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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香襟:卿尽我心-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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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霁月端来午饭。
她只着一件小袄,手心却一个劲往外串汗。
替沁兰裹紧身上毯子,她眉飞色舞地开始叽叽喳喳。
头一次出远门什么都是新鲜。看见只喜鹊都能兴奋半天。
“老连叔说了,‘喜鹊叫,贵客到。’小姐就是贵客,所以他们把过冬最好的粮食拿出来,给小姐接风。”
她在院子里咋咋呼呼半天沁兰想听不到都难。
见沁兰不作声,她主动介绍起每道菜来:“这是用松树毛子在柴火灶里烧出的米饭,小姐,您没闻到那个香啊。因为您身体不好,所以锅底那层黄灿灿的脆锅巴我就替你尝了几块。”
又指指另一碗,“这是炖兔肉,可嫩了。小姐,您慢点。还有这个,野菜炒腊肉,菜比肉香。真想不到,山里随便哪处拨开雪,捋一把出来都是可以吃的。”她似乎真被这个问题困住,纠着眉心可爱地嘀咕了半天。
“啊!”她又想起什么,一溜烟跑了出去,嘴里囔囔着:“灶膛里的红薯都快被我忘了!”
沁兰在她身后翘起嘴角。是了,这才叫生活。
晚上,主仆俩睡一处。
沁兰推了推外面的霁月,这家伙已经睡得开始流涎。
“明天拿些银子谢过老人家。等雪化了,咱们就下山。总寄住在人家也不是件长久的事。”沁兰闭眼,旁过身子又咳了会。
身后霁月替她轻缓抹背,待沁兰呼吸平稳,一声幽幽的叹息不着痕迹地扩散开来。
而等她背过身躯,一双眸子倏地闪烁璀璨星辉。
这里人与人之间简单到完全自然的情感让沁兰不由想起了舒玄。
如果他仔细看过匕首柄端的字条,那么,也该寻来了吧。
第4卷 第153节:第一百五十三章擦身而过
“不单这个山头,过几个都一样。封得死死的,再开下去恐怕会雪崩。”
老连头扯下肩上搭着的汗巾抹了把汗,点一袋烟坐在门槛上,啪嗒啪嗒抽着。
周围一溜山民,皆以他马首是瞻,纷纷接过老连婶递上的热汤茶,蹲在路边一通牛饮。
听到消息的霁月乐坏了,她真舍不得离开这里。
这家人的淳朴善良和村里人的热情直爽深深感染了她,一晓得也许还要再待上十天半月,她一步三跳地蹦跶去告诉沁兰。
“小姐,在哪不是等。这里离神医家最近,索性咱们就待下吧。我瞧这边清净,挺适合养身体的。”她如是说。
沁兰不说话,从书页上方看她。
霁月被盯得浑身不自在。随着年龄增长,小姐这双眼睛越来越让人不敢直视。
“只待到通山前。”一句就足够霁月欣喜一阵子了。
天气如老连头口中的咋暖还寒,其实在沁兰看来,已是天寒地冻,呵气成霜。
一冷,沁兰的身体更羸弱,整日下不得床。
村上有个老中医,平时替人看看伤寒感冒。
霁月急得没法,只得请来替沁兰开些缓解药方。哪知,吃了几顿真有些效果,起码不用再干躺着数房梁。
“老朽医术浅薄,但照本开方总归没错,加上药材都是山里直接采的,理应起效。”
大夫撩着胡须,十分满意自己的诊断。
这就样,连着熏了多日的药香,沁兰身子好受多了,鼻子却开始迟钝,咳嗽也使嗓子沙哑难听。
经过这次,霁月也寻思是该去城里找个住处了,起码不比这里闭塞,小姐的病要紧。
雪一天一天消融,除却远山,近处有人家的地方都以肉眼能见的速度消失。
屋檐下白日里滴水连连,晚上就结起或长或短的冰棱,用棍子一敲,叮当作响。
小宝儿最喜欢打下冰棱来嘬了吃,也不怕冷,经常把小手冻得紫红。
一次他还蘸了糖凑到沁兰嘴边,硬是要她尝尝,沁兰拗不过,舔一口,眼都冷眯了。
这可能就是最早的冰棍。
她母亲出来一见,一把揪住他小耳朵:“小兔崽子!不知道姐姐不能吃冷啊!”
