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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颜改 半世情-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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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薄亦光现在是一个女人都没有,可他是陈王,如今忙着东征西战没有时间弄他的后宫,可终有一日,他还是会三宫六院妻妾成群。今日碰到的这莫名其妙的宫装少女,分明听着就是个对薄亦光有着别样心思的女人!女御又如何,夫人又如何?这两个词除了等级上的区别,所代表的还不都是陈王薄亦光众多女人中的一个?我不是他的女人,更不会是他众多女人中的一个!芳若那声夫人突然就变得那么刺耳,我讨厌这个称谓,十分讨厌!

一路堵着这口气到了汉昭殿,我从后殿进去。殿内已经坐满了人,看着应该都是那些平日里被念念欺负的孩子同他们的臣子老爹。薄亦光身后已经打了帘子,坐在他旁边的念念正在东张西望的朝后看,见我走到帘子后的几案后坐下,才露了笑脸,掉过头去偷偷同薄亦光说了什么。薄亦光忙转过脸来看我,冲着我笑,我正心里不舒坦,见他看过来,狠狠瞪了他一眼,他一愣,忙又去同念念说了什么,连念念也一脸担心的看着我。

我想起今日是她生辰,不好扫了她的兴,便整了整面色,重新调整了下面部肌肉,冲小丫头笑了笑。她长出口气,欣慰的回过头去。薄亦光见状又看过来,我别过脸冷冷的不去看他。他讨了个没趣,又被念念催促着开席,只得清了清嗓子,举起酒杯,冲着下面一群老的小的道:“今日乃是孤的淳雅公主生辰,孤王最疼的就是这个女儿。淳雅公主说,这些日子同众卿家的儿女们相处甚欢,因此要趁着这个生辰,大伙儿好好乐一乐。众位卿家不必拘礼,开席吧。”

他说完后下面响起一片祝贺之声,什么祝公主越来越可爱漂亮啦,越来越伶俐端庄啦。我不由得嗤鼻,才四岁的孩子,连端庄都说出来了,真是可笑。

一通乱七八糟的祝贺之声过后,一个娇嗲的声音在殿外响起:“主上,晋国肖婉特来祝淳雅公主生辰。”

整个殿内突然安静下来,只有念念稚嫩的嗓音响起:“父王,这个肖婉是谁?”

只见从殿外婀娜多姿的走进一个宫装少女,身后跟着一个捧着盒子的宫女,在殿内众人的瞩目中一步步走到台阶下,微微抬头朝着坐在念念身边的薄亦光莞尔一笑,话却是对着念念说的,声音那么温柔,却撞得我的心那么难受:“我是晋国肖婉公主,特来祝贺公主生辰,这礼物是一点小小心意。公主如今还不认识我,不过以后咱们还要多亲近亲近,因为以后,公主或许要唤我一声母后哦!”

整个殿内鸦雀无声。

我一颗心拨凉拨凉的,却异常冷静。

念念闻言刷的一声站起来,小小的身子上前一步,怒气冲冲的冲着那肖婉道:“念念有娘了,不需要你来当什么母后。”

台阶下的肖婉笑得那么无辜:“可是公主,我就要嫁给你父王了,你不叫我母后,又该叫我什么呢?”

念念惊讶的看了她一会儿,转过头来冲着薄亦光道:“父王!你不是说只喜欢念念的娘么?怎么又要娶她?”

薄亦光抚了抚额角,对着阶下的肖婉道:“公主,此事尚未议定,公主还是先回秋桐殿吧。念念……”说着上前欲抱住念念。

念念突然推开他叫道:“父王骗人!父王是坏蛋!父王说了只喜欢娘的!”

我缓缓站起身来,低声唤她:“念念……”

小丫头听见我叫她,突然哭着绕过帘子冲进来:“娘……父王骗人,念念不喜欢父王!”

