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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女不乖之鬼医七小姐-第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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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兴帝气得发抖。良久,才盯着他道:“告诉朕,你究竟想干什么?夺朕的江山?毁朕的王朝?可是朕自认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做得如此绝?”

“无冤无仇?”秦惑叹着气摇头,“也好,反正今日你们都休想出这天机阵,就让你们当个明白鬼。”

说着,他一揭青纱帽,微笑道:“不知皇上对张脸是否感觉熟悉?”

宝兴帝视线一落他那张如冰似雪的脸面,稍一怔愣之后,竟如风摆杨柳般颤抖了起来,“玉……玉娇……”

“亏你还记得这个名字。”秦惑笑得漫不经心,“已经二十多年了吧?皇上当年对玉娇始乱终弃,不顾她已有身孕,害怕她拖累了你,竟然将她推下山崖,好在她被挂在了一根半山腰的大树上没死成。尽管如此,受了刺激的她还是变得疯疯癫癫,神志不清。这也便罢了,后来她生下孩子,你不仅派人将秦家两百多口人漏夜全杀,还叫人暗夜击杀我们母子。只是可惜,玉娇是被你杀死了,可是我却被救了下来。还化身听政院李蛮子的首席弟子,最终接掌了天道宗,成了您老人家锦绣江山的大国师。”

他看着宝兴帝面如死灰,更是笑得灿如春花,“我师父曾说,我长得与我母亲极像。如果让您老人家见到我真颜,我便会死无葬身之地,如此,我只好长年戴着青纱以蔽您耳目了。不过,您也要死而无憾了,最起码,我让您做了个明白鬼,您的两个宝贝儿子后面就会跟着来。然后不好意思,您为了守着这偌大的江山呕心沥血,最终还是会落入我的手里。从此以后,你们楚家王朝,便要改朝换代,应该叫什么呢?”

他好似真的在想一样,“秦家王朝?嗯,这个不错,待我有了儿子,孙子,我会让我所建立的秦家王朝千秋万代……”

“秋儿,快走,为父拉住他,今日和他拼了……”

不堪重负的宝兴帝突然发难,手握长剑,一剑就朝秦惑刺去。

秦惑冷笑,“螳臂挡车!”

他长袖一挥,长剑遇阻不前。他以为一招就可将宝兴帝制住,未料那长剑遇力竟然像烟火一般四面炸开,尖利的风直袭入体。

秦惑连退几步,运功一逼,入体的细小暗器全数朝宝兴帝倒飞而回。宝兴帝不退反进,飞扑过去直击秦惑下腹。秦惑飞踢,宝兴帝却趁此机会往下一压,竟然一把紧紧抱住他的腿大吼,“秋儿快走!”

“好个父子情深。”眼见楚明秋真的跑远了,秦惑再也没有耐心,一掌就击在宝兴帝脑门,“到阴间去向秦玉娇陪罪吧!”

宝兴帝瞪圆了眼,整个人却软软倒了下去。

秦惑踢开他,正欲追人,半空中忽然有人叹息,“我本以为你还有一点人性,这个人说什么也是你的亲生父亲,你怎么杀他像杀条狗一样,眼都不眨一下,天道宗千百年来可没出像你这么没人性的宗主。你愧对你师父对你的救命之恩了。”

秦惑止步,目光四下扫过,“方篱笙?”

“不错,是我。”须臾间,就见一身月白长衫的方篱笙缓缓从林中走出来,走过湿地,他的衣袍依然纤尘不染,犹如他的眉目,永远都是那么清亮明静。

秦惑微眯了眼,“方篱笙果然有些本事,居然可以随意出入天机阵。”

“随意出入不敢,不过想要找个人还是不成问题。”方篱笙闲闲地弹掉肩上的落叶,“我看楚明秋你就不用追了,我已经让人把他接出阵了。哦,对了,还有被你围困的楚霸,刚才好像也被我带出去了。不好意思,让你多日来的一番心血白费了。”

秦惑立在那里,脸色微微有些发沉,“方篱笙,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你的老父还在我的手里。你这么做,不怕你的老父会因此丧命我手么?”