小家伙尝惯了这类教训,乐呵呵拔腿跑老远,回头跟他娘一个劲做鬼脸。
“这孩子野惯了,您别恼他。”
“没有,我挺喜欢他的。”沁兰暖暖一笑。
转眼月余,一声“小兔崽子”让她开始想崔红香了。
通山那天,霁月抱着小宝儿哭了半晌,十分不舍。
最终还是被乔生催促着回到车上,一步三回头。
沁兰的谢礼是足足三锭金子。老连头起先不肯,见推不了,叫上大儿子连夜上山刨了一宿,赶在临走前扛回整两筐上等药草,说什么都要让他们带上。
“城里的药都从这些山头出。切片磨末,指甲盖大小都要老大块银子。不如带着,到了地方,铺开晒干。能用好久。”
望着棉袄湿透、裤脚糊泥的老人,沁兰险些掉下泪。恭恭敬敬行了大礼,才在一家人恋恋不舍的目光中远去。
霁月闷闷不乐,难得不多话。
沁兰倚在软垫上看书,其实也心神不定。
车到一个三岔口,减速慢行。
她撩起帘子想透口气。车窗边一闪而过的人影让她为之呼吸一滞。
是他!他终于寻来了!
确定这个认知,沁兰连声叫停。
车没停稳当,她就迫不及待跳下去,一个趔趄滑坐在地,待爬起再看,哪还有什么人影。
霁月惊叫着下来扶她,待听了原委,她宽慰着:“许是小姐看花了眼,若是舒公子经过不会不注意车里。要是小姐还不放心,咱们再调头到老连叔家瞧瞧去。”
沁兰同意。
回去的路上她喜忧参半,喜的是终于可以与他团聚;忧的是这些天里,他是否怪过自己一意孤行。
第4卷 第154节:第一百五十四章醉影迷心
“小姐,到了,您慢点。”
霁月在车边小心接住沁兰,一落地就看见门口几个烫金大字:“云来客栈”。
浑浑噩噩中,上了楼,简单用了些饭菜,洗漱,最后躺在铺了两层厚褥的硬木床上,还好,不咯人。
就算咯,有人也浑然不觉不是。
屋子中间有座红砖方筒直通屋顶,能使房间保持温度。没一会,霁月身上就出了细密薄汗。
她探手伸去沁兰那,不惊讶触手一片透骨凉。于是往那边靠去。
谁知,刚碰到肩沁兰就在黑暗中翻了个身。
她深喘口气,胸腔一紧,咳了就停不下声。
霁月知她半天来烦心什么,忙不迭替她顺气:“可能走岔了。。。。。。”
“咳咳。。。。。。等了那么久,从岔口到、到村子才一炷香时间。咳咳。。。。。。”
“也可能耽误了。”
“耽误整整半天?”
这下霁月也想不出话来接。
小姐性格一直是难捉摸的。如她自己所言,她不聪明,只是清醒得多。
“呃”,一声压制的痛苦呻吟。
只觉胃里仿佛发酵搅拌,口舌干热,一睁眼头痛欲裂。
他不用看自己现在多狼狈,放纵宿醉的代价尝起来也不是第一回。
勉强扶着床栏爬起,跌跌撞撞间撞翻了什么东西。
浓黑的汁水沾了一身,带着草药特有的苦味。
外面飘渺入耳的琴音,仿佛在向人诉说着一个比永恒还要漫长的故事。
忽而清澈透明,酣畅淋漓,清越如泉水。忽而凄楚哀婉,恸人心神,妖魅似藤蔓。
“该死的!怎么到了这里!刑柯,刑柯!”男子皱着眉头低咒。
呼喊声唤进一个人,他表情木讷,手脚速度却飞快。
颇有些强制地将男子扶到床边,他转头对一个女童吩咐。
“再去煎碗药来。”
男子仰身躺在榻上,痞气地笑了,“还是留到明天吧。今夜还要与繁兄一醉方休!”
