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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颜改 半世情-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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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他微微摇了摇头,道:“听不清楚。”声音中微微带了分失落,收回手去。

我长出一口气,将脑袋在摆了个舒服的姿势,道:“睡吧,也许我念的是那前世的情人,亦未可知……”

迷迷糊糊间,有人将脸贴着我的颈道:“魅生,究竟是不是你?”

我脑中一团浆糊,嘟哝了句什么,便睡死过去。

十四天转眼即逝,季子山的毅力果真无人可敌,只是此刻他照例还是痛得脱力睡了过去。最后一次将药膏抹掉,我用根布条将他眼睛蒙起,等他醒来。如无意外,那时候他的眼睛应该可以重见光明。

这几日已有回春迹象,偶尔有几只小鸟从屋外飞过叽叽喳喳总是让人觉得生气盎然。闻着空气中微微的青草气,我一边等一边去收拾窗前桌上的杂物,一阵飞灰扬起,在阳光中飞舞,我挥挥手徒劳的赶了赶那灰尘,心中庆幸尚未除下蒙着脸的丝帕,却听见一个声音犹犹豫豫的响起:“小……华?”

唉,我心底一叹,都说活人永远争不过死人,竟是真的!我为他做了良多,可他开口第一声竟然还是小华,难道你就只知道小华?念在他初见光明,我决定原谅他这回。转过身去,阳光从身后晒进来,将我的影子拉得老长,背着光,我看见季子山已经将眼上布条取下,缓缓朝我走来。

他初见光明,很是有些不适,用手在额上搭了个凉棚,遮住那光看向我。

我歪着头挑着一侧的眉毛看他,倒要看看他把我魅生放在哪里。

他在我面前站定,眼里风云变幻,惊讶狂喜内疚心痛思念眷恋,强烈的情感将我整个人震在那里,直到他颤颤巍巍伸手抚上我的眼睛,说:“小华,我是在做梦么?”

我眨着眼睛死命将有些东西眨回去,心痛不已,我还当这些日子过来,他多少心里总会有着我点,却原来他心里根本就没有我魅生一亩三分地。我咧开嘴,刚想自嘲两句,他上前一步将我搂进怀里,隔着丝帕寻到我的唇便吻了上来!

“轰”的一声,有样东西在我胸腔乍然碎了一地!季子山,你知不知道你很残忍?!

那宛如撕裂般的痛让我再也盛不住眼里的东西,无声哭泣。

泪水沾湿了丝帕,他惊讶的微微退开些,沾起一滴泪,半响看着我道:“竟然不是梦?”

我冷冷的看他,缓缓道:“是,不是梦。”

他退后一步,轻轻摘下我面上丝帕,凝神看我,一点点,一寸寸,带着我看不懂的期盼与探究,终于,他扯开一个似悲似喜的笑,问:“你是魅生?”

我不明所以,点头“嗯”了一声。

他低低叹了一声抿紧嘴,表情复杂无比,眼角隐约有泪光闪过,伸手一把将我再次揽进怀里,温柔得让人心痛的吻上我的眼睛,语带哽咽:“是你,我知道是你!这世间还能有谁有这么美的眼睛……”

我瞬间凌乱!

零二二

我常觉得,自己脸上这双眼睛实在是太不衬我这张脸。一张平凡的脸,就应该配一双平凡的眼睛,然而偏生我这双眼睛却长得太好。小四每每取笑我相貌平凡不配做个改颜师时,就喜欢拿我这双眼睛说事。他总说:“作为一个改颜师,你实在太不合格,好歹也把自己给整得漂亮些才是。或者这样,改明儿你做个头套,上面挖两个洞,光露俩眼睛出来,兴许人家还能当你是个绝色美女。”你还别说,我还真动过这个念头,只是后来实找不着好看的花布方才罢休。

如今季子山这般抱着我吻我的眼睛,我已经凌乱得分不清他到底是在吻我,还是在吻他想象中的小华。

直觉我似乎应该推开他,但又好像不应该。正两难间,西瓜子兴冲冲一头撞进来,边推门边喊:“先生,先生你的眼睛好了么?”抬眼看见抱在一起的我和季子山,小脸一皱上来硬生生挤到我和季子山中间,拽着季子山的袖子道:“先生,你眼睛可是好了?我叔叔说为了庆祝先生眼疾痊愈,想请先生过府小酌一杯。”说完飘我一眼,加了一句:“只请先生一人。”