底下臣子等一阵骚动,连肖婉也一惊,显然没有想到薄亦光背后的帘子里还有人,凝神想要看个分明,无奈隔得太远。我却知道,这肖婉应该便是方才路上遇见的少女。

那厢薄亦光已经站起来,隔着帘子对我道:“你听我解释……”

我抬了抬手,想同他说我不想听他解释,他也根本没必要同我解释,这根本就与我无关!却见芳煦却从外面急急奔进后殿。

我一愣,她不是应该留在院子里照顾季幽么!

“夫人!”芳煦见到我,满脸的欣喜:“夫人,公子醒了!”

薄亦光楞了一楞,猛地撩开帘子冲进来看着我!

零六六

我从未觉得陈王宫竟如此大过,从汉昭殿到小院的路;仿似没有尽头一般;当我连奔带跑气喘吁吁跑到院子的时候;站在暖阁门外却竟然没有那个勇气推开房门,直到里面传来低低一声咳嗽。

我抖着手推开房门;正靠着床头闭目养神的季幽听见声音;缓缓睁开了眼。

四年了,他睡了四年了。第一年我每天都同自己说,他一定会醒来的;可他没有;第二年;我对着念念说她爹爹一定会醒来的;他还是没有;第三年我已经不敢对念念保证他会醒来了,可还是在说服自己去相信他终会醒来;然而他依然没有;第四年;莫说念念,连我都已经觉得我是在自己骗自己,不再奢望的时候,他竟醒来了,以至于如今站在门前,我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就这么倚着门框,与他两两对望着,直到嘴里尝到了咸涩的泪水,直到他勾起嘴角向我伸出手来,我才确认这竟不是做梦,他竟是真的醒了!

我轻轻扑进他怀里,将脑袋埋在他怀中。却觉得心里依旧堵着难受,他醒了,这是多大的喜事啊,可为什么我却仍旧抑制不住的难过?我不想细究,我只是想哭,也许是我的心太累了,也许是我孤独太久了,也许是……我也不知道……

他温柔的顺着我脑后的头发,一直到我哭得有些上气不接下气,才轻拍着我的背,用手指勾起我的下巴,抬手替我抹着眼泪,深深的看着我。

“你走开,我讨厌你!”门口念念正挣扎着从薄亦光身上跳下来,扑向季幽:“爹爹!你总算醒了!父王欺负娘,他明明说喜欢娘却要娶其他女人!爹爹,你一定要替娘报仇!”说着还不忘记回头冲站在门边,神色惨然的薄亦光挥舞下小拳头。

我的心突然好像被谁捏了一下,有些酸酸的疼,转过头去茫然的看着薄亦光。不,不会的,我不是为了他才哭得那么么伤心的。

我回头去看季幽。但他只是眨了一下眼,看了看站在面前的念念,又转过来用询问的眼神看我。

我冲他点了点头,他眼圈一红,伸出双臂一把将念念和我搂在怀里,紧紧抱住,从喉咙里发出低哑的呜咽声哭泣起来。念念这时才抽着鼻子哭起来:“爹爹,你总算醒了。娘跟念念已经等了四年了,念念还当你不想看见念念,呜呜呜呜……”

一下三个人又哭作一团。

等我重新擦干眼泪抬起头来的时候,薄亦光不知何时早已走了……

后来我听芳若说,那晚他回到汉昭殿喝了个酩酊大醉。

季幽四年没有开口说话,一直过了五六天,才能发出声音,虽然有些嘶哑,讲话却已经没有问题。

躺了四年,他的腿短时间内跟本不可能行走,几天后薄亦光让人送来一张轮椅,异常机巧,只要转动椅子前一根杆子上的轮子,便能自己前行后退,看那样子,应该是出自刘齐的手笔。

几天以后,薄亦光来探季幽,见到我时,眼睛里满是血丝,人憔悴了不少,沉痛的将我望了很久很久,久到我以为他会做出些什么出格的事来,但他终还是没有,只是进了暖阁去找季幽。

我鬼使神差的转到暖阁后窗边的花架下,抱着膝盖坐在地上。

暖阁里沉默了很久,才听见薄亦光听不出悲喜的声音道:“醒了。”

“嗯,醒了。”季幽轻轻的道,顿了一顿后又说:“谢谢你。”

