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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千男宠三千乱-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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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我目光正斜斜往天上飞,不知道瞧谁好,只好瞧天。
“味道……很好……”
我只飞到半空的目光直直坠下来,跌了个措手不及。在满场静寂中,千澜的嗓音就如同空谷回音,盘旋,再盘旋……
众男宠听见千澜的这句惊天动地的话,一个个眼里放着光芒,蠢蠢欲动,跃跃欲试。“咳!”不知从哪里绕过来的梅念远在我跟前一站,“大人,时候不早了,是否要备下晏编修的晚饭?”
不等我答话,晏濯香隔着众男宠遥遥道:“不必了,时辰不早,濯香就不叨扰顾侍郎了!”
“那我送晏编修一送。”说着,我大步跨出了男宠的包围圈,梅念远站在我身后,倒也没有哪个敢越过他挤到我身边的。
送晏濯香往府外走,他道:“圣上着实厚爱大人,若非亲眼得见,只怕难以揣度。”
我眯着眼睛看他,“晏编修今日造访,目的莫非在此?”
“非也非也!”他笑道,“乃是为后宫扑朔迷离的案情而来。”
“晏编修对于此案有何高见以及建议?”
“不了了之乃是上上之选。”晏濯香笑得超凡脱俗,事不关己。
“哦?”我与他并肩走在院中主道上,率先停步,意味深长地看向他,“本官怎么觉得,晏编修是在处处维护沈昭仪娘娘,今日是来做说客的吧?”
晏濯香神态不置可否,“此案若剥茧抽丝,一层层深挖下去,不仅会反累及赵淑媛与魏王,只怕顾侍郎也会陷入泥潭。这个道理,侍郎其实早就揣测透了吧?”
“晏编修又高估我了不是!”我连连摇头。
“侍郎府中如此热闹,顾大人平素管辖府中事务想必也有些心得,后宫与朝堂,圣上管理起来,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有理。”我诚挚地点头,将他送到了府门外。
晏濯香一步跨出府外,忽然回头,似乎记起什么事,“听说御史中丞谢大人被降了官职,侍郎知道么?”
我心中一跳,忙跟出一步,“什么?”
晏濯香穿着本官的衣袍,消失在了暮色中。
晚饭时,梅念远跟我汇报,千澜乖乖地呆在房间里,把收拾好的包袱都拆了包,物品都归置了。
我这才松了口气。当众被啃,倒也不白啃。
“晏濯香今日来府,是跟大人的案子有关么?”梅念远一边替我盛汤一边问。
“嗯。”我接过骨头汤喝了一口。
“怎么说?”
“不了了之乃是上上之选,他说。”
梅念远眉头一皱,似是自语:“这昭仪娘娘动不得……”
“哦?”我侧视梅念远的表情,“梅总管如何得知,是昭仪娘娘……”
梅念远将手里汤勺内仅存的一根排骨搁进了我碗里,神色自若,“猜的。”
“猜的?”我好整以暇地注视他,似笑非笑,似怒非怒,总之,各种朦胧神态都使了一遍,最终将我面部表情由朦胧变为更加朦胧。
梅念远看着桌上的一碗大萝卜,道:“众所周知,如今圣上最宠沈昭仪,后宫女子若没个手段,仅凭姿色,难以有如此气焰和君王的宠爱,可见沈昭仪绝非泛泛之辈。晋王一案,最后牵扯到了赵淑媛,此案便到此为止,圣上也在阁老们的劝言中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表面看,是各位大人们谏言的结果。可圣上当真如此容易糊弄?若不是了解赵淑媛的为人,圣上岂会容忍毒害皇子的妃子留在后宫?线头牵回来,最后指向谁,可不是一目了然么。”
好个一目了然。我嘻嘻一笑,拉了梅念远坐到椅子上,“总管再说说晏濯香这人吧,他是敌是友,是圣上的说客呢还是沈昭仪的说客?”
“此人……”梅念远身体前倾,凑到我鼻子跟前,我正洗耳恭听,他道,“不好说。”
“大、大人……不好了……”梅念远的跟班兼学徒小龙飞奔而来,闯进餐室后,忽然把尾音给咬进肚子里去了,一双乌溜溜的眼珠在我和梅念远之间滚来滚去。
我从椅子上弹了起来,惊问:“千澜又怎么了?”