方篱笙不以为意,“我父皇今年少说也六十岁了,这一辈子,他老人家也算是活够了,我相信就算他老人家在这里,也定然会让我这么做。所以你想怎么样都行。”

秦惑眼底掠过一丝憎恨,忽然又笑了起来,“老的你可以不管,难道你的心头肉花著雨你也可以不顾?”

“秦惑,你真狠。”方篱笙一脸沉痛,“你前两日给我送了封她的亲笔绝义书,同时还给我送了张六月初六的请柬,令我悲痛万分。但是我左思右想,好歹是想通了,毕竟强扭的瓜不甜,她既然选择跟定你,便是你的人,我就算再爱她,总也不能强迫她。”

“是么?”秦惑看着他,淡淡道:“既然如此,那就只有请你六月初六来观礼了。到时候只要你肯来,说不定我还能送给你一个惊喜。”

方篱笙咳声道:“惊喜就不必了。观礼肯定是要来的,到时候只望你不要给我闭门羹就是。”

秦惑自知方篱笙非常人,若想自他的言语中找到什么蛛丝蚂迹,简直比登天还难。只是……他眼角笑意渐深,他会让他露出原形的。只要除去此人,不管是江山,还是女人,都会紧握他手。

另一面,兰陵王亲自出手,遁入阵中,按方篱笙所指的方位,果然将怀抱着婴孩几乎栽着前行的楚明秋给接了出来。

在阵外候在多时的贺兰晴听到那嘹亮的哭声,痛哭上前,一把将才醒过来的乐乐抱在怀里。

楚明秋犹如放下了千钧重负,慢慢软倒下去,兰陵王紧扶他,“楚明秋,支撑住,待本王再想个法子救你。”

楚明秋倒在他肩上,无力地笑了笑,“不用了,我已经活够了。”

他把目光投向喜极而泣的贺兰晴,“郡主,我总算是把孩子安然无恙地交到了你的手里。还……还有,我把秦惑所有的药瓶子都搜刮了来,全都包在了孩子……孩子的襁褓里。相信里面一定有他的解药……”

贺兰晴抬起头,看到他这般模样,更是悲从中来,上前握住他的手,“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让你去的,我不该答应让你去的……”

楚明秋轻握她的手,在这寒天寒地里,只觉份外温暖。

他露出满足的笑,看着她晶莹的泪珠,“不要哭,不要说对不起,这是我的命……你若幸福,就代我一同幸福下去……”

贺兰晴本想留住的眼泪,偏是不听话的扑扑往下落,她连连点头,“是,我一定会幸福,还有乐乐,他也一定会幸福……”

楚明秋静静望着她,想尽力将这张容颜记住,可是眼睛眨过,这张脸竟是越来越模糊。他好像听到九天之外的古钟长鸣,又好像听到风过树梢的呜咽声,还有哭泣声,呐喊声,纷至沓来,将他的思绪都搅混了。

他好像看到他父皇在半空中笑眯眯朝他走来,似乎还在夸赞他,“好孩子……”

他又好像看到了郑皇后临死前那悲痛绝望的脸,还在轻唤,“我儿……我儿……”

然后他还看到曾经遇到过的人,他们皆匍匐在地,山呼“万岁……”

他知道这都是梦,美梦,恶梦,全都撕咬着他,他不愿这样下去。

他努力凝聚着力量,总算看清了,这个伏在地上哭得伤心的,是谢俊之,那个被他支开的正人君子。

他轻轻道:“曾经沧海难为水……不管怎么样,你都要待郡主好……一定要让她……让她……幸福……和她白……白头……偕……老……”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终于无声,整个世界瞬间安静下来。

谢俊之悲声大哭,“殿下,殿下……”

手中一沉,贺兰晴痴住,这个她一直认为缺少温暖的男子,竟这般去了。冷风吹过,看着天空中破碎的飘浮的云朵,她恍然觉得他还是那夜在她屋内侃侃而谈活生生的人。他依然身形挺拔,颜如玉雕,他说,“这衣虽难看,不过好在暖和,这寒天里穿,倒也不至于冻着。”

还说,“这些朝政之事令我日夜烦闷,你一个女子就不要过问太多了。”

甚至还问,“谢俊之……你究竟喜欢他哪里?”