“公子,你不能再喝了。”刑柯表情冷得可以。
没错,眼前这个让人头疼的醉鬼就是舒玄。
他不复往日的清新俊逸,衣着邋遢,形容憔悴。反而因此越发无赖起来,每次出去喝酒闹事都是刑柯收拾烂摊。
久而久之,一些酒坊见了他就闭门谢客。
他倒好,索性改成日日在居所抱酒同眠。
实在无法,刑柯只好把他拖来这里。
“不喝酒?不喝酒人生还有什么乐趣,刑柯啊,你就是太顽固。。。。。。”他不是烂醉就是装醺,说起话哪还有斯文样子。
都是那个可恶的丫头!刑柯难掩愤恨。
舒玄还在絮絮叨叨:“酒是好东西,能消愁,还能暖心。就今天,我还仿佛听见了她的声音。。。。。。”
“公子今天喝得够多了。”刑柯僵着面孔,分辨不出神情。
“是啊,就是这短短后半截山路还是你背我上来的。。。。。。”他嘀嘀咕咕把头埋进被里,渐渐掩了话音,传出阵阵鼾鸣。
“他睡了么?”
“恩。”
“刑柯有一事相求,往繁公子答应。”
手指一顿,“你说。”
“求您能让我家公子断了念想。”
“这。。。。。。”
“我家公子为她屡次犯险,更是置大事于不顾。我刑柯誓死追随主子,断不能眼看他变成这幅模样。求公子成全!”这样的人膝下有黄金,下跪不轻易,而一跪则重千斤!
对面的人单手拨出一串纷扰之音,幽幽叹了句:“如果是命,你我都无法决定。”
是了。缘分这种东西,看起来如同一张千头万绪的乱网,一切都无序而随机,但却早已写明注定。
这张滔天巨网缓慢收拢,一点一滴地消耗人生光阴,无一失手,百战百胜!
第4卷 第155节:第一百五十五章赚钱这种事
沁兰他们隔天去了前个镇子,只因那里环境稍好,设施齐备。
她仔细挑了栋宅子,身上银子花光了,便让乔生带了签章去钱庄取。
还没置什么家具,便坐在饭桌边给老连叔写信,无非就是留意有无人去寻自己,信背留了这里地址。
回来时,乔生提溜个小包袱,身后跟了个人。
白面皮,薄唇,朗目,疏眉。不善打扮地穿着灰色长袄,土棉鞋踩在地上近乎无声。
沁兰男装打扮,乔生叫了声公子,身后人却上前尊称了声“石小姐”。
沁兰不由起眉,“你主子是谁?”
“承月望郡石家冯二爷。”
了然,果真骗不了那只狐狸。
“我们恒通钱庄在四国均有分号,二爷交代过,无论在哪里见到小姐都要将账目交由小姐过目。”他将厚厚账簿双手奉上。
“这是你们主子的事。”沁兰失笑,一面震惊冯二爷身后殷实背景。
“现在您是我们主子。”极有耐心的笑脸后是冯二爷用人的挑剔。
这样的人确实是把管事的好手,勤俭、不浮躁、忠诚,如果没猜错,对伙计也很有一套。
“我可以推辞吗?”沁兰希望无事一身轻。
那家伙但笑不语,沁兰的回拒被他一招棉花肚软软挡开。
没辙,只得说:“先放着吧。”
打量半响,又问:“钱庄经营如何?”
“您看了账目就知道。”
“各地之间还常联系?”
“时常互通有无。”
“如果让你们帮着找个人,多久能有消息?”