才只十五六岁的小龙,长得清清秀秀的模样此时还在惊异中,咽了口口水,道:“不、不是千澜公子,是、是……”
“是谁?”我虽然松了一口气,但另一口气又堵上来了,还能有什么事让我府里的人这般惊慌呢?奈何小龙也被一口气堵住了,一句话老是说不利索。
梅念远从椅子上起身,到小龙身边,伸手在他背上拍了一拍,小龙脸色顿时顺畅,口齿也清晰了,扬手遥遥指着大门的方向,急道:“大事不好大事不妙,晋王殿下微服私访到咱府上了……”
“啊?”我脑子里顿时纠结成了一团,手一抖,大海碗掉落到桌面上,转起了圈圈。
梅念远一手按住了转圈圈的大海碗,“大人,我去看看!”说着,一撩衣摆,快步出了门,小龙紧随其后一路小跑。
我在屋子里从东边走到西边从西边走到东边,忽而打开折扇忽而合上折扇,忽而一手抚额忽而一手捶胸。我顾浅墨刚逃离了鬼门关,又逢着了夺命煞。晋王这小妖孽惹不得,皇宫里的金宝贝,沈昭仪的小心肝,刚被他亲娘投毒意欲陷害于我或者赵淑媛或者一箭双雕,这会儿活过来,玩起了微服私访,是要治我的罪呢还是受他娘指使来我府上继续找毒中呢?
“大人!”一个俏丽的身影从门外闪进来,向我一礼后,纤眉一拧,正是我最信任的大丫鬟长萱,“前院闹翻了天,好像是晋王私访,大人是见还是不见?”
我长叹口气,“哪能不见!”
“这晋王若在咱们府里再有个什么事,大人你……”长萱显然也想到了晋王这一微服私访所带来的后续危险。
我看着长萱,却想到了晏濯香临走时留下的一句话。
“长萱。”我走到她身边。
“大人,有何吩咐?”长萱见我神态,便知有事情。
我将扇面低掩,附耳道:“趁着夜色,去御史台一趟,千万不要让人发觉。”
“长萱明白。”
吩咐长萱去办事后,我带着一张不情不愿的脸皮往前院最热闹的地方去了。
一到前院,便瞧见一个乱糟糟的场面。以晋王小骚包及其四个随从为一个阵营,以梅念远以及几十名男宠仆从为另一个阵营,正在接驾,或者说对峙。
“时候不早,殿下还是回宫的好,以免圣上和昭仪娘娘挂心。”梅念远面色和善地劝说着对面的小骚包。
“圣卿呢?听说他住这里,让他来接驾!”小骚包在原地左顾右盼,当着梅念远的面,想撒娇耍赖又有些本能的畏惧。
“圣卿?”梅念远不知是自语还是询问。他站在通往后院的路中央,小骚包几次想从他身边闯过,均未果。
我从柱子后闪了出去,疾走几步,以示急切,口里忙着道:“晋王微服私访,有失远迎,老臣罪过罪过!”
“圣卿!”小骚包见到我,眼里闪闪发光,绕过梅念远,从旁边的盆栽花坛里窜了过来,往我身上跳,以蜘蛛的身姿扒在我身上,似乎是闻到了我身上的饭味,小骚包仰头看我道:“圣卿,本王还未吃饭。”
我赶紧命厨房开火做饭,务必出个新品菜色系列。晋王扒在我身上不下来,我也不敢模拟上回将他甩到树上去,只得小心翼翼抱着。这小骚包沉得要命,一身子的肥肉,捏起来手感不错,但抱起来却苦了我两条胳膊。我就如同宫里的嬷嬷,抱着个肥孩儿,满院子晃荡,给他看风景。一面还不时被小骚包左脸咬两口右脸咬三口,还得坚持一副笑脸,不愠不怒。他大舅的,本官又不是卖肉卖皮相的!