我简直无语。

季子山不留痕迹的绕过她,走过来捏住我的手道:“我这眼睛许是初愈尚受不得光,娘子,你与我同去吧。”

我心狂跳,这……这似乎还是他第一次唤我娘子。那厢西瓜子又嘟哝了一句“只请先生一人”,然而季子山恍若未闻,只是摇了摇我的手盯着我又软软唤了一声:“娘子?”

他这一声娘子唤得我心尖都软了,先前发生了些什么早已抛到九霄云外,只傻傻的盯着他猛瞧,他低头轻笑一声,根本不等我回答拽着我就出了门,只抛下鼓着腮帮子生闷气的西瓜子。

事实证明,女人的心眼是跟年龄成正比的,刘齐明明就是请的我们“夫妇”同往,偏生西瓜子心眼小得只容得下季子山一人,也不想想当初是哪个与她一同听的墙角,如此这般阶级情谊她尽然毫不留恋便抛弃在美色之前,又岂能怪我重色轻友,何况她还不是友。

我本是抱着死活要坚守住季子山这块阵地,绝不让西瓜子占半分便宜的心思去吃的这顿饭,然而一顿饭下来,我却犹如踩在云端一般飘飘然不知身在何方,实在是因季子山从未对我如此温柔体贴过。

先前他失明的日子里,虽也并不忌讳与我接触,可我仍隐约觉得他多少总有些顾虑。我那时能与他那般亲近已暗地庆幸不已,只道是他目不能视,才会对我特别依赖,一旦等他眼疾痊愈便再也不能如那般相处,故而甚至有点贪恋他那段失明时光,偶然也会想是不是要做些手脚将疗程拉长些,但每每看到他痛得浑身颤抖,我便心痛难挨又盼着这日子早点过去,委实矛盾。却不想,如今他眼睛好了,这好日子非但没到头,反而变本加厉起来,着实让我有点吃大不消。

席间季子山由头至尾捏着我的手就没放开过,我脸皮虽厚,但看见刘齐丑女看过来的打趣眼光,和西瓜子心碎得遍地的模样,竟有些扭捏。反观季子山却无比自然,仿似早已捏我这只手捏了数百年般毫不做作,席间谈笑风生,妙语连珠笑容满面,竟从未见他如今日这般开怀过,以往眉间那点哀愁仿似从未在他眉间停驻过一般。我看着如此容光焕发的季子山,不知为何心跳得无比壮怀激烈,却眼眶肿胀鼻头泛酸,竟有点想哭的意味。

从头至尾,西瓜子都没占到季子山半分便宜,只因从头至尾,季子山都一直在占我便宜。

饭后,季子山拉着我的手,缓缓在田埂间走过。夜露微重,他的大氅罩着我们两个,从他身上传来阵阵暖意。我们两人虽沉默不语空气中却似乎流动着一种暧昧不清的情愫,我甚至都不敢大口喘气。或是紧张过头,我竟然微微打起嗝来。他低笑一声,拉住我站定,星亮的眼睛在淡淡月光下闪着摄人的光芒微微弯起,低叹一句:“怎么还是这么傻……”我尚来不及分析他话中的含义,他已经勾起我的下巴,贴将上来。

我惊得不知所以傻愣愣站在原地,只觉得他的唇那么软那么暖,鼻尖他的味道那么熟悉。他一点点濡湿我的唇,轻轻用舌尖来挑我的牙关,我不由自主的闭上眼睛微微启唇,他便立刻追击进来勾我的舌尖,我本。能的回应他,他微微一窒,两手收紧仿佛要将我的骨血压进自己身体般加深这个吻,直至口中尝到一丝血腥才缓缓将我放开,吮吸着我的唇,抵着我的额头蹭着我的鼻尖,轻笑着喃喃道:“这个倒没忘记……”

我耳旁心跳声响若擂鼓,根本没有思考能力,只觉得眼睛又有些鼓胀,竟仿似等这个吻等了千百年般小心肝抽啊抽得疼。

他抱着我将我的脑袋摁进自己的肩窝,用下巴蹭着我的头顶道:“如何,可是不打嗝了?”