她说了原因,后来还与他争辩,他只是一笑而过……这一切,仿佛还在昨天,眼下却已事过境迁。

她突然觉得心好痛,好像被撕开了一般,回头看到哭成一团的谢俊之,一股堆积多时的怨气蓦然爆发,她把孩子放到兰陵王手里,上前就像疯妇一般撕住他的头发,像受伤的小兽一般嚎叫:“混蛋……混蛋……最该死的就是你,为什么不是你去死,为什么还要去害别人……”

谢俊之任她撕扯,“晴儿……我知道我错了,我知道一切都是我的错……你打我骂我都可以,看在孩子的份上,求你不要不理我……”

“你有什么资格这么说?你有什么资格要我看在孩子的份上?我要你去死,你死了,你娘才会安生,你为什么不去死……”贺兰晴根本听不进他说的话,疯狂地撕咬捶打,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将心中的悲愤发泄。

眼看谢俊之被抓得满脸是血,鼻孔也是鲜血直流,有人想去拉,却叫兰陵王拦住,他女儿自小生养娇贵,从未尝过人间疾苦。她不听劝定要千里嫁谢俊之,吞了苦酒后,不敢声张,暗自往肚里吞。她憋闷得太久了,他看到她时几乎都认不出这个没了生气的女子是他曾经朝气蓬勃的女儿。

这次和谢俊之来万仞山后,她没朝谢俊之看一眼,没跟他说一句话,心里分明有着恨。此刻若是不让她发泄,他怕她会病,不管是分也好,合也罢,若不让郁气通畅,或许他还要白发人送黑发人……

北风怒吼,苍鹰的铁翅划破长空,传来一声声凄厉的悲鸣。

方篱笙从天机阵中出来,高山立即过来沉声道:“殿下,楚明秋去了。”

方篱笙望着远山一叹,“生死有命,也罢。楚霸是否安好?”

“他已和德公公他们会合。”

“有没有让他不要再插手花著雨的事?”

“属下已经告诫过他了,至于他听不听,没人敢打包票。”

方篱笙摇头,“他终是不及楚明秋的沉稳,让李纯华通知李皓,务必马上把他带走,免得又坏了我的事。”

“是。”高山应了一声,又道:“听说黎司桐趁机与花胜南首尾相应,已经隔断了大泽军,以他们的声势,估计不出一月,就会将大泽军赶出。而且他们已经联合西齐各方势力,假以时日,黎司桐便会成为西齐的一代霸主。”

方篱笙沉默了一下,“事情不会这么简单。秦惑的势力不仅渗透了整个大泽,西齐他也不曾放过。想想我们东临险些成了他的天下,就知他的手段极为阴暗。现在他是按兵不动,放任黎司桐与大泽相争,待到天下动荡,他们两伤,只要他登高一呼,顺应民意,整个大泽和西齐便非他莫属。”

高山咋舌,“这厮这么厉害,难道殿下就任凭他翻手云,覆手雨?”

方篱笙哑然,“你把我看成救世主了吗?”

高山急拍马屁,“在我等心目中,殿下比救世主还神圣。”

“你恶不恶心?”方篱笙拍了他一掌,道:“秦惑也是有弱点的,只要我们能找到。而且大泽现在虽然宝兴帝已死,以楚霸的心性,这江山他也守不住,好在还有李家护着,就算黎司桐气势再甚,一时三刻他也拿不下大泽。所以我们还有时间。”

高山谨慎道:“难道殿下没准备问鼎天下?”