“小姐放心,您要找的人我们已经通知各分号留意了。。。。。。”注意到沁兰审视的眼色,他补充:“二爷说。。。。。。”
接下来的话被沁兰竖起的手打断。
某人懊恼,这个冯鼎寒,是有多了解自己啊。
隔日,他又上门,迫不及待想见识新老板的见解。
账簿几个地方都被他巧妙修改过,这么短时间内想发现除非心算过人。
毫不客气的讲,主子吩咐只是表面,想服众先得过他这关。
去沁兰的处所要穿过一个短窄的弄堂,它夹在几户人家房屋的间隙中,极像耄耋老人的一脉瘦弱的筋。
然后就是豁然开朗的一片佳境,天然临湖的雅处,因不符有钱人炫富摆阔的格局,所以一直闲置。
结果被沁兰一眼相中。
对于她这种喜静又不想引人注目,恨不得隐姓埋名的人,这里是最好选择。
到门口被霁月拦住,“掌柜稍等片刻。”
他抬头看天,辰时已过,唉,如此闲散性子,怎能顾此大局。
“请进。”
沁兰早已端坐案边,里边新做的条案散发清新的木质香气。上面堆了账簿和厚厚一叠纸。
“石小姐。”他还未改口。
沁兰笑笑,不在意。昨夜翻翻账簿就把他心里的小九九掰了个清。
这是给自己下马威来了。
所以也不看座,直接口吐珠玉。
“从账目上来看,钱庄经营妥善,管理得当,堪称完美无缺。。。。。。”
听沁兰说的含糊,老一套陈词滥调叫他尽管面上不显,但眼角难掩讥笑。
“不过你今天来肯定不想听这些,那我就鸡蛋里挑挑骨头,你且听听看吧。”
沁兰结合现代银行体制,筛选在古代可行策略,加以修改补充。
乍听不起眼,其实饱含中国几千年来智慧结晶。
他听沁兰说着怎样用数字计数,心下一惊。这可是为所未闻的事情,细细品味不但新奇且大有乾坤。
拿算数法来说。自古,生意做大有喜有愁,其中一愁就是记账。
庞大的数字,贫乏的计算方法,光用算盘敲就得花去不少时间、人力。
而这种方法,简单亦记,且有章可循,只需两个账房先生即可搞定。查起来也容易,丝毫不怕乱了账目。
“还有,去钱庄提钱都是现金现银,要是数目大了还不得雇车赶去,路上又得请人押,怕偷怕劫。何必?不如用银票,加盖不得伪造的印章,只要是有恒通钱庄的地方都可兑换,多便携!”
如果说算术法让人只是惊讶好奇,那么这银票一说就真可谓惊世骇俗了。
正如沁兰不知道冯二爷会利用花茶造就怎样一笔令人乍舌的产业一般。冯二爷也想不到,自己一念,就让沁兰在他身后建立起一条令四国动容的金钱链!
第4卷 第156节:第一百五十六章寻医无门
“好了,我的意见就这么多。”沁兰端起茶碗,浅啄一口,调整气息,好整似暇地看着他。
对方支愣着双眼,似乎除了下意识回答一个“哦”,什么都忘了。
“如果没什么事,掌柜可以先走了。不过还要夸一句,你记性真好。”
一句话让他回过神来,用扑地趴在案边一通疾书。
别说,这人脑子也不是一般好使。写好满满一叠后给沁兰过目,除了一些细微处是重新问过,几乎把她的话背了个全。
“小姐如果没有别的吩咐,小人就先告退了。”他激动地声音都打抖,而且明显不复先前的质疑,话里行间都是信服。
沁兰点头,他行礼欲退出去。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小人金利。”苦笑。这小姐也个性,感情要不是今天来这么一出,自己连名字都可以省了。
难怪二爷交代把钱庄交给她时一脸自信:“只要是她,我就放心。”
沁兰板起面孔,不怒而威:“金利,既然你对二爷忠心耿耿,有些话我就得说。”
金利心知自己做的手脚被发现,理亏地恭敬受教。
“像你们这样蒸蒸日上的商家,成败关键在谁?”
他想了想,试探道:“二爷?”
“不。是你!”沁兰目光犀利直指。
“我?”