总管梅念远袖着手,在一旁站得甚是清凉。满院子的男宠仆从也跟着有样学样,瞧稀罕似的瞧本官哄孩子。
“圣卿,本王看你甚是喜欢,做本王的男宠不知你意下如何?”我怀里的小骚包依然不忘当日杏园的提议,兴致勃勃地瞧着我,两只肥手还在本官脸上捏来捏去。
小骚包一言出,我的众男宠们一个个大惊失色,纷纷将视线投向淡定如常的梅念远,梅念远则继续袖手看晚霞。
“这个嘛……臣自小到大只爱绝色,只爱独一无二,只爱聪明绝顶的男人,所以臣是个断袖。殿下你万万不可沦为断袖遭人唾弃。”我抱着小骚包苦口婆心。
晋王眨了眨眼,陷入到了另一个问题中,“为什么断袖会遭人唾弃?为什么圣卿可以断袖,本王不能?”
“这个嘛……一断袖就不喜欢女人,不喜欢女人就不能成婚,不能成婚就不能生崽,不能生崽就不能延续香火,不能延续香火就要遭祖宗唾弃世人鄙夷。臣无父无母,不知祖先是谁,也就不怕祖宗唾弃了。至于世人如何鄙夷,都随他们去。殿下是皇子,与臣不同,皇子断袖会遭雷劈的哦!”我觉得自己已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诲人不倦大抵也就这么个意思吧。
晋王缩了缩脖子,看着天上,似是害怕有雷劈下来。我甚感满足。
饭桌上,小骚包一脸天真地望着我,“圣卿,宫女们都是自己试了温度后来喂本王的,像这样……”
小骚包含了一块豆腐,嘟着嘴,趴在我身上,凑过来。
一屋子的人都瞪圆了眼,唯有我握着筷子坐着不动。
本官侍寝,晚节不保
小骚包嘴里的豆腐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我提着筷子夹了块青菜塞进自个嘴里,自顾自吃起来。小骚包嘴里的豆腐停在我旁边,见状,只好自己吞咽下了那块豆腐。
饭桌上十几道菜,都是本府最珍贵的食材,梅念远亲自监督下厨,本官亲口一一品尝,无不是为了预防万一,晋王是万万不可在本官府上出一丝一毫的差池的。
我本是吃过了一遍晚饭,陪晋王又得再吃一遍,早已撑得不想说话,偏小骚包在旁边一口一个圣卿。他叫一声圣卿,我便不言不语地塞一口菜。
“大人,吃多了,夜里可要睡不着了。”梅念远弯腰在我耳朵边道。
“圣卿,本王就在这里过夜了,跟本王一起睡吧!”小骚包捧着海碗,喝了一口燕窝汤后,扭头道。
我又往嘴里塞了一大口菜,望着满桌子的山珍海味,手指紧紧揪着大腿上的肉。
“大人放心,这些菜留着还可以吃个几天。”梅念远在我耳边小声道。
我放心地点了点头,又让梅念远派人去宫里传个信,让老狐狸知道小骚包的行踪。
吃完饭,带晋王去沐浴。
站在浴房外,我抬头看了看满天的星斗,挽起袖子,推开了浴房的门。
脱光了衣服的小骚包还没钻进浴桶里去,赤条条地站着,看我来了,十分羞涩地用手挡着身体,“圣卿,本王……本王……”
我手里拿着澡巾,将他身体一瞟,小孩子家家的,实在没得什么好看。小骚包转身扒着浴桶边缘,一点点爬进去,水声扑通,小骚包已经没入了水里,只将个脑袋留在水外。脸上竟然起了红晕,羞涩道:“圣卿,本王自己洗澡。”
我走过去,递澡巾给他,忽然手欠了一下,往他脸蛋上捏了一把,只见这张脸蛋愈发红透了。我又鬼使神差俯下身,一根手指将小骚包下巴挑起,“殿下不喜欢别人给洗澡,嗯?”
小骚包脸蛋成了熟透的苹果,在氤氲的水汽里,羞涩的眼波潋滟了一层又一层,“圣、圣卿。”
我嘿嘿笑了笑,正欲转身,袖子被他扯住。
“圣卿!”小骚包一只肉手拉住我,“上回,母妃很凶地对你,你会不会讨厌母妃?”
我脑子里沈昭仪的怒容飞快掠过,“你母妃是不是很讨厌我?”
小骚包眼底浮出一丝忧郁。
出了浴房后,我站在树底下,长萱从夜色里现身,“大人!”
