啊啊~~~~~~~~”
低头看霍顿,霍顿在烟花之外站立,神情也有些寂寞——因为青布姑娘和张齐都去了街上。
康三元想起去年在银姐家过的那个年——那时候好像心情也很不舒爽来着,不过那时候还是有件惊奇的事的,就是景年在她南城区小院子的梧桐树下留下的那几个脚印子。
康三元当时确定了是他的脚印没什么反应,现在经过了一系列的事之后,再想这件事,便忍不住满面含笑了,想:他还是记得来看我的啊——
可是,今年,如果他真像他嬉皮赖脸的说的那些话是一个心的话,那也不应该一去不回,连个信儿也没有——虽然有许多礼物,可是谁稀罕这些礼物呢!
所以,理了一遍思绪之后,康三元明白了自己的心——还是信不过景年。
不论柔情蜜意也好,既成事实也好,但,现实存在的差距和问题是实实在在的,不容人去忽略的,有这些现实的问题在,康三元觉得如果两个人在一起,前途不可预测——是她自己的前途不可预测……
康三元开始完全陷入了女人的患得患失、谨慎自私的盘算中,一心一意的替自己打起了算盘,当然,也替自己的儿子……
景年不写信,其实不能怪景年,他的两只胳膊现在还都包着呢……他又不肯叫别人代笔,这是由于他内心邪恶的想法导致的——他想,要给康三元写信,自然要写的柔情蜜意声情并茂,让康三元读了如在眼前嘛,但这种信,怎么好叫别人代笔,占了便宜去呢(他认为康三元读的是别人的笔迹,那个人就占了便宜……)。
那么如果只是写一封平常的信呢?——平常的信又太生硬了,不足以表达他的心情,还不如不写,以免康三元看不出自己的真情来,还要枉生别的猜疑(他也算了解康三元的好猜疑……)。
所以思来想去,只好“以物表相思”,不停 的给康三元寄好东西了。
若干年后,通航南北的京机运河上流传着这样的一个故事:XX年前的那个年关前后,这运河上曾发生过几次罕见的大拥堵,那时节,隔不了一天就能看到挂着贴着“镇国侯府”字样的大红灯笼的货船从河面上经过,开的又快,船又大,有时候还是好几只。别人家的船为了给它让路,常常堵成一片,连江连岸的,几个时辰都解不开。啧啧,有时候一天能看到几条这样的货船呐,据说是镇国侯给他的小情人送年货的,年货哪有送这么些的吆,啧啧……
其实景年给康三元送的年货也不多,大多是随时想起来的好东西,比如有一次,就是专门封了应景的富贵花——牡丹,连花带盆的用棉布罩子包好了,放在船上,文火熏养着,等到了锦夜城张齐抱回家的时候,那富贵牡丹正好怒放——正好摆在厅上过新年。
牡丹花容易得,难得的品种好;品种也还罢了,更难得的是牡丹花恰好在新春这一天怒放——
这主要是船上的花匠火候掌握的好——景年说了,如果送到了锦夜城花儿不是恰好开,就叫花匠不要回来了,可怜小花匠生在京师长在京师,刚娶的小媳妇还没亲热几天呐,自然不敢错一天……
康三元的预产期是正月二十一,这信儿章大夫把准了之后,早就修书一封命张齐着人飞马送回京师了。
信到京师的时候,正是正月十五,景年也刚开始拆脸上的绷带,手脚尤其是胸腹处的还都不能动,吃饭也还得人喂着。
他一听近侍念完信,肚子里掐指一算,便急的饭也不要吃了,这就命人叫大夫来拆绷带,他要南下。林夫人不知道他在外面到底留恋上了一个什么样的女子,就挂心成了这般,想来一定是非等闲之辈了,便也不多说,只劝他先听听大夫怎么说。
其时恰好张方等人在侧,知道景年之伤的严重性,便纷纷相劝,景年自是不肯听——他一边咕咚一声迈下床来,一边挑眉睁眼的道:“你们哪里知道三元的性子,如果我再去晚一步,等她生完了孩子,身体也养结实了,保不住又去哪里躲起来了,到那时再找可就更难了!府里的喜帖都发出去了,可拖延不起——”