“很多人都认为成败皆在掌权者一念之间,其实不然。否则为何千挑万选,培养你们独当一面?如果只是撑门面,那没有非谁不可的道理。所以,今日即使你面对的不是我,也丝毫不必担心。因为于你,真正的责任不是挑老板,而是替生意把脉,替主子分忧。”
她把账目丢在桌上,金利掀开一看,只要被他改过的地方都被改动。
“我欣赏你的想法,却不赞同你的作为。二爷既然说了,那我暂且接下。但有言在先,我只拿应得的部分。时间一到,物归原主。”
该说的说完,沁兰不再言语。
本以为她会教训一顿,谁知竟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金利心悦诚服,惊为天人。
想着刚刚记下的一沓,他急切地想要回去召集众人商讨,忙不迭告辞离去。
他前脚离开,霁月后脚端进药碗,浓烈的药香抵到沁兰鼻尖,她嗓子眼就反射性的痒痒。
“您看,还说屋里一暖就好了。又咳了吧?”霁月嗔怪。
沁兰皱着眉头看了看黑乎乎的药汁,嘀咕:“喝就好,一停就差。真不知是毒还是药。”
记起什么,想起身又作罢,自言自语:“都怪刚才那家伙,一打岔都忘问有没有消息了。”
霁月在旁也替她心里叹一句:“舒公子,求您早点出现,别让小姐挂心了。”
对有些人而言,时间是静止的。
许是人生路上没什么变化,总在原地徘徊,所以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只是从秋流到冬,从冬又绕到春,一个一个的轮回。
日复一日的等待让她忘了自己最初的执念。
她时常想,或许不是为了要见谁,只是念旧的人等待一个回应罢了。
待山雪消融殆尽的季夏时节,老连叔捎信叫他们早些进山,也许能占得先机。
一行人满怀期望驾车而去,却在山路上遇见折返的求医人。
“唉,今年又没期望了。”他们说着,怏怏下山。
等到了地方打听,原来是神医未归。
“这可如何是好?”霁月急的快哭了。
小姐的病全凭一日四顿的药压着,不但要忌口,药效也与日递减。
如此一来,哪能再等到明年六月。
“神医府上就没人吗?哪怕求一粒药也是好的。”
旁边有人笑她:“小姑娘,你以为这里要进便进啊?回去吧。明年再来碰碰运气。”
霁月眼袋里装洋葱,经不住挤,结果蹲在石阶上嚎啕大哭,比沁兰自个儿都伤心。
直到被乔生硬拽进车里还在梗着脖子抽泣。
“今年公子不打算开山门了么?”一个稚音悄声询问。
“恩。”应声之人不由转目。
崖边男子长身玉立,一身白衣与远处山雪融为一体。
“可是,怎么能把所有患者拒之门外呀?先前有个女子哭得好大声,想必有亲人病得不轻。要不,咱们偷偷放那女子上来吧?”女童眨巴大眼,嘟着小嘴,娇俏可爱的模样会让人不由爱心泛滥。
若她是夏花一枚,那对面人此时就好比寒冬骤雪,根本不是一个级别。
只见他长指一竖,斩钉截铁:“回你姐姐那。没事不准乱窜!”
女童吓不住,冲他做个鬼脸,气呼呼道:“哼!冷血!”
第4卷 第157节:第一百五十七章镜湖放灯
金利站在街口,打老远就瞧到马车,喜滋滋迎上来。
沁兰让大大的斗篷罩住脸,弯腰从车里出来。
一路进到宅子里,金利就在耳边喋喋不休。
“用小姐的方法,我们把店里一年的帐盘了一遍。半天!只用了半天!”他按耐不住兴奋,手舞足蹈,唾沫横飞。
“另外,各分店商议,一致同意发行银票,并取得了官府首肯。打今儿起,咱们恒通就是前无古人首一家啦!”
“说完了?”沁兰隐在兜帽下的嘴角没有弧度,很冷。
“呃。”金利一愣,“完了。”
砰,书房门哐当合上。
金利反应快的收回脚,悻悻摸了摸鼻子。这是怎么了?吃火炮了?