我这才发现方才一惊之下,早已不打嗝了,不由傻了吧唧从他肩窝里抬起头来,仰着头傻笑:“诶,真的好了!”

他闻言咬着唇哧哧笑着,又将我搂得死紧……

那夜,季子山将我搂在怀里轻轻的叫我娘子。我满心欢喜迷迷糊糊的转过去,突然念起小华,颇为泛酸,嘟哝了一句:“可你总念着小华。”

他搂紧我,低声道:“没有小华,从此,只有魅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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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事情的发展似乎有点不太受控,我实不知道,一个人或多或少都得有点毛病才算正常。例如季子山,自从他的眼睛好了之后,我反倒开始觉得他脑子有点问题。他经常会问我些很古怪的问题,例如他会问我,小时候是不是一直跟着师傅在山上,有没有兄弟姐妹陪我玩耍,有没有突然变美或者变丑过!最后一个问题最最令我气结,我魅生从小到大记忆里都是这张脸,若你觉得我不够好看,又干嘛一天到晚扒拉着我死都不放,还用那痴痴的眼神盯着人家!

但说实话,除了他偶尔问题有点过多,我实是很喜欢很喜欢和他黏在一起。

乡间岁月若糖水划过喉间般,余味久散不去,转眼之间,我和子山在这村里已经呆了两月有余。早春的阳光懒懒撒在人身上,微暖却让人浑身舒坦,我闭着眼躺在田边一棵刚抽花骨朵的紫荆下,回想着他早上替我描眉的情形,不禁红了脸皮。

记忆中我从不施粉黛,自也没有铜黛在手边,今日却不知子山哪里得来一支铜黛,非要替我画眉。

我坐在镜前看着他细致的模样,不觉有点发呆,恍若觉得此情此景似曾相识,暗忖莫非是哪夜曾发过此等美梦,如今梦想成真?暗自乍舌原来我竟早已思虑他到如此地步,不由不好意思的眨了眨眼。

季子山见状微微勾起嘴角,用指尖拨过我的眼睫,惹得我奇痒无比,他却笑道:“给你画眉都这么不老实,不许老颤那小刷子!”

我嘻嘻笑着勾着他的衣襟将他拉低下来,凑到他面皮上眨着眼睛用眼睫去刷他的脸皮,他微微一愣,看我。我尚自不觉,得意的问他:“如何,我眼睫好长,这么刷痒不痒?”

他却几乎连呼吸都停了一般,看了我半晌,猛的将我拉起来摁在墙上,便吻起来。

他从未这般吻过我,不似第一次那般有万般难以倾诉的思念,也不似第二次那样柔情蜜意的爱恋,也不似后来那几次那时时刻刻的眷恋,他仿似再难以抑制些什么般恨不能将我整个囫囵吞进肚里,带着狂野和急切撩拨着我唇齿间的每一个点,我被他吻得气息不稳情难自持,双腿发软,只能死死扒住他肩膀,任他将我由墙上直接亲到床上。待他气喘吁吁将我放开,搂着我将脑袋埋在我胸口的时候,我的心早已跳得不是自己的一般,丹田小腹处一阵阵酥麻难当。他微微抬起身子来看我,眼睛里闪动着让我浑身发烫的光芒,我喃喃的唤他的名字:“子山……”他眼神一黯,又含住我的唇,轻舔,鼻腔中溢出一声低微的闷哼,仿似忍什么忍得异常辛苦。我情不自禁伸出舌去引他,他猛的一震放开我的唇,将我的脸摁在他脖颈间,死死将我压在床里,直喘气。我似乎有点懂又不是很懂,也喘着伏在他胸膛一动不动,待得缓缓平复下来,我听见他说:“魅生,嫁给我吧。我欠你一个婚礼。”

我突然连气都喘不了,这……这……这这这委实太出人意表,脑子转也转不了,只晓得吐出一句:“是不是……太快了?”

