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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颜改 半世情-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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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我温柔的上去将手穿进他的臂弯,挽着他一步三回头的往房间走,继续用众人都能听见的声音暧昧道:“人家背上长新肉好痒,你给人家挠挠嘛……”

一群小子姑娘顷刻都红了脸,低头浅笑,独独西瓜子脸都发青了。

我心中暗爽无比!

回到房中,我歪着脑袋看季子山满屋子的找“不求人”,半天局促地红着脸对着我嘟哝道:“魅生,那个我……我去找刘婶要‘不求人’。”

刘婶就是丑女的娘。其实这整个村的人都姓刘,那日坐在那竹椅上的男子,便是这刘家村的族长,刘齐。

刘家村民风甚是淳朴。我们在这儿的五日,大家知道族长救了一双私奔的小夫妻回来,几乎每家每户都来探望过我们。有送鸡蛋的,有送水果的,有送衣裳的,虽都不是些值钱的东西,可着实让我们两个感动了好久。

而我们俩这夫妻的名分更是直接被他们坐实了。不知为何,大家对私奔这档子事都毫不介意,反倒还嘻嘻哈哈的说,待我伤好了要替我跟季子山再正正式式操办一次,吓得季子山脸色发白直摇头。我也附和着道不想麻烦大家,却始终心中有些不快。好歹我也是大姑娘一个,他就这么直接了当的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却将我的脸面置于何处!

幸好大伙儿见我们坚持,还当我们不好意思麻烦大伙儿,此事倒也没再提过。然而自此以后人前人后都将他称作季小哥,将我称作季家娘子。唉,这称呼……真是让人面红耳赤。(嘿嘿)

更让人尴尬的是晚上睡觉的时候,刘婶满面笑容的抱来一床大红棉被,对着我俩道:“虽你们不想大肆操办,但这洞房总是要有点喜气才行。”将我们两个一下噎得是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着实尴尬。

待她走了,两人面面相觑看着这只得一条的棉被,欲哭无泪。我犹自记得在船坞旁破瓦房那一夜,两人共用一被,我是睡得何等的四肢僵硬,那真是我这辈子有史以来睡得最累的一晚。本以为如今有了落脚地方,能舒舒坦坦大大方方想把腿伸哪儿就伸哪儿的睡上一觉,到头来却竟然还要跟他共用一被,真是天可怜见!

无奈之下只好两人盖着被子和衣而睡,可惜这条棉被厚是够厚,却不够宽敞,半夜里总要磕磕碰碰到对方。害得季子山头三天起来,脸皮都红得似滴血一般。

这两天虽稍有好转,但季子山见我总会不自觉的红了脸。我脸皮虽厚,有时候也还是会有点不好意思,但见方才这厮在院中那侃侃而谈乱招蝴蝶的样儿,我那一丁点儿的不好意思顷刻间便灰飞烟灭了!

想如今还有我这个挂名老婆在呢,竟还有人敢对他虎视眈眈,若没我他还不被直接吃个干净!无论如何,我是将他整个儿的带来,自是要整个儿的带走的!岂能让那些嘴上都没长毛的小丫头片子给拐了去!

想到这里,我歪着嘴巴一把拎住他的后领,将他从门口拎转回来,挑着眉毛看他:“我道这几日相公都不怎么来陪我,原来,是在前院花小姑娘呢!”

零一九

季子山一个跄踉被我拉转回来,转身对我怒目而视:“你、你、你胡说八道!”

我上前一步揪住他胸前衣襟将他拽到身前,一副不正经的样子朝他脸皮上喷着热气道:“哦?你说你娘子我胡说八道?那为何我刚看到有个小姑娘对着你眼睛都快滴出水来了?”

季子山脸红得跟个虾子般躲着我的呼吸:“我只是在教那些孩子《论语》罢了,哪里似你说得那般不堪?”

“哦?”我一挑眉毛,一副不信的神色看着他。

“还有,”他转过脸来,咽口唾沫道:“你以后别再那样叫我。”

我装傻:“哪样叫你?”