“可顺利?”我问道。
长萱点了点头,走到我身边,耳语道:“御史台人事有变动,御史大夫已从老家回了京师,御史中丞谢沉砚降到侍御史。”
“从六品的侍御史……”我抬头看晦暗的明月。
等到晋王沐浴完毕,府上仆从二十来人挑了灯笼,抱了被褥,簇拥着小骚包往我卧房去。我摇着扇子跟在最后,走三步退两步,一面看夜色一面跟梅念远闲扯。
“总管,府上的账本,本官似乎很久未查看了。”我神色认真道。
“收支平衡,大人若不放心,可明日下朝后再检阅。”梅念远打着灯笼,给我照路。
最终,我还是睡意全无地同晋王进了卧房。小骚包对我的卧房布置深感好奇,这里摸摸,那里嗅嗅,还不忘回头喊一句,“圣卿,本王喜欢你的房间。”
随从们都退了下去,只有梅念远留下来伺候。我坐在桌边喝茶,顺道思索今晚睡觉的事,越思索越是忧愁,本官今晚非得跟个小毛孩一起睡么?万一他手脚不老实,摸到本官身上来怎么办?
“大人只需哄他睡着便是。”梅念远站在我身后,似乎看出了我的忧愁,十分轻松轻巧地提议道。
“怎么哄,本官又没有经验,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他尿床怎么办?”我的忧愁加深一层。
晋王将我房里的物品都摸了个遍后,摸到了我身上,一张小脸抬起来双眼亮闪闪地看着我,“圣卿,本王困了。”
虽然从他抖擞的精神模样一点也看不出困的迹象,我还是得抱他到我宽大柔软舒适从不跟人共寝的床上,我摸着床被心内甚感唏嘘,所谓晚节不保大抵就是这么个情状。
脱掉他的小衣服,塞他进被窝,我正打算功成身退,奈何小骚包的一双肉手将我衣服扯得紧。我不知该进还是该退,进该如何进,退该如何退。正胡思乱想着,小骚包在被窝里双目炯炯地看着我道:“圣卿,给本王侍寝。”
我俯身看他,手指划过他的双下巴,邪邪一笑,“侍寝这种事,本官不擅长。”事实证明,小骚包一被人摸了下巴就会脸颊生红晕,更重要的是,会羞涩。
趁小骚包害羞的空当,我转身坐到了桌边,对一旁的梅念远道:“总管,取账本来,本官今晚要查阅一下。”
梅念远看我一眼,应了一声,取账本去了。我喝着茶,对已然抬起脑袋趴在被褥上张望的小骚包笑道:“殿下稍等,等老臣办完家务事就陪你共寝。”
小骚包转着眼珠,不说愿意也不说不愿意,依旧是精神抖擞地趴着。梅念远卷了账本来,我让他坐在对面,先汇报这几个月的账务情况。
“府中收入除了大人的俸禄和圣上的赏赐,就数田庄是一个大头了。大人月俸在京官中只是中等,圣上也许久未赏赐下来什么东西了,凭着这两样,是万万无法支撑府中数百号人吃穿用度,何况大人的月俸还被扣过一个月。”梅念远将账本一一搁在我面前。
“是呀!”我重重叹息,以我一人之力是养不起这么些人的,“京师米贵,居之不易啊!”
“若没有田庄的支撑,侍郎府只怕早就光鲜不起来了。”梅念远拿了一个蓝皮软册子送到我手里,“这是我每个月去田庄查对的账本,圣上赐下的……公子们被大人打发去那里过田园生活,多数倒也没有怨言,男耕男织,种菜作诗,这些年下来,积蓄倒也不少,只是……”
我听汇报最怕听的就是转折词,翻看账本的手停在了空中,“只是什么?”
“只是被大人逛青楼一掷千金了不少,至今也只是恰恰收支平衡而已,若是……”
我的一颗心又揪紧了,“若是?”
“若是大人一如既往地出手阔绰,随便打赏便是五十一百两,偶尔还替某个姑娘公子的赎个身,只怕……”
我连茶都不敢喝,眼神纠结成一团,“只怕?”
“只怕府中老幼都得流落街头,千澜公子沦入风尘也未可知。”梅念远一双眼睛里澄澈湛明,隔着灯火看我。
“嘶,为何独独千澜沦入风尘?”我亦隔着灯火看他。
“一个千澜沦入风尘和所有公子沦入风尘,大人选哪个?”