回头看看霁月。只见她蔫了似的倚在一边,眼皮肿的透明发亮。
房里房外同时响起悠长轻叹。一个无奈,一个哀怨。
在镜水镇住了不少时日,发现这里柔静温婉地丝毫不像北国边境。
一脉相承的老街,青石板铺就的街道两侧是清一色青砖、黛瓦、木檐、马头墙,与光溜溜的石板路面相映成趣,更显盎然古意,很有沁兰记忆里的徽风皖韵。
镇上有湖名“镜”。
冬日结冰,浩瀚碧澄的湖面冰封玉砌,银装素裹,就象一面巨大的宝镜。
夏季化冻,微凉清晨里,雾气如纱卷绕湖面。
可谓:水如镜、雾如纱,疑似梦境随夜来。
因此得名。
七月恰逢女儿节,这里的人也喜欢在河里放灯。
草木飘香,黛青色的河面上漂着一盏盏精美花灯。
这些在河里散漫开来的小小灯火,陶醉了夜空,陶醉了河岸,也陶醉了满心向往的霁月。
“小姐,咱们也放个灯吧。”好不容易缠着沁兰出来的霁月轻拉她衣角,小声提议。
沁兰坐在船尾,男子打扮。一身淡紫柔缎,舒适飘逸。长若流水的发丝服帖顺在背后,微微一笑有一种不分性别的美丽。此时,连她病态的苍白都被映照得惊心动魄。
木舟在湖面泛过,不少女子羞红脸颊偷眼瞥她,纤腕微移,几盏花灯被竹枝顺水推至。
霁月瞧着好奇,欲伸手去够。
“别碰。”沁兰赶紧制止。“你可知接了灯是什么意思?”
霁月迷茫,一头雾水。
“那就是郎有情来妾有意!”艄公呵呵大笑。
霁月一惊,马上抽过船沿小桨,将花灯远远拨开去。
此举果不其然引来几束幽怨视线。
霁月狠狠瞪了她们几眼,遥遥喊道:“痴心妄想,白日做梦!”
沁兰瞬间失笑。
这丫头!亏她想得出!
“这样吧,这么想放灯,公子我给你找个新奇的?”沁兰始终拗不过她那双眼馋到发慌的眼睛。
“真的?”霁月欣喜。
艄公将船停靠在桥下,替她们买来工具。
沁兰以竹篦编框,用棉纸糊成灯罩,再在底部以竹削成的篦支架。
完工后,这件东西呈圆桶形,外面以薄白纸密密包围,开口朝下。
沁兰把腊烧化滴在底部支架上,固定上一小截烛头。然后将东西递给霁月,扯过毯子裹在身上。
“点上吧。”
霁月拿在手里前后打量,将信将疑。这东西真是花灯?也太丑了吧?
沁兰再次示意:“点上。”
只见燃起后,似有双手托起灯体,依依袅袅飘上天际,越飞越高越孑然。最后唯见繁星似的一点点。
艄公仰头连声说道:“奇!真奇!”霁月仍大张嘴,看呆了。
“好!”桥上也有人看着,不禁鸣掌,沁兰望去。一个身影陡然调头钻入人群,不见踪迹。
沁兰羸弱的身子充足电似的一跃而已。几个跨步,转眼已没入岸上人群。
待霁月回神,哪还有自家小姐踪迹。
第4卷 第158节:第一百五十八章此处不逢君
沁兰快要气竭,胸口一紧一紧喘不上气。
她捂紧绞痛的胸口咬牙前行,双眼一瞬不瞬盯着前方身影,连停脚歇息片刻都不行。
快了快了。她告诉自己。
只要跟上去,很快就能找到答案。
身旁济济人群变得稀疏,再到鲜有人烟。
待她发现,自己已经随着那个人拐进了一个偏僻空巷里。
明月当空,拐角处衣袂一闪而逝,沁兰赶忙加快脚步。
走过去才发现,这已经是尽头了。
一扇门就那么突兀地挡在面前,近在咫尺,又不那么真实。
手保持欲敲上去的姿势,沁兰内心天人交战。
就像一个在沙漠中跋涉的旅人,路过一丘又一岭,目睹无数次蜃楼海市。
5渴望过,开心过,憧憬过又绝望过。
1现在如果从天而降一片绿洲,水草丛生,绿树成荫。
7他是不是也在一瞬间直接否定自己的眼睛?
z“笃笃笃”是沁兰敲门的声音。
小她侧头听门里声音。
说在她以为找错地方反而松口气时,门毫无预警地开了。
网冷脸的刑柯就直愣愣站在那里。不,是堵。
“你还是跟来了。”
他的话让沁兰一愣,怎么?难道不该是很欢迎?