方篱笙失笑,“这天下有什么好?人生短短几十年,我亦曾繁华过,如今只愿能平淡而过,安安静静享受每时每刻才是正道。”

高山无言。过了一会,他才道:“看殿下这次空手而回,想必皇上还没有着落。”

“本来就要有着落了。”方篱笙苦笑,负手慢慢前行,“可惜楚明秋突然行动,拉动了长青洞和四周大阵的警报,为了确保退路,我只能眼睁睁看着父皇在山石上被迅速移走。好在出来得及时,能救下楚霸,不致让他落在秦惑手里,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同时还机缘巧合的听到了秦惑的身世来历,让他终于知道,他的恨是从何而来。

“既然入过天机阵,可有见到七小姐?”高山小心翼翼地问。

“你以为天机阵是个儿戏,真的可以让人任进任出?那秦惑可不是个草包。”方篱笙看他一眼,“还有,莫非你眼瞎,没看到那丫头亲手写给我的绝义书?一个这么无情无义的小丫头,我为什么还要巴巴地去见她?”

高山咳了一声,“殿下就不要在属下面前装了。没人比我还清楚殿下的心思。”

方篱笙轻哼,“我的心思你最好别猜。倒是那苏植,这么要死不活的,你把他移远一点,我一看见他就不爽。”

高山骇然,“他马上就快死了。虽然秦惑假好心为他解蛊毒,这么多日子却不见起色,就算兰陵王出手,恐怕也难找到解法。这个时候若动他的话,他只有死路一条。您就再忍忍吧,别把他挪死了,到时候七小姐回来还要给您脸色看。”

“高山,你焉知除了秦惑,我就不能解了他的蛊毒?”方篱笙似笑非笑。

高山愕然,他能解?能解为什么不帮他早解?难道……

他偷瞄过去,果然看到方篱笙一派悠然,他恍然大悟,原来是醋劲大发,故意给苏植颜色看的。可惜苏植因此受的苦比车拉还多。果然红颜祸水,不过他也只敢在心里念。

两人边走边说着,忽见怒叔一脸欣喜地奔过来道:“殿下,好消息,龙七竟然带着冥欢偷跑出来了,他们正在大营等着见您……”

方篱笙挑了挑眉,“是么?龙七还好吧?冥欢的情况怎么样?”

怒叔脸色一暗,“不怎么好。龙七说他完全不认人了。”

方篱笙皱眉。怒叔又道:“听龙七说,还有一个重要的消息告知殿下,所以属下才赶紧过来找您。”

“那赶快走。”几人加快了步伐。

**

花著雨被人带回了长青洞内。

除了那些整日价跟在她后面的侍女全数不见,换上了十多个大汉守在石室外,其他一切都没有变化。

她感觉整个长青洞的气氛特别沉闷,好似乌云密布,随时要有一场狂风暴雨袭来一般。

素莲给她端上饭菜,她默然吃过,就对着那几箱柔软的布料发呆。

“雨儿。”

花著雨回头,是胡雪姬,她的身后没有美一,是她自己转着轮椅进来的。

她上前推她,“娘亲。”

胡雪姬示意她坐下,握住她的手,柔声道:“这么不开心的样子,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花著雨摇头,“没有。”

“不要骗娘亲了。”胡雪姬温柔地看着她,“看刚才惑儿的神情,定是你们两个吵架了不是?”

花著雨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看来是你还不了解惑儿,所以才对他心生芥蒂。”胡雪姬示意她推她,“你跟我来,我给你看几样东西。”

花著雨跟着胡雪姬前行,竟到了曾经她和秦惑一起到过的平台上。

此时平台上依然月清风静,只是多了一些物什。

胡雪姬打开靠壁处的一排木柜,指着第一格上的一个精雕木偶,“知道这是谁做的吗?”

花著雨摇头。

“是惑儿做的。”胡雪姬将木偶拿下来,“他说那日你在这里亲口告诉他,若是他真能娶妻生子,相信他一定会是一个好丈夫好父亲。你不知道他听了这句话有多欢喜,第二天就跑去问我,怎样才是一个好丈夫好父亲?其实我也不知道,只让他自己想象。于是他就找了这些东西来,说他小时候每次看到同龄的小孩子拿着人偶骄傲地说是爹亲手做的,他就非常羡慕。他说他不会让他的孩子跟他一样,他要做很多各式各样的木偶,让他的孩子也能骄傲地在人前称赞他。”

花著雨借着月光朝架子上慢慢看过去,只见上面已经摆了五六个形态各异的木偶。有小人,有鸡,有狗,有马……做工个个都非常精细,就像是一个浸淫雕刻术多年的老工匠做出来的一般。