我眉头一蹙,眼神扭曲,脑子里一团风尘在打架,风尘里,数百美少年被打扮成女娇娥模样供人观赏,另一团风尘里,千澜衣不蔽体在醉仙楼被人推倒,肤如凝脂,涕声婉转……
“咳!”梅念远打断了我的思维。
我回过神,拿手背擦了擦嘴边的液体,眼神一震,肃然道:“万万不可!本官府里的男宠公子们,一个也不能沦入风尘!”
“圣卿。”小骚包捧着脑袋在床上叫我。
“大人讲话小孩别插嘴。”我无视小骚包。
梅念远神情忽然有些飘渺,“若是某一天,大人留不住他们了,他们沦入风尘或是沦入侯门,大人又该如何?”
我一颗心沉入谷底,伴君如伴虎,谁又能保住谁呢?昆仑山上,师父总教导我和两个师兄,富贵浮云,荣华转眼空,将来的胜负,看机缘也看运气。大师兄二十岁的时候,选择了出仕汤国,二师兄十九岁的时候,选择了出仕殷国,我十七岁的时候还在昆仑山睡懒觉,被玉虚子老怪私自打点了一切后,踹我来曜国参加科考,从此开始了我在曜国风光又无耻的仕途。汤、殷、曜三国鼎立,外交关系和谐又紧张,将来如何走向无法揣测。
思来想去,愈发累人,索性不想了,拿了账本查对。兴许是近来太过沉溺于声色犬马,这账本左对右对,对得人眼晕。
“圣卿。”床上的小骚包又喊我。
“大人对账,小孩别插嘴。”我皱着眉头,将账本伸到灯下,“哎,总管,这账本怎么又复杂了。”
梅念远指着账目一条条给我讲解,“对账,要这么看条目……”
经过总管的一番讲解,我找到了些门道,桌上摊着账本一册册地看,看得再也听不见小骚包的声音,再也看不清账本上的字。桌上的灯火也模糊成了一团,我撑着头,梦周公了。
梦里依稀站在一条繁荣的街道上,熟悉的画面,隐约是长安西市。波斯、龟兹的客商操着不太流利的汉话,因账务纠纷而争执得脸红脖子粗,一个身着青衫的年轻男子走入其间,打着算盘,用波斯话和龟兹语分别对不同的商队解释账务问题,一刻钟后,纠纷解决。
我蹲在一个摊位旁边,等各商队满意地离开后,晃着折扇轻轻敲到那个年轻人肩上。青衫男子转身,我一笑,“在下姓顾,阁下如何称呼?”
他微微一愣,“鄙人,梅念远。”
“念远……”我在梦里依稀唤了一声,抬起胳膊握住了一个人的手。
“大人……浅墨……”似乎有人走到我身边,气息还很近。
采补双修,衣冠禽兽
我打着瞌睡,胳膊没撑住,脑袋一滑,磕到了桌面账本上,顿时惊醒了。我吸了口口水,手揉着额头,忽然瞧见房门口站着的梅念远和门外的小龙,这二人也一同瞧着我。
“大人,宫里传话了,圣上令大人护送晋王回宫。”梅念远望着我道。
“什么?现在?几时了?”我脑门一清,忙扭头看床上,小骚包趴在被褥里,两只爪子抱着我珍贵的金丝枕头,口水流了一滩,令人不忍视。
“定昏亥时。”梅念远走到床边,揭了被子,抱酣睡的小骚包起身。
我灌了几口茶水,接了梅念远递来的宫牌,再接了晋王小骚包抱着,一同坐进了轿子。
梅念远揭着轿帘未放下,俯身看了看我,道:“圣上令大人送晋王回沈昭仪宫里。”
“啊?”我嗓子眼发紧,惆怅道,“那只怕本官就有去无回了……”
梅念远笑道:“大人放心,念远会守着侍郎府一步不离,大人还有什么心愿?”
我无比惆怅道:“本官若是回不来了,务必令千澜不要太过伤怀。”
“嗯,还有么?”梅念远淡淡看着我。
“本官的金丝枕头,洗一洗,还能卖个好价钱。”我在心里打了一下算盘,想着金丝枕头上的口水可别留下痕迹被行家看破。
梅念远依旧淡然视我,“除了千澜和金丝枕头,还有么?”