他抱着我微微摇头,低喃道:“不快,一点都不快。我不想再错过你……”

零二三

想到这里,我的脸皮又开始发烫,不由得咬住右手食指第二个关节有点不好意思。似乎有人在我脚边绊了一下,我抬起头来,却看见小蔡一脸惊诧的看着我道:“魅生,你、你刚才……是在害羞?!”我立刻放下手来,反驳道:“哪儿有!”

他一脸释然道:“我说么,你皮这么厚,怎么可能!”

这小子自从我上次给周夫子开了一剂猛药后,就一直不怎么赞同我的医术,老在那儿叨咕什么要循序渐进抽丝剥茧等等等等,经常跟我较劲。实在是嫌皮太痒!我跳起来正想给他个爆栗却听见村口一阵喧哗,继而有村民急急往刘齐家去。

子山正在刘家讲堂教学,原本我就是在这里等他,如今一看这兴师动众的架势,忙也赶了去。

前脚刚跨进刘家大门,便听后面有人扯着嗓子喊:“大司徒魏大人到!刘齐还不速速出迎!”

我忙转到门后藏起来,看见丑女正推着刘齐缓缓从里间出来。刘齐见我微微一怔,朝我打了个眼色,示意我从内堂穿去后面讲堂。我忙点头悄悄溜了,转入内堂的一瞬间,偷偷回头看了一眼,只见一群人簇拥着一个面白无须,鹰鼻鼠眼的人走进来。真不是个好面相,俗话说相由心生,我不自觉的对这个人无甚好感,忙匆匆去后面讲堂寻子山去了。

站在讲堂门口,内里传来朗朗读书声,我探头望去正看见季子山低头在给一个男孩讲解什么。他低垂着眼,一身青衣更衬得周身的书卷气,嘴角带笑似在夸奖那个男孩。那男孩儒慕的看着他,朝他点头称谢。我心底不自禁的涌起一阵自豪,这个温润如玉坚强韧达的男子,就是我的相公———虽然目前只是名义上的。

我痴痴的依在门边凝望着他,他似乎感受到我的目光,抬起头望向门口,对上我的眼神,带着一丝腼腆朝我笑着,我瞬间如沐三月春风。站直了身体,正要同他打招呼,猛得一个嘶哑的嗓音在我身后响起:“这位公子是何人啊?”

这声音直让人周身的不舒坦,我转头去看,正是方才那面白无须的男人,正背着双手,如看见猎物般死死盯着季子山!

同刘齐等人一起恭恭敬敬将大司徒魏通送走,莫名,我的眼皮一跳。

魏通此次是来替陈大公子薄亦光请刘齐入世的。其实刘齐并算不得天机老人真正意义上的弟子。天机老人生性随意,不问世事,身边只得一个徒弟,且常年游历四方。七年前路经刘家村,见到一个双腿残疾的年轻男子,爬上一条废弃的小艇将船桨尽数丢弃,准备去江心求死。

刘齐的腿是天生残疾,那年刘家半夜失火,刘齐的大哥救出刘齐和西瓜子,再去救爹娘时,不幸亦葬身火海。西瓜子的娘早就死于难产,一夜之间,刘家只剩下十八岁的刘齐,和才七岁的西瓜子。估计刘齐受不了这个打击,留下一封书信将侄女托付给丑女爹娘,便去求死。

凑巧那天天机老人心情比较好,因为据我所知他实不是个爱管闲事的老头,无论如何,那天刘齐没有死成。不但如此,天机老人竟然还在这刘村住了三年,这三年间不但教了刘齐许多机括之术,教他制了很多奇巧的农业用具,助村民们提高收成,也助刘齐坐稳了族长这个位子。甚至天机老人还替他将指腹为婚的亲事给办了。虽然刘齐的娘子最后还是不愿一辈子守着刘齐这个残废,逼着刘齐写了休书,但无论如何,若是没有天机老人,刘齐的一生绝不会是如今这个模样。