一边也顾不上等御医来了,自己用嘴扯着就开始解绷带。慌得旁边的侍从忙忙的上前帮忙——等御医来了时,景年已经拆完绷带,换了出门的衣裳坐在厅上自己端着碗喝茶了,一边满脸不耐的等着打点轿马的人收拾好。
御医看看无法,只得叮嘱了些注意事项,比如:不可纵马狂奔,不能过于颠簸劳累了等语,又再三的叮嘱他胸口那块绷带一定要等到了日子再拆。
景年摸了摸胸腹处那个鼓鼓的包,虽然嫌弃它有碍自己华美的仪表,但还是决定先凑合一下再说吧——如今,自己可不是一个人赤条条来去无牵挂了,还有三元母子呢,做事情不能太任性了……
这样,一番忙乱之后,景年也不拜别亲友,只辞了林夫人,趁着天黑,便在京城漫天的烟花中,乘着四轮马车,带着随从、银票、草药包什么的,雪沫横飞的南下了……
而此时的康三元,正在自家小楼上看烟花,盘算怎么离开景年——与景年所猜测的一样。
十五一过,康三元这个新院子里便一片紧张的气氛,康三元行走坐卧都有产婆并青布看护服侍,一举一动都有人在后面张着,生怕出什么差错——张齐已经在背地里给众人上过课了,说:侯爷说了,夫人和小侯爷母子平安我们大家才都平安,侯爷回来自会有重赏。不过,如若出一点半星的差错,咱们大家一样,都没得活!各人粉身碎骨那是小的!所以,接下来的日子诸位看着办吧……
威胁,向来是景年张齐辈的所长,这些本就没见过大阵仗的小妇人们具被张齐的话震慑住。于是每日战战兢兢,谨小慎微的服侍着,弄得康三元也紧张了起来。
康三元没有生育的经验,根据上一世观摩电视剧的所得,只知道生孩子是个生不如死的活,因此日夜担忧,李嫂顾嫂等人的安慰话她也一句听不进去。以至于饮食渐减。
煎煎熬熬的好不容易等到了章大夫预测的产期,这一天楼上楼下所有的人都坐立不安,作为孕妇的康三元更是紧张十足,躺在二楼卧房的床上,觉得自己像刑台上的羔羊。
她一辈子再也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快就当妈了,而且是在这样一个世界里当妈,她不由得十分怀念上一世那个医术发达的社会,不禁对着在床前排排站在产婆们暗暗叹气。
阵痛的来临是毫无预兆的,康三元等的日头落山了还不见动静,正下楼在厅里吃晚饭,忽然一阵撕裂般的疼痛袭击了她,疼的她顿时扔下碗筷,瘫下了椅子,周围一片惊叫声,身影晃动,灯影重重,接二连三的剧痛随即一波一波的袭来,康三元疼的顿时汗水眼泪一起往下流,险些晕过去——
原来生孩子是这样的啊,除了痛还是痛,痛的绵绵无绝期,康三元觉得自己的身子都要裂成两半了,她绝望之中抓住谁掐谁,听到青布一声尖锐的尖叫,她感到自己的手被人扒了下来,有一只温热的大手伸到了她的爪下,康三元仿若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死命的掐住——
如此不知过了多久,康三元终于脱力,一阵更加剧烈的疼痛之后,她恍惚听得有人惊喜的一声道:“下来了”便晕了过去。
烛火摇曳,一切仿佛都已经远去,她只有无尽的疲倦和虚弱,沉沉睡去。
这天夜里她也没有醒过,一直到了第二天中午方才醒来,一醒来便见房间里帘子拉紧,密不透风,青布端着奶粥正推门进来。
而她的枕头边,多了一个包裹严实的锦囊——锦囊的头上露出一个红红的小肉团,皱巴巴的不知何物。
康三元勉力的撑着身子,俯在锦囊上细细观察——这就是我的儿子么?