薄亦光没有接话。

“谢谢你替我过血,她都同我说了。还有,谢谢你照顾她们。”

“当年如果换成是你,你也会的……”他深吸口气,低低道:“其实,这两年我以为你不会醒了。我等了这么多年,还以为能有一点机会,哪知,你还是醒了……”

季幽竟然低低轻笑了一声:“你在怪我醒的不是时候?”说完叹了口气,“如果不是她一直不停唤我,我想我也不会醒了。我就好象在一个梦里,有时候我能听见有人唤我,同我说,子山,你不想看看我们的孩子么……”

“薄亦光,”季幽的声音有一点悠远,“其实当年我真的想过退出的。我知道,她那时心底对我有一份愧疚,总觉得我们之间错过了,都是因为她自己的错,而且她也不忍心再伤你一次,才会想独自回山。那时候我曾经想,我已经没多少日子了,能再同她过那么几天开心的日子,我已经很满足了。我跟自己说,就那样放她走吧,等我死后她渐渐淡了,你们若能在一起,亦未尝不是圆满。可当我倒下去的那一瞬间,我才知道,如果我真的放手,我就算死了也不会开心的。我做不到,我宁可死在她怀里也不愿那样无声无息的被她淡忘。所以我那时候甚至想,如果我立时死了也好,起码,她会记得我一辈子,即便最后同你在一起了,可我始终会在她心里一辈子。我真的没想到到最后却是你救了我。”他停了停,叹了口气,幽幽道:“薄亦光,你真傻,本来你有机会的……可现在,我不但活了下来,我还醒了。要知道,我不会再那么容易放手了,老天可怜我让我再次醒来,只要能多陪她一天,哪怕要我不吃饭只吃药,我也甘愿。这次,我不会那么轻易放手的,换你放手吧。”

“我也不会放手,除非我死……”薄亦光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但这次,你醒得倒挺是时候。”

“傻瓜,这是什么话。你同我比命长,我自然比不过你,可你难道不要替你们老薄家传宗接代,难道你陈国到你这代就没了?”

“季幽,”薄亦光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很正经的说,“也许陈卫很快就会开战。季辞要这天下的心从未变过,我知道,凉楚一灭,兔死狗烹是迟早的事,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样快。这些年我南征北战,伐齐灭燕,就是想陈国能强大些,能制得了卫国,保她平安。如今诸侯尽灭,凉楚入了卫,齐赵燕归了陈,只剩下一个北晋尚在苟延残喘。前几天,季辞已经暗中派人去找北晋朱柄,若朱柄愿意称臣,我想很快他就会对陈宣战。可北晋王朱柄对季辞当年杀了东凉萧际满门心存芥蒂,所以想将女儿嫁给我,换个闲散诸侯。几天前我还一直在愁这个事情,我既不想娶别的女人,可也怕输了这场仗护不了她。如今你醒了,便也没什么可犹豫的了,除了她我不会娶任何女人。所以我前面说的并不是笑话,这一仗,我很可能会输,老薄家有没有后也就不重要了,这次陈国,或许真的会亡在我手里。”

我闻言惊得不知所以!

季幽也是好一阵子都没说话,半晌道:“你这又是何苦。”

“季幽,如果真的陈卫打起来,你带着她和念念回不周山吧,我会派人暗中守在山下。季辞要打,也只会先打来建钊,若建钊失守,陈也就亡了,战火断然波及不到不周山的。齐已经亡了,你是不是高义君对季辞来说也已经没了意义,想来他也不会硬要拆散你们。还有,我想求你个事。如果真有那天,你能不能求季辞容我埋在不周山,活着我不能守着她,死了,我想可以同她埋得近些,哪怕只是近一些。”说完,我听见他起身的声音。

“薄亦光,”季幽叹了口气,“你这个傻瓜……”

我呆呆的抱着膝盖重复着那句话:薄亦光,你这个傻瓜!