后来有些刘齐创制的东西流出刘村,机缘巧合让薄亦光知晓了,薄亦光便很想将刘齐收为己用,便派大司徒魏通几次三番前来做说客。

只是这刘齐自跟了天机老人之后,性子也有点随他,面对态度傲慢自持甚高的魏通,始终没有吐口,偏偏薄亦光是真心实意的要请刘齐入世,不允许魏通来硬的,于是魏通只得三番五次隔几个月便来。

魏通此人面相看着便是个佞臣,然而他是不是佞臣我并不关心,我只知道他临走的时候回头盯着季子山深深看了一眼,那一眼,令我异常不安。

魂不守舍的吃完饭,我突然有种很想离开刘村的冲动。说实话,我很喜欢这个地方,我甚至想过,或许季子山可以在这里开个学堂,正式接过周夫子的教棒,然后我们盖间小屋,不用太大,有个小小的院子能让我种些草药就好,我可以在家替村民看诊,还可以同刘齐说说,租上村里几亩地,种些粮食。然后生几个孩子,就这样同季子山过一辈子。每每想到那些,我便觉得其实人的一生不用轰轰烈烈,不用扬名天下,即便我一身改颜的本事就此荒废我也无怨无悔,只要平平安安和季子山一生一世,我便圆满了。

我一直以为刘村可以是我和季子山的世外桃源,但今天魏通的出现,我突然嗅到一种未知的危险!

见季子山从外面抱了包东西进来,我立刻便想同他商量离开这里的事情,刚开口叫了声:“子山……” 他一根手指按上我的嘴,制止我,拉着我坐在床沿,将那包东西放到我怀里,拉着我的手道:“娘子,你应该叫我相公。”

我此刻并没有心情与他谈情,只是木然的点点头,继续道:“相公……” 刚要说下去,又听季子山说:“先别说话,来,打开看看,你喜不喜欢。”

我抬头吸气,看见他满怀期待的眼神,心底一软,想实也不差这点时间,便依言打开了包袱。

里面是一套红彤彤金晃晃的凤冠霞披!

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呆呆地捧着这凤冠霞披,觉得心里波涛汹涌似乎要从眼眶里找个缺口溢出来一般。

季子山看我半天不言语,无措的搓着我的手,道:“魅生,你……不喜欢?”低着头,他絮絮叨叨:“仓促之间,这是用隔壁发婶的旧嫁衣改的,发婶和发叔都生了三个孩子了,感情仍旧很好,从来都没吵过嘴,发叔一直都很疼发婶,从来都舍不得说发婶半句……”

我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的眼睛。那暮色沉沉的黑眸里满是我的影子。眼眶发热,我心里软得一塌糊涂,轻轻捂上他的嘴,环上他的腰,把下巴搁在他肩上,我吸着鼻子道:“我知道,我都知道。穿着这样的嫁衣,我们一定也会像发叔发婶一样,恩爱一辈子的。”

季子山紧紧搂着我,在我耳边许着誓言:“我会让你幸福的,魅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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盖着红盖头,我有种如在云端的感觉。过了今晚,季子山便不再只是我名义上的相公。

婚礼办得很简单,没有八抬大轿没有锣鼓送嫁,不过将丑女家的前堂布置了个小小的礼堂,屋子里又添了些红绸喜烛。听着耳旁龙凤烛心的噼啪声,我心里甜滋滋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丑女笑着过来扶我,道:“吉时到了。”

我随着她出去,只能从盖头下看见自己红色的喜鞋在裙褂下露出的一点点珠翠,颤颤巍巍往前一步三颤,犹如我的心般跳得毫无章法。

在一个地方站定,有人朝我手里塞了一段红绸,听见红绸的那一头,季子山轻轻唤了我一声:“娘子……”

旁边传来丑女爹娘的笑声,似乎还有发叔发婶和不少的村民,倒有点出乎我的意料。只听见刘齐的声音响起:“今日,又有一对真心相爱的男女在这里结成了夫妇。我们刘村当年便是由一些私奔逃家敢于追求幸福的男女所建,这十几年来也陆陆续续接纳了很多对新人。能够看见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是我们刘村人最大的心愿。今日,让我们也恭喜这对有情人百年好合!”