“给我师父他老人家飞鸽传书,就说墨墨没了……”我慨叹一声,忽然觉着时辰不早了,顺手去拉轿帘,再叹,“生死由命罢。”轿帘却还在梅念远手里,我抬头一看,他一双湛明的眸子漆黑如墨,正望着我,我以为他要说什么,便等着。
“不早了,大人快进宫吧。”他松开了轿帘,转身走了。
我抱着小骚包催着轿夫火急火燎赶往宫里,直奔沈昭仪的希宜宫。皇宫前朝后廷,百官不入后宫,我在后宫入门处下轿,将怀里熟睡的晋王送到宫女手里,正暗自庆幸沈昭仪未出现在跟前,就听小太监细着嗓子道:“昭仪娘娘命顾大人觐见。”
一个旱天雷劈进我耳朵里,我耳鸣了。
当我踩着严谨的步伐站到了希宜宫,富丽堂皇,金碧辉煌也不能诠释后宫最得宠妃子的住所于万一,我尽量做到目不斜视,以臣子礼仪跪拜沈昭仪,“臣顾浅墨参见昭仪娘娘。”
“顾浅墨,顾大人。”我眼前一双彩凤牡丹绣鞋的主人以令我浑身如过电流的嗓音叫我,“平身。”
我掐着大腿起身,“谢昭仪娘娘。”
“顾大人深宵送我儿回宫,不知如何言谢。”中宫后位虚悬多年后,我首度瞧见的一个穿着彩凤绣鞋的妃子对我软语道。
“娘娘言重了,这是臣职责所在。”我一个头两个大,深更半夜不睡觉,在这阴气森森的华丽后宫里进行一场华丽的扯淡,当真是,无可奈何。
彩凤戏牡丹的绣鞋一步步向我走来,华裳旖旎,身姿施然,我的幻觉里却是一条五彩斑斓的美人蛇吐着信子向我游来,令人肉跳不已。我又暗中掐了自己一把。
“什么职责?听闻顾大人府中男宠甚多,年幼者不在少数,莫非顾大人真如传闻中的,喜好娈童,采补双修?”美人蛇的信子快吐到我脸上了,嗓音柔媚中带着森寒。
我暗地里打了个寒噤,低垂着头,看着纤尘不染的大理石莲花雕刻的地面,什么叫人言可畏,什么叫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什么叫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算是都明白了。喜好娈童,采补双修,敢情我这样的衣冠禽兽也对晋王小骚包起过坏心思,将魔爪伸向了垂髫小儿。
我腿一软,就要跪下。美人蛇柔若无骨的手臂忙将我一托,纤纤玉手从我手上探到了肩上,再到脸上。
“顾大人皮肤这么娇嫩,仿若吹弹可破,寻常男子中可不多见,当真是我曜国一朵奇葩。”美人蛇的手肆无忌惮从我脸上摸过,再往下探,抚到了我心口,“顾大人是怎么保养的?真是取的阴阳双修法?”
下意识我就往后退了一步,脸皮僵硬地扯动,干笑道:“娘娘说笑了。”
美人蛇欺身上前,伸出手臂往我后腰一拦,“顾大人逃什么?莫非大人只爱娈童,不爱红颜?”
我头发梢都要爆开,被禁锢在美人蛇的怀抱中,衣袂熏香,满鼻芬芳,酥胸半露,满目春光。我再次腿软,扑通跪地,“昭仪娘娘,臣、臣……”
美人蛇轻轻一笑,俯身要扶起我,怀抱再度将我包围,“侍郎大人,不必如此多礼。”美人蛇言语娇媚,手上力道却不含糊,一番拉扯折腾后,我衣上腰带结松了开来,美人蛇的酥胸露了更多。
我只多看了一眼,傻眼的空当,美人蛇不知怎的就与我滚在了一处。
“圣上到!”
我脑子里一个响雷炸开,衣衫凌乱发髻松散神态暧昧脸色潮红的美人蛇气喘吁吁从我身上起身,我俩还没来得及将彼此推开,皇帝老狐狸的伟岸身姿已穿过垂帘,来到了后厅,站在了我们跟前。他一步就顿住了,震慑似的瞧着我和美人蛇。
“陛下!”美人蛇眼中泪珠滚滚,捧着衣衫遮掩酥胸,跪到老狐狸脚下。
老狐狸不可思议地看我,已然忘了言辞。
“臣……臣……”我左思右想脑子打结,“请陛下赐臣死罪,不要扣臣的俸禄!”