“就是……那样叫我……”

我作恍然大悟状:“哦……你可是说叫你相公?”他抿嘴不语,那副模样实在让人看得欲罢不能,不由得逗他:“相公相公相公相公!”我连叫数声。

“你!”他瞪着我,眼里却有一抹异样神色。

我凑上去嘻嘻笑道:“不但我以后要继续叫你相公,而且你以后也得叫我娘子!别忘了,咱俩是‘私奔’逃到此处,可别让人看出破绽来哦。还有,你给我记住,本姑娘绝不同人共事一夫,所以你若想在这刘家村找个小的,仔细你的皮!”

他红着脸微张着嘴已呈一脸痴呆状,我不由得拍了拍他的脸颊,柔声引诱道:“来,乖,叫声娘子来听听。”

他仍在发呆,那微张的嘴真是诱人!我不自主又贴近几分,额头冒汗心跳得仿佛已经到了嗓子口,盯着那张近在眼前的红唇道:“乖,来叫一个……”

终于他傻傻发出一个音节:“娘……子!”

我心满意足的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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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以为经我在人前上演了一出“恩爱”戏码后,此事便告一段落,那西瓜子会死了心,实没想到第二日还能再看见她。

第二天一早,族长刘齐就让丑女来请季子山和我过去一叙。

刘齐虽说是族长,家中却就跟其他村民一样,并没什么奢华特别的地方,更无什么下人奴仆,听说他只有一个侄女与他相依为命,一切琐事都是自己操持,平日里也就只有丑女偶尔来帮他做做饭干掉点家事。

真是让人十分意外。

看着坐在竹椅上不良于行的刘齐,我很难想象他是如何靠一己之力操持这个家的。但显然我的担心是多余的。

他很自如的为我们沏了茶准备了点心,才行至我们面前,诚恳的道:“今日请季公子季夫人两位来,实是有一个不情之请,还想请两位帮忙。”

我转过头看了眼季子山,道:“族长不要这么说,承蒙贵村收留,我们若是能帮上忙,自当尽力而为。”

刘齐点点头道:“季公子应是个读书人吧?听说季公子昨日讲的《论语》见解很独特啊。”

季子山尴尬道:“那个,昨日见几个孩童在刘婶家读论语,反正我闲来无事,便胡说了几句。见笑了。”

刘齐笑道:“公子谦虚。其实,昨日我那调皮的侄女也去听公子讲《论语》了,回来说公子视角独特,讲的东西很是令人耳目一新。这些孩子每隔两天都会聚在刘婶家听课,只是这几日教习的周夫子病了,他们便只能自习。我们村小,能给孩子们讲课的先生也就只有周夫子一个。请恕刘齐唐突,不知道公子方不方便在周夫子养病这段日子里,代为讲课呢?”

季子山闻言微微一愣,继而笑道:“能有机会为村里略尽绵力,子山自当尽力,只怕等周夫子回来,要怪子山教坏了学生啊!”

刘齐闻言哈哈大笑,拍着季子山的手臂道:“周夫子的课本讲了十多年了,也是该换换新词儿了。如此便拜托季公子了!”说完坐在竹椅上朝季子山一作揖。季子山忙还礼,却听一个清脆的声音道:“那索性还是搬回咱家那讲堂,让季先生在咱家讲吧!”

西瓜子!我转头看去,果是昨天那个看着季子山目光灼灼的小姑娘,一蹦一跳从内室走出来。原来她是族长的侄女,哼,我心道,怪不得胆大包天敢看上我的人!

只见她倚着刘齐的竹椅撒娇道:“咱家新建的那间讲堂不是差不多都好了么,能不能现在就启用起来啊,叔叔?不要再放在刘婶家讲课了,那群家伙老是惦记着刘婶煮的吃食,一个个的都不仔细听夫子说。”边说边用余光瞟了一眼季子山,一副害羞模样。

我没好气的瞪一眼季子山,都是这张招蝴蝶的脸皮给闹的。

刘齐闻言对着我们解释道:“以前村里的讲堂就在我家后院,但是太小了,年前便推翻了重造。这些孩子都是自小跟着丑儿长大的,很听丑儿的话,故而这段时间孩子们都是暂寄在刘婶家听课。只是刘婶太疼孩子们,老是做好多好吃的,吃得他们啊都光惦记吃食了。”

西瓜子摇着刘齐道:“好不好嘛,叔叔好不好嘛?”