众村民闻言都热烈的鼓掌叫好,我这才知道为什么当初我和季子山说是私奔到此,没有受到众人的鄙视,心中不由得一暖。

又听刘齐道:“来来来,莫要误了时辰,咱们让新郎新娘拜天地吧!”

我和季子山在这里无亲无故,多亏丑女爹娘照顾,因此便将高堂的位子让丑女爹娘坐了,还有刘齐,也是我们的恩人,便也请他坐在上首。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我转过身,面对着季子山,听见他强压着激动,对着我低声说:“今日子山终于能娶你,此生无憾矣。”

旁边刘齐取笑道:“呵呵,有什么体己话,留到洞房吧!” 我闻言耳朵微微发烫。

便听人高声唱道:“夫妻交拜……”

还未等我弯下腰去,只听一人喝道:“来人,还不速速将此逃犯拿下!”呼啦啦涌入一批人。

我一把扯下红盖头,只见魏通从门口背着双手踱进来,一挥手便上来几个人将我双臂制住,指着我道:“惯偷余纤手!这回你逃不掉了!” 我目瞪口呆,我哪里是什么惯偷余纤手!

我才要叫喊说他认错人了,一块破布便塞了进来堵住了我的口舌。

魏通缓缓转过身去,嘴角勾起一个淫邪的笑,下巴一点季子山朝着众人道:“此人知情不报,一并带回去审问!”

我的心猛的一沉,如坠深渊!

零二四

我靠在门背后,紧紧贴着墙,手里死死攥着一支凤钗,指甲早已掐进肉里,却浑然不觉得疼!

我什么方法都试过了,要解手,要喝水,要撞墙,无论我在这间屋子里怎么跳怎么叫,门外的守卫就是纹丝不动。

从被单独关进这间私牢的时候,我就知道,什么惯偷余纤手,什么知情不报,都不过是魏通的借口!逃犯?逃犯会被押到大司马府关进私牢?衙门都是吃。屎的?

犹记得当我被摁住的那一刻,刘齐尚惊讶地朝魏通解释道:“大司马,此女子不可能是余纤手,她师父是……”

魏通不耐的将手一挥:“她师父是左空空,她就是余纤手!待我拿了她再用她去引她师父出来!来人,带走!”

现在想来魏通根本就没有听刘齐解释的打算,因为他根本就知道我不是余纤手!这一切,都不过是为了季子山罢!自魏通第一眼看见季子山起,我这个惯犯的罪名,怕是就已经被扣上了!

被关在这地方已经两个时辰,我心急如焚,此刻季子山不知道在哪里,他会怎么样,我不敢想!我真的不敢想!

突然听见外面似有脚步声向这儿来,我紧紧攥紧簪子,只听见有人对着门外守卫道:“把那女人提出来,大司马要亲自审问!”

门“咣当”一声被打开,一个壮汉进来将我一把拎出去,推推搡搡往后院走去。

我暗暗四下打量,希望能记下点大概,想着若有机会即便是拼了命我也一定要救出季子山。子山,我心中默念,无论发生什么,你一定要等我来救你。即便我救不了你,我们也必须要死在一起!

转过一处花园,听见一个下人模样的人正在急急向一个人禀告:“王管家,大司马最心爱的那匹胭脂马突然口吐白沫,您看是不是跟大司马禀告一声。”

那王管家哼道:“什么胭脂马,这匹劣马不识抬举,大司马驯了那么多天,昨儿竟然将大司马摔了下来,才不过抽了几十鞭,一个畜生哪儿来那么娇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大司马的脾气,不论是人也好畜生也好,不能驯服就只有个死。它若是死了,你直接埋了就是,哪儿来那么多事儿!”

我暗暗心惊!瞥眼去看,那下人见有人押着我好奇的看过来一眼,便听那管家骂道:“还不快滚,瞎看什么!”我背后猛的被人一推,跄踉两步。听得那下人唯唯诺诺连声称是退了下去。

那壮汉将我带到一个偏僻小院,推开一扇房门,将我拎了进去。

看见季子山的那一瞬,我心痛得无以附加!