只是在柜子旁那些被扔满地未成形的木头块却暴露了,这是秦惑新近才开始学做的。

他这个人,总是很聪明,也很勤奋,所以学什么像什么。以至他所有做的事,总要那么完美。

胡雪姬放下木偶,又从第二格上拿下一个纯金长命锁,“他说如果他生的是女儿,肯定喜欢这些富贵之物。他说他自要让他的女儿长命百岁,这个长命锁由他亲手做出来,贯注了他很多心血,一定能保她平安一生。”

那长命锁光润而精巧,与月色清辉相映衬,更是陪显光芒夺目。

“我看他如此用心,便笑道,你都为你儿女做好了礼物,那你的妻子呢?”胡雪姬看着她道:“你知道他说什么?他说,女人想要嫁的好丈夫,自然是又贵气又好看的,下聘的时候,还要车拉马驮着金银珠宝,叫所有人都称赞她嫁了个看重她的好男人。”

花著雨忽然想到还摆放在她卧室内的大小箱笼,那一箱一箱的金银珠宝,她从未放在心里,此刻却像一根根刺一般刺得她难受。

“我笑他说,女人心目中的好丈夫,不仅是这些外在的,最主要的,是看男人的心意。你都给你未来的儿女用心做了玩意,你又拿什么向你的妻子表示你的心意呢?他听了我的话,竟然不知所措,直道他也不知道她会喜欢什么。这件事他得认真琢磨。”胡雪姬看着默然中的花著雨,叹声道:“他其实真的是一个很用心的孩子。不懂的他会问,不会的他会学。只是不善表达,总是一副温文什么都知的样子,不了解的人,自然都要对他敬而远之。”

“不怪外界对他诸多误解。”胡雪姬继续道:“自他出生始,他就被他的疯娘折腾,后来又被生父追杀,外家因此全被灭族。就算李蛮子救了他,让他有了安身之地,但李蛮子对他极严,偏在他七八岁时连严师都遭遇不测,遇到了一个邪恶狠毒的冷浮寒。他为了生存,只能在冷浮寒手底下卑颜屈膝,尽管如此,还是时常要遭受冷浮寒的毒打。有时冷浮寒让他试蛊毒,把他折磨得生不如死。整整八年时间,我是亲眼看他一步一个血印熬过来的。”

胡雪姬一声轻叹,“尽管后来将冷浮寒重伤赶走,但是他的好日子还是没有来。冷浮寒给他下的巫咒,每一次发作,都几乎会要他的命。为了救他,我试尽各种办法,甚至在去年,我还照着古书上所说,让他一次性凝聚上百人的血喝下去,说不定能解咒。结果他喝过后,巫咒不仅发得频繁,还让他染上了血瘾。所以现在他一发,我就得立即制晕他,不然,谁也不知道他会作出何等可怕的事。”

去年让他一次凝聚上百人的血喝下?花著雨一阵发寒,难道是指北冥使团在曲靖被全灭的事?那次是红衣妖人出手,全数将人的血给抽干了,只留下一具具干枯的尸体。

“雨儿,你不要怕他。他也并不可怕,他只是被世人留下了太多阴影,他亲口告诉我,他喜欢你,要娶你做他唯一的妻子,还为他生下健健康康的儿女,两人再一起慢慢变老。现在他巫咒频发,让他一直认为自己是个怪物。所以他心性不定,我希望你能在他身边抚慰他,让他平静下来,不要让他酿成大错,入了魔道。”

“他喜欢我?”花著雨冷笑,想到今日在阵前那血腥的一咬,想到他对楚明秋和乐乐的赶尽杀绝,“他不过是想利用我同他一起进天机阵解咒,我看他喜欢他自己才是真。”

胡雪姬摇头,“看来你对他误会已深。他并没有你想象的那般恶。听说今日在阵前他对你发过怒,那是因为他认为你背叛了他。再说他也没有杀乐乐,现在乐乐已回到他母亲手中。至于楚明秋,当初他收留他,就没准备杀他。因为,他也非常同情他,就好比同情他自己一样。”

“同情他自己一样?”