刘齐朝着季子山道:“新的讲堂倒是也快好了,只是如此一来每次都要麻烦季公子前来,公子眼睛不好,这……”

西瓜子立刻接口:“没事儿,我去接先生!”

我脸都黑了。

季子山道:“无妨,这几步路哪里就需要人接。那就放在新的讲堂吧。”

我突然接口道:“不如这样。不知那位周夫子住在哪里?”

刘齐莫名的道:“离这不远,再过去两排瓦房便是周夫子家。”

我靠近季子山拉着他的手道:“相公,不如这样,以后你来教习,我送你来,然后去替周夫子看看病。”说完掉过脸去对着刘齐道:“不瞒族长,我也略通医术,虽不敢说是妙手回春,但比起小蔡还是略胜一筹,希望也能为刘家村略尽绵力。相信周夫子应该不是患得什么疑难杂症,应该会很快好起来的。”说罢又掉过头去,柔柔的对季子山道:“我给周夫子看完病,正好可以顺道再来接你一同回家,可好?”

他被我握着的手微微一紧,掉过头来眼底有抹少有柔情,半晌微笑着低声说:“好,我们一同,回家!”

他那发自内心的温柔笑意,无端勾起我心底一股暖流,我不由自主的笑弯了眼。余光瞥见黑了脸的西瓜子,心说,跟姐姐我争,乘早死了你的心,你不死我也把你给掐死咯!

季子山的课确实讲得好。那些听多了周夫子死板释义的孩子们,一下子便被季子山有趣又新奇的见解全身心的吸引住。才不过上了两堂课,季子山便博得了所有孩子们的尊敬,我送他上刘齐家去时,偶有碰到些去听学的孩子,都会恭恭敬敬停下来朝他施礼,尊敬地称他一声“先生”,称我一生“师母”。我很是受用!

那日从周夫子家看病回来,我去接他,一路上他有些愁眉不展,我很是奇怪,以为教学上碰上什么难事。

却不想他沉默了很久,才说:“讲解《论语》《孟子》这些,我即便不用看书也能通篇给他们讲解,可是,孩子们写的东西,我这眼睛,实是看不清……”

我站定拉住他两只手,与他面对面看着他道:“子山,你的眼睛并非不能治,若你能吃得痛,兴许我能有办法。”

他闻言低头思索了片刻,低声道:“当年……这双眼那时总是会不自觉的流泪,慢慢的便看不清了,我只道这是上天对我的惩罚,若是治好了……”

我知道他所说的当年必是与那“小华”有关,不知为何每每想到这个名字我的心就堵得慌,可我却还是得要借着她的名义去劝他:“子山,我知道你心里一直念着一个人,难道你不想有朝一日和她重逢的时候,能清清楚楚的看见她么?”

季子山紧紧抓住我的手,抬眼看我,满目凄凉:“她还会活着么?瑶华说她死了!”

我的心一抖,说不出的难受,却只能干巴巴的说:“这我如何知道。可万一她没死,你难道不想……再看看她?”

他抿着嘴,眼角泪光闪烁。我见状心无端端地揪着疼,默默咬着嘴里的肉,莫名的湿了眼眶。

他就那么爱这个女人,连想一想都这样心疼成这样?

半晌他道:“我治,我能吃得痛!”不知为何,我竟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于是,我有了两个病人。一个周夫子,一个季子山。

周夫子的病其实不是什么大病,不过就是些老人病而已。什么心悸气喘咳嗽多痰之类,唯一一个讨厌些的毛病,也不过就是腰疼而已。我诊了诊,也就是腰子里长了些小石头,两剂猛药下去,将周老夫子从床上直接疼到地上,第二天那些小石头便随着尿给排了出去。将个六十多的老头折腾得不轻却还得一个劲地谢我。至于那些心悸气喘什么的,我给他做了些丸药,让他平时一有不适便吃一丸。这病原也没什么药能调理的,一把年纪六十好几,身上哪个内脏还能跟年轻人比,什么心跳得慢些气喘得粗些的,都是正常。我都跟小蔡说了,那些病不用长期调理,它不犯就不治,犯了一剂猛药下去就行,无奈小蔡这个家伙就是不听,仍旧天天去给周夫子熬药。我实在拿他无法。