他披头散发,喜袍已被扯烂,一只脚上的鞋子都不知去了哪里,犹如一只受惊的小兽般拿着一把匕首,抵着自己的脖子,缩在角落,眼神涣散的盯着魏通。

魏通也是异常狼狈的站在屋子中间,摇着双手试图要安抚他。一见我进来忙对季子山道:“你看,我说我没杀她,这不,人给你带来了!”

“子山!”我急急要上去扶他,却被背后壮汉一把拎回身前,紧接着一把匕首抵住了我的咽喉。

魏通朝前两步,哄着季子山道:“你放下刀,小心伤了自己。我说过,只要你依了我,我就放了她!”

季子山闻言,像猛得醒过来般,将匕首朝自己脖颈送了送,立刻多出一道血痕!

“不要!”我喊。

听见我的叫声,他缓缓转过眼珠,看到我,楞了半晌,眨着眼睛嘟哝道:“娘子……”突然泪如泉涌。

我心如刀割,无奈被制住动弹不得,只能不停的说:“不要,相公……不要……”

季子山看着我,断断续续的道:“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想让你幸福的,我这一生都……希望能与你白头到老,可为什么老天偏偏不肯成全我……”

“我们会一生一世的,你千万不要做傻事……”我一边哭一边说。

“不可能的不可能了,”他狂乱的摇着头,眼见那把匕首在他咽喉前晃动,我吓得脸都白了,只听他道:“我本就活不长了,我不过想在有生之年娶你为妻,可以好好的疼你爱你以弥补我的过错,原来我还是奢望了……娘子,”他痴痴的看着我道:“我很爱你,只爱过你,当年我并不知道她不是你,你原谅我吧……”

我吓得不知所措,他这是说得哪门子胡话,只能一声声唤他:“相公,把刀放下先……”

他还是那样痴痴的盯着我,突然无比凄凉的笑了,我被他这一笑吓得魂飞魄散,他仿若交代遗言一般:“我知道你忘了,虽然我不知道你是如何做到的,可你向来说道做到,也好,忘记我吧,我不值得……”说完手腕朝脖颈送去!

我猛的喝道:“季子山!”

他被我喝得手下一停,我一边流泪一边瞪着眼咬牙切齿对着他道:“你今天要是敢死,我就一辈子都不原谅你,死了都不原谅,永远都不原谅!”

他闻言一愣,表情异常痛苦。

那头魏通乘我们一个不注意,一把抢过壮汉手里的匕首,揪住我的头发,将匕首顶着我的脖子对着季子山叫道:“放下刀,否则我保证她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季子山没想到魏通会拿我的命威胁他,楞了半晌,终是闭了闭眼,手里的匕首却渐渐离开了脖颈,终于软软垂下。匕首光锒铛一声摔到地上,他目不转睛的看着我良久,却对着魏通缓缓说:“放了她,你要怎样……我都依你……”

我猛然醒觉他口中所谓的依你是指什么!不要!子山,不要!我宁愿自己死也不想见你受辱!顿时悔恨不已,或许刚才我不应该阻止他死的,他死了,我陪他共死便是!可转念一想,好死不如赖活着,只有活着,我们才有机会能在一起,没有什么比他活着更重要!

瞬息间,我竟然觉得生死竟是如此两难,苍天啊,为什么要这么折磨我们!

我呆呆的看着季子山,除了流泪还是流泪,手心里的簪子似乎已经顶进了肉里。魏通示意那壮汉将地上的匕首捡走。那壮汉走到季子山身前,我感到魏通似乎稍稍松了松劲。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无论如何我都要博一博!

我头朝后仰,猛得用后脑勺去撞魏通的面门,只听见“啊呀”一声惨叫,乘魏通双手掩面的瞬间,我一个转身将簪子抵上他的咽喉!

正当我庆幸得手之际,只觉得耳旁生风,太阳穴被重重一击,猛地失去了知觉。

一盆水当头淋下,我头疼欲裂昏昏沉沉醒转过来,眼冒金星!真想不到,那个壮汉功夫如此了得,才不过一个瞬间,就已经转回身来给了我致命一击!

晃了晃头,我努力让自己清醒过来,却发现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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