真的好丑啊……
康三元不胜失望,这样皱巴巴红彤彤眉毛鼻子眼都看不清啊——
她颓然的倒在了床上,看着青布手里的奶粥道:“我饿了,青布,换些肉粥来——”
青布喜气洋洋的将端着粥在床边坐下,道“夫人,果然是个公子呐,章大夫说您现在体虚,先吃些这个顺一顺才能吃大补的东西”
一边舀起一勺送进康三元嘴里,一边看了看锦包内的肉团道:“对了,还有一件喜事呐——听说侯爷已经下船了,张管家刚刚去接人了——
一句话刚说完,康三元口里的粥便不设防的咕噜一下滑进了喉咙里,她顿时大咳起来,而与此同时,旁边的锦包内也发出了一声嘹亮的婴啼。
楼下的奶娘等人闻声连忙上楼帮忙,卧房内一时人仰马翻……
作者有话要说:祝所有的亲们:中秋快乐!好事成双!我爱乃们~~么么么么
汉唐的专栏:点这里点这里
求婚
景年是拄着一根拐在张齐的引领下进了康三元在锦夜城的新居的,他一进来,后头还呼啦啦跟进来一班整齐的跟随,个个脸上都带着好奇和兴奋。
院子内迎接的只有李嫂霍顿和章大夫,三人各各行礼,李嫂不敢抬头,景年仿若无视,嘴里只含糊的应着“唔唔”,人已经拄着拐杖,一歪一歪而又健步如飞的奔厅里去了——目光急切,满面红光,一张玉脸仿若那迎春怒放的牡丹花……
张齐在一侧紧紧跟随,一张黝黝的小黑脸笑的也仿若一朵盛开的黑玫瑰花。
康三元在床上大咳之下,将刚喝下去的奶粥又呕出来了一半,正歪在枕上大喘气,床上的锦囊现在正抱在奶娘顾嫂怀里,锦囊里的小人正蹬腿蹬脚的哇哇大哭,顾嫂一边拍哄一边解着胸‘襟上的扣子,准备喂奶。青布则正在弯腰收拾地上的污秽。一边问康三元是不是奶粥不合口,要不要叫章大夫上来瞧一瞧。
康三元神昏力竭的靠在床栏上,听儿子在顾嫂怀里哭得声嘶力竭,在烦恼之余不由得有一丝心痛,正想叫顾嫂抱过来自己瞧瞧,却听楼梯上传来一阵脚步声响,一转头,只见门已经被霍的一下被推开了,随光而入的是景年一道明晃晃喜洋洋的身影——紫金的冠儿,月白底子的锦袍,玉带金靴。衣服耀人眼目,但他那张脸更加的耀人眼目——是一副傻傻而笑,红光满面的模样……
康三元瞟了一眼,略带失望的转回了目光——几个月不见,景年竟然成了这么一副傻样。
傻样的景年一进来便直奔床边,毫无风度的一撩袍摆直接坐在了康三元的床边,弯腰低头在康三元脸上细细的打量了一遍,眉目含笑,他拉起了她的双手,道:“三元——”一边神色带些紧张的瞄着她的神情。
康三元十分呆板的应了一声:“嗯”,眼睛也不看他。
景年便低了头,目光往身后一溜,顾嫂连忙将怀里哭声渐小的孩子抱过来放在床边,拉着青布悄悄的退出去了。
身后的门一关,景年立即站起来,绕到床的另一侧,将锦囊抱在了怀里,低头审视——这孩子这会儿竟安详了,腿脚蹬蹬,竟一声也不哭了。
景年抱着孩子,一双润墨的眸子消失了平常惯有的刀锋之气,变得,有点像个好奇的孩童,就那么颇为无邪的和襁褓中的娃娃对视了半晌——他眉头舒展,五官柔和起来,竟颇有几分为人父派头的拍了拍锦囊,饱含宠溺的唤了一声:“景熙——”
景熙?!
康三元大惊,本来一直做无视他状的,此时也忍不住回过脸来,问道:“你说什么?!”
景年将孩子合在胸前,眼波往康三元脸上一溜,悠然的笑道:景熙,是我给他取的名,景熙——”
康三元没想到景年已经自作主张的取好了名字,他在思索的过程中竟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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