“呃,我来找舒玄。”轻轻嗓子,她至少觉得不虚此行。
“公子不在。”僵硬的语气。
“那我明日。。。。。。”
“不用了,公子不愿见你。”几乎毫不犹豫打断她的话语。
沁兰不可置信望着刑柯因不耐和厌烦而显得有些凌厉的表情。
她什么时候变得让人厌恶至此?
“为什么。。。。。。”不死心,她要知道原因。
像是怕惊扰什么人,刑柯压低声音,急切地想要打发她走:“若他愿,会不去寻你?若他愿,知道你在这还不出来迎?既然选择消失,为什么还要回来纠缠?”
沁兰不是好哭的人,一下子竟然有了泪意。
在干冷气候里生活这么久,没想到眼里还有如此饱满的水分。
“我、我把纸条塞在匕首的刀柄里。。。。。。我以为他。。。。。。我从没想过要。。。。。。”沁兰哽着嗓子,第一次感觉一句再简单不过的解释会人能感觉如此艰难、如此无力。
情绪猛烈一激,腔中立刻有什么东西叫嚣着要窜上来。
“是,你是从未想过。你有替公子考虑过吗?关于公子的一切,你问过吗?你只自私地关心自己!当公子替你担惊受怕时,你在哪里?当他为你四处奔走时,你在哪里?当他受伤无人照应时,你在哪里!”说到此处,刑柯木讷的脸上迸射出显而易见的杀意。
沁兰因为他毫不留情的话再三后退。
他所说正是自己一直害怕回避的隐晦。
多少个夜,曾梦见舒玄落叶样飘零的身躯。那片血,成了她唯一的梦魇。
刑柯并不肯罢休,沁兰的无语默认更加刺激了他的忠心。
“你当然不会在意。周旋于两国太子之间,将无数人玩于股掌。自以为技高一筹,其实不过就是故弄玄虚!你这样惺惺作态的人,根本不配得到公子重视,更没资格与他并驾齐驱!”
“你!”沁兰圆瞪凤眼,一手使劲拽着衣襟。愈加苍白的脸颊让刑柯留意却没留心。
他们都太激愤,音量不自觉拔高了几个坡度。以致引来里面人的询问。
“哥,是谁啊?”是一个女子流莺似燕的声音。
沁兰听了有片刻的忡怔,有什么在心里悄悄应验。
缓了口气,刑柯自知刚才太过无礼,抱拳道:“刑柯不会说话,只懂替主子叫屈。多有得罪。不过我劝姑娘还是回去,全当今日之事没有发生。否则这样下去只会拖累公子,让他愈陷愈深。”
不等沁兰回应,他合上门。深吸口气,告诉自己,一切都是值得,公子总有一天会懂自己的苦心。
身后女子莲步轻移,走上前问:“哥,有人来过?”
“没有。”
她将信将疑,伸手把门拉开条缝隙。
外面空无一人。
“我似乎听见女子声音,以为是玄哥哥常提起的人。”平淡叙述中不尽惆怅。
“别多想。”刑柯看着妹妹,眼神中饱含宠溺。
“今后,你才是常伴公子左右的人。我保证。”
头顶,乌云遮月,朦胧暗。
转眼又到阴雨时,只是此处不逢君。
第4卷 第159节:第一百五十九章谙尽伤滋味
“公子!公子。。。。。。”
霁月正焦急地四处找寻。在路口与艄公回合,他也是无功而返。
“这可怎么办。。。。。。公子的身体。。。。。。”霁月眼泪扑簌簌,与雨丝混在一起,滚落尘埃一地。
沁兰步履沉重,却如踩云端。
眼前有些飘忽,想停下,但双脚却又不听使唤地往前走,机械一样。
孤身站在路口,她有点恍惚。
暗夜中冰冷的雨点落在脸上,脑中奔腾呼啸着刑柯的每句话,一字一句都变成凄厉的嘶吼凌迟着她。
她蜷缩,又蜷缩,最后一动不动坐下。她头下的土地,一点点晕湿开来。
周围偶尔有人经过,看见一个气度雅然的少年萧索凄怆地坐在地上,没人敢上前询问。
一阵抽痛,嘴角有温热液体涌出,用手一抹,湿滑粘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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