浑浑噩噩过了两天,我终于还是决定去找他。要我看着他亡国,我做不到;要我看着他死,我更做不到。比起这些,我宁愿他娶那个什么肖婉。

我微微一愣,原来我一直都不愿意他娶肖婉,原来我是真的介意。可此时此刻,我对自己说,没有什么,比他的命更重要。

在他寝宫看见他的时候,他似乎喝了好多酒,撑着头看了我很久才看清是我。

他有些不耐烦的对我挥了挥手:“你怎么来了?”

我替他倒了一杯温水:“你怎么醉成这样?”

他皱着眉头推开我的手,充满血丝的眼睛看着我:“季幽已经醒了,你们准备什么时候走?”

我一愣,他这是在赶我?“陈卫要开战了么?”难道竟是这么快?“肖婉公主呢?”我蹲在他腿前,靠着他的膝盖,抬头看着他低垂着的脸,每说一句话都剜心的疼:“薄亦光,你娶她吧。你娶了她,北晋向你称臣,你会有胜算得多。”

他的眼神有一瞬间的惊讶,可立即又沉静得如一潭死水一般:“你要我娶她?季幽同你说了?”

我不置可否。他苦笑一声,充满血丝的眼睛无声的流出泪来:“原来你真的不在乎我。如果今天换成是季幽坐在这里,你会不会为了赢一场战争,求他娶另外一个女人?”他咄咄逼人的更近一步,“还是因为你给不了我,所以不想太愧疚,就想将我推给别人?”

我眼神一暗,心里好痛。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我不是愧疚,更不是不在乎他,如果有第二条路,我绝不会求他娶其他女人,可我能做什么?我什么也做不了,我甚至不能说我……爱他!?我愣住了,竟然直到此刻才看清自己的心!是的,我爱他,已经远远不止是当年的喜欢!我爱他,就像爱季幽一样爱他!真是可笑,一个女人怎么可能同时爱两个男人,可是我真的爱他!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所以,我才要他活,我只是要他活!可此时此刻,我又怎么能开口说一个爱字,这个爱字会让他用命来偿!

他闭了闭眼,任泪滴沿着他挺直的鼻梁滴到地上,印成一个个水印:“你们走吧,明天我让吴畏送你们。肖婉我昨天已经送走了。我薄亦光一辈子都在为了活下去同别人妥协,这一次,我不想再妥协了。”说完站起来推开我,转身离去。

我望着他离去的身影,哭得撕心裂肺,却毫无声息。

作者有话要说:我顶锅盖吧,这是大纲,谁劈我都没用。

零六七

我们离开陈宫的那天,天气出奇的晴朗;同我纠结的心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念念以为是带她出游;一蹦一跳的上了车;等到大队人马启程都没看见薄亦光,偷偷拽我的袖子:“娘;父王不去么?他不会真生念念的气了吧?”

我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同她说;她以后或许再也见不到她父王了。季幽见状,轻轻将她搂进怀里。

登车的时候,我最后一次回头看了一眼陈宫;整个宫殿寂静无声。

“走吧;”季幽低低的说;“别让他担心。”

是的,别让他担心;他昨夜也这样同我说,他说:“陈卫之争,鹿死谁手尚未可知,你留在这里,于他无益。置之死地而后生,或许他抱着必死的心,才能赢得这场战争!”

…………………………………………………………………………………………………………我是分割线……………………………………………………………………………

这场仗已经打了一年零七个月了。

早起我去中山镇买粮,又看见痴呆了的苏慕容站在街边冲着路过的女子喊:“彩衣,快回家吧,外面打仗哪。”

我心里一酸,上前去将他哄回了德善钱庄。德善钱庄现如今已经由他的远房侄子苏晴管着,幸亏他那侄子也算个厚道人,待他也还算孝顺,只是苏慕容总会趁人不注意,跑上街来等苏彩衣。自从我回到不周山,得知他思女成痴后,便时常给他开些药,只是他这病症已经那么多年了,吃药也只能控制着不让病情再恶化下去而已。