而对季子山,我很用心。

零二零

和小蔡在林子里足足找了三天,才终于挖到几条小青蛇。季子山的药需一味蛇胆,原本过山风的胆最佳,无奈实找不到。小青蛇胆汁不多,一两个有点不够,我也不敢多放,暗忖三个也能抵得上一只过山风的胆,便取了三个。

又花了两天将药配成,我将季子山摁在床上,却突然有点犹豫。

碗中药泥看着平平无奇,可是却相当凶猛。不周山的改颜术本就是走得捷径,学这种术法的我,所会的医术自然也是刚猛非常见效最快的医术,然而,越是快便越是凶险!

这药泥,季子山只需敷上两个疗程,共一十四日,眼疾就能根除。可是其中苦楚,实非常人可以忍受。每敷上此药,起先会有些凉凉的,但一盏茶的功夫后,就会渐渐从眼后疼出来,先是隐痛,慢慢的会变成刺痛,到最后则是痛如剜眼。不但如此,这十四日间绝不能停药,否则他的眼睛会比现在还要差。我实在是怕季子山受不住,若半途而废,还不如不治。

季子山仰面躺在床上,见我端着个碗只看着他不动,不禁奇道:“魅生,怎么了?”

我左思右想,还是把这药性告诉了他。

他沉吟半晌,道:“来吧。”然后乖乖闭上眼睛,身侧双手渐握成拳。

深深看他一眼,我低叹一声,取出一方丝帕对折后蒙在脸上,遮住口鼻。蒙帕是师祖传下来的规矩,为了防止口鼻的浊气和唾沫溅到被改颜人脸上。别看我手艺学了不过七成,架势却是学了个十成十。每每要在人脸上动些什么手脚,都必要将丝帕蒙上,才觉得心里有底。当然,也这保不定是我心底也存着怕自己手艺不精,万一血溅出来还可以挡一挡这么个私心。

将自己蒙得只露两个眼睛在外面,我递给季子山一块帕子让他咬在嘴里,伸手重重捏了下他的手,将药缓缓抹在他眼皮上。

于是我再次见证了这个瘦弱身体里的强大灵魂!

他直痛到浑身颤抖冷汗淋漓,却始终不曾叫出一声疼来!我只能眼巴巴看着他,唯一能做的便是默默的用汗巾一遍又一遍的替他拭去脸上冷汗。手下的床单早已被他扯破,牙齿紧紧咬着帕子却还是渗出了血,实在疼得厉害了,他便轻轻哼唧两声,我只觉得心脏随着那轻哼声不停的抽啊抽的疼。连光看着他这副模样我都觉得疼,他受得该是什么样的罪啊!禁不住在心底将自己骂了三百六十遍,该死的我为什么就不懂配副缓和些的方子!

想着想着眼角不禁湿了。子山,你竟爱她至此!

我心疼的去抓他的手,只盼他能撑下来。他反手一把抓紧我,力气大得出奇,指甲直接掐进了我的肉里,把我的手捏得骨节咯咯作响。我呲牙咧嘴的忍着,心中默念:子山,对不起,但愿我能替你分担一分痛,但愿……

好不容易等到他这阵疼过去,我揉着布满指甲血印的手,发现他竟然睡过去了,想来是刚才疼得太过都脱力了。

细细地替他抹去额头发间的汗,才发现他眼角有泪痕直没入鬓角,一时间心疼得无以附加。看着微微皱着眉头,睡得并不安稳的他,我不由自主的伸出手指去拂那眉间,见他渐渐的舒展开略显平静,我莫名难过,俯低了身子将头抵住他肩窝凹处,任眼中的湿意沾湿他的外衫。

子山,那个被你爱着的女子,真幸福……

约莫一个时辰后,他醒转过来。我始终坐在床头边守着他,见他睁开眼,忙上前将他扶坐起来。他仍旧一副虚弱模样,我心下实在不忍,道:“子山,或者……咱换个药,这药才涂了一次,视力不会退步多少。不如等我找到我师父,让他给配副和缓些的?”