胡雪姬沉默了一下,“你可能还不知道,他的生父其实就是皇上。当年他母亲与未登基的皇上相识后,就怀了他。后来皇上为了娶婧皇后,不仅弃了她,还下了杀手。他母亲大难不死才生下了他。结果皇上得知他们的存在,还要赶尽杀绝。所以他恨皇上,恨李家,恨整个楚家王朝。如今看到楚明秋照样被弃,他感同身受,曾想好好待他。没料到楚明秋却背叛了他,带着乐乐逃跑,所以他更怒。甚至……今日一怒之下竟亲手将皇上给杀了……”

花著雨大吃一惊,“他亲手杀了皇上……”

宝兴帝死了?秦惑竟干出和楚明秋一样的事?而且还是明知故犯?

“虽然他恨了皇上很多年,从不承认皇上是他父亲,但是今日他一怒之下亲自下手,心里也肯定不好受。”胡雪姬拉住她的手恳切道:“所以雨儿,你去看看他,他今天的举动真的很反常,我怕他一个失神,就犯下不可弥补的错事。”

花著雨忽然想到他进阵前用冰冷的眼神看着她,说他会大开杀戒……这个人,真的快到疯狂的边缘。

她拿起柜架上的一个木马,慢慢将胡雪姬推了回去。

接着她没有回房,让人带着,去了秦惑住的地方。

青一冷冷地给他打门,她慢慢走了进去。

只见室内灯火辉煌,夜明珠镶于四壁,更交相辉映。

在一方软榻上,青纱轻垂,一身黑色袍服的秦惑单手撑头,正闭了眼半躺在上面。

他的神情很安宁,像与这四周的静融为一体,可是谁又知道,他下一瞬会不会又将这些摧毁殆尽?

她轻轻走到软榻前,轻轻将青纱挂在玉钩上,然后轻轻蹲了下去,静静看着他的睡颜。

这个时候,她发现他真的很好看。就像第一次见他时,那绚烂的秋色那灼灼的玉兰都不及他容颜的一分一毫。

她忍不住伸手虚空描绘着他的眉,他的眼,他的唇,他的下巴,如果他是一幅画,肯定是一幅让人难以移开眼睛的美画。如果他是一块玉石,那也是精雕细琢后美玉。

可惜,画是拼装,玉是碎石,他的里面太黑暗,谁也不知道该如何让他完美。

就在她描着他弧度好看的下巴时,他蓦然睁开眼,带着慵懒,带是迷蒙,默默看着她。

花著雨顿住,随即放下手,与他默然对视。

两人就这么无声无息的对望,谁也没有出声,谁也没有移开。

红烛哔剥,灯芯爆花。

窗外的天色暗沉幽明,一缕薄得透明的浅蓝之色嵌在天际尽头,万籁俱寂,四下里只有此起彼伏的呼吸声。

良久,花著雨才率先打破沉寂:“今天是我不对,我不该背了协议,放了楚明秋和乐乐走。”

秦惑伸出手指,轻轻抚摩她的下唇,暗声道:“是不是还很疼?”

花著雨诚挚地看着他,“不疼。相比你的疼,这根本不算什么。”

秦惑整个身体一震,眼里似有什么急于流泻,所有的动作都停止住。

“如果我愿意陪你进天机阵找寻解除巫咒之法,还愿意做一个好妻子,和你一起生儿育女,你愿不愿意答应我,就这么平平淡淡地和我过一辈子,做一个好丈夫,好父亲,不再去过问天下,不再去沾染血腥?”

花著雨的声音平静中带着熨帖,像一弯清泉般缓缓流淌而过。

秦惑的胸膛急促起伏。良久,方平静下来,只看着她,淡淡道:“我要怎么相信你?”

花著雨心里一紧,顿了一下,拿出那个木马,“我们只要有了孩子,还有什么不能信任?你也知道,以我的心性,会把孩子看得比我的命还重,我岂会让他有一个不完整的家?”