回到山上,念念已经伺候着季幽喝了药。这一年多来,他的身体越来越差了。

回到山上的头八个月,他的气色尚可,我搭着那脉,倒也并不很虚,可是八个月之后,先头的虚症便爆发出来。师父一年多前已经回了不周山,又带回来几棵上百年的灵芝,这才将他的症状暂且压着,可这几月,即便用再好的药,都已经有点压不住了。

煮好了饭我端去季幽房里,他已经坐在椅子上睡着了。念念趴在他腿上,呆呆的看着他爹,见我进来,轻声问我:“娘,为什么爹这些天那么渴睡?我好怕。”

我摸了摸她的头,将饭放到边上,搭着季幽的脉。他的脉象越来越弱了,这一个多月,他的精神头越来越差,睡着的时间越来越多。念念这一年多来懂事很多,开始正式跟着师父学医,想必也看出了些什么。

我放下季幽的手,轻轻对念念说:“乖,出去跟师公吃饭。”

她乖巧的点了点头,给季幽掖好腿上的毯子。我轻轻坐在季幽身边,像经常做的那样,将头枕在他的肩上。

他的日子不多了。我想他自己也是知道的,所以他这两月来总是尽可能的撑着陪我说话,可好几次他说着说着都会慢慢睡过去,醒来的时候一脸愧疚的看着我。

我不是没想过有这天,所以他醒来后的每一天我都异常珍惜,仿佛是偷着来过的。老天能给我们一家三口一段团聚的日子,我就已经很感激了。

过了一会儿,季幽醒了,发现我靠在他肩上,有些抱歉的冲我笑了笑,我将饭菜摆好陪着他一起吃饭,他便问我今日去镇上可曾听见什么消息。

这一年多来,他一直都很关心陈卫战事。

陈卫战事初起,北晋朱柄就向季辞称了臣。薄亦光那时的局势异常不利,并没有像季幽所说的那样,因抱着必死的心而有什么转机。

=文=然而,当陈军败退八百里连失五座城池后,战事却陷入了胶着。

=人=今天我去钟山镇买粮,还听见有人说最近陈军赢了好几场胜仗。

=书=“看来这次季辞果然操之过急了。”季幽听后,低声说了一句,笑了笑。

=屋=果然数天后听说朱柄莫名暴毙,他儿子朱晃怕季辞要灭朱家满门,领兵反了季辞,归入薄亦光麾下,战事突然有了转机。

一个多月后,季幽的精神竟好了许多,常常能陪着我说上大半天的话,可我心里却越来越凉,每天都请师父在他还未起的时候替他把脉。终于有一天师父把过脉后,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

那天,他抱着念念坐了好久,亲着她的小脸蛋答应她等他身子好了陪她去山下中山镇买糖葫芦吃。然后又陪我说了一个上午的话,从我们小时候说起,一直说到我不在他身边的两年。他说,思念一个人的苦,没有尝过的不会明白。

午后,我推着他到院子里去晒太阳,去年有窝麻雀在院子里的桐树上搭了个窝,一个雷雨夜后,第二天早上树下一片狼藉,还有其中一只麻雀的尸体。本以为这棵树上不会再有鸟来搭窝了,今天却又看见一只鸟窝。

季幽看了半晌,同我说:“你看,去年那只麻雀又回来了,它找到新的伴儿了。”

我看了那麻雀一眼,将他腿上的毯子盖好,轻轻说:“你眼花了,这哪里是去年那只,只是另一对鸟罢了。”

他转过眼来看着我,捏着我的手一遍又一遍:“我知道你心里有他。也知道我醒来那天,你哭得那么伤心,是为了什么。你总是那么倔,眼里容不得一点沙子,但那天他来找我,我激他讲的话,你也全听到了。他如果真能做到只守着你一个,我走之后,就去找他吧。这辈子,你能陪我走到最后,我已经很满足了。魅生,即使我不在了,我也想你幸福。”

“不,”我将头枕在他膝盖上,眼眶里不自觉的就有东西流下,“如果你想我幸福,你就永远陪着我。”

他摸着我的头,低低的笑:“傻瓜,你比他还傻。那傻瓜等了你那么多年,却不明白,若我这辈子就那样醒不过来,他也就这辈子都等不到你了。别再傻了,魅生,别等到失去的时候,才去后悔……”