他靠着我的肩膀,轻轻摇了摇头,微微扯着笑道:“不妨事,我还受得住。”

我心里难受,皱着张脸低声嘟哝:“都疼成这样了,还受得住……”

他揉了揉眼睛,奇怪的问道:“我竟睡了这么久,天黑了么?魅生,怎么不掌灯?”

我瞬间石化!

现下申时都尚未到,太阳虽西斜却光照尚足,哪里是天黑啊!

伸出手去在他面前晃了数晃,我如遭雷劈!他,他竟然什么反应也没有!急急点上蜡烛,我抓住他的肩膀将他身子掰过来对着烛台,颤着声音问他:“子山,你……能看见我么?”

他笑道:“你不点灯,我这眼神如何看得见你。”

我鼻头发酸,艰难的道:“现在,才不过申时。”握着他的手引他摸上烛台,“况且,我点了蜡烛。”

他的笑瞬间凝结在脸上,颤颤巍巍摸上自己的眼睛,试了又试,终于意识到竟然是连一点光都看不到了,楞了半晌,两行清泪突然从眼睛里流下来,嘟哝道:“怎么会、怎么会这样,怎么会……”

天哪,这是为什么啊?我明明是要治他不是害他啊!我一时间脑子一片空白,恨不能抽自己十七八个嘴巴,但这又于事何补呢?

只见季子山突然抬起头来用没有焦距的眼睛看着我道:“魅生,你说是不是老天爷要罚我,我负了她,注定这辈子都再也见不到她了,见不到了,再也见不到了……”那神情犹如绝望一般,了无生念!我心脏猛的一抽,紧紧抱住他狂乱的道:“不,不会的!绝不会的!肯定是哪里出了问题,这药绝不会害得你失明。子山,你信我,你一定要信我!我一定能治好你!一定!”我抱着他,紧紧将脸贴着他湿漉漉的脸颊,发狠道:“万一真的治不好了,我便赔你一双眼睛!我发誓!”

将所有的药都翻过一遍,我犹如发疯了一般扯着自己的头发,实在想不出到底哪里出了问题。余光瞥见被我浸在酒中的三条小青蛇,我一个激灵,捞出其中一条细看。只见这条比另两条略短些,尾部有点像是烧焦一般!竟然是竹叶青!

竹叶青和小青蛇长得太像,但竹叶青太毒,其胆寒气太重,若是用竹叶青胆,一个半胆汁的寒气就已经抵得上一只过山风的蛇胆。我只道抓到的几条都是无毒的小青蛇,故而才用了三个蛇胆,早知道有条竹叶青,就不会下这么重的量。仔仔细细又翻了遍其他的药,确定没有任何差错,我长出一口气坐倒在凳上,才放下心来。如果只是这个问题,那季子山的眼睛就不会瞎。我只需再配些相抵冲的药每日给他一并敷了就行。只不过这寒毒一边在敷一边在解,怕也只有待十四日后,这疗程做完,他这寒毒才能彻底消了,这眼睛也就自然好了。

将这消息告诉季子山,他明显松了口气。我心下五味陈杂,实在难以表达。只知道既有庆幸又有内疚,还有一丝酸意令我心情无比复杂。

第二天清晨醒来,我睁开眼便看见已经醒了的季子山瞪着眼睛盯着帐顶,一动不动。

这几日来,我们虽然也算同床共枕,却是绝对的井水不犯河水,两人之间总隔着一个拳头和衣而眠。我睡得沉,季子山则睡得很浅,有时候我夜里卷点被子或者手脚乱放什么的,他总会重新掖好再将我拉开些再睡。早上也总是他先我起来,我总是要睡到日上三竿,故而这还是第一次在清晨看见他睡在我身边的侧脸。

阳光透过窗纸越过他高挺的鼻梁,我离他近得都能清晰的数到他微微抖动的睫毛。我如犯花痴一般痴痴的看着他的侧脸,用目光描绘着他的轮廓,从额头到鼻尖,从红唇到喉结,最终将目光定格在那泛青的下巴上。

鬼使神差般的,我伸手摸上那胡渣,说:“子山,我替你刮脸吧。”

季子山并没答应我的要求。虽在我意料之内,却仍有小小失落。

一整天,他都很安静的坐在那里,似在想心事,我几次想安慰他几句,都不知道如何才能开头,想了半天,决定去刘齐家讨几本话本来读给他听。

刚走到刘齐家门口,便听见屋内刘齐的声音道:“莫非你嫌弃我曾娶妻?”