秦惑的眸光瞬间柔了几分,他亦摩挲着那木马,“可是我被下了巫咒,我怕就算进了天机阵,照样无法解,那么你就会变成寡妇,孩子也会变得没了爹,这个家,还是不会完整。”

“我们都没有试过,总不能放弃。”

秦惑沉默着,半晌才抬眼看她,“你真愿意跟我这个没有未来的人尝试?”

花著雨点头,“你若选择我,我便跟你一世,不管生老病死,我都会与你在一起。”

“可是,我的要求会很高。”秦惑慢慢坐了起来,“我若选了你,我便一无所有,你就是我的全世界。你既然跟定我,我也要成为你的全世界,这一辈子,你的心里,你的眼里,都只能有我一个。”

他望住她,“我的眼里容不得半粒沙子。”

花著雨在他身边坐下,“我真心答应你的事,就不会反悔。”

“你可知道,我要求的是我们两人的对等?我全心全意待你,你便要全心全意待我,没有一丝欺骗,没有一句虚言。”

花著雨郑重点头,“若结为夫妻,这是必然的要求。”

“那你可不可以证明给我看?”

花著雨望着他,“你要我怎么证明给你看?”

秦惑轻轻一笑,忽然道:“我现在心情很好,肚子也饿了,不如你陪我一起用膳,我稍后告诉你该怎么证明给我看,好不好?”

花著雨当然答应好,这个人今日杀父弑弟,情绪波动极大,就像一颗炸弹,若不先让他稳定下来,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又会爆炸。

秦惑并没有把她带去饭厅吃饭,而是带她来到长青洞最右侧的山崖边。这山崖三面临深谷,一面临水。这临水的一面,正对着另一山崖。只见一条大瀑布如玉龙悬空,滚滚而下,倾入下面一座大湖之中。大瀑布不断注入,湖水却不满溢,想来另有泄水之处。只是瀑布注入处湖水的翻滚并不烈,只一落下去,湖水便一平如镜。

月光照入湖中,湖心也映出一轮冷冷的清月。

面对这奇景,花著雨顿觉心旷神怡。而在这恰好只能放下一矮桌坐下两个人的山崖边,竟早已有酒菜布好。

秦惑示意她坐下,然后在她旁边落座,指着桌上还冒着热气的清淡小炒,“今日你只能在这里细嚼慢饮,不可说话,若是你能证明日后你心里只有我一个,明日我就为你辞去天下,你可答应?”

花著雨有些迷惑,让她证明?坐在这里怎么证明?

她还未想明白,秦惑突然两指在她身上连点三下,然后让她靠在他肩上,柔声指着对面山崖道:“长青洞四面环山,地势极为险峻。不过你看到没有,从对面的山崖到这边却被人牵上了一根极细的铁索,不是明眼的人,绝难看到。还有这下面的湖水,叫寒冰潭。这潭里的水极为奇怪,不论是树叶还是牲畜掉进去,都无法浮上来。就算是再会凫水的人下去,瞬间就会被沉入冰潭底部,再无生还之理。”

花著雨疑惑地抬头看他,他给她说这些做甚?

秦惑低头对她一笑,点着她鼻尖哑声道:“虽然你今日犯了错,但是我还是会原谅你。只要你以后不犯,我一定待你比我自己还好。”

他的气息郁郁,带着几分甜蜜的低喃。

花著雨心软了软,想说点什么,却发现嘴里根本不能出声,方发现他刚才点了她的哑穴。

这时不远处突然传来了女子的哭泣声,她移目看去,竟看到在浓浓月色,一个披散着长发的白衣女子一步一步走上了十多米开外的一块突起石头上。女子披散着发,在这一面自然看不到她的容颜,但是那哭泣的声音,却让花著雨觉得份外耳熟。

那女子先是站在山石上哭了一会,随后又蹲下来,嘴里似乎在哭诉着什么,却因为她处于上风头,那语声才出,就被风吹得老远,根本听不清。隐约是在连说什么“对不起你……对不起你……”

又过了一会,女子不再发出哭声,慢慢站起来,竟一步一步朝山石边挪去,似乎是准备跳崖自尽。

花著雨惊得朝秦惑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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