暮色四合的时候,我头上的手已经渐渐没有温度。我抱着他的膝盖,哭了很久很久。

********

季幽走后,我消沉了一个多月,每日只是躺在床上发呆,几乎睡不着也吃不下,瘦到脱了人形,无论师父怎么劝我都置若罔闻,已经了无生意,直到念念以为我死了,在我床前喊着“娘你别死”,几乎哭到晕厥,我才想起我尚有一个女儿,一个和季幽的女儿。

我不能就这么死了。

我将养了两个来月才恢复了元气,但这不周山处处都有季幽的影子,我实在呆不下去,念念太小,世道又差,我便将念念托付给师父,独自下了山。

我沿着当年的路一路往卫,却故意绕过了建钊。朱晃投奔薄亦光就好象是陈卫之战的分水岭,之前陈弱卫强,之后陈强卫弱。实则倒并不是朱晃和北晋有多少实力,而是自朱柄死后,卫国好几个凉楚降将都莫名暴毙,一时间卫国人心惶惶,互相猜忌,而季辞竟也开始缠绵病榻,却久久查不出是什么病。

越靠近卫境,战争的痕迹就越明显。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争,陈卫都大伤元气,征兵无数,有些村庄几乎连一个男丁都没有。

我一路走来,每经过一个村庄一个城镇,便搭个草棚替人免费看诊,饿了便啃两个馒头,夜里便找个破庙。渐渐的有人传扬开有这样一个赤脚大夫,所到之处也会有村民邀请我去他们家住上一宿或用上一餐便饭。就这样,我走了约莫四个多月。这一路上每救治一个人,心里就会好过一点,仿佛能弥补些我救不回季幽的遗憾,直到这一日,我来到昔日卫都朔阳。

在我一路行来的路上,季辞已经病入膏肓。他的病着实来得奇怪,据说卫国太医全都束手无策。因着他的病,卫国群龙无首节节败退,上个月朔阳失守,而卫王室早已往东逃往最后一个关口慈洲。

陈军继续追击,只在朔阳留守了些人马,重新治理这战后的卫都。所幸陈军没有烧杀抢掠的习惯,这朔阳城除了城墙损坏,城内部分建筑被毁,尚算保全了大多民居,可战时城内百姓内乱,亦终是砸了不少店家,昔日沿街的商铺,多多少少都遭了些损坏。

我来到朔阳的时候,陈军已经开始组织商铺店家修整门面,企图恢复朔阳民生。

朔阳不比小村小镇,搭个草棚就算医庐,所以我考虑找家药铺坐诊。正巧看见有家叫同德斋的药铺老板正拉着伙计将战时被藏起来的招牌重新挂回去,我便上前去问了一下跟老板说明了来意。

那老板姓俞,人倒是不错,听说我找地方义诊,很是支持,便说给我在他们家堂内搭张桌子,还很客气的问我可有地方住,听说我打算去找个道观之类的投宿,便说我也可以宿在这药铺里。原来他原先有个晚上看铺子的伙计要回老家去看看战时家里有没有遭难,正缺个人看铺子。

我一听倒也甚好,便允了下来。

这一呆,便就是半个来月。

如今我几乎成了俞老板铺子里的坐堂大夫。自从我来这里义诊之后,同德斋的生意好了很多。俞老板见我几乎一日两餐都只是啃馒头,便总拉着我同大伙儿一起吃饭。我起初不肯,他还生气:“自你来了这里,救活了多少人,我这里的生意也一天多过一天。这一天两顿粗茶淡饭还吃不穷我俞某人!吃!”结果就变成他还包了我一日两餐。