我只得站住,转身想走,却见西瓜子满脸贼兮兮的正从转角处探出脑袋来,见到我猛的一愣。我很是尴尬,此刻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正无措间,就听里面一个如黄鹂般清脆的声音道:“我、我哪里来的资格嫌弃你……”竟是丑女!

我大吃一惊,瞪着眼睛望向西瓜子,她朝着我耸了耸眉毛。我就如此这般面无表情看着她,她也面无表情看着我,突然,两人异常默契同时将耳朵凑到门边。

有戏不听枉为人!

只听刘齐道:“皮相不过外表,你我相处这么多年,难道你还不知道我的为人?”

丑女道:“可你是一族之长,你的妻子怎么能、怎么能……”

刘齐道:“娶妻求贤淑,你何必太在意。”

我心道,丑女人好是好,只是这相貌也实在是丑得太过了。心下暗暗佩服刘齐过人的勇气,却也奇怪若丑女这般能有人要便应该赶鸭子上架的将自己嫁出去才是,她这又是矫的哪门子情?

丑女那头沉默半晌,道:“你天资聪颖,随天机老人学了那么多的机括之术,莫说族中仰慕你的女子众多,而今连大公子都欲请你出山,我配不上……”

刘齐道:“若轩……”

天哪,我这才知道丑女叫若轩!这实不怪我,只因她父母都只唤她丑儿。正小小内疚,只听丑女若恳求一般道:“齐,我只要能天天看见你就已经很满足了,能这样守着你,我别无所求。你若娶了我,来日出山入世,必遭人耻笑。我绝不能成为你的笑柄。比我好千倍万倍的女子太多,你何苦逼我……”

“若轩……”刘齐正待要再说什么,只见门“吱呀”一声猛得被拉开,我和西瓜子一个不留心,双双一个跄踉扑进门内,正与要出来的丑女扑个满怀!

丑女惊道:“你们!”

我忙站直了身体,整了整面部表情,恬不知耻的指着西瓜子,说:“小小年纪,便偷听些不该你听的,真是太超过了!”

西瓜子脸红了数红,叉腰指着我道:“五十步笑百步,你还有脸说!”

我白她一眼,朝着无比尬尴的刘齐和丑女道:“其实,你们俩的事情没你们想得那么复杂!”

零二一

我施施然走进屋内,找了张椅子坐下,朝着刘齐道:“没想到族长的师傅竟是天机老人,如此说来,想必族长也应该听过我师傅的名头。”

刘齐顿时肃容问道:“令师是?”

我笑看着他:“安来!”

……

从刘齐家借了几本话本子,将季子山眼睛暂时失明的事情跟众人说了说,众人皆唏嘘不已。西瓜子更是急着要去探他,被我用他心情不好给挡了回去。

刘齐关切的问我是否要停一下季子山的课,我想了想,季子山若终日无所事事与他心情亦是不利,况且周老夫子的身体尚未恢复,反正现下不过讲些《论语》之类,他通篇都能背得下来,也无需看书,便谢绝了刘齐的好意。

回到院子,我才推门而入,季子山已从椅子上跳将起来,几步疾行而来,却撞到了桌角,疼得捂住侧腰丝丝吸气。我忙将捧着的话本子一丢,上去替他揉搓,他一把抓住我的手道:“魅生!你去哪儿了?”言谈间满是焦急。

我小心肝微微一颤!心里窃喜,才不见我半日,他竟这样着急!