老狐狸压抑着胸膛里的咆哮和怒吼,深吸一口气后,一根手指指着我,一字一句道:“顾浅墨你半年的俸禄不要想了,从今日起,三个月不准踏入朝堂一步!”
我将心里的悲哀凄凉暂缓,抬头问道:“那每月的男宠呢?”
老狐狸嘴角抽搐地厉害,“你给朕滚出去!”
我不敢耽搁,马不停蹄地滚出了希宜宫。
夜色深沉,星如鸡眼。
我蹲在大明宫御道边的一块石头上,唏嘘自己仕途多舛。感慨完毕后,系好衣带,往回走。
由于在老狐狸的咆哮下,我的轿夫跑得比我还快,一时也追不上了,索性不紧不慢我自己赶路。
夜幕下,有处官署尚有灯火,此刻想必都已过了亥时,居然还有官员办公?我一时好奇,脚步一拐,转了方向,走到近前才发现是翰林院。大明宫走了大半,寻个地方坐坐歇歇脚也不坏。大门处执夜勤的守卫打着瞌睡,我直接进了大门,一路畅通无阻,灯火煌煌。主室内几盏琉璃灯,几排翰墨书卷,书橱下,一个淡紫的身影正伏案书写。
我原打算轻手轻脚找个凳子坐一坐,却发现这主室内有两张方席,一张正被人坐了,另一张在对面。只得去别的房间找找了,我轻轻跨过门槛,轻轻落下脚步,正要轻轻收回另一条腿时,屋内的人道:“既然来了,何故又走,顾侍郎?”
我退着将前面那条腿收进屋子,转身笑容满面道:“不敢打扰晏编修。”
晏濯香停笔跪坐在案前,转头看我,“濯香已等候顾侍郎多时。”
“啊?”我理解不过来,“我不过恰巧路过而已。”
“顾侍郎亥时入宫,子时出希宜宫,轿夫不在身侧,只得步行出大明宫。濯香便在翰林院等候。”晏濯香说得丝丝衔接环环入扣,我听得却甚是惊奇。
“即便有宫人告诉晏编修今夜我入宫和出宫的时辰,晏编修又如何得知我一定会来翰林院呢?”我甚感不解。
晏濯香在琉璃灯火下笑得容颜有些不真切,“顾侍郎入希宜宫,耽搁了一个时辰,只怕有些事情不在预料吧?事发突然,而顾侍郎能够仅用一个时辰出希宜宫,可是遇着了圣上?顾侍郎深宵入希宜宫,发生了意外,想必圣上龙颜不悦,责罚侍郎。顾侍郎子夜行走大明宫,多少有些感慨吧?此时若见一点灯火,可否会漫步前来?”
我听得张了张嘴,不知该用什么言语来表达此时的心境,眼前这人能掐会算不成?我打开扇子,摇了几下,淡淡道:“那么,晏编修能推算出希宜宫里发生的不在预料的事件以及圣上龙颜大怒后如何责罚我的么?”
晏濯香将手中笔搁到笔架上,嘴边含了三分笑,“朝廷官员入后宫,能使圣上龙颜大怒,还用得着推算么。圣上责罚后,顾侍郎尚能漫步大明宫,恐怕只是罚些俸禄吧。”
我手里的折扇停顿了一下,继而又摇起来,方才暂缓的悲哀凄凉又爬上心头,叹息一声,往晏濯香对面的方席上坐了。
“莫非,扣了半年的俸禄?”对面神算子又语出惊人。
“这都能算出来?”我拿折扇往案上一敲,惊奇地望着神算子。
神算子轻描淡写地笑了笑,“圣上动怒,必然会罚一些,但也不会罚得太重,侍郎府上人口众多,圣上倒也还是眷顾了侍郎一些。”
“眷顾……”我悲叹,“扣我半年俸禄,府上还不知道怎么捱日子呢,个老狐狸!”念及府上老幼,我不禁悲从中来,不过忽然想到对面坐着个神算子,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保持百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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