就在我在朔阳的这半个多月里,季辞死了。

季辞最后病死在慈洲,陈军围了慈洲半月之久,最后不费一兵一卒,便收到了署着卫高义君季幽名的降书。

听说小四开城门投降的时候,冲着北方叩了三个头,后来我才想明白,那应是楚国的方向。

薄亦光下旨册封小四为明睿侯,食邑三万户。就这样,在历经两年多的陈卫之战后,卫亡了。

我想着等陈军大部队离开慈洲,便行去那里坐诊。刚经历过战争的地方,总是最需要大夫的地方。

然而当我听说这次围打慈洲的主帅,正是陈王薄亦光时,便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

我没想到,打了这么多年的仗,有了那么多将军的他,还会亲征。

零六八

这一场历时七年零三个月的诸侯混战,最终以陈一统四方告终。

陈军在慈洲休整半个月后;携带着整个卫王室同卫国官员浩浩荡荡回陈;路经朔阳的时候;又停留了七天。

他们停留在朔阳的这七天里,我避到了朔阳郊外俞老板的药山;捯饬了七天草药,直到听说他们出了朔阳,我才回到同德斋。

可两天后;听闻薄亦光的队伍突然停在了朔阳城外三百里处,竟然不走了。

第二天朔阳城内就贴出满街的告示,重金寻女大夫。告示上说;陈王新收的一位卫美人;得了一种奇怪的女人病。

我立刻警惕起来;卷好铺盖准备同俞老板辞行,可还没等我走人;同德斋的二掌柜何舒就领着医属的人找来了。

来人上下打量了我一番:“你就是同德斋的季大夫?”

我忙将头低下:“是。”一路从不周山走来,我一直冠着季幽的姓。

那人点点头道:“随我走吧。听说你医术了得,若是能治好了卫美人的病,可是前途无量啊。”

到了城门口,一辆坐了七八个女子的马车早已停在那里。待我上了车,就听见医属的人吩咐道:“差不多了,女大夫也就这些了,连稳婆都给找了几个,今儿先回去交差吧。”

车上几个女人正七嘴八舌的轻声说着八卦,说那个卫美人似乎是季辞同父异母的妹妹,年方十八长得如何如何,乃是高义君送给陈王云云。

我这才知道,薄亦光竟然真收了个卫美人,一时间说不清心中是何滋味。看来我前几日躲他竟是多余。

薄亦光的大军携着那些卫国降臣,营帐扎了乌丫丫一大片,里三层外三层中间又三层,好不容易我们才到了医帐。

医属的人先去通报之后,才将我们带到一个挺华丽的帐篷外,让我们侯着。等了好久,一个宫女模样的人才出来让我们进去两个。不一会儿先头进去的两个女大夫一人脸上印了个掌印就垂头丧气的出来了。

一共进去了三拨,最后只剩下我同另一个大约四十多岁的稳婆。

帘子一掀,只见一个满面怒气的宫女冲我们俩招手,我同那稳婆对视了一眼,只好低着头往里走。

帐子挺大,一张软塌上趟了个美人正哭得梨花带雨,边上围着一圈宫女,不是咬牙切齿骂先前那些大夫,就是端茶送水不停安慰那美人。

领我们进来那宫女回头白了我一眼,道:“待会儿看仔细些,乱说一个字就有你们好果子吃。”然后去哄那美人:“公主,还有两位,听说这个还是个挺了不得的大夫,您让她看看?”

那美人期期艾艾将一截冰雪皓腕伸了出来,我忙坐在她塌前脚蹬上,替她把脉。

不把不要紧,一把凉透心。

美人有喜了。

我心里就好像有只虫子在一点一点咬一样,一丝丝痛泛出来。薄亦光,你动作倒挺快,慈洲不过才打下二十来天,这美人就怀上了……诶,不对啊!

我眉头一皱,怀孕起码要一个多月才能从脉上摸得出来,就算他一射一个准,到今天也不过才二十来天,这脉不对啊!

那公主见我缩着眉头,连哭声都小了,边上宫女异常紧张:“大夫,怎么样?”

我收了手,不知道该怎么说。好像,这事儿怎么看都不是个好事儿。

抬眼看了看她遮掩在小腹上的手,她这肚子也颇奇怪,小腹左侧比右侧要肿些。我看那公主瘦小的身子,怎么看怎么觉得那不该是她的小肚腩。

想了想,我站起来挺为难的说:“公主介不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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