一边替他揉着一边道:“我去刘齐家借几本话本子,想你无聊时好念给你听。”

他紧紧拽住我的袖子,额上青筋乱跳面部扭曲,道:“我……我要如厕!”

我大窘!

自此之后,我和季子山便犹如连体婴儿般,秤不离砣砣不离秤。无论吃饭洗澡如厕睡觉,我都得随时随地在一旁伺候。

初时尚有些小尴尬,自然不是指我,而是季子山,但久而久之,j□j日下来,他使唤我使唤得颇为顺手,大有不将我栓在裤带上便寝食难安之势。

那夜我睡得正沉,忽觉天摇地动,有人噼里啪啦的拍着我的脸喊道:“魅生,魅生!”

我迷迷糊糊转醒,淡淡月光下季子山一袭白衣满面惊慌的搂着我的肩,半个身体几乎压在我的身上,道:“可是被梦魇住了?”说完一边胡乱的顺着我的背,一边道:“没事,没事,不哭不哭。”犹如哄一个小孩子一般。

我闻言摸了把脸,这才发现竟然满脸是泪。可我明明一夜无梦,何来魇住?

鼻尖是他身上传来的淡淡腊梅香气,想是下午与他一同在腊梅下读话本子时沾染上的。我贪婪地吸了几口,将脑袋往他怀里拱了拱,闷声撒谎:“恩,我做了个噩梦。”

这么多天下来,有些原本横在我们之间的教条礼数早已灰飞烟灭。

季子山尤其喜欢听我给他念话本子,即便有些话本子枯燥无味,他却总是听得异常入神,甚至有几次我都读完了,他尚犹自回味。我笑他痴迷,他却低低的说,说我的声音好听。我记得他是那样说的,他说:“魅生,我第一次听见你的声音,便想,这声音,真好!”

不知为何,或许是因为他如今目不能视,我总觉得他失明后似乎敏感好多,有时候我替他穿衣的一些小细节也会让他沉默良久。例如我总喜欢待他穿好后再撸一次袍脚,总喜欢从背后圈住他的腰再摸一遍是否带齐了挂件,总喜欢将他的袜套松松的弄出皱褶并不拉直……渐渐的,他也不似以往那般拘谨,或许是因为人在一片漆黑中的安全感异常薄弱,他不再抗拒与我的身体接触,甚至会主动拉住我的手。犹记得我第一次半夜醒来起夜,发现自己与他紧紧靠在一处时,尚惊得一身冷汗,可如今,两人和衣而眠,即便第二日醒来我在他的腰间发现自己横着的大腿,亦不会露出半分惊讶之色。

便好似如今,他抱着我抱得那么自然,还一遍遍得顺着我的背,道:“这几日你是怎么了,夜夜都说梦话?”

我也不禁奇怪,我向来睡得深沉,醒来便什么都不记得了,不由得不好意思道:“那可有吵着你?”

他半天不言语,道:“没有……只是,你梦中好像唤一个人的名字。”

我心猛得提到嗓子眼,脸上不禁微微泛红。

这几日与他朝夕相处,趁着他目不能视,我时常会发花痴般的盯着他猛瞧。今日在腊梅树下给他读话本子时,他听着听着便靠在我肩上睡了过去,温热的鼻息喷在我颈间实在痒得慌,我转头去看他却无意间擦到了他的唇,好一阵脸红耳热,只觉得心头一阵酥酥麻麻,十分贪恋那抹柔软,无奈我还不至色胆包天至此,只得生生别过脸去,只是接下来便满脑子都是他的样子。

他红着脸让我带他去茅房时候的样子;他在讲堂门口迟迟等不到我去接他时焦急的样子;他上药后内疚的揉着我被他几乎掐断了的手,说着对不起的样子……我甚至觉得自己这几日已有癫狂的迹象,否则为何每每闭上眼睛想起他来便会不自觉的笑?

苍天保佑,千万保佑我梦里唤的不是他才好,否则就算我脸皮再厚,怕也是要撑不住一阵的。颇为心虚的问了声:“那你可听清是唤谁?”

只见他微微摇了摇头,道:“听不清楚。”声音中微微带了分失落,收回手去。

我长出一口气,将